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并無大礙,是體內(nèi)寒毒造成的,吐出來反而好了?!?/br> 靖安侯眼神一縮。 次子寒毒如此嚴(yán)重么? 他的寒毒,是當(dāng)年中了敵軍埋伏掉進了冰窟窿里落下的,這么些年來可謂是受盡折磨,可即便如此也沒有到吐血的地步。 靖安侯一下子覺得胸口有些熱。 那里放著邵明淵送給他的驅(qū)寒丸。 明淵體內(nèi)寒毒如此嚴(yán)重,卻把驅(qū)寒丸給了他—— 靖安侯忽覺眼眶有些濕,喃喃道:“明淵,是為父對不住你。” 邵明淵沉默了片刻,抬眸看著靖安侯:“父親,明淵有個問題想問您?!?/br> “你說?!?/br> “我真的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嗎?”邵明淵一字一頓問。 第261章 沈氏的真面目 這個問題,他曾想過很多次。 如果是,為何都是兒子,母親對他的態(tài)度和對大哥、三弟的態(tài)度如此天差地別? 如果不是,他又是從哪里來的? 老人們都說他是母親難產(chǎn)生下的,當(dāng)時足足請了七八個有名的產(chǎn)婆。 他曾悄悄派人問過當(dāng)年給他接生的那些產(chǎn)婆,除去過世了一位,離開京城了一位,剩下的幾位產(chǎn)婆全都指天發(fā)誓,是親眼瞧著他從母親肚子里出來的,絕不存在掉包的可能。 那些猜測在這些人證面前被他默默壓了下去,可是今天,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 怎么會有這樣狠心的母親呢?他到底有多差勁,讓母親覺得他死了都不解恨,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活受罪才可以? 靖安侯被問得一言不發(fā),邵明淵語氣堅定,再問一遍:“父親,請您給兒子個明白話,我真的是母親的親生子嗎?” 屋子里是漫長的沉默。 窗外樹梢的蟬叫個不停,把夏日的暑氣都叫得更濃烈了,讓人聽著心浮氣躁,偏偏屋內(nèi)的父子二人誰都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熱,反而有股冷意從骨子里冒出來。 就在邵明淵覺得靖安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靖安侯終于吐出兩個字:“不是?!?/br> 他說完,長嘆一聲,似乎一瞬間又老去幾歲。 真的不是??? 這一刻,仿佛一切有了答案,邵明淵居然覺得壓在心頭的那座大山陡然一輕,不再碾壓得他五臟六腑都痛。 “那明淵是誰的兒子?或者說,莫非明淵的生父亦另有其人——” “沒有!”靖安侯驟然打斷邵明淵的話,胸脯起伏,呼吸急促,“你當(dāng)然是我的兒子,怎么會是別人的!你這樣胡亂猜測,就不怕傷為父的心嗎?這樣的話,以后我不想再聽你提到半個字!” “兒子知道了。” 人人都說他是虎父無犬子,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他不是父親的兒子,又能是誰的兒子? “那么明淵的親生母親呢,她是誰?在哪里?” “為父年輕時曾養(yǎng)過一個外室,你是外室生的。后來你生母過世了,為父就把你抱了回來?!?/br> “可是母親當(dāng)年的確生了孩子?!?/br> “是,你嫡母那時候也剛剛生產(chǎn),可惜你那個兄弟生來體弱,出生沒幾天就夭折了。那時候你沒了生母,你嫡母沒了孩子。為父想著外室子的身份對你不好,就把你抱了回來當(dāng)作那個孩子養(yǎng)了。本想著這樣一來既解決了你出身的問題,又能不讓你嫡母傷心,誰成想你嫡母心里一直是清楚的……” 靖安侯忍不住濕了眼眶:“剛才在家里,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母親不許再針對你。明淵,這些年你受委屈了,就當(dāng)是可憐你母親喪子之痛吧,希望你不要恨她?!?/br> “原來如此。”邵明淵喃喃道。 他竟然是外室子,所以才被嫡母恨之入骨…… 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不是一個“恨”字就情有可原的。 “父親,明淵前段時間一直在追查一件事,剛剛才有了結(jié)果,正準(zhǔn)備和您說?!?/br> “什么事?” “父親請稍等?!鄙勖鳒Y揚聲喊了一名親衛(wèi)進來,低低交代幾句,親衛(wèi)領(lǐng)命出去。 約莫半個時辰后。 靖安侯看著被親衛(wèi)帶進來的人吃了一驚:“沈管事?” 沈管事眼神閃爍,低下頭不敢看靖安侯。 沈管事旁邊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同樣一言不發(fā)。 靖安侯更加困惑,看向邵明淵:“明淵,你怎么把沈管事帶來了?” 邵明淵身體還有些虛弱,靠著床頭淡淡道:“沈管事,把你知道的事跟侯爺說說吧。” 