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即使唯一的目光只可能來自于劉大夫人。 退婚? 劉大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出現(xiàn)了幻聽,要不就是劉五夫人開始胡言亂語了。劉大夫人盯了一眼身邊的雨兒,雨兒的頭埋得深深的,根本看不到表情。 劉大夫人顫抖指著劉五夫人的臉:“你,再說一遍?” 劉五夫人一行哭,一行從袖子里把孔玲瓏退回來的婚書拿了出來,馬上有眼疾手快的丫鬟拿過來,快步遞給了劉大夫人。 劉大夫人一把拿過婚書,目光在婚書上狠狠地掃過,頓時臉如土色:“這婚書怎么回事?怎么只有……” 講到一半劉大夫人猛地咬下了牙關(guān),她想起來了,當初劉老爺子去孔家提親的時候,提前就已經(jīng)寫好了這張婚書,為表誠意,特地寫上了劉公子劉邵的生辰八字,只待孔家把孔小姐的生辰八字也填上去,這門婚事就算作數(shù)了。 孔家當然也收下了這張婚書,正如之前說的,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事了。 劉五夫人那廂哭的肝腸寸斷:“那孔小姐不愿意認下這門親,當場把婚書拿出來讓我?guī)Щ貋?,說是孔家現(xiàn)在由她做主……” 劉大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孔家現(xiàn)在由孔小姐做主,這個消息她們劉家當然比任何人都關(guān)注,要不是因為孔家遲早是孔小姐當家,她們劉家不至于親手送上這張婚書。 劉大夫人終于被劉五夫人的哭聲驚醒,怒極道:“住口!” 當家大夫人的威嚴,劉五夫人哪敢頂撞,況且,她本來就是裝哭,這會立刻把眼淚收住。 劉大夫人心里主意飛轉(zhuǎn),對著劉五夫人已經(jīng)威脅道:“那孔小姐怎么會無緣無故就悔婚,定是你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說,你究竟怎么的把這好好一樁婚事攪黃了?!” 這一切都跟劉五夫人預料的一模一樣,不,應(yīng)該說和孔玲瓏預料的一模一樣。想到孔玲瓏那張臉,劉五夫人就差點咬斷牙根。 但是不行,戲還得唱下去,要是由得劉大夫人把悔婚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她在劉家就完了。 劉五夫人仆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喊道:“大夫人!我哪里敢做這樣的事?且不說那孔小姐將來是要嫁給大公子、更是名正言順的當家少夫人!我在孔家根本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句話,就被孔小姐拿著婚書逼了回來,孔小姐還說我們劉家配不上她孔家雄厚家底,樹大根深,所以不愿意再和我們劉家結(jié)親,我才不過是嘗試說了一句,就被那孔小姐打成了這樣、大夫人您可要明察秋毫??!” 劉五夫人一口氣說了個完,就跪在地上不起來了。 ☆、004章 財大氣粗 劉大夫人這個人,對劉家的聲譽看的比命都重,就不信她能容忍那孔家的丫頭把劉家貶低成這樣。 聽到劉五夫人說的話,劉大夫人果然變了臉色,捏著婚書的手都變了形:“孔家小姐說,我們劉家、配不上她,所以退親?” 劉五夫人一疊聲道:“正是這么說的!” 劉大夫人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瞪著地上劉五夫人臉上的巴掌印,劉五夫人也趕緊擠了兩滴眼淚,現(xiàn)在要緊的,是把劉大夫人的怨氣,都轉(zhuǎn)移到那孔家小姐身上,哼,那小丫頭竟然敢明著和劉家作對,就要讓劉大夫人親自去對付她! 直到身旁的婢女雨兒輕輕地握住了劉大夫人的手臂,雨兒說道:“夫人,只怕有詐?!?