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見他神情冷凝,冰綠忽然不敢多言,盛了兩碗熱湯趕忙走了。 “你,你是將軍?”中年獵戶面色如土。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反抗的勇氣,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更是一臉絕望。 “早知我是將軍,二位就不會動手了?” 兩名獵戶點頭如小雞啄米。 邵明淵失笑:“若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今天就要死在你們手里了吧?” 兩名獵戶渾身一僵,冷汗冒了出來。 “殺了我,你們打算怎么處置那兩位姑娘呢?”邵明淵平靜問,眼神卻格外幽深。 “我們,我們就只是一時起了貪心,想弄您的銀子,對那兩位姑娘絕對沒有別的心思?。 蹦贻p獵戶忙辯解道。 邵明淵笑了笑,抬手指指自己的后腦勺:“小兄弟,你是照著我這里打的,要是打準(zhǔn)了,我此時就是一具腦漿迸裂的尸體了。出手這么狠,你想讓我相信你們能放過那兩位姑娘?” 這也是邵明淵動怒的原因。 倘若年輕獵戶不是對著他后腦勺打,只存了傷人的心思,還有可能是圖財,可一上來就下這樣的狠手,把唯一的男子解決后,目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求將軍饒命啊,我們就是一時貪心,平時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兩名獵戶連連討?zhàn)垺?/br> 邵明淵不再理會二人,低了頭安靜烤著身上衣裳。 冰綠端著熱湯回屋,喂給喬昭喝。 喬昭雙手捧著碗,幾口熱湯下肚,讓她有了說話的力氣:“廚房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邵將軍把那兩個獵戶給綁起來了?!?/br> “哦?!眴陶汛鬼趾攘艘豢跓釡?。 冰綠眨眨眼:“姑娘,您都不好奇嗎?” 喬昭抬起眼簾,湯的熱氣撲到面上,讓她的雙頰有了一些紅暈,“好奇什么?邵將軍那樣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br> 聽到冰綠說邵明淵去廚房等熱湯,她便猜測,邵明淵可能覺得那兩個獵戶有問題,不然他一個行軍打仗的將軍,是有多閑,喜歡守著廚房啊。 如今看來,他沒有料錯,她也沒有猜錯。 “姑娘——”冰綠咬了咬唇,期期艾艾道,“婢子覺得,邵將軍可能生氣了?!?/br> “怎么?” “邵將軍一直溫和又親切,可剛剛婢子問他為什么把人綁了起來,他神情一下子就嚴(yán)肅了,您看這不是生氣了嗎?可婢子也不覺得問問就哪里不對了,換誰忽然看到人被綁起來不問呀?” 小丫鬟說完,呆了呆:似乎她家姑娘就不會問。 喬昭轉(zhuǎn)了轉(zhuǎn)碗暖手,看著冰綠嘆氣:“你是不是叫破了他的身份?” 冰綠愣了愣,低頭:“婢子喊他邵將軍?!?/br> “這就是了,你叫破了他的身份,他如何處置那二人是好呢?放了他們?可那二人定然是對咱們圖謀不軌,因為遇到的是邵將軍才沒有得逞,可若是普通人,恐怕就被他們害了性命了。這樣的人,現(xiàn)在放了,焉知以后不會再禍害別人?就算他們真的只是臨時起意第一次做壞事,如今已經(jīng)知道了邵將軍的身份,把他們放了,萬一到處亂說怎么辦呢?” 雖然不明白邵明淵為何對頂著黎昭身份的她如此關(guān)照,可她篤定,那人是不會讓人敗壞她名譽(yù)的。 冰綠已經(jīng)聽傻了,喃喃道:“要是不放呢?” “不放?”喬昭望著門口笑笑,“那可能只能殺掉了,可這樣做,也許邵將軍心里會過不去吧。畢竟咱們借用了人家的屋子,穿了人家的衣裳,喝了人家熬的熱湯。若那兩個人以前沒做過什么惡事,只是面對誘惑臨時起了歹意,可這誘惑,卻是因為遇到了我們?!?/br> 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壞人可能存著憐憫,好人也可能在某些時候作惡,邵明淵會怎么做,她都有些好奇了。 聽完喬昭的分析,冰綠難得有些慚愧:“都是婢子太冒失了?!?/br> 哎呀,要是邵將軍殺了那兩個獵戶,姑娘會不會嫌棄邵將軍冷血???要是那樣,她豈不是坑了將軍嘛。 將軍是好人,還給她編了草帽的。 小丫鬟小心翼翼看自家姑娘一眼,試探問:“姑娘,您說邵將軍會怎么辦呢?” 喬昭把碗放下來,語氣淡淡:“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尊重他的選擇?!?/br> 殺也好,不殺也好,作為被救的一方,指手畫腳未免是得了便宜賣乖,這樣沒品的事她不會做。 門外的邵明淵默默聽到這里,終于揚(yáng)聲道:“黎姑娘,我可以進(jìn)來嗎?” 喬昭怔了怔,沖冰綠頷首。 冰綠忙走到門口,把邵明淵請進(jìn)來。 