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夙夜眸內(nèi)縮了縮,就好像被刺了一下:“玲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孔玲瓏這次卻不避諱和他對視了:“我知道,而且你也知道?!?/br> 夙夜的手捏緊了,甚至聲音有些抖:“你,你知道了?” 其實這話就好像在明知故問,兩個人從相識,便是各自抱著窗戶紙,你不說破,我不捅破,大家相安無事。但并不代表,京城重遇,還能彼此裝作什么也不知。 孔玲瓏的目光顯示她什么都清楚:“夙夜這個名字,一直都不是隨便能叫的?!?/br> 管你是姓夙名夜,還是姓氏夙夜,普通人誰都不想去沾這兩個字。 ☆、156章 藥材賣斷 第二日徐大夫匆匆將得來的消息告知孔玲瓏,原來這城中所有中等以上的藥鋪醫(yī)館,都開始收購珍奇藥材,好幾種都賣斷了貨。徐大夫打探其中原因,卻被告知說,馬上是宮中嬪妃們的花宴到了,許多家醫(yī)館,都想用藥方博得宮里貴人的垂青,所以都開始大肆收購。 這個理由,好像聽起來沒什么。 茯苓急了,說道:“可是這個月的已經(jīng)全都交出去了,要是五天之內(nèi)籌不到新藥,我們就要失信了呀!” 做生意最忌諱失信了,特別是百善莊現(xiàn)在的情況,騎虎難下,事情鬧的滿京城都知道,這一下斷藥足以徹底摧垮百善莊了。 徐大夫也是認(rèn)識到了嚴(yán)重性,額上許多汗,都是四處奔忙的結(jié)果。 玉兒想什么說什么:“這花宴是干什么的,再說,皇宮里頭什么珍貴藥材沒有,太醫(yī)院還有數(shù)不清的太醫(yī)在,怎么輪得到外面的醫(yī)館著急?” 徐大夫苦笑:“玉兒姑娘可別隨便說,這畢竟是宮里每年都舉辦的盛事,要說為什么,誰家女孩子在花宴上,能得到額外的青眼,那也就跟男子登科及第一般,說不定就一生改變了?!?/br> 所以剛才徐大夫說了,中等以上的醫(yī)館和藥鋪,都在盡力準(zhǔn)備,因為門庭小的醫(yī)館,也不會有資格的。 孔玲瓏聽到說每年都辦,便問道:“往年這個時候,藥材也是這樣大面積斷貨?” 徐大夫慢慢地:“這倒是不曾有過,而且從前只聽說美容相關(guān)的藥材奇缺,像今年這樣的好幾種稀有藥材都被買空,我也確實沒有想到?!?/br> 而且如果真的每年都如此,徐大夫一定早早就會告訴孔玲瓏,顯然這件事情已經(jīng)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孔玲瓏卻好像是懂了一半,淡淡道:“那就不會是巧合?!?/br> 玉兒驚訝:“小姐?” 徐大夫也立刻:“小姐懷疑背后有人推動?” 孔玲瓏說道:“這幾種藥材,少的太巧了?!?/br> 頓時在場每個人心里都被動了一下,因為茯苓是最先有這種感覺的,城中斷貨的藥材,好幾樣都是制作祛疤膏的關(guān)鍵藥物。只是她的猜測不想強加給別人,因此沒說出來。 徐大夫也陰晴不定:“小姐的想法其實有道理,只是我這幾天打聽,那些供貨商都沒有明確說是有人背后支使他們。” 當(dāng)然不排除供貨商是在說謊,只是,這些供貨商常年和醫(yī)館藥鋪打交道,和徐大夫也是熟識,說謊的可能性很低,這是其一,其二,就是藥材供應(yīng)的人龐雜,要一下子賄賂這么多人說謊,權(quán)勢還在其次,主要是要耗費的精力,不太像有人愿意做。 而且孔玲瓏的懷疑對象,幾乎顯而易見。 茯苓忽然想起公堂上,白芷醫(yī)館拿來的藥方,被孔玲瓏親眼看過。她立刻說道:“大小姐,那白芷醫(yī)館拿來的方子上,真有我們用的藥材嗎?” 孔玲瓏點頭:“他們沒有本事提煉出全部的藥,但是這幾種最名貴的,他們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br> 玉兒罵道:“不會是那華什么的小姐,還不死心,又來找我們晦氣?!?/br> 那這事情肯定不會是巧合了,城中的藥鋪都仰仗白芷醫(yī)館鼻息,把這些放出風(fēng)聲的藥材一夜間買斷,眾人拾柴火焰高,當(dāng)然就沒百善莊什么事了。 沒了藥材,你的藥膏就算再鬼斧神工,巧婦難為無米炊,看你怎么辦。 還真的被孔玲瓏說中了,這招就是用的釜底抽薪。 徐大夫低頭:“都是我這個掌柜的沒用,處處被人掣肘,現(xiàn)在都保不住最基本的藥材來源?!?/br> 孔玲瓏看了一眼房里的丫鬟們:“現(xiàn)在最緊要想出辦法,一定不能讓藥源斷貨?!?