/br> 劉大夫人才慢慢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后思慮自然就深細多了,那孔小姐之前明明沒有表示過半點想拒婚的意思,相反,對這門親事孔小姐本人應(yīng)該是千百個愿意。 如今,盡管是過了接近一年時間,但也沒道理,在下個月婚期的節(jié)骨眼上,驟然就要提出退婚的要求。怎么看,都太奇怪太奇怪。 看著劉五夫人瑟縮的樣子,劉大夫人其實也不認為,真的是劉五夫人做了什么,劉五夫人這個人,說到底還沒有那么大本事,她最多是對孔小姐態(tài)度上傲慢一點,但是,劉家不是一直都是這么對孔家的嗎? 就算要表示不滿,也早該表示了。 劉大夫人無法想透這其中關(guān)節(jié),只能冷冷瞪了劉五夫人一眼:“在老爺回來之前,你先回院子里思過吧!” 劉五夫人哆嗦了一下,還是默認了這個懲罰。比起把退婚的所有罪過推到她身上,思過實在要好多了。 但劉大夫人的煩躁并沒有消失,她吩咐下人:“備轎子,我要去后院見老夫人?!?/br> 這事如只是尋??仔〗愕耐嫘υ挼挂埠?,可偏偏劉五那個廢人,連婚書都乖乖的拿回來了,這下退回了婚書,按照禮法來說,這婚約可就是真真作廢了! 所以要說劉大夫人不慌,那是絕無可能的。 劉家老夫人住在最清靜的后院,在咸陽城這個地方,絕對算大院子了。平時劉大夫人也極少踏足,畢竟若什么事都請教老夫人,她這個當家大夫人的威嚴還要往何處放。 但今次的事情,很顯然不同。 劉大夫人把轎子停在院門口,回頭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雨兒,冷冷道:“這事不許泄露一個字,知道嗎?!?/br> 雨兒輕輕道:“夫人放心?!?/br> 劉大夫人又看了一番雨兒,才進了院子。 第四章 我們理虧 進了院子,劉大夫人就再也冷靜不下了,她幾乎慌張地走進劉老夫人所在的正廳,劉老夫人就在正廳里坐著,身旁一個跟了十幾年的嬤嬤。 “老夫人?!眲⒋蠓蛉松n白著臉叫了聲。 劉老夫人對嬤嬤看了一眼,嬤嬤立即悄默無聲退到了簾外。 劉大夫人立刻走到劉老夫人的跟前,從袖中掏出了那封婚書,顫抖著遞過去:“老夫人,您看看這。” 劉老夫人八十高齡,但一雙眼睛,卻仍是帶著清澈的冷光。她看了一眼婚書,目光瞇了起來。 劉大夫人簡要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劉老夫人聽著沒有做聲。 片刻后,劉老夫人說道:“這么說孔家自從拿走了婚書,根本沒想在上面寫上孔小姐的生辰八字。” 沒有生辰八字的婚書,當然就是廢紙。 劉大夫人想到就氣的心堵,怎么也沒有料到這一招,那孔家這種做法,不就跟騙子沒兩樣嗎?看來真是不能跟商戶扯上關(guān)系,真是沒事惹得一身sao。 越想越氣憤,劉老夫人看著她說道:“你現(xiàn)在一定覺得,孔家此舉如同騙婚。” 劉大夫人的眼睛亮了起來,不錯,不愧是老夫人,一下就說到了她心里。那孔家,不就是騙婚嗎?要說不答應(yīng),一上來不接受婚書不就行了,哪有這樣過了一年,才突然把婚書退回的? 可劉大夫人還沒來得及把激動的話說出來,劉老夫人下面一句話就如同潑了盆冷水。劉老夫人說:“不是她孔家騙婚,是我們劉家理虧?!?/br> 劉大夫人石化在當場,看著劉老夫人她開始發(fā)慌,怎么?怎么就是她們劉家理虧了?她們劉家有什么錯兒? 紆尊降貴,娶了那樣的商門之女,臨到頭,被那低賤的商門女擺了一道,怎么算她們劉家也和理虧兩個字扯不上邊兒! 雖然劉大夫人一向很敬重劉老夫人,但是現(xiàn)在,不妨礙她覺得劉老夫人是腦子不清醒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劉大夫人耐著性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夫人,就算現(xiàn)在她孔家女仗勢退回了這婚書,但是咸陽城的百姓都知道,她孔家和我們劉家早就結(jié)了親,倘若退婚,她孔玲瓏再是嘴硬,怕是也得被這咸陽城的數(shù)萬百姓用唾沫星子淹死。