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鄧老夫人瞥了劉氏一眼。 劉氏被氣得險些翻白眼,心中不停勸自己:不跟土財主的女兒見識,要斯文,要懂禮! “大嫂?!彼棠偷睾傲艘宦?。 何氏立刻不哭了,響亮應道:“噯!” 鄧老夫人拿起果子,又咬了一口。 她不生氣,要是真計較,早就被這兩個兒媳婦氣死了! 這時大丫鬟青筠領著冰綠匆匆進來,冰綠撲通一聲跪下來:“老夫人,二姑娘腳傷了?!?/br> 這話一出,鄧老夫人眼皮立刻一跳。 劉氏一看是冰綠,嘴角頓時翹了起來:“哎呀,這不是三姑娘身邊的冰綠嘛,二姑娘在三姑娘那里嗎?好端端的腳怎么會傷了?” 何氏跳起來:“老夫人,兒媳先去看看!” 鄧老夫人站起來,吩咐侍立一旁的婆子:“容mama,叫上桂mama去雅和苑。青筠,你去一趟東府稟告鄉(xiāng)君。” 鄧老夫人交代完,一群人浩浩蕩蕩向喬昭住處去了。 第33章 名聲 一行人走到雅和苑的西跨院,才進院子,就聽到二姑娘黎嬌左一聲右一聲的呻吟聲,一聲比一聲高。 劉氏嘴角忍不住翹起來:“老夫人,您聽,二姑娘好像傷得不輕??!” 鄧老夫人面不改色往前走:“傷勢如何,看過才知道。” 小丫鬟石榴看到這么多主子過來,嚇得頭一縮,飛奔進屋子:“太太,姑娘,老夫人過來了?!?/br> 滿地的碎瓷片加上黎嬌的呻吟聲讓何氏亂了陣腳,一聽小丫鬟稟告,騰地就跳了起來,結果不小心踩到一片碎瓷上,當即就呲了一下嘴,跌回椅子上。 她怕女兒嫌她沒用,咬緊牙關沒吭聲。 “娘踩到碎瓷片了?”喬昭很自然地蹲下來,伸手去掀何氏的裙擺。 何氏下意識往后一縮腳,慌忙道:“沒有,沒有——” 一雙柔軟微涼的手按住了她,聲音輕柔:“別動。” 喬昭伸出雙手托起何氏的右腳,看到鞋底有一道印子,所幸沒有穿透,便松了口氣,仰頭微笑道:“沒事兒?!?/br> 何氏好似被人點了xue,傻愣愣看著喬昭,眼睛緩緩濕了。 這時鄧老夫人正好走進來,看到室內情景不由納悶:“何氏,這是怎么啦?” 何氏回過神來,暈乎乎笑道:“剛剛兒媳不小心踩到了碎瓷片,昭昭怕我傷著了,正給我看腳呢。老夫人,您看昭昭多懂事啊!” 所以二姑娘受傷神馬的一定是她自作自受,老夫人一定要明鑒啊! 何氏一激動,眼淚刷地就下來了,還不忘含淚得意瞟了二太太劉氏一眼。 劉氏不屑撇了撇嘴,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兩個閨女對她從來沒這么仔細過! 劉氏酸爽著瞥了起身的喬昭一眼,心道,這死丫頭咋還不恢復正常呢?她一點都不習慣! 再也不可能恢復“正?!钡膯陶严騺砣艘姸Y:“祖母,二嬸。” 鄧老夫人望著滿地的碎瓷片皺眉:“怎么也不打掃干凈?” 二姑娘黎嬌一聽,警告瞪了喬昭一眼。 喬昭微笑著實話實說:“二姐說要保留證據(jù)?!?/br> 鄧老夫人繞過地上狼藉,向坐在椅子上的黎嬌走去:“二丫頭腳受傷了?讓叔祖母看看?!?/br> 東府就黎嬌一個嫡女,取名一個“嬌”字,那是真正的嬌生慣養(yǎng),此時她傷了腳,卻因怕疼不敢把鞋子取下來,便伸出受傷的手,可憐兮兮對鄧老夫人道:“叔祖母,您看,我不只傷了腳,連手也傷了,好疼,都是黎昭害的……” 少女白嫩嫩的手心一道淺淺的劃痕,血漬已經凝固。 鄧老夫人一看傷得不重,暗暗松了口氣,卻不知腳上的傷如何,吩咐道:“桂mama,給二姑娘看看腳。” 