第374節(jié)
“姑娘——”杏兒吃了一驚。 黎皎睇她一眼,冷冷道:“把繡布撤了,伺候我梳頭?!?/br> 黎三回來了,府上定然要吃團圓飯的,她近來表現(xiàn)還好,到時候會有機會出席。 她倒是要瞧瞧,黎三怎么樣了。 喬昭回了西跨院,何氏指揮著丫鬟燒了熱水讓她沐浴。 直到整個身體泡在滴了玫瑰香露的浴桶里,喬昭才有種回到家中的真實感。 經(jīng)歷了那么多,她是真的回到京城了。 喬昭緩緩把身體沉了下去,長長的發(fā)如水藻在水中鋪散開來。 熱氣騰騰的水中很是舒適,喬昭閉了眼,牽掛著邵明淵進宮面圣的事。 這一次人證物證俱全,邵明淵把邢舞陽都帶回來了,應(yīng)該不會再有什么意外了。 只可惜以她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看到那些。 還有兄長,定然很惦念她,也不知道留在將軍府里清減了沒有,幼妹晚晚有沒有調(diào)皮…… 喬昭想遠了,浸在浴桶中仿佛睡著了,聽到門外何氏的聲音傳來:“昭昭,你洗好了嗎?” 喬昭回神:“洗好了,我這就出來。” 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回到屋內(nèi),何氏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牛角梳,親自替喬昭梳頭發(fā)。 “娘,您還是別忙了,現(xiàn)在身子不方便?!?/br> 何氏抿唇笑了:“娘現(xiàn)在干不了重活,給你梳個頭發(fā)還是可以的。昭昭啊,你平安回來,娘這顆心才算放下了,以后咱哪也不去了,就留在娘身邊?!?/br> “好,以后我哪也不去,就陪著您?!?/br> 如果可以,她也想安安靜靜當(dāng)黎昭。 團圓飯就擺在了青松堂的花廳中,鄧?yán)戏蛉颂匾饷巳颖O(jiān)把黎輝叫了回來,黎皎也如愿以償走出了房門。 “數(shù)月不見,三妹清減了?!崩桊ㄐχ似馃脽釤岬拿拙凭磫陶眩叭贸鲩T在外,家里人一直很惦記你?!?/br> “多謝大姐惦記?!眴陶鸦鼐?,態(tài)度并不熱絡(luò)。 黎皎捏緊了杯子,貝齒把下唇咬出一條痕跡,輕聲道:“三妹莫非還在怪我?” 她誤闖青樓打傷了長春伯幼子賴到喬昭頭上的事在座的人心知肚明,自是明白這話由何而來。 喬昭笑了笑,淡淡問黎皎:“大姐一定要在今天與我討論這個?” 她知道黎皎的用意。 當(dāng)著西府所有主子的面擺出委屈的姿態(tài)提起這件事,貌似是向她道歉,實則是逼著她親口說出原諒的話。 她要是說了原諒,那件事就算過去了,以后倘若再因此不滿就是抓著不放。 她要是不表示原諒,那就是她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 這一趟南行,她殺過人,還不止一個,再回到內(nèi)宅之中,哪里還耐煩這些言語上的較量。 喬昭避而不答,一個反問讓黎皎一滯。 鄧?yán)戏蛉艘呀?jīng)開口道:“好了,難得吃頓團圓飯,別說這些有的沒的?!?/br> 黎皎低下頭:“是孫女不會說話,祖母勿怪?!?/br> 她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掐得手心生疼。 都是沒了名聲的孫女,她如今就像個見不得天日的老鼠,小心翼翼討好當(dāng)家作主的祖母,黎三卻活得恣意,成了全家人的寶貝。 憑什么! 黎皎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折斷了指甲。 疼痛傳來,讓她臉色微變。 坐在黎皎身邊的黎輝低聲問:“怎么了,大姐?” 黎皎緩緩擠出一抹笑:“沒什么,好久沒和你們一起吃飯了,有些激動?!?/br> 黎輝嘴唇動了動,輕輕嘆了口氣。 花廳的四角擺著火盆,屋子里暖洋洋的,一頓飯吃完,喬昭鼻尖就冒出了汗。 這時大丫鬟青筠掀開棉簾子進來稟告道:“老夫人,宮中來人了。” 第523章 成見 宮中來的還是上次傳太后懿旨的太監(jiān)來喜。 自從上次來傳旨,西府黎家的大太太給了他一包袱銀子,來喜就對這家人印象深刻。 托那包袱銀子的余威,來喜態(tài)度很不錯:“太后得知黎三姑娘遠道而歸,很是惦念,特傳黎三姑娘進宮說話?!?/br> 太后傳喚,自是無人敢阻攔,鄧?yán)戏蛉嗣Ψ愿狼囿逌?zhǔn)備了手爐給喬昭捧著,叮囑她小心謹慎。 何氏挺著個肚子來到來喜面前,塞過去個荷包:“我家姑娘還小,還望公公多加照應(yīng)?!?/br> 來喜捏了捏荷包,雖然與上次比起來落差有點大,轉(zhuǎn)念一想這才是正常的,遂露出個笑臉:“太太放心,太后是真的惦記黎三姑娘。” 