她一個女人,只要傳出去,名聲就完了。” 劉大夫人不止說給劉老夫人聽,這些利害關(guān)系在來的路上她也是分析給自己聽了。無論從何種方向來說,只要她孔玲瓏真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就怕她以后,無顏面在這咸陽城,哦不,在這世間有立足之地! 劉大夫人越說越起勁:“一女不二嫁、孔玲瓏以為她現(xiàn)在成了孔家當家,就能為所欲為了?錯,正因為她成了孔家當家,她稍有不慎,就會帶累孔家上下,而且,孔家歷任沒有女當家,只怕,孔家內(nèi)部,都會有無數(shù)外戚想把她這個女人拉下馬來,她只有靠上我們劉家,才能保穩(wěn)她孔家當家的地位!” 劉老夫人慢慢看了信心十足的長媳一眼,說道:“既然你那么確定孔家女離不開我們劉家,那你倒說說,她何必退回這婚書?” 一句話將劉大夫人打入了深淵,她周身泛著冷意,的確,這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分明退婚對孔玲瓏一點好處也找不到,她怎么敢? 劉大夫人再次蒼白著臉看向劉老夫人,“請老夫人指教。” 劉老夫人看著手上婚書,嘆了口氣:“我問你,當初先公布這樁婚訊的,是誰?” 劉大夫人愣愣地:“是老爺?!?/br> 劉老夫人瞧著她的臉:“去年,老太爺從京城回來的時候,提出要和孔家結(jié)親,婚書也是老太爺寫好之后,親自送去的孔家。而孔家的當家老爺子,并沒有當場應(yīng)允婚事。是后來,聽說孔小姐求了孔老爺子,老爺子才松口,并且在第二次老太爺?shù)情T的時候,孔老爺子才收下了婚書。之后,在老太爺回京以后,也是老大對整個咸陽宣布了來年和孔家女結(jié)親的事情?!?/br> 這些事劉大夫人一點都不陌生,她也知道,劉老夫人不是僅僅說這些。 劉老夫人粗糙的手指撫過婚書,像是看到了舊事浮現(xiàn)在眼前:“你剛才說咸陽百姓的唾沫,會把孔小姐給淹死,這點也沒錯,只是你想錯了被口水淹的對象?!?/br> 劉大夫人瞪圓了眼,流露出不可置信來。 劉老夫人看著她,字字頓頓說道:“孔家從沒公開表示過接受了劉家的求親,說話的一直都是我們劉家。若,孔老爺子還在世,此事當然還有商量余地。但是,孔小姐說的沒有錯,孔老爺子上個月已經(jīng)駕鶴西歸,她孔玲瓏,則成了孔家的當家。孔家的當家小姐,如果一口否認沒有這樁婚事,從頭到尾,是我們劉家自說自話,咸陽百姓的口水,會淹向誰?” 若不是還有一絲力氣支撐,顧及到顏面,劉大夫人真的要就地癱倒才罷了。劉老夫人的話字字鏗鏘,說的都是被劉家其他人所忽視的真相,因為一直沉浸在美夢中,驟然被現(xiàn)實驚醒,才感到格外可怕。 劉大夫人喃喃說道:“怎么會這樣……” 劉老夫人睜開冷漠的雙眼:“一直都是這樣,你和老大夜郎自大,不能清醒看到孔家人的真面目,孔玲瓏最有力的身份,不是她現(xiàn)在是孔家的當家人,她還是失去了所有嫡系親人的一介孤女,咸陽城所有的粥鋪都是孔家開的,免費給吃不起飯的窮苦人,這樣一個全城的恩人世家,家族唯一的孤女倘若有一絲一毫受人欺辱,你想過是什么后果嗎?” 劉大夫人已經(jīng)羞愧難當,恨不能找個洞鉆進去,她明里暗里看不起孔玲瓏,這確實是真的,并且由于她的緣故,劉家其他的人,對孔家的輕視更是不曾掩飾過,因為、孔家就是商戶啊……難道她堂堂劉家的夫人,還需要對一個出身商戶的晚輩,假以辭色嗎? 可是,可是這些話劉大夫人此刻根本說不出來,她只能低眉順眼地:“老夫人,此事已經(jīng)這樣了,可還有挽回的方法?” 