桂mama是老夫人的陪房,懂些粗淺的醫(yī)術。西府不是大富大貴的門戶,平時女眷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不值當請大夫,都是叫桂mama來看。 “噯。”桂mama應了一聲,走向黎嬌。 黎嬌一看走過來的婆子腳大手粗,心里萬般嫌棄,皺眉縮縮腳,對鄧老夫人撒嬌道:“叔祖母,您告訴我祖母和我娘了嗎?我想讓董mama來看?!?/br> 這董mama說起來有些真本事。她的干娘姓董,曾是宮中醫(yī)女,鄉(xiāng)君姜老夫人出嫁時她的母親親自求了宮中貴人,把董醫(yī)女賞給她當陪嫁。 董醫(yī)女在黎府一呆二十來年,年紀大了認了府中一個丫鬟當干閨女,把一身醫(yī)術教給了她,便是如今的董mama。董醫(yī)女去世后,董mama就接替了她在東府的位置。 當然,董醫(yī)女的醫(yī)術與太醫(yī)院的御醫(yī)們不能比,教出來的徒弟董mama醫(yī)術自然不可能太高明,但比起民間粗通醫(yī)理的婆子來,那是強多了。 可董mama醫(yī)術再高明,普通腳傷桂mama還是足能對付的,聽二姑娘這么說,心里能高興才怪。 她立在一旁等著主子們定奪,面上看不出喜怒,心中卻冷哼了一聲:看把二姑娘能的,真以為自己是當公主的命! 鄧老夫人是敬著東府,可她不是能讓小孩子拿捏住的脾氣,更不會與一個小丫頭計較,遂笑著勸道:“嬌嬌啊,你這腳上流血了,時間久了傷口與襪子黏在一起,再想弄開可就麻煩了?!?/br> 黎嬌臉色一白,想了想,不情不愿地伸出受傷的腳:“那還是請桂mama看看吧?!?/br> 桂mama看向鄧老夫人,鄧老夫人沖她輕輕頷首。 桂mama便跪坐下來,小心翼翼褪去黎嬌的鞋子。 黎嬌吃痛,斥道:“輕點兒!” “是,是,老奴會小心的——”桂mama心中惱怒,面上不動聲色,待拿起剪刀剪去被血漬黏住的羅襪時,掩在下面的小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露出來的傷口。 “啊,痛死了!”突如其來的疼痛加上剛剛與喬昭的置氣讓黎嬌的憤怒瞬間到了頂點,頓時把姜老夫人的淑女教導忘到九霄云外,抬腳就狠狠踹在了桂mama臉上,把桂mama踹了個跟頭。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直當做隱形人的五姑娘黎姝忍不住驚叫一聲,隨即死死捂住了嘴。 黎皎先是一愣,隨后快步走過去,俯下身來一臉焦急地問:“二妹,你沒事吧?” 黎嬌抱著腿,柳眉倒豎,斥道:“毛手毛腳的東西!” 鄧老夫人臉色微冷,淡淡道:“容mama,還不快把桂mama扶起來,當心剪刀戳到手。” 容mama走過去把桂mama拉起來,桂mama誠惶誠恐向黎嬌請罪:“二姑娘恕罪,都是老奴粗手粗腳弄疼了您——” 屋子里的下人再看向二姑娘黎嬌的眼神就有些變了。 她們這些人平時有個小毛病不舍得請大夫,都是找桂mama瞧的。桂mama心好,手里寬裕的丫鬟婆子給條手帕香囊,不寬裕的兩手空空,全不計較。 丫鬟婆子們同時在想:嘖嘖,都說三姑娘性子差,如今看來,二姑娘才是真正的飛揚跋扈啊。 