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孔玲瓏決定不做聲。 夙夜繼續(xù)道:“而且,事已至此,我若是離開,才是真正拖累了玲瓏你?!?/br> 他聲音微低,卻是帶了幾許真情流露。 孔玲瓏看了看他,到底是剔透心思:“那個想找你的人,依然在咸陽?” 夙夜立刻看著她,有些話他只能趁現在說,他不想對孔玲瓏說謊,便只能選擇技巧地遮掩:“那個人現在就在咸陽,他行事從不顧情感道義,只管達到目標,而因為我的緣故,他知道了孔家庇護我的事,我真的擔心他會反過來對玲瓏你下手,所以今日,我讓駱從容跟著你?!?/br> 所有的事實,被夙夜巧妙地串聯(lián)到一起,而就算孔玲瓏查證,也會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孔玲瓏握緊了手,眸色也幽幽地:“你還是讓你的護衛(wèi)守著你吧,既然你才是對方真正要找的人,那跟著我反倒誤了事?!?/br> 這件事就是塵埃落定,孔玲瓏的意思就代表依然會讓夙夜留在孔家,直到危險不在。 她沒有注意到夙夜眼眸深處的波動,這就是他心里的女子,她的心性就是這般,本不圖你的回報,可當發(fā)現你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從來也不會袖手旁觀。 孔玲瓏看了夙夜一眼:“你的護衛(wèi)還在等著你吧?!?/br> 消除了疑問,她便下逐客令了,這始終是她女子的閨房,留他一個男人叫什么事。 夙夜低下頭,卻嘴角一絲笑:“就不留我喝杯茶嗎,玲瓏?!?/br> 孔玲瓏臉色沉下來,率先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開了房門。門外兩個婢女頓時低頭行禮,這一頓時間可不短,都半個多時辰了,究竟小姐和這位公子在房里頭干什么了? 夙夜含笑地從門里走出來。 黑衣人駱從容一臉冷漠地抱著手臂,站在剛才的院子里等著,真是的,他多年不離開少主左右,每次這孔家小姐有點什么事,少主就把他撂在一邊,難道他跟少主十幾年的主仆情誼,還比不上一個黃毛丫頭嗎? 幸好就在駱從容覺得自己忍無可忍,即將炸裂的時候,他家少主優(yōu)雅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里。 孔玲瓏和夙夜幾乎并肩走過來,并不是她想,而是此人非要保持跟她一樣的步調,她想快走他就跟著,她放慢腳步他也還在旁邊,簡直如什么膏藥一樣陰魂不散。 孔玲瓏對著院內一眾下人淡淡說道:“這位駱從容公子,以后和夙夜公子一塊住在西苑里。算是我孔家的客人。” 公子?駱從容覺得這個稱呼真是別扭,最重要的是,少主竟然把他的真名字告訴了這個孔家女人?難道不知道他們做黑騎校尉的,最忌諱旁人知道身份嗎? 駱從容氣鼓鼓的,卻意外發(fā)現他家少主的心情可謂是不錯。 夙夜對孔玲瓏淡淡一作揖:“謝謝你,玲瓏?!?/br> 孔玲瓏也不看他,掃了一眼院中武夫:“幾位今日辛苦了,去賬房各自支十兩銀子吧?!?/br> 武夫們紛紛道謝,說起來孔宅一向平安無事,他們這群人就像擺設一樣,還時不時要被諷刺吃閑飯,今天雖然是誤會,但是好歹讓他們大顯了一番身手,都很是滿意地轉頭去了。 玉兒大松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她竟然最怕小姐跟夙夜公子有什么隔閡,現在看兩人又是平安無事,不管這什么駱從容還是不從容,他沒影響孔家的安寧就好。 孔玲瓏這才看了一眼夙夜:“你們自行安排吧?!本蛶е駜簱P長離去。 駱從容臉黑著,“少主,這是什么意思?!?/br> 夙夜看向他:“就是你看見的意思,以后你不要在孔家飛檐走壁了,孔家小姐已經發(fā)現了你,你再這般做只會惹她生厭?!?/br> 惹她生厭?駱從容那股子憋屈又竄了上來,難道少主就一點不介意他也會生厭嗎? 他好好一個黑騎暗衛(wèi),干的就是隱在暗處的事情,現在讓他生活在大白天下,以后傳到京城,他還有什么臉面出任務? 夙夜淡淡瞄了他一眼:“不服氣?有那個本事,怎么不叫她直接發(fā)現不了你?” 發(fā)現不了,不就沒有后面這些事了。 駱從容一股血氣上不來,險險憋死。 ☆、080章 婦道人家 司徒雪衣淡淡地抬起手里的明黃絲綢,丟到了劉老太爺面前,在綢緞上寫字,顏色還是明黃色的,幾乎是和某樣東西等同的價值。 劉老太爺顫抖著手捧起來,看見上面的字跡之后,頓時伏在地上。 司徒雪衣懶懶地:“看清楚了?” 劉老太爺一震,叩頭道:“回大人,看清楚了。” 司徒雪衣身子向前傾了傾,瞇起了眼眸:“看清楚就好,給我記著,你還有一個月時間回京,夙夜必須死。” 劉老太爺想過很多可能,但都沒想到司徒雪衣唯一的目的竟是讓夙夜死。而他背后,竟然還有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下的命令。 “看完馬上把這東西燒了,”司徒雪衣嫌惡地說道,“要是傳出被第三個人知道,你劉家滿門腦袋都不保?!?/br> 燒?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劉老太爺臉色蒼白,有些不安地看著司徒雪衣。 司徒雪衣冷冷道:“怎么,對我說的話有懷疑?” 劉老太爺緊握著綢緞,深吸一口氣:“下官遵命。” 劉老太爺的院子原本就是禁區(qū),這下更是被劃得成了生人勿進的地方。就連所有的丫鬟下人,都撤換了一大半,留下幾個口風嚴謹的,匆匆走過院子也是一聲不吭。 這樣的行為,自然引起了劉家上下的懷疑。 只是因為對方是劉老太爺,沒人敢把這懷疑表露到明面上罷了,誰都不知道劉家來了什么客人,而那兩個之前守著門口的門房,在第二天就被劉老太爺攆走了,所以這事簡直越發(fā)透著神秘。 劉大夫人稱病,所以只有劉老夫人問了一句,卻被劉老太爺狠狠堵了回去:“這件事,你們婦道人家,誰也不要過問!” 相伴了幾十年的老夫妻尚且不給面子,旁人就更不用想了。 一時劉家人心惶惶,都擔心是惹了什么禍事,畢竟以劉老太爺二品官員的身份,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人,來歷實在叫人心里發(fā)緊。 程錦畫也是突然發(fā)現看守自己的人好像不再那么嚴密,有一天清晨,甚至不見了蹤影。她懷著忐忑,下意識便走出了院子,發(fā)現,也沒有人來管她。 她心思轉了轉,立刻便叫來隨身的丫頭夏荷,膽量越發(fā)地大起來。 程錦畫帶著夏荷在這府中走動,很快就發(fā)現了不一樣,“舅母病了我知道,她借故推辭不管家,可是這府中,未免也太冷清了?” 其實不是冷清,該有的下人還有,只是許多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易說話。 夏荷一直陪在程錦畫身邊,也不知道府中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凡事不要多問的道理,當下便勸道:“小姐,咱們還是別管了,反正您即將嫁人,何必再蹚渾水?!?/br> 這話不錯,可是程錦畫眼珠轉了轉,她這段時間暗地里給夙夜通風報信,已經徹底開罪了劉家,至少劉大夫人不打算放過她,眼下這么安靜,連看管她的下人都撤走了,若說劉府中沒有大的變故,她都不會相信。 她莫測一笑:“正因為我是要出閣的小姐,他們才不敢對我怎么樣,不趁著這個時候找回一些地位,還待何時?” 夏荷心底里對小姐做的事情并不贊同,但她也不打算阻止,畢竟這么多年,程錦畫這個表小姐在劉府受到的屈辱是她這個隨身的人看在眼里。 程錦畫借故晃悠,東看看,西看看,有好幾個丫鬟似乎想要說什么,最后卻又低下頭,趕緊走了。 迎面走過來一個窈窕伊人,面色頗有幾分熟悉,程錦畫再定睛看了看,心下了然。 那位伊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丫頭,看樣子,也是一副憋悶了,出來散心的樣子。 兩人相見,竟然都是意外一笑,程錦畫先見了禮,嘆息意外道:“沒想到,竟然遇見了四伯母。” 四伯母,劉家第四夫人,最機靈機敏的一位夫人。 四夫人也是含笑,打量程錦畫:“表小姐真是今夕不同往日了?!?/br> 四夫人這話飽含深意,連她一個不管事的宅院夫人,都很曉得這段日子程錦畫的大出風頭。 程錦畫裝作羞澀一笑:“四伯母真是取笑,錦畫哪里能跟四伯母相比,從來這里見到四伯母那一刻,錦畫就常常想,如果能有四伯母一半的聰慧,錦畫都要少走許多彎路?!?/br> 當初去孔家碰壁的劉五夫人,反倒是府中最年輕的一位,可是論到處事的靈活手段,遠不及眼前的四夫人。