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說道：“正是的，大人，只不過夫人跟小姐說，這藥方只是個大概，她們還在想法子完善，到時候才會開爐煉藥。”

    就是說白芷醫(yī)館承認(rèn)了自己在研制去疤藥，只不過還沒研制成功，至于現(xiàn)在外面賣的那個去疤藥，反正不是她們研制的就是了。

    或許趙十六還有些懵懂，可是孔玲瓏跟兩個丫頭都明白了，白芷醫(yī)館這是要渾水摸魚，有意說自己也研制了祛疤藥方，連時間都有意跟百善莊重合，這就是打算不要臉皮的和稀泥了。

    ☆、150章 真假藥方

    孔玲瓏這時忽然向張大人說道：“大人，藥方可否讓民女看一看。”

    張大人原本也看不懂藥方，孔玲瓏自己就是原告，看藥方合情合理。張大人立刻讓差役把藥方遞過去。

    孔玲瓏接過來，展開細(xì)看。茯苓的脖子也伸的老長，她實在想知道這白芷醫(yī)館能弄出什么名堂。

    孔玲瓏看著那藥方上面的一味味藥，很容易就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這張藥方上所列的藥材，全部都是她們祛疤藥膏之中的幾味，只是稍微摻了一些其他藥材掩人耳目，但是關(guān)鍵的幾位藥，比如千機和老樹，都是原來藥方里的。

    孔玲瓏把藥方疊起來，交給了一旁等候的差役。

    張大人問道：“孔小姐可看出什么了？”

    兩個丫鬟也想要知道，都看著孔玲瓏，為什么小姐看到藥方一點也不露出驚訝？

    孔玲瓏面色如常，既不給自己的丫頭玉兒和茯苓以壓力，也不給旁邊白芷醫(yī)館的人以僥幸。

    她說道：“大人，方才這位巧兒說她們還沒有配制出具體的藥，那么這個藥方究竟有沒有效用，還在兩說。既然如此，說我百善莊偷了藥方的事情，只怕也不成立?！?/br>
    一張藥方，她已經(jīng)看出來，不管那華紅綃是不是在沽名釣譽，她的白芷醫(yī)館內(nèi)，顯然也另有高人，這張藥方把藥膏中的部分藥材，都寫了出來，顯然是用了別的手段辨別出了成分，只可惜不可能完全辨別，于是就成了這張四不像的藥方。

    唯一的作用，就是交給丫鬟，拿到公堂上面混淆視聽。

    那巧兒眼神游移，此時卻不搭腔了。

    白夫人的交代之中，有一條是盡量帶節(jié)奏，就是巧兒剛才說的話，可以給人一種白芷醫(yī)館確實有藥方，而正好百善莊研制出了藥，這時間上的迷霧彈。

    但孔玲瓏不打算模棱兩可，她直接的詢問。

    張大人正欲再詢問，那趙十六卻忽然機靈了過來，說道：“大人！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再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街頭巷尾那么多人都傳出了這些話，而今白芷醫(yī)館又說自己確實在研制藥方，沒準(zhǔn)兒就是有人泄露了，被百善莊撿了個漏子！”

    這就是說白芷醫(yī)館尚在研制中的藥方被百善莊得到，順理成章做出了藥膏。

    這真是，如此居心叵測為哪般，就不相信這個丫鬟巧兒是無意說的這些話，她既然代替自己小姐來過堂，必然早就被交代過了說什么話。

    只可惜玉兒茯苓都不能幫孔玲瓏說話，更何況孔玲瓏也交代過她們，公堂上還是少言為妙。

    張大人皺眉，本以為白芷醫(yī)館的人帶來了就能真相大白，可是眼下看來，怎么一樁謠言案，變成了真假藥方案？

    孔玲瓏看著那巧兒，也不知是不是巧兒有所覺，故意一臉無辜懇切地盯著張大人，半點不看孔玲瓏這邊。

    孔玲瓏想了想，說道：“大人，眾所周知，一劑藥的提煉除了藥方之外，煉藥的方式也是關(guān)鍵。這藥膏是我百善莊的獨門秘方，所以自然包括煉藥方式也不外傳?！?/br>
    張大人自己并不自詡青天，他這個京兆尹，說白了根本很少斷這種雞毛蒜皮的小案子，京城百姓誰都知道輕重，這種破爛事兒，他們寧愿吃啞巴虧也不會鬧到公堂上。保不齊得罪了官家，被各打五十板子，還要打落門牙活血吞。

