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孔玲瓏一想就明白是這樣,因為本來龍安鏢局跟趙卓英所謂的“罪”,就是欲加之罪。趙卓英本身就是清白。 那么既然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自食惡果,梁帝又大赦天下,這些結(jié)果碰在一起如此順其自然,那當然再好也沒有了。 孔玲瓏也第一次在綢緞莊,見到了趙卓英真人,這位龍安鏢局的趙總鏢頭坐了幾個月的天牢,眉宇間竟還有一絲揮不去的硬氣。 他見到孔玲瓏頓時就要下跪,孔玲瓏阻止不及,發(fā)現(xiàn)方隱居然也湊熱鬧跪了下去。 “我趙某人的一條命,是小姐救的,從今往后趙某愿給小姐當牛做馬,報答小姐恩情!” 孔玲瓏哪里需要他當牛做馬,這些江湖漢子是不是都是一身江湖豪氣,動不動就要用命報答人家。 方隱更是深深磕頭:“小姐大恩大德,我們鏢局的兄弟沒齒難忘!” 孔玲瓏默然片刻,看著他們:“你們都是孔家的人,這聲謝字不必說了。” 趙卓英和方隱卻心中激動,孔玲瓏那他們當自家的人,所以盡全力來幫他們,這份膽氣,卻是這么年輕,他們都是江湖混跡的人,只覺得自己到這位小姑娘跟前也遠比不及。 這時孔玲瓏瞥見夙夜進來,就說道:“你們要謝的話,還是謝夙夜公子吧,真正救你們的人應該是他?!?/br> 方隱跟趙卓英目光下意識看過去,夙夜已經(jīng)晃動扇子,笑嘻嘻說道:“不必客氣,因為我跟你們小姐也是一家人。” 兩個丫鬟唏噓地背過臉。 地上兩個大男人才尷尬著站起身,龍安鏢局其他的伙計都在外面翹首等著趙卓英,方隱便跟著他一起先行離開。 隨后宮里傳出了勤太妃被東郡王接走的事情,東郡王已經(jīng)十年沒有回京,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自己母親。 夙夜回到宅子里的時候,說了當日司徒雪衣帶人來抓勤太妃的事。 “不是司徒雪衣出賣了勤太妃,應該是他和勤太妃之間有合作,用這種方法,降低兩人之間的損傷?!鼻嗪谭蛉俗鞒隽朔治觯p輕開口說,“勤太妃是有一個已經(jīng)封王的兒子的,而且勤太妃并沒有做實際上違反朝綱的事,她可以把害你的事說成單純對你的恨意,而東郡王也會設法為勤太妃求情。加上,勤太妃已經(jīng)這樣大年紀了,陛下不會再在她身上費多少周章。” 所以最后勤太妃無事,最終的結(jié)果,大概就是被梁帝發(fā)配,到東郡王的封地上面養(yǎng)老。根本沒有實質(zhì)性損失。 至于司徒雪衣,他告發(fā)勤太妃有功,又給自己籠罩了一層受害者的陰影。不管怎么說這罪責依然還是減輕了。 “也許勤太妃被發(fā)配之后,心里還是希望留在京城的司徒雪衣,能日后有機會再對付你?!鼻嗪谭蛉丝聪蛄速硪拐f道。 夙夜接過母親的話,“您不必擔心,司徒雪衣也是個聰明人,他要得到的東西已經(jīng)不可能了,對付我,沒有那個必要了。” 司徒雪衣要得到的,就是司徒家在四大家族里面的權(quán)位,可是,經(jīng)由梁帝親口下令,這顯然已經(jīng)再不可能了。 青禾夫人嘆口氣:“但愿如此吧?!?/br> 夙夜微微一笑,并不擔心。 (倒數(shù)第二章) ☆、223章 降為世家 有人寫了一封匿名信,連夜投到了梁帝的書桌上。 上面細數(shù)了時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梁輝這些年做過的陰私勾當,包括當年他陷害兄弟、奪人妻子,信上都描述的入木三分。 看完后梁帝氣的渾身發(fā)抖,讓人連夜傳喚梁輝的妻子趙雪云進宮。 趙雪云一進宮就癱軟在御前,眼淚流的肝腸寸斷,梁帝把信上的內(nèi)容一條條向她發(fā)問,每一條都得到了趙雪云承認。 到最后梁帝已經(jīng)氣得連問話都問不出來了。 他信任了十年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卻原來是這樣的衣冠禽獸,誰能接受? 