何氏暗暗撇了撇嘴,等來喜帶著喬昭一走,就惱道:“什么惦記昭昭,明明就是迫不及待想看昭昭帶回來的藥有沒有效呢。昭昭才回來,連口氣都不讓人歇,可見那些人——” “好了,這些話就別說了,把三丫頭的房間好好收拾一下,通通風(fēng),等她回來正好歇著。”鄧?yán)戏蛉酥篮问献焐蠜]有把門的,忙打斷了她的話。 何氏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眉飛色舞道:“老夫人您放心吧,不用特意收拾,昭昭的房間我每天都命人打掃兩遍呢,床帳、門簾那些都換成了應(yīng)季的,被褥是新棉花彈得……” 黎皎默默聽著,滿心悲涼。 喬昭走到黎府門外,彎腰上了停在外頭的小轎。 來喜走在轎子旁邊,趁機打開荷包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一荷包金葉子! 嗯,西府黎家真是個好地方。 來喜揣好了荷包,熱切看了宮轎一眼。 喬昭在宮門前下了轎,由來喜領(lǐng)著往內(nèi)走。 她頓了一下腳步,下意識往乾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進宮東張西望是很不妥的,看在一袋子金葉子的份上,來喜態(tài)度很是和藹,小聲提醒道:“黎三姑娘,太后等著呢?!?/br> 喬昭點點頭,攏了攏額前發(fā)絲,跟著來喜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這個時候,邵明淵是不是在乾清殿里?皇上見到那些證據(jù),又有什么反應(yīng)? 喬昭雖沉穩(wěn),可事關(guān)替喬家翻案的大事,心中還是難以淡定。 “太后,黎三姑娘來了?!?/br> 喬昭給靠著熏籠閉目養(yǎng)神的楊太后見禮:“臣女見過太后?!?/br> 楊太后睜開眼睛,打量著下方的少女。 少女比數(shù)月前清減了些,看著越發(fā)嬌弱可憐,她完全想象不出這么個女孩子會經(jīng)歷諸多波折才平安歸來。 想到楊厚承提起眼前少女時的贊嘆不絕,楊太后下意識蹙眉。 一個姑娘家與眾多男子朝夕相處數(shù)月,無論這個女孩子在人們口中多么好,做媳婦都是不能考慮的。 侄孫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從沒對姑娘家留意過,提起這位黎三姑娘竟然贊不絕口,莫非是生出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還是說,這是眼前少女有意為之的結(jié)果? 一個小小翰林修撰的女兒,還是沒了好名聲的,同行的那些男兒能抓住任何一個都是天大的好事了。 楊太后琢磨的時間長了些,喬昭保持著見禮的姿勢一動不動,心生不解。 太后似乎對她有意見?可她什么也沒做呀。 “起來吧。”蒼老的聲音終于從上方傳來。 喬昭低眉垂目起身,安安靜靜等著楊太后發(fā)話。 楊太后見她沉靜從容的樣子,又有些不舒坦了。 明明身份低微,見了她卻不卑不亢,是誰給這丫頭的底氣? 作為天下身份最高的女人,她不喜歡一切不符合身份的言行。 楊太后端起熱茶抿了一口,不緊不慢道:“哀家聽說,黎三姑娘這一趟南行很是辛苦?!?/br> 喬昭并不明白太后隱隱的敵意從何而來,恭敬回道:“為太后效勞,是臣女的榮幸,怎么會覺得辛苦?” “倒是會說話。”楊太后輕笑一聲,把茶盞放在手邊的炕幾上,“來,到哀家身邊來?!?/br> 喬昭走到楊太后面前。 楊太后冷眼看著一身素裙的少女款款走近,每一步都仿佛丈量好了距離,紋絲不差,耳戴的明珠沒有半點晃動,不由瞇起了眼睛。 這樣的教養(yǎng),就更不像是一個翰林修撰家的姑娘了。 當(dāng)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存了成見時,對方哭也是錯,笑也是錯,坐臥行走都是錯,楊太后此時便是這樣的心態(tài)。 她沒有為喬昭規(guī)矩妥當(dāng)?shù)难孕懈械綕M意,反而越發(fā)覺得眼前少女居心叵測,目的不純。 另一邊,走出宮門的池燦狠狠踢了楊厚承一腳。 楊厚承一臉委屈:“拾曦,好端端踹我干什么?” 池燦氣得臉色鐵青:“踹你?我還想大耳刮子扇你呢!” “到底怎么了???”楊厚承一頭霧水。 “我問你,你在太后面前夸黎三干什么?” “啊,我不是想讓太后她老人家知道黎姑娘多么辛苦嘛。黎姑娘和咱們不一樣,要是得了太后青眼,將來好過些——” 池燦冷笑打斷了楊厚承的話:“楊二,你是不是傻?就沒見過你這樣幫倒忙的!” “我怎么幫倒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