/br> 話雖如此說,但大家心里都壓了石頭,這和以往任何危機都不一樣,這次是本源出了問題,不是單靠聰明就能解決的了。 兩天時間就這么過去,毫無進(jìn)展,就算幾人連孔玲瓏食不下咽,也還是苦無對策。 茯苓說道:“小姐,您的祖父,孔老爺不是曾給那都督府賣過人情的么?這也算他們欠了孔家一次,小姐何不上門,讓那華小姐收手,也算是彼此兩清?!?/br> 茯苓這方法也是一種折中,想來那都督府根本不愿意被人知道曾經(jīng)受過一個商人的恩惠,所以干脆利用這次,雙方達(dá)成協(xié)議,各退一步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孔玲瓏卻搖了搖頭:“這件事情,白芷醫(yī)館做的滴水不漏,沒有受人話柄,也沒有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可以讓人咬出來他們。我們可以猜測,但是拿著個去都督府談判,一點懸念不會有,我們就會被扔到官府,告一個污蔑士族的大罪?!?/br> 到時候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這就是身份的懸殊,商戶敢污蔑士族,在大牢都不夠死十次。 茯苓咽了口寒氣,不敢再隨便出主意。 “而且?!笨琢岘嚹抗庥纳钊绻啪话?,“孔家家訓(xùn),不挾恩圖報?!?/br> 他華家可以欠孔家人情,但孔家絕不會要他們回報。就要你一個士族,永遠(yuǎn)欠著我。甚至因為你女兒華小姐,再三暗中用手段使壞,這份恩情,你們只會越欠越多。 —— 你以后,不要再來了。自從孔玲瓏說過這句話以后,夙夜就回到楓煙小筑,連續(xù)兩日對著院中古樹,不知道想什么。 駱從容從外面進(jìn)來,卻有些不大高興,“公子,你吩咐的孔小姐進(jìn)京后的動向,都查好了?!?/br> 夙夜看著他,抬眸一笑:“仔細(xì)說說?!?/br> 駱從容對著他的笑臉卻笑不出來,說道:“孔小姐進(jìn)京一個多月了,第一天就去的百善莊,然后在掌柜徐子然家中住下。沒幾天孔小姐研制出了祛疤膏,對外說的神乎其技,賣十兩金一瓶。被人嘲笑之后,祛疤膏卻銷售一空,當(dāng)月有三家樓子和百善莊簽了長契,每月供貨,收入粗略在六百兩金,每個月?!?/br> 簡直是沒有見過這么快的來錢方法,就算只賣一個月都夠一輩子花銷了。 夙夜嘴角帶著笑,“還有呢,她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煩?” 孔玲瓏皺眉或者抬手,他似乎都能立刻知道她此刻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都能透過表面看到她真正的情緒。 駱從容低低地道:“少主,您何必?fù)?dān)心。依屬下看孔小姐那么聰明的人,就算一夜間讓她把皇宮拆了她也有辦法。” 夙夜看著他慢慢道:“不要胡說,玲瓏雖然聰明,但到底是女孩子,她需要有人在背后給她撐腰?!?/br> 駱從容簡直無語,這還是他服侍了好幾年的少主嗎,感覺去一趟咸陽,少主的酸話都能堆起一座城墻了。 夙夜想了想,說道:“百善莊正是存亡之際,玲瓏和三家青樓簽好了契約,如果這個時候供貨出現(xiàn)問題,一定會將百善莊的境地打入不可挽回的地步?!?/br> 駱從容道;“知道了,屬下再去查?!?/br> 夙夜盯著面前那小冊子,他這一年過得一點不輕松,只是現(xiàn)在因為玲瓏來了,他好像覺得所有事,都漸漸變得清亮了起來。 ———— 徐大夫說道:“我這幾天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周邊外省的行商,他們手邊的藥材竟也被買了一空,簡直是絕人后路?!?/br> 可不正是絕人后路,白芷醫(yī)館這次的出手,比之前華紅綃的手腕不知道高明多少,而且還無跡可查。甚至連京城周邊的藥材商人都被壟斷,這當(dāng)?shù)蒙弦痪湫乃伎b密。 玉兒氣憤道:“真是氣人,早知道咱們從咸陽拖幾車藥材過來,要多少沒有?!?/br> 其實孔家自己的鋪面,什么樣的珍稀藥材沒有,何況連千機草都有。只不過這里是京城,不在咸陽,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那背后之人想必也是知道這點,選擇在這個時機下手,讓孔家想要回天都乏力。 徐大夫也嘆氣,這般被針對,好不容易的后路也斷絕,百善莊不知該如何度過這一關(guān)。 孔玲瓏幽幽地:“實在不行就只有最后一條路,改藥方?!?