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瓏也知道，不過她無所謂。

    掀開簾子，走進(jìn)里間：“玉兒?！?/br>
    玉兒立刻過來。手里捧著銀耳羹說道：“小姐剛才說了那么久，來潤潤嗓子?！?/br>
    孔玲瓏看著她，這就是多年丫鬟的默契。她覺得嗓子的干澀緩解不少，說道：“貨源的問題可以解決，但客人怎么引來才是緊要。”

    玉兒心里有數(shù)，卻是胸有成竹一笑：“小姐定是有主意了?！?/br>
    孔玲瓏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露出一笑：“我之所以選擇古香緞，還因為我想用它開一個新路子?！?/br>
    商場上自古有云，永遠(yuǎn)不要吊死在一棵樹，若是當(dāng)前的路走不通，就只有另辟蹊徑一條。

    玉兒追問：“小姐像開什么新路？”

    接著又嘴巴一閉，四下一看，盡管明知道周邊不會有耳朵，還是神秘兮兮豎起手指：“小姐就擱在心里頭，百善莊那種事，可不能再發(fā)生一次了?！?/br>
    孔玲瓏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對玉兒悠悠一笑。

    外間伙計忽然高叫一聲：“這位公子，您真是來買布料的？”

    外間一道溫潤如玉的嗓音：“來綢緞莊，自然是來買布的，還能做些什么？”

    伙計似乎激動非常：“好，公子請隨便看，看中什么盡管挑！”

    來人明顯還是非富即貴，才能讓小伙計這么激動溢于言表。

    可是屋內(nèi)，孔玲瓏主仆卻互相對視了一眼，玉兒立刻捂住嘴，避免失態(tài)。

    孔玲瓏垂下眼眸，慢慢將喝過的銀耳羹推向一邊，起身走到一道簾子后，挑簾走了出去。

    一打眼一照面，就看見了夙夜。

    夙夜目光柔和，直直向她看過來。

    孔玲瓏便走到他跟前，手中的團扇輕輕搖著，“我們這綢緞莊多日沒有開張，怕是沒有公子想要的東西?！?/br>
    夙夜深深看了她一眼：“怎么沒有，我倒覺得這里明艷生輝，頗得意趣。”

    聽著他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孔玲瓏和他對視一眼：“公子身份尊貴，屈尊來我們這里，就算勉強，應(yīng)該也買不到合適的料子?！?/br>
    夙夜卻走過去，伸手無意地拿起了一匹天藍(lán)色的綢緞，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有一件這樣布料做成的衣裳?！?/br>
    玉兒不由看了孔玲瓏一眼，之前小姐就是用過這天藍(lán)色的綢緞，誠然這綢緞是上品，可那也是在夙夜沒有顯露身份的時候。

    他這樣的天潢貴胄，所穿的衣料怕不都是貢品的料子。

    孔玲瓏沒有再討論布料，她搖著扇子走進(jìn)里間：“公子請隨我來?！?/br>
    夙夜當(dāng)即隨著孔玲瓏進(jìn)了內(nèi)室，卻不妨旁邊盯來一陣視線，如影隨形帶著警惕。

    孔玲瓏對那視線看過去：“方隱，你去外面守著吧?！?/br>
    方隱有些皺眉，再次看看那進(jìn)來的陌生男人，還是一言不發(fā)出去了。

    其實看到夙夜就能明白，駱從容肯定已經(jīng)在外面把這綢緞莊密不透風(fēng)守住了，此刻就是蒼蠅也別想飛進(jìn)來一只，但這些不需要對方隱知道。

    孔玲瓏叫夙夜：“坐吧?！?/br>
    夙夜卻盯著她：“聽說前幾日有一伙人闖進(jìn)來，你可曾受傷？”

    這才是夙夜怎么也要親眼來看一看的原因，哪怕旁人說的再好，也沒有自己親眼一見來的放心。

    孔玲瓏微微低眉：“沒有受傷，你不用擔(dān)心。”

    夙夜將她從上到下看了幾遍，才微微抿唇，這才剛開始，不知道往后還會有多少人來找她麻煩。

    玉兒清亮的聲音響起：“夙夜公子，來喝茶?！?/br>
    清熱的水傾倒杯中，夙夜微微對她一笑：“多謝?！?/br>
    玉兒神清氣爽，她這個丫鬟當(dāng)?shù)弥担谛〗闵磉?，除了遇到個別腦子抽風(fēng)的，幾乎都是這般禮數(shù)周全的如沐春風(fēng)。

    “你還來做什么?！笨琢岘噹缀跽也坏皆捴v。

    夙夜心里是我想見你，可實際只是端著茶悶聲喝著。

    兩人之間又是沉默。

    玉兒嘆息，從前在孔宅之時，夙夜公子明明很會說話，不知為何來了京城，反倒寡言起來。她自然是不懂，正如她理解不透小姐心里的想法一樣。

    孔玲瓏換了個話題：“你找人跟著我嗎？”

    夙夜低低一笑：“生氣了？”可能只是普通一問，但無端有種曖昧的味道。

    孔玲瓏默然：“我生氣有用嗎？”

    他人已經(jīng)坐在這里，還說什么生氣。

    夙夜也知道這一點，笑容更深了幾分，“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br>
    這句就是誠懇的解釋，他也怕孔玲瓏誤會。

    孔玲瓏垂眸，然后朝他看了過來：“你知道我來京城是干什么的嗎？”

    夙夜一怔，被那目光看的有些無所遁形，他才意識到，孔玲瓏想跟他攤牌。

    他有些動容：“玲瓏？”