對上年輕將軍黑沉冰冷的眸子,早就得到過教訓(xùn)的沈管事?lián)渫ㄒ宦暪蛳聛?,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光,才哭道:“侯爺,老奴有罪!” 靖安侯還沒見過一上來給自己兩個耳光請罪的,一時大為詫異。 沈管事額頭貼地:“老奴真不敢通敵的,是夫人安排的——” “什么通敵,什么夫人安排的?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靖安侯心中一個咯噔,抬腳把沈管事踹翻。 沈管事爬起來,倒竹筒般說起來:“年初的時候,少夫人不是被送往北地與二公子團聚嗎,夫人派老奴陪少夫人同去,私下交代老奴說,讓老奴想辦法把少夫人的身份和路線透露給齊人——” “胡說!”靖安侯猛然一拍桌子,面色陰沉無比。 沈管事嚇得一個哆嗦,不敢吭聲了。 邵明淵淡淡道:“父親何不聽他說完?!?/br> “好,你給我說說,你是夫人的家奴,就算真想聯(lián)系上齊人,從沒去過北地的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沈管事埋頭道:“多年前夫人跟老奴說,要了解將軍在北地的情況,讓老奴安排人進軍營,老奴就安排了表弟謝武——” 沈管事旁邊的男子立刻低下了頭。 靖安侯眼神如刀掃了謝武一眼。 沈管事繼續(xù)道:“三年多前,謝武受傷回來了,他在北地多年,對那邊很是了解……” 等沈管事從頭到尾說完,靖安侯臉色難看至極,深深看了邵明淵一眼。 “明淵,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 邵明淵打斷靖安侯的話:“所以兒子收集了很多證據(jù)?!?/br> 他揚聲:“邵知,把那些證據(jù)呈給侯爺過目?!?/br> 邵知捧著一個匣子進來,打開后一件一件取出來給靖安侯看:“這是謝武在北地畫的地形圖,這是謝武與沈管事的通信,這是謝武護送將軍夫人回京后收到的江南一處田莊的地契,那個田莊經(jīng)過幾道手,實際上是夫人的陪嫁……” 邵知把一個個證據(jù)擺在靖安侯面前,靖安侯一件件翻看,一字不落地聽,到最后已是面色鐵青。 人證物證擺在面前,容不得他有一絲懷疑。 靖安侯不由看向邵明淵。 當(dāng)年那個脆弱的小生命,長成了這樣的男兒,從容、冷靜、隱忍,當(dāng)掌握所有情況后,又會毫不猶豫出擊,不讓對方有絲毫翻身的余地。 這樣優(yōu)秀的孩子,卻和他的妻子,鬧成了這個樣子…… 一陣氣血翻涌,靖安侯抬手按住胸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第262章 家書 邵明淵依然表情平靜:“邵知,帶他們下去吧?!?/br> 等邵知把人帶走,邵明淵淡淡道:“這個謝武也有些古怪,不過目前還沒有更多的線索,所以我一直沒有流露過什么,謝武和沈管事只以為我追查的是母親的事?!?/br> 靖安侯茫然點頭,示意知道了。 邵明淵看著兩鬢斑白的父親,心中一嘆:“怎么處理母親的事,明淵交給父親做主,不過有一點要跟您講清楚,從此之后,請母親不要再以孝道的名義來干涉兒子的生活?!?/br> 說到這里,邵明淵自嘲笑笑,壓下翻涌的氣血:“我的生活,其實早被母親毀去了?!?/br> 從他對著結(jié)發(fā)妻子射出那一箭起,他的后半生就被徹底摧毀了,他將永遠(yuǎn)背負(fù)著良心債,不得安寧。 “明淵,你好好養(yǎng)著吧,你母親的事,我會處理的。”靖安侯仿佛蒼老了許多,連走路都蹣跚起來。 他幾乎是渾渾噩噩回到了靖安侯府。 “夫人呢?” 見侯爺臉色不對,丫鬟怯怯道:“夫人去園子里散心去了。” “請夫人回來,我在房里等她?!?/br> 許久后,沈氏才不緊不慢走進來,一見到坐在窗邊的靖安侯便冷笑一聲:“怎么,老二還活著?” 靖安侯猛然看向她。 他看過來的目光太冷,冷得讓沈氏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而后惱羞成怒道:“侯爺這是做什么?” “你們都出去!”靖安侯沉沉開口。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由看向沈氏。 這些年來,侯府的下人們都清楚,侯爺是個好脾氣的,對夫人決定的事從沒干涉過,特別是宅院里的事,聽夫人的準(zhǔn)沒錯。 “滾!”靖安侯爆喝一聲。 從沒發(fā)過脾氣的人一旦爆發(fā)出來,足以把人嚇個半死,丫鬟們再也顧不得等沈氏點頭,低頭匆匆退了出去。 “侯爺心疼了?”沈氏在下人面前被掃了面子,語氣更冷,“那侯爺干脆把我休回娘家啊,讓人們都看看,你為了一個外室子把給你生養(yǎng)了三個兒子的嫡妻趕回娘家去了!” 靖安侯閉了閉眼,冰涼如水的目光落在沈氏面上:“我不會休了你的。我會命人把西北角的那個院子收拾成佛堂,以后你便在里面禮佛吧,家中的事交給大郎媳婦。” 雖然二郎媳婦喬氏還是落在了韃子手中,并沒有走預(yù)定中的路線,可沈氏派人與韃子聯(lián)系的事實是抹不去的,往小了說是婦人無知,往大了說就是通敵! 有這樣的罪名,他如何敢把沈氏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