低頭請罪的桂mama眼底劃過一抹冷笑:這好名聲啊,豎起來難,倒下去只需要動動小手指而已,可惜高高在上的姑娘們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時冰綠高聲喊道:“鄉(xiāng)君與大夫人來了——” 第34章 謊言 姜老夫人與兒媳伍氏匆匆進來,轉瞬小小的西跨院擠滿了人。 二姑娘黎嬌一看她們進來,立刻就哭了:“祖母,娘——” 伍氏打眼一看一地的碎瓷片,還有女兒比雪還白的小臉,立刻變了臉色,快步走到黎嬌身邊,喊道:“嬌嬌,快讓娘看看傷的怎么樣?!?/br> 黎嬌把腳抬了抬:“好疼——” 伍氏一看到女兒白嫩嫩的小腳上鮮血淋漓,頓時倒吸了口冷氣,摟著黎嬌沉聲道:“董mama,還不快給二姑娘看看!” 一個頭梳圓髻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解下隨身背著的箱子,蹲下替黎嬌處理傷口。 黎嬌輕聲呼痛,伍氏攬著她柔聲哄著,一雙眼睛平靜中隱含凌厲,掃向何氏母女。 在講究規(guī)矩的姜老夫人面前,伍氏心中再惱,也不打算先開口。 姜老夫人走過來,看了一眼黎嬌的傷勢,擰眉道:“腳上的傷口不淺,姑娘家留疤可不行。董mama,云霜膏帶了沒?” “帶了。”董mama一邊熟練給黎嬌處理傷口,一邊回道。 姜老夫人點點頭,緩步走至椅子旁坐下,這才不緊不慢開口:“二丫頭是怎么傷的?” “祖母,都是黎昭害的——”黎嬌忍不住喊。 聽到有可能留疤黎嬌心中更惱,一雙鳳眼瞪向喬昭,恨不得撲過去把她撕下一塊rou來。 姜老夫人瞥了黎嬌一眼。 黎嬌頓時住口。 在鄉(xiāng)君身邊養(yǎng)了這么久,她當然知道姜老夫人的性子。 姜老夫人收回目光,側頭看向鄧老夫人:“弟妹,事情經過你可問清楚了?” 鄧老夫人笑笑:“我前腳才到,一來就命人先給二丫頭處理傷口呢,具體情況還沒問,鄉(xiāng)君后腳就到了?!?/br> 她說著,眼角余光悄悄掃了喬昭一眼,暗道這個孽障真是一天不惹事就渾身不舒坦啊,說好的抄佛經呢! “還沒問???”姜老夫人挑了挑眉,看向喬昭,“三丫頭,既然如此,你就說說吧。” 何氏抓著喬昭的手一緊。 喬昭走到姜老夫人面前,屈膝行禮,隨后站起來,聲音輕緩開了口:“回稟伯祖母,事情是這樣的。剛才二姐闖進我的屋子,我見她火氣太大,就請她喝茶,誰知二姐沒接穩(wěn),茶杯就掉了下去,正好砸到她腳尖上——” “你胡說!祖母,她就是故意松手,茶杯才砸到我的腳,還害我摔了一跤,手按在碎瓷片上也給劃破了……”黎嬌說到最后,忍不住抽泣起來。 姜老夫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故意松手這種小動作,她可見多了! 一般在妾室見禮時,主母有意為難,就常愛使這一招兒,真沒想到三丫頭小小年紀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手段! 姜老夫人沉著臉看向喬昭。 少女站在正中間,承受著各色目光,一派平靜。 姜老夫人厭煩之余又有些疑惑。 三丫頭就是個窩里橫的繡花枕頭,以往見了她就如老鼠見了貓,早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今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