因為那件事,府中不少夫人都在劉大夫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唯有這位處事圓滑的四夫人,半點壞處沒有落到,始終在她的小院子里獨善其身。 若是想打聽什么事,這位四伯母倒是個好人選。 程錦畫對于自己想什么來什么,也是頗為得意,當下就柔和殷勤地說道:“錦畫想請四伯母喝杯茶,不知道伯母可賞臉呢?” 四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這些小丫頭片子的心思,哪還能瞞得過她:“當然好了,平日錦畫你只跟大夫人那一頭親近,我們這些人都見不到你,正好今日,我們侄倆好好親近親近。” 程錦畫被不動聲色擠兌了一番,暗想這位四伯母果然不是個善與的,幸好自己和她沒有什么真正的沖突,現在說什么都還來得及。 程錦畫于是含著笑,在前頭給四夫人引路。兩個人找了一個風景秀美的涼亭,程錦畫吩咐夏荷去備一壺上好的清茶,兩個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喝了起來。 反正喝茶聊天這種事,重點在于聊天,只要旁邊風景還不錯,就能一直說下去。 四夫人笑道:“錦畫這瞧著精神大好,連面龐都美麗了許多。” 程錦畫本就長得不錯,只是原先過的憋屈,再美都要遜色幾分了。四夫人這夸獎正中下懷,程錦畫開心道:“四伯母才是美呢,瞧這府中夫人雖多,卻是四伯母一枝獨秀。” 這話更是真的,四夫人容色出眾,卻還能得到劉大夫人看重,劉老夫人歡心,在府中上下人緣最好,就可見手段了。不像那起子有些姿色,就覺得天下人都嫉妒自己,和周圍人都水火不容的沒腦子的空殼美人。 四夫人再笑:“錦畫這嘴,是越來越甜了。” 程錦畫佯裝不經意說道:“只是最近少見四伯母出來了,這府中竟然也冷清了?!?/br> 一語雙關,四夫人眸中幽幽含著一絲笑,意味深長則說道:“不該出來的時候,自然要少出來,這府中的貴客,連老太爺都要避讓三分,如今,大夫人更是病體纏綿,無法出門,我們這些小角色,自然是能避則避,小心翼翼了?!?/br> 況且,劉大夫人纏綿病榻,不如說有一部分就是被程錦畫氣出來的。但在座二人當然不會提起這個話題。 程錦畫眸色露出驚訝:“貴客?” 四夫人只說貴客,自然是諱莫如深了,當下看了看程錦畫:“連老太爺都不許議論的貴客,你說呢?” 程錦畫心中暗驚,她想不到劉家還能出這樣的變故,這個突如其來的貴客,就讓劉家上下陷入如此不敢大聲說話的境地? 在她看來,如果這樣的話,與其說貴客,不如說麻煩差不多…… == 孔耀光待在家中的時候其實并不多,房氏大多數時候,都是獨守空房。 房氏看著眼前的少女,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希望孔耀光在。 房氏輕笑道:“少當家怎么有空過來呢,可是生意上的事有要交代?” 孔玲瓏坐在對面,手里捧著一盞茶,淡淡道:“三嬸不必這樣生分,叫我玲瓏便好?!?/br> 房氏維持著笑容:“玲瓏,你三叔一向回來的晚,你若是需要,我這就讓人去店鋪中找他。” 孔玲瓏放下了茶盞,看著房氏道:“不必叫三叔,玲瓏今天來,是找三嬸您的?!?/br> 房氏心中驚了驚,面上卻還不動聲色,笑道:“哦?找我一個婦道人家作甚?” 孔玲瓏淡淡一笑:“三嬸過謙,您是三叔的賢內助,再說,這世上很多事情,也只有我們婦道人家方便來做。” 她這句話將她跟房氏都一起說了進去,倒是有些特意親近的意思。 房氏怎能聽不出來,暗暗打量了一下孔玲瓏,猜想她來的目的。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便是因為孔耀光打壓了她,身為孔門的少當家,她也不至于來找自己這個女人。 房氏想的差不多了,便微微笑道:“玲瓏你有事,就直說吧,左右三嬸能幫的,自然義不容辭?!?/br> “玲瓏知道三嬸是個明事理的人。”孔玲瓏說道,“所以先謝過三嬸,說起來平時三叔對家中多有疏忽,三嬸閑極無事,便走街串巷,也是結識了不少的商賈貴婦?!?/br> 房氏心里咯噔,壓住面上神情,對孔玲瓏緩慢笑了笑:“玲瓏這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