    他今天能耐心聽這么久，多半除了新鮮，還因為目前為止堂上的人沒有讓他感覺厭煩，多半，要歸功于這個孔玲瓏。

    孔玲瓏始終一臉平靜認(rèn)真，對她來說，好像就是要辨別出個黑白是非來。她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說道：“大人，懇請在這公堂之上，辟出一個地方來，我手下的醫(yī)女，愿意和白芷醫(yī)館公平相較，各自煉出祛疤的藥膏，當(dāng)堂驗視。“

    人人都看出了這百善莊的孔小姐較真，可沒想過她居然會較真到這個地步，要在京兆府衙之上，當(dāng)堂煉藥驗視。

    只聽茯苓聞言，眼前一亮，也顧不得公堂秩序，出口就道：“民女百善莊醫(yī)女，愿意當(dāng)堂煉藥自證！”

    小姐這個辦法好，不要光耍嘴皮子，手底下見真章，這白芷醫(yī)館也絕沒有能力真的煉出藥來。

    張大人不言語，巧兒卻掩不住惶急之色，忽地開口就說：“大人，賤婢方才說了，這藥方還在準(zhǔn)備，并不曾真的煉藥呢！”

    孔玲瓏定定道：“那不是正好，就算是同樣治療傷寒的藥，也有不同的藥方可以佐證。若因此就說天下傷寒之藥都是偷了別人的方子做出來的，未免有些滑稽。白芷醫(yī)館是京城名門，想必也不愿意被流言纏身。”

    巧兒咬緊了牙，落在身上那道視線更是清冷冷的，看來白夫人這個煙霧彈沒有起到效用，最主要的是，這個孔玲瓏一點也不上當(dāng)，甚至不因為白芷醫(yī)館帶來的威壓而退縮。

    張大人正在思考，這么一點小案子，孔玲瓏還要提出在公堂之上煉藥，為了這種糾紛耽誤一天，實在不值當(dāng)。

    那巧兒此時忽然說道：“大人，賤婢只是一個丫鬟而已，并不懂得煉藥，不如讓百善莊把她們的藥方寫出來，看看跟我們白芷醫(yī)館對比，究竟有何處不同。”

    張大人眸內(nèi)動了動，這個方法他個人認(rèn)為比孔玲瓏說的好，如果兩張藥方多有雷同，煉出來的藥想必也相差無幾。

    孔玲瓏這時抬眼看了一眼那巧兒，寫出藥方，看似簡單，但是白芷醫(yī)館里面那個精通藥理的人，也只能根據(jù)藥膏猜出其中幾味明顯的藥，怕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如果孔玲瓏當(dāng)場把藥方寫出來，這位白芷醫(yī)館的小丫鬟，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完整的藥方。

    “大人，此方法不行?！笨琢岘囂谷豢聪驈埓笕恕?/br>
    張大人面色不辨喜怒，聲音中帶了點官威：“如何不行，孔小姐不愿意寫藥方？”

    孔玲瓏搖頭說道：“不是不愿意，而是這種法子并不能辨別出真假。誠如方才民女所說，這煉藥的方法，其實才是重中之重，哪怕給民女同一張藥方，民女手中，也能練出不同的藥來?！?/br>
    巧兒臉上再也繃不住，露出幾絲不忿來：“孔小姐，你這話未免也說大了，煉藥的方式不過就是那幾種，你就是不同，還能練出什么花來？”

    孔玲瓏慢慢地看著她：“自然可以，巧兒姑娘方才不是說，你只是丫鬟，不懂煉藥嗎？”

    巧兒臉色一變，想起白夫人叮囑她少言不說，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句這個孔玲瓏就能抓到刺頭。