/br> 茯苓跟玉兒盡皆一驚,茯苓搶先說道:“小姐是說,用手邊的藥材,先做出其他祛疤膏應(yīng)急?” 玉兒也明白過來,這段時間如果能緩沖,從外地的孔家藥鋪中,就可以如期調(diào)來新的藥材。 只是改藥方這事,更是險的很,祛疤膏療效那么好的藥,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花費了小姐和茯苓多少心血,才研制出來。如今要說改,又怎么是一件輕易的事。 孔玲瓏已經(jīng)做了決定:“我們犯的這次錯誤,就是不該仰仗于人,若一開始我們就只從孔家藥鋪取藥,便不會有今日的禍。但既然已經(jīng)如此,我們設(shè)法補救,徐掌柜馬上去信給外省各家孔家旗下的藥鋪,讓他們用最快的辦法籌集藥材,茯苓負(fù)責(zé)新藥方的研制,無論如何,不能延期交貨?!?/br> 徐大夫當(dāng)即答應(yīng),孔玲瓏一說完他就忙忙回去寫信。 茯苓則是咬牙:“小姐放心,其實如果不是一心求療效快,上好的去疤藥我也做的出來。只要肯堅持用,也一樣能達(dá)到效果。” 茯苓專精婦人科,讓女子肌膚光潔的藥并不少,只是因為青樓那些人要用的,是立竿見影的強效祛疤,這時要換藥方,也是冒著極大風(fēng)險。 孔玲瓏神色幽幽,如果破釜沉舟,不知能否換來生機。 ———— 楓煙小筑內(nèi),夙夜神色詫異:“有這種事?” 駱從容說道:“少主提醒了百善莊如果不能如期供貨的事,屬下就去查了,確實最近京城中,多家醫(yī)館收購了不少珍貴藥材?!?/br> 夙夜看著他,瞇了瞇眼睛:“之前你對我匯報玲瓏的事,是不是有什么隱瞞未說?” 駱從容被說中心事,臉上一堵,卻立刻道:“屬下是擔(dān)心影響少主心情,何況孔小姐已經(jīng)妥善處理,并不適合宣揚?!?/br> 夙夜手指點著石桌上,慢慢地:“能影響我心情的事,你也敢不說?!彼曇衾湎聛恚罢f!” 駱從容轉(zhuǎn)變飛快,從善如流就道:“孔小姐之前上過府衙大堂,狀告街上的人信口開河污蔑百善莊的祛疤膏,藥方乃是偷盜,但是孔小姐聰慧機敏,反駁的那人啞口無言,還從府衙弄來了告示,貼在百善莊門口大街上三日,自此無人敢再懷疑百善莊。” 夙夜久久沒有回神,玲瓏,居然去過了京兆尹衙門?一個女孩子,若非無人可依仗,怎么會希望自己拋頭露面在大堂,不管這案子是勝還是負(fù),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在大堂上據(jù)理力爭,夙夜就驟然臉上一寒。 駱從容察言觀色,他不說當(dāng)然就是為了避免自家少主因為心疼這種原因,做出更不妥的事情。一個太過感情用事的少主,始終還是……他不愿見。 夙夜臉色淡淡,又看向駱從容:“說吧,誰污蔑的?!?/br> 背后既得利益之人當(dāng)然就是污蔑之人,百善莊“偷”了誰的藥方? 駱從容神色微妙:“京中有個名聲很大的白芷醫(yī)館,醫(yī)館是都督府華小姐開的,華小姐的表兄康玉人曾經(jīng)買過一瓶百善莊的祛疤膏,過了沒幾日,華小姐就親自上門,說了什么不知道,但百善莊偷了白芷醫(yī)館的藥方,就是在之后流出來的?!?/br> 其實駱從容查這些都是大材小用,真要想查,怕是連白芷醫(yī)館上層有幾片瓦都知道,這樣說都算是委婉了。 白芷醫(yī)館?夙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但不妨礙他理解意思。 他覺得,他的玲瓏不是一個會主動生事的人,這白芷醫(yī)館弄這些名堂,肯定錯不在百善莊。 駱從容看自家少主的臉色,就意味深長起來,他想少主居然真不知道。 “少主,那華小姐,您不知道嗎?” 夙夜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 駱從容幽幽地,“她被京城傳為醫(yī)仙圣女,說是傳承了其母高明醫(yī)術(shù),白芷醫(yī)館直接成了京城最大的醫(yī)館,她本人,也是出身高門……” 夙夜瞇起了眼:“你也會賣關(guān)子了?” 駱從容干咳一聲,說道:“主要是少主應(yīng)該明白了,這個女子,是沖著嫁給少主的目的來的。” 身后的都督府也是一力促成,把個嫡女打造成炙手可熱的金字招牌。 夙夜臉色淡漠,不知這番話有沒有對他產(chǎn)生影響,他只是說道:“以后玲瓏的事,不許再有隱瞞了。” 駱從容認(rèn)錯也快:“屬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