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邵明淵輕輕嘆了口氣。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蘇洛峰在北地叛變,千里之外的京城卻有人跟著無聲無息死去了,殊不知越是干凈利落抹去痕跡,越說明蘇洛峰絕不是私通外敵那么簡單,那幕后黑手—— 邵明淵遙遙望了某個方向一眼。 是覺得他妨礙了一些人前程的某位重臣?或是惱恨他阻斷了一些人發(fā)財路的某些武將?甚至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呢? 深深的疲倦涌上邵明淵心頭,他除了累,就只剩下了流竄在四肢百骸的疼,那疼仿佛隨著周身血液在流淌,綿綿不絕,到了夜里便越發(fā)重了。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隨后窗邊出現(xiàn)一道黑影,低聲道:“將軍,靈堂那里有異?!?/br> 邵明淵雙手一撐,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落地無聲問那道驀然出現(xiàn)的黑影:“靈堂那邊有什么情況?” 黑影語氣遲疑:“將軍,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邵明淵薄唇緊抿,匆匆向著靈堂而去。(未完待續(xù)。) 第104章 靈前有人 月光皎潔,如霜鋪滿了青石路面,廊下懸掛的白色燈籠迎風(fēng)搖晃著,讓通往靈堂的路越顯森然。 邵明淵一路奔至靈堂,悄然無聲,那道黑影緊隨其后。 靈堂白茫茫一片,一靠近了,就有燒紙的味道隱隱傳來。 邵明淵驟然停住腳。 身后的屬下跟著停下來,低聲道:“將軍,您看——” 邵明淵抬起手,示意他噤聲。 風(fēng)吹來,把靈堂前地面上擺放的火盆里的紙灰打旋吹起來,一旁守靈的幾個婆子皆睡熟了,任由那些灰燼洋洋灑灑落在身上。 有一人立在靈堂前一動不動,邵明淵目光落在那人面上,神色微凝。 那人不動,邵明淵便也不動。 靈堂前燈籠高掛,亮如白晝,把那人臉上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陰影處,黑暗昏沉,把邵明淵及屬下的身形與呼吸盡數(shù)遮掩。 邵明淵側(cè)頭,沖屬下點點頭。 一直跟著他的屬下會意,抱拳一禮,悄無聲息退至其他暗中守護靈堂的幾個屬下那里,無聲打了個手勢,幾人全都撤遠了。 靈堂前,除了鼾聲此起彼伏的幾個婆子,就只剩下一明一暗兩個清醒的人。 風(fēng)吹過,裝飾靈堂的白色綢花窸窣出聲,火盆里有一縷黑灰打著旋飄落至邵明淵腳邊。 那人終于動了。 他輕手輕腳走到停放在正中的棺槨旁停下來,伸手落在棺蓋上。 邵明淵眼中寒光一閃,一動不動盯著那人的動作。 那人維持著那個動作許久,直到燭火忽地被風(fēng)吹得一陣搖曳,忽明忽暗,似是下了決心,猛然抬手去掀棺蓋。 邵明淵行動如風(fēng),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那人面前,一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任由那人死命掙扎亦無濟于事,拽起來直接到了偏僻處才停下來。 “嗚嗚嗚——”那人看清是邵明淵,猛然停止了掙扎。 邵明淵松開手,冷冷望著他。 那人被看得頗不自在,訥訥喊了一聲“二哥”。 邵明淵面無表情,好一會兒才淡淡問了一句:“你還知道我是你二哥?” 邵惜淵低了頭,片刻后又抬起來,頗不服氣問道:“你想把我怎么樣?” 十四五歲的少年,皮膚比女孩子的還要白嫩,就連不服氣的模樣都顯得那樣朝氣蓬勃,仿佛這世上沒有什么值得畏懼的。 這樣無知的勇氣,自是因為無論闖了什么禍,總會有人替他善后的。 邵明淵心里驀地疼了一下,聲音冷淡無波:“你來這里干什么?” 邵惜淵與邵明淵對視,最初被當場抓包的驚慌過后反而無畏起來,語氣帶著慣常的挑釁:“二哥不是看到了么,我想看看二嫂。” “看二嫂?”邵明淵一字一頓問,怒氣漸漸暈染了雙眸。 無論是什么理由,夜深人靜之時,自己的親弟弟跟做賊一樣跑到靈堂里偷看亡妻,這絕不是什么愉快的感受。 邵惜淵反而被激起了逆反心理,雙手抱在胸前,滿不在乎道:“是呀,看二嫂怎么啦?二嫂一直對我很好,我看看她不行嘛?哪像你,對二嫂的死根本沒有半點在意——” 話音未落,他就被邵明淵拽著衣襟提起來。 “你想看,為何三更半夜跑來?” 邵惜淵漲紅了臉,惱怒去拍邵明淵的手:“你放開!邵明淵,你敢打我?” 邵明淵神情更冷了,語氣卻格外平靜,一字一頓問道:“邵惜淵,是什么給了你錯覺,以為我當兄長的不敢打你?” 他說完,輕松拎著邵惜淵轉(zhuǎn)了個身,長腿抬起,直接踹上了邵惜淵的屁股。 邵惜淵一聲慘叫撲倒在地,掙扎好一會兒才狼狽爬起來,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擦一邊道:“邵明淵,你,你真敢打我?