而趙雪云見梁帝不再問話,眼睛怔怔盯著那封細數(shù)了所有罪名的信,忽然就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撞向了一邊的柱子。 梁帝差點又給驚得昏過去,一疊聲地狂吼“來人”,這才堪堪把趙雪云拉回來,但誰讓她動作太快,拉回來時候額頭上都鮮血淋漓,最后皇后親自出面帶走了趙雪云,留在自己的宮中安撫。 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這種事情,被仇人騙了十年,當了仇人的妻子,皇后忍不住極為同情。 當晚梁輝就被下旨解除了一切職務,直接下獄。 錦衣衛(wèi)中一片嘩然,開始人人自危。他們都沒想到祭天大典的事會引申這么多枝節(jié),甚至廢掉了他們一個指揮使。 之前出去救梁輝的那九名錦衣衛(wèi)也被一一發(fā)配,全部處置了干凈。 一切的發(fā)展,其實都在冥冥中照著一個路徑走,只有一個人最不意外,就是夙夜。 荊無常的棋藝稍微有點進步,能和夙夜撐上更久一點。 夙夜說道:“現(xiàn)在錦衣衛(wèi)正是一盤散沙,是你乘虛而入的好時候。之前說過你要從梁輝那里吧一切都拿回來,包括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職位。” 荊無常盯著棋盤,難得頓了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再回到錦衣衛(wèi)那個地方了?!?/br> 夙夜沒有露出意外,他只是看著荊無常,有一絲微笑:“錦衣衛(wèi)在梁輝手里是一把廢刀,只會沾血害人。但你不一樣,你若是坐了那個位置,想必錦衣衛(wèi)也會洗心革面?!?/br> 荊無常擠出一絲笑:“多謝公子抬舉。但荊某自認本事平平,能做的事其實有限。而且這十年,我最虧待的人、是趙娘。” 夙夜眸中笑意變深:“這樣看來,你確實比梁輝強的很多?!?/br> 前后荊無常的態(tài)度就翻天覆地,從之前還想滿心復仇,現(xiàn)在突然就意識到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夙夜覺得沒白幫他。 荊無常微微一笑,也坦然看著夙夜:“公子不要說我了,倒有一些話,我還想要告訴公子?!?/br> 夙夜執(zhí)著棋子的手一頓,詫異問:“什么話告訴我?” 荊無常悠悠地:“公子和大小姐之間竟已經(jīng)有了孩子,那現(xiàn)在公子和孔小姐之間的關(guān)系,豈不是比我和趙娘之間,都還要親近多嗎?” 夙夜慢慢落下棋子,卻有些心不在焉。 荊無常嘴角笑容漸濃:“為何公子還留在這里,沒有去找孔小姐呢?” 夙夜從盒子里又拿了一枚白子:“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好。” 荊無常露出不置可否:“公子日理萬機,算無遺策,可小姐的心思卻不是可以算出來的東西。要不怎么有句話,女人心,海底針,就像我跟趙娘夫妻,彼此之間也還有很多說不透的事情,所以只能自己主動,多與趙娘溝通?!?/br> 夙夜盯著棋局半晌不動,好像這一步不知道怎么走,但其實棋面看來,他早已經(jīng)贏了。 荊無常棄子認輸,笑著起身:“不打擾公子,我先告辭了?!?/br> —— 對梁輝的處置在梁帝大赦天下之后,所以梁輝活該倒霉要在牢獄里度過他下半輩子。 他的罪名不可能被特赦,除非梁帝作古了。 京中這場大變還算及時得到了控制,至少百姓間真的沒有議論太久,但震動的是京中權(quán)貴。 一連幾天梁帝都臉色鐵青,關(guān)在書房里轟走了幾個大臣。 “剛才夙夜家少主,給本宮送來了兩樣東西?!被屎笊ひ魟勇犛迫?,“臣妾想給陛下看看。” 若說皇后一來,梁帝有什么煩心事都必然要先壓著。他有些僵硬地說道:“夙夜離卿?他這時候想干什么,皇極寺期間他的暗衛(wèi)也沒有給朕維持過多少安穩(wěn)。” 皇帝生氣的時候自然是想到什么都沒有好事,就算暗衛(wèi)沒有過失,也可以拿沒有功績的事情來說。 