    孔玲瓏看了巧兒幾眼，對張大人說道：“請大人公允，古來醫(yī)道博大精深，民女不僅是為百善莊洗脫嫌疑，也是位白芷醫(yī)館的名聲著想，以免兩家糾扯不清楚，況且，白芷醫(yī)館也明說了不想與我們這樣的小醫(yī)館扯上關(guān)系，有辱身份。既然如此，早些掰扯清楚也好。”

    張大人不由望向了孔玲瓏，這個女孩子上來就狀告謠言就罷了，還這樣條理清晰地和白芷醫(yī)館劃分界限，就算他坐鎮(zhèn)公堂，對女眷之事不懂，也知道白芷醫(yī)館如日中天的名頭。這個孔小姐明顯就是外地過來的，這么明目張膽和京城第一醫(yī)館起沖突，真的好嗎？

    都說和氣生財，尋常人就算不滿白芷醫(yī)館，也不會去得罪，她卻是反其道行之。

    想歸想，張大人還是說道：“白芷醫(yī)館可愿意派人出來開爐煉藥？”

    要是白芷醫(yī)館肯，就只能另外派人來，派一個懂得煉藥的人。

    張大人倒是希望干脆一點，煉出來的藥膏誰家好誰家不好，就知道誰家有沒有偷了誰家藥方，總不能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醫(yī)館，半路偷了藥方，然后迅速還能練出比原來的還要好的。

    巧兒想了想，沒辦法了，瞬間和趙十六交換了一個眼色，就閉嘴不言了。

    趙十六心下虛慌，伏趴在地上道：“大人，小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對兩家醫(yī)館都不甚熟知。只是小民一家子生活在京城多年，經(jīng)常去白芷醫(yī)館看病求藥，可是這百善莊，小民多少年前去過一次，花了銀子不曾痊愈，想來兩家醫(yī)館的醫(yī)術(shù)，高下立斷?！?/br>
    張大人道：“你親眼看見百善莊有人偷了白芷醫(yī)館的祛疤藥方嗎？”

    趙十六垂著頭。

    張大人看向巧兒：“你家小姐對你說過藥方泄露了嗎？”

    巧兒連忙說道：“這件事跟我們小姐沒關(guān)系，只是小姐她素來不防著外人，藥方什么的，都是直接放到醫(yī)館內(nèi)，晚上醫(yī)館又無人看守，所以、所以……”

    所以她們也不否認(rèn)，自己的藥方可能被人偷走了嘛……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孔玲瓏看向張大人：“大人，大寧律有載，凡是不能確立事實者，都是傳謠。不管是巧兒姑娘，還是趙十六，她們沒有一個人肯定的說我百善莊偷了方子，所以民女告他造謠，此案怕是可以成立。”

    白芷醫(yī)館想要面子，不停和稀泥摻水，可是公堂之上，拖得久一點好處都沒。既然這個趙十六做好了當(dāng)替死鬼的準(zhǔn)備，何妨成全于他。

    張大人看了眼堂下，這案子要是真掰扯起來，就這些女人們的戲，他這公堂今天一天也斷不出是非。幸好這孔玲瓏似乎不打算拖延，就目前的情形來看，趙十六這個造謠生事的罪責(zé)，是逃不過了。

    造謠，而且沒有造成實際影響，最多也就下獄關(guān)幾天，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張大人拿起驚堂木，正要一拍，孔玲瓏說道：“大人，這個趙十六說，街上不少人都在傳謠，此事不假，民女并沒有精力每一個都抓來對峙，所以，請大人讓這趙十六寫個告示，聲明他誣陷造謠我百善莊，還要勞煩大人幫忙把此告示貼在城中街巷內(nèi)，以證我百善莊清白?！?/br>
    張大人的驚堂木慢慢放下：“告示？”

    孔玲瓏道：“只有大人親自出具告示，才能讓誤信謠言的百姓知道，我百善莊是清白的。”

    巧兒抬眼瞪向孔玲瓏，這個商戶女真是沒完沒了，還想讓官府給她出告示，她有幾張臉面，也不怕丟人現(xiàn)眼。

    張大人這時卻道：“官府出告示聞所未聞，何況你們這是私人糾紛，府衙出告，于理不合。”