你不怕我告訴母親嗎——” 邵明淵伸手把他再次拽過來,淡淡道:“告訴母親?” 邵惜淵抬起了下巴。 怎么,怕了吧? 誰知足足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兄長冷笑一聲,二話不說照著他屁股又踹了一腳。 邵惜淵再次被踹到地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屁股疼得發(fā)麻,這下子干脆起不來了。 他還算是有志氣,知道夜深人靜慘叫不是什么好事,強忍著沒出聲。 邵明淵半蹲下來,伸手把邵惜淵拽起來,與之對視。 “邵惜淵,看著我?!?/br> 長這么大沒挨過揍的邵三公子想硬氣別過頭,可剛剛屁股挨揍的陰影還沒過去,下意識便望進了那雙近在咫尺的寒眸里。 邵明淵眉輕揚,涼涼地問:“邵惜淵,你多大了?” “十四歲,怎么了?”邵惜淵氣鼓鼓問一聲,冷笑道,“你這種天天殺人的人,當然不會記得這個。” 邵明淵絲毫不理會邵惜淵的諷刺,淡淡道:“既然不吃奶了,挨了揍還要找娘?” “你——”這個年紀的少年自尊心尤其強,被邵明淵這么一問,邵惜淵立刻漲紅了臉,一直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邵明淵松開了手,語氣更淡:“好了,回去吧?!?/br> 他深深看幼弟一眼,所有情緒盡數(shù)遮掩在寒星般的眸光里:“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記住,下不為例?!?/br> 雖是初夏,站在邵明淵對面的少年卻覺月冷星稀,屁股上火辣辣地疼更是讓他沒了頂嘴的勇氣。 少年心想:二哥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今天夜黑風(fēng)高,他要是再硬著來,這魔頭說不定會挖個坑把他埋了吧? 連二嫂能都殺的人,當然沒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的! 邵惜淵哼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轉(zhuǎn)身便走。 邵明淵立在原地,沒有阻攔,亦沒有出聲。 他默默看著少年走出一段距離,停下來回頭。 “二哥,我不管你以后娶什么樣的妻子,反正在我心里,二嫂只有一個!” 風(fēng)涼月冷,邵明淵輕嘆口氣,淡淡道:“你記得她是你二嫂就好!” 他率先轉(zhuǎn)了身大步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邵惜淵愣了好久,抬手抹抹眼,一瘸一拐走了。 靈堂那里,因為剛剛隱隱傳來的慘叫聲,瞬間驚醒了幾個守夜的婆子,她們圍坐在一起燒著紙錢,說起閑話來。 “將軍——”遙遙盯著這邊的幾個屬下發(fā)現(xiàn)邵明淵走過來,低低喊了一聲。(未完待續(xù)。) 第105章 尚書府的請?zhí)?/br> 邵明淵面色平靜吩咐領(lǐng)隊:“安排好換班,不要熬壞了身體,記得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給我打出去!” “是?!?/br> 邵明淵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回了房。 屋子里靜悄悄的,蠟燭早已燃盡了,只剩下一堆燭淚,好在月色從窗口揮灑進來,給屋子里的擺設(shè)鍍上一層朦朧光暈,讓人不用掌燈亦分得清楚。 桌幾上的飯菜早已冷透了,油汪汪的散發(fā)著濃重的油膩味道,即便是有胃口的人都懶得動一筷子。 邵明淵不愿再喊人收拾,推門而出去了書房。 書房里比起居室要明亮些,掛在墻壁上的長弓折射著冷光。 邵明淵和衣倒在床榻上,一想起靈堂前邵惜淵伸手撫摸棺蓋的情景,心頭就有些憋悶。 那個小混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邵明淵翻了個身,心仿佛掉進了油鍋里,一點點受著煎熬。 靈堂太明亮,他的眼神太好,把幼弟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 邵明淵閉了閉眼,低嘆一聲。 三弟還只是個半大少年,怎么會胡亂生了那樣的心思? 邵明淵不愿再往深處想。 他情愿是自己想多了。 榻上的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帶動得寒毒在體內(nèi)流竄更加猖獗,月光下,他的額頭已經(jīng)沁出細密的汗珠。 邵明淵干脆坐起來,趿上鞋子,推門走了出去。 他不知不覺走到成婚時的院子。 院子里依然寧靜,墻角的薄荷香氣越發(fā)濃郁,花架上的忍冬花依舊開得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