皇后慢條斯理拿出了袖中放置的東西,將那古舊龍紋展現(xiàn)給梁帝看。 帝王對龍紋這種東西都格外敏感,因為自從登基之后,這種東西就不該出現(xiàn)在自己之外的另一只手上。 哪怕此時拿出來的是皇后的手。 梁帝立時上前,厲聲:“這是什么?!”其實問了時候已經(jīng)夠明白了,這樣東西,雖然和現(xiàn)朝代的不同,但身為皇帝總該認得圣旨。 皇后悠悠地說道:“是陛下心心想要的,孔家人手里的那卷舊朝圣物?!?/br> 梁帝死死盯著圣旨,臉上卻是騰起了戾氣。 “你剛才說這東西是夙夜少主交給你的?怎么會到了他的手里?”這話中不由帶上了罕見的陰狠。 皇后抬眼凝視著梁帝臉色:“如果陛下問的是這個,那便如同臣妾的東西會到陛下手上一樣,道理是一樣的。” 勤太妃被抓走那么大的事,院子里的幾十雙禁軍眼睛又不瞎,回來的時候難道沒有告訴梁帝。 雖然梁帝動過了娶人家為妃的念頭,但畢竟還是個念頭,且又沒有宣揚給別人知道。所以這件事梁帝本人的臉面沒有什么掛不住的。 梁帝立刻轉(zhuǎn)了話鋒:“這樣的東西,他不親自面見朕、交給朕?” 舊朝圣物就這樣隨隨便便送到了別人的手里,甚至不親自進宮請旨面圣,梁帝眼中一時都有些殺機。 誰知皇后輕松說道:“他現(xiàn)在就在殿外跪著,是臣妾讓他不要進來?!?/br> 梁帝于是又卡了喉嚨,惱怒地看著皇后:“為什么攔著?” 皇后慢慢又從袖子里拿出一樣東西來,目光徐徐落在梁帝面孔之上:“因為他還有另一樣東西。” “與圣旨一起的,還有夙夜家世代相傳的暗衛(wèi)兵符?!?/br> 皇后說著,手上的東西已經(jīng)遞給了梁帝。 梁帝幾乎不敢信地看著手里的東西,冰涼的墨玉觸感,順著肌膚蜿蜒。暗衛(wèi)的兵符…… 四大家族之所以擰成一股,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其勢力,司徒家后來的敗落就是因為這種勢力被瓦解了,而夙夜親手奉上了暗衛(wèi)的兵符。 這塊墨玉在手心,一切份量好像都不一樣了。 梁帝深吸一口氣。 皇后便慢慢一笑,重新拿起手上的圣旨,“這兩樣東西都是夙夜少主交給陛下的,其中是怎么樣的用心良苦,陛下自然不用臣妾來多說?!?/br> 這時梁帝的神色已經(jīng)完全沉下來,他盯著皇后手中古舊龍紋卷軸,并不發(fā)一語。 皇后主動用手撫了一把,說道:“陛下想不想知道,這份給孔家的圣旨上寫了什么?!?/br> 寫了什么,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也是之前梁帝甚至忌憚一個低賤的商門居然有此圣物的關(guān)鍵。 但太祖皇帝的圣旨,就算梁帝當時想看,他也沒有權(quán)力命令孔家。 所以越是不能親見寫了什么內(nèi)容,心里的猜忌才會與日俱增。 現(xiàn)在這圣旨就到眼前了。 皇后皓白的手慢慢將圣旨展開在梁帝的面前,梁帝就這皇后的東西,一字一字把圣旨上兩行字看完了。 看完之后,觀察他的神情,皇后也輕然一笑。 皇后回頭同樣看了眼圣旨內(nèi)容,悠悠就說道:“據(jù)說是孔家祖上,陰差陽錯幫助過我們的太祖皇帝,太祖后來順天下大勢登基,偶然想起了孔家,高興之下給孔家寫了個替天行商的旨意,這旨意一直被孔家祖先保存到現(xiàn)在。其實說到底,就是個太祖皇帝高興之時的隨手玩物?!?/br> 皇帝隨手的一個墨寶,就能當做黃金賞給下人,但其實沒有什么作用,受了賞賜的人還從此多了個負擔。 梁帝沒有出聲,說明對這份圣旨,沒有什么意見。 皇后接著嘆一聲道:“太祖皇帝當然可以玩笑,但作為平民的孔家不能,甚至不敢對別處宣揚,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世代藏起來,還要對后代也如此?!?/br> 皇后輕易想到,隨著朝廷更迭,這東西就越來越燙手山芋,因為“替天行商”四個字誰敢說,孔家生意不管做大做小,“替天”兩個字就讓他們不敢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