    孔玲瓏其實什么都不用多說，有些話說開了就沒有余地了。

    孔玲瓏卻不打算再瞞著：“數(shù)月前，孔家在京城的龍安鏢局出事，總鏢頭被拘押，秋后就要問斬，但我孔家旗下的人我不能坐視不管，我來京城，就是要博得這一線生機?！?/br>
    說是一線生機，又哪有那么好博得。這背后利害關(guān)系層層疊疊，豈是她一個商門女可以cao控。

    夙夜盡量控制臉色：“讓我?guī)湍?。?/br>
    孔玲瓏淡淡地，目光都是澄明：“你幫不了我?！?/br>
    夙夜看著面前明顯下定決心的女子，聲音卻是更添了無奈：“我不可能看你陷入陷阱，你知道的?！?/br>
    孔玲瓏索性和他直視：“所以我才不用你幫，我承襲了孔家，那天起我就不可能不面對危險，若是想著退縮，在牢獄里的趙卓英就只有死路一條。在咸陽的時候你不想正面對上司徒雪衣，在京城你要是有動作，只會引來更多麻煩纏身。幫我，就是給你自己找麻煩。”

    孔玲瓏分析的頭頭是道，卻獨獨忽視了對面男子的臉色。

    夙夜靜靜聽著孔玲瓏把一篇話說完，道：“要是我不怕找麻煩呢？”

    孔玲瓏停住話頭，和夙夜面面相對。

    “值得嗎？”孔玲瓏問道。

    夙夜反問：“你說呢？”

    他忽然反過來對玉兒說道：“玉兒，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玉兒立即抖擻起精神，抬起腳吭哧吭哧就走到了門外，只是到了門口才意識到什么，回頭看了孔玲瓏一下，只看見孔玲瓏幽幽的一雙眼。

    玉兒心想，她好像剛才反應(yīng)錯了。

    夙夜從旁邊起身，直接朝孔玲瓏走過去，孔玲瓏本還想保持鎮(zhèn)定，可看到夙夜越走越近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驟然想要挪動腳步。

    但那時夙夜已經(jīng)傾身下來，一手勾住了孔玲瓏的后頸，孔玲瓏大腦一片空白，兩片柔軟就貼在了她唇上。

    夙夜沒想到孔玲瓏打定主意跟他生分，他幾番試探都無果，他不得不對她剖明立場，直接來硬的。

    孔玲瓏的大腦可以在極短時間里挑出賬本中隱藏最深的錯處，但是以前無往不利靈活的大腦現(xiàn)在當(dāng)機了，她被口中傳遞的親密緊鎖，等到幾乎窒息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

    “你瘋了！”用盡全力推開夙夜，孔玲瓏一臉懵然的震驚。

    夙夜沒有太逼她，加上剛才他已經(jīng)嘗盡了芳澤，所以此刻稍稍給孔玲瓏一點喘息余地。

    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孔玲瓏臉上，希望她能明白。

    夙夜臉上的神情正經(jīng)，就是太正經(jīng)了，孔玲瓏嘴邊的話遲遲說不出去，她只能感到自己臉頰上乍冷乍熱，再怎么壓抑情緒也控制不住。

    如此失態(tài)，兩世都沒有想過的失態(tài)情景，居然就這么出現(xiàn)了。

    孔玲瓏頭一次，有點尷尬、難堪……羞憤。

    夙夜輕輕地說：“玲瓏，我們兩情相悅，有什么見不得人？”

    玉兒雖說出來了，但考慮到小姐最后投過來那個眼神，她沒敢走遠(yuǎn)，就貼著門邊想聽動靜。

    可是她就聽到小姐大吼一聲：“你瘋了！”

    接著就沒有動靜了，沉默順著門縫就過來了，玉兒恨這破門隔音效果太好。

    屋內(nèi)，夙夜跟孔玲瓏處于尷尬的對望中。

    或者說，夙夜的尷尬只是一點點一閃而過，此刻他已經(jīng)冷靜看著玲瓏：“玲瓏，我們曾經(jīng)在孔宅如何并肩的，在京城就一樣可以?！?/br>
    在夙夜心中，主場只是從孔宅換成了他的地方，曾經(jīng)他和孔玲瓏那樣配合，沒道理現(xiàn)在這份默契還會消失。

    但他想歸想，孔玲瓏并不能接受，她把頭扭過去，聲音顫抖著：“你出去，我要靜一靜。”

    夙夜眸光幽柔，對她，從來說不出拒絕的話：“好?！?/br>
    耳內(nèi)聽著這個好，孔玲瓏卻依然執(zhí)拗地不肯轉(zhuǎn)過頭，她袖中的手此刻不停發(fā)抖，臉上神色早已混雜在一起，她的心里也一樣亂成麻團。

    夙夜挑開簾子出來，玉兒眼睛一亮就要迎上去，夙夜手指放到唇邊：“你暫且也不要進(jìn)去。”

    玉兒懵然，又懵懂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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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章 東山再起

    “少當(dāng)家?！眳钦乒裼趾傻亟辛艘宦暎琢岘嚱袢疹l頻走神，“這匹古香緞的成色不錯，就是價格高了點兒，您怎么決定？是留還是？”

    孔玲瓏終于回過神，盡量正了正神色，看向面前的布匹：“成色是不錯，好貨可遇不可求，特別是我們?nèi)缃裥枰浽磽蔚昝?，至于價格最后考慮，這匹收下來吧?！?/br>
    得了信，吳掌柜就對送貨來的小伙計揚了揚頭：“那行，你跟我去柜臺結(jié)賬吧！”

    小伙計也喜歡這種痛快的店鋪，當(dāng)即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