    巧兒心里開心起來，說得好，免得這商戶女真蹬鼻子上臉，不知自己身份了。

    孔玲瓏慢慢地：“那讓這位趙十六寫個聲明，言明他不過道聽途說，蓄意誣陷我百善莊。民女自己出力印發(fā)告示，自行讓伙計張貼，這樣大人可否網(wǎng)開一面？”

    說起來，在大街小巷張貼告示，也是需要許可的，私自張貼，屬于違背秩序。

    張大人為難了一下，看到孔玲瓏清冽的目光，他第一反應(yīng)的拒絕，卻有些說不出口。

    孔玲瓏這時候說道：“大人，這位趙十六剛才再三說，街頭巷尾，無數(shù)人都在傳言我百善莊偷藥方，我百善莊已經(jīng)多日沒有人上門。這樣影響下去，我醫(yī)館定然吃不消。民女也明白輕重，若大人許可，民女只將告示貼在城中街道，貼滿三日，確保百姓們都看到了，民女就會將告示撤下，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只張貼百善莊門前的街道，而且只貼三天，就是為了以證清白。這個要求怎么都算不得過分，更像是被逼無奈的舉動。

    張大人終于松口：“好吧，記得，三日后必須將所有告示撤下，不得再擴大影響。”

    孔玲瓏淡淡一笑：“多謝大人。”

    然后她目光看向那趙十六，趙十六下意識縮了縮?？墒遣钜蹅円呀?jīng)把紙筆鋪到了他面前，冷著臉看著他。

    來公堂走一趟，既然認(rèn)了罪，總是要白紙黑字寫清楚，這都是呈堂證供。

    趙十六下意識要開口，就聽孔玲瓏說道：“如果閣下不識字，可以口述，我讓我的丫頭代寫?！?/br>
    趙十六頓時手一抖，看向旁邊孔玲瓏，卻見對方淡然冷漠，一雙清眸之中毫無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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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章 有錢，有錢

    趙十六寫供詞的時候，巧兒恨不能背后生出一雙眼睛，她倒想看看供詞上面有沒有寫什么不該寫的。

    剛剛畫押完畢，守候的差役就把供詞收走，交到了堂上的張大人手上。

    接著張大人對孔玲瓏示意，這意思便是這一份供詞沒有問題，趙十六沒有隱瞞也沒有?；印?/br>
    巧兒恨恨地，反倒是趙十六不敢再抬頭了。

    孔玲瓏說道：“多謝大人成全，今后我百善莊，也可以洗脫謠言了?！?/br>
    這一份正本府衙留存作為口供，其他的孔玲瓏直接謄抄了一份，也讓那趙十六按上了手印，就吩咐玉兒兩個丫鬟收好。

    張大人有些不咸不淡地宣布退堂，這樁無頭公案就算是打發(fā)了。

    趙十六心里罵著自己倒霉晦氣，出了府衙后，就好像躲避不及地轉(zhuǎn)過街道不見了。只能說他太自作多情，他這個人不過游手好閑的混子，也不值錢更無身價，何況手印該按的都按了，他就是賴著不走，也不會有人再愿意多看他一眼。

    巧兒卻是盯了孔玲瓏一眼，雖然沒說什么話，那目光里卻讓人不舒服。

    玉兒立刻上前擋著孔玲瓏，對巧兒說道：“你望什么？”

    巧兒嗤了一聲：“你管我看什么，難道我眼珠子看一眼都犯了王法不成?！?/br>
    心里卻道，在公堂上面，那十好幾個大老爺們都盯著瞧過了，現(xiàn)在來裝金貴，未免太遲了。

    茯苓卻比玉兒懂得不見血的刀，當(dāng)下也學(xué)著巧兒看了兩眼，淡淡就道：“都督府的人，也不過就這樣?！?/br>
    這些丫鬟婢女，說白了都是奴籍，誰還比誰高貴，只不過都覺得宰相門前七品官，在大戶人家當(dāng)婢女，跟普通人家似乎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