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劉大夫人心里多看不起孔家商戶的身份,可是她同樣知道,孔家的那些潑天財富,能給劉家?guī)矶啻蟮母淖?,光是想到這些,劉大夫人就不能讓孔玲瓏退了這樁婚。 ☆、005章 陳大掌柜 玉兒輕快地從門口走進來,湊近孔玲瓏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孔玲瓏露出笑:“居然自扇耳光,她也真下得去手?!?/br> 玉兒笑了笑:“比起劉大夫人的責罰,兩個耳光可是要輕多了。” 孔玲瓏嘴角一勾,劉家的人個個都會算計,利益得失計較的格外深,比起孔家,她反倒覺得一直標榜自己貴門世家的劉家更像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 玉兒說道:“弄玉說,現(xiàn)在劉五夫人已經(jīng)被禁了足了,劉大夫人封了其他人的口,想必還想著用什么法子挽救呢?!?/br> 孔玲瓏手指在面前的繡畫上一一劃過去:“她想什么法子都沒有用了,這婚,我退定了?!?/br> 玉兒也是一笑:“怕是劉五夫人做夢也想不到,身邊的弄玉,早已經(jīng)被我們收買了?!?/br> 孔玲瓏挑眉:“錢,雖然算不得是萬能的東西。只是劉家、好意思到處宣稱自己是貴門世家,給丫鬟的月錢,居然只有二兩,孔門家訓,不對等的交易,只能占一時的便宜,只有付出的錢夠多,才能永遠賺下去?!?/br> 玉兒慢慢在孔玲瓏身邊跪了下去:“奴婢和孔家上下,一定精心扶持小姐,助小姐成為,孔家最強的一任家主!” 孔玲瓏慢慢一笑,她對最強沒有什么興趣,但若是這最強可以帶來與之匹敵的收益,她不吝成為最、強! 她看向玉兒:“劉家的事先放一放,你先去幫我做另外一件事?!?/br> 現(xiàn)在的劉家在孔玲瓏眼中,只是閑暇時需要對付的魚蝦,她這一世最重要的重心,是在她孔家自身的身上。祖父已經(jīng)不在,而孔家旗下的各大商鋪,現(xiàn)在一定是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盡管不至于造成大的紕漏,但定然是人心惶惶。 在上一世中,孔玲瓏一心撲在和劉家的婚禮上,完全忽略了這一重要時期,也導致了那些老掌柜對她離心,最終因為對她的不信任,導致了孔家所有鋪子被變賣殆盡的下場。 她孔玲瓏同樣的錯,怎么能犯兩次。 現(xiàn)在,她必須一個個親自見那些掌柜,籠絡(luò)住他們的心,而她第一個要拿下的,就是城中最大的孔家藥鋪的掌柜,陳為賢。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城東的孔膳堂藥鋪,陳掌柜正小心翼翼伺候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男子一身清儉衣袍,墨發(fā)高挽,神情間都是笑意,可是哪怕是笑著,陳掌柜都覺得此人身上有股壓力透不過起來。 陳掌柜開店五十年,閱人無數(shù),這男子給他的感覺,便是絕對的貴人、身上那股壓力,也是來自骨髓間的貴氣和權(quán)氣。 世上大凡能翻云覆雨的人,便是表現(xiàn)的多么和善溫柔,也絕對不能真的將之當做和善溫柔的人來看待。 男子言笑晏晏:“聽說有一樣非常罕見的藥材,千機草,只有掌柜的店里有?!?/br> 陳掌柜趕緊跟上一句笑道:“公子說的不錯,不是小店自夸,小店在這咸陽城已經(jīng)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從前本店由當家孔老爺子親自看管,近幾年才放手給下面人做。這里的藥材品種,除了小店,全城絕對是找不到第二家的?!?/br> 陳掌柜有一種自豪,他為孔家經(jīng)營藥鋪幾十年,從前深得孔老爺子的信任,在孔家的商鋪,他陳掌柜也是說得上號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