邵明淵一進(jìn)門,便看到少女擁著虎皮坐在椅子上靜靜望過來。她臉色蒼白,形容狼狽,可目光依然是淡然純凈的,所以那些狼狽便不再顯得狼狽。 這種感覺,讓他驟然想到一個人,再一次想到那個人。 他一定是瘋了。 邵明淵在心底澀然笑笑,抬腳走了進(jìn)來。 “黎姑娘好些了么?” “好多了。”喬昭目光落在邵明淵身上,見他身上衣裳已經(jīng)半干,莫名松了口氣。 “那就好,等雨停了,咱們再趕路?!鄙勖鳒Y說完,沉默了一下,道,“貴府的馬車車轅,有人為破壞的痕跡?!?/br> 第137章 煮粥 喬昭瞳孔微縮,眸光轉(zhuǎn)深。 車轅被人為破壞? 這么說,馬車翻倒是人為的? 車是西府的,盡管她在東府應(yīng)該是貓嫌狗厭,東府的手應(yīng)該不會伸這么長。 如果是西府的人—— 黎皎嗎?她一個小姑娘家會想到鋸車轅? 喬昭在心里存了個疑慮,見邵明淵還在靜靜看著她,便笑了笑:“知道了,多謝邵將軍相救?!?/br> “黎姑娘不必客氣?!鄙勖鳒Y溫和笑笑,他想說是李神醫(yī)讓他特意關(guān)照她,又怕這樣會讓人不自在,便沒有多說,遲疑了一下問道,“黎姑娘,你是不是哪里疼?” 喬昭被問得一怔,沒有回答。 邵明淵有些茫然。 他好像沒問什么難以回答的問題??? 看出他的尷尬,喬昭有些好笑,牽了牽蒼白的唇角道:“現(xiàn)在好多了?!?/br> “好多了就好?!蹦贻p的將軍再也不敢亂問了。 喬昭反而問道:“邵將軍,你怎么會來這邊?” 這一次換邵明淵沉默。 喬姑娘腹誹:這是打擊報復(fù)吧? 室內(nèi)安靜了片刻,邵明淵開口道:“在下去大福寺點長明燈?!?/br> 喬昭恍然。 原來如此。 按著京城這邊的習(xí)俗,家中有人去世,下葬后的轉(zhuǎn)日家中主母會安排人去寺廟請長明燈,不過在大福寺點長明燈花費(fèi)不菲,哪怕是富貴人家也不是都供得起的。 看邵明淵這樣子,顯然不是靖安侯夫人安排的,他一個常年在外的人還能記著這個,真是讓她有些意外。 “黎姑娘怎么這樣的天氣出門?” 喬昭笑笑:“每隔七日我會來疏影庵,陪庵中師太抄寫經(jīng)書?!?/br> “是那位無梅師太嗎?” “邵將軍也知道無梅師太?” 年輕的將軍目光變得深遠(yuǎn):“知道的,我曾經(jīng)去過大福寺。” 許是少女寧靜的氣質(zhì)和這方寧靜的天地讓人有了傾訴的欲望,邵明淵嘴角含笑,語氣溫柔:“我記得那一年是佛誕日,我舅兄也去了,結(jié)果被許多小娘子圍觀,嚇得他落荒而逃,險些連鞋子都掉了——” 喬昭心中驀地一動。 那一年,她十四歲,邵明淵應(yīng)該也是十四歲,他怎么會和兄長一起去了大福寺?那年明明是她頑皮,寫信把哥哥誆去大福寺的。 “邵將軍與舅兄那么早就認(rèn)識了???結(jié)伴去大福寺玩?”喬姑娘不動聲色探問。 她看得認(rèn)真,分明從面前的人眼中看出一絲赧然,便更好奇了。 被少女黑漆漆的眸子望著,邵明淵不好沉默,嘴角含笑道:“不是,是湊巧看見,才知道的。” 罕有的撒謊讓他耳根有些發(fā)熱。 那一年,當(dāng)然不是湊巧,只是他聽說了未婚妻來到京城,出于少年人的好奇,被幾個“狐朋狗友”慫恿著在喬府附近晃蕩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舅兄出門,便悄悄跟了上去,希望能“巧遇”未婚妻。 只可惜,到底是沒有碰到,再后來,父親在北地病重,侯府岌岌可危,所有屬于少年人的新奇與期待都留在了這繁花似錦的京城里。 而他,則成了手染無數(shù)鮮血的將士,再也回不到從前。 喬昭靜靜看著眼前人的神色由溫柔懷念轉(zhuǎn)為落寞,不知為何,便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邵將軍怎么一個人去了大福寺?” 以他的身份,出行難道不帶一兩名親衛(wèi)嗎? “一個人方便些?!鄙勖鳒Y狀若隨意道。 和妻子有關(guān)的事,他不想多余的人參與,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脆弱狼狽的樣子,哪怕是他的親衛(wèi)。 不過—— 邵明淵回神,深深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 其實也不是沒帶任何人。 他囑咐一名親衛(wèi)多加留意黎姑娘的情況,今早在大福寺門口,那名親衛(wèi)就來向他稟告,黎姑娘來了此處。 等到他忙完了私事,親衛(wèi)稟告說黎姑娘的馬車剛剛走了沒多久,而那名親衛(wèi)卻拉了肚子,沒有跟上去。他見天色不妙,擔(dān)心黎姑娘遇到什么事,便留下親衛(wèi)先走了。 邵明淵再看面色蒼白的少女一眼,心想:幸虧趕了過來,不然黎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愧對神醫(y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