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章年卿面色糾結(jié),半晌,勸道:“嵇叔叔,千哥長子都兩歲了,你也是有孫子的人了……行事能不能收斂一點?!彼г沟溃骸澳愕故钦娌慌缕揠x子散?!?/br> 嵇玉濤干笑兩聲,含混道:“過兩年你就知道了?!币桓贝蠹叶际悄腥说目谖恰?/br> 章年卿微微皺眉,如急箏上緊繃的琴弦,懸然欲斷。最終硬邦邦只扔下一句:“內(nèi)子也在驛站,我叫她出來給嵇叔叔請安?!?/br> 哦,是了。薄津浩是說過章年卿此行還帶著新婚妻子。 嵇玉濤詢問道:“可是衍圣公的外孫女,馮承輝的女兒?” 章年卿點頭,頷首道:“正是?!?/br> 馮俏一身藕色衣裙,素雅大方,偏生人長的純真嬌媚,一笑起來甜姐兒般可人,通身素淡壓不出她三月春光的明媚。 連嵇玉濤也忍不住發(fā)自內(nèi)心贊一句,小姑娘長的可真漂亮。 馮俏近身像他行禮時,嵇玉濤注意到,她竟是素著一張臉,脂粉未沾。肌膚細白,兩頰薄薄粉意,宜嗔宜喜。 這樣的姿色,送進宮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只可惜皇家不娶孔家的姑娘,連小主娘娘都不封。 嵇玉濤不好送馮俏玉佩手飾,索性送了馮俏兩條小黃魚。 馮俏笑盈盈的接下,給兩個男人一人斟了杯茶,才施施然退下。 章年卿又和嵇玉濤敘了會閑話,送走人。章年卿走進里間,和馮俏一起朝二樓走去。 回屋的時候,馮俏不舒服的對章年卿說,“你這個嵇叔叔,演老色胚真像那么回事?!?/br> 章年卿黑著臉,馮俏前腳進屋,后腳他就握拳砸在門框上,生生把紅松實木的門框,砸出一道縫隙。 嵇玉濤裝的太像,一時他都分辨不出這個老流氓是真的調(diào)戲俏俏,還是為了將他這個’色胚‘的身份坐實。 馮俏嚇了一跳,忙拉下他的手。心痛的吹著,“你跟自己置什么氣?!?/br> 章年卿后悔道:“我不該讓你出去敬茶的?!毕肫痫駶⒅T俏的樣子,他就一肚子火。 哪怕知道嵇玉濤是裝的,他也受不了! 章年卿怒道:“演戲用得著拿侄媳婦演戲?” 馮俏也是這么想的,卻不敢火上澆油。只好順著他胸口勸道:“這不是趁熱打鐵嗎。一時半會兒,哪找個美人給他演戲?!?/br> 噗,章年卿被她逗笑了,揉著她頭頂,道:“不知羞。還自己夸自己是個美人。” 馮俏揚起天鵝頸,驕傲道:“我不漂亮嗎?” 章年卿笑著看她,一眼都舍不得離開,感慨道:“漂亮,我家阿萱是天下第二美人,誰人能及?!?/br> “唔,天下第一美人是誰啊?”馮俏揚著頭問他,小臉繃得緊緊的,嘴上是笑的模樣,眼底深處卻是滿滿的不服氣。 章年卿捏著她的小臉,故意慢吞吞的,吊足了她胃口,才一本正經(jīng)道:“天下第一,自然是——笑著的阿萱啊?!彼c了點她的唇角,稱贊道:“阿萱一笑傾國傾城?!?/br> 馮俏心花怒放,笑的燦爛。她推著章年卿站好站直,扶著章年卿臂膀,站在窄細的門檻上,章年卿緊張的扶著她,“你要干什么,別摔了。” 終于站穩(wěn)了,江風(fēng)習(xí)習(xí),兩人身后是滔滔大浪的運河,往來船只無數(shù)。這場景是在算不得詩情畫意,章年卿卻顧不得這些。只見馮俏兩只小手從他胳膊,滑到他的臉上,一雙柔夷貼在臉頰上…… 馮俏終于和章年卿視線平齊,她貪婪的看著章年卿,珍惜著這難得的高度。綻放出自己覺得最美的笑容,輕聲問他,“那傾不傾你啊?!彼郧傻臑?,尾音微揚,撩的章年卿心里酥**癢的。 ——阿萱一笑傾國傾城。 ——傾不傾你啊。 轟,章年卿腦中炸開煙花。不知為何,他有些熱淚盈眶,不住的喊俏俏。 “啊——”馮俏驚呼一聲。 章年卿抱著馮俏,大步流星走進房內(nèi)。 “天德哥,現(xiàn)在是白天!”馮俏緊張道。 章年卿腳步一滯,尷尬的看著馮俏:“你想到哪去了?!彼迩搴韲?,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我是眾生?!?/br> “恩?” “我說,阿萱一笑傾倒眾生……” 我是眾生。 馮俏笑得花枝亂顫,險些從他懷里滾下去,她眼淚都笑出來,道:“章大人,你繞這么大彎子。承認你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很難嗎?!?/br> 章年卿有些惱羞成怒,“給你點顏色你還開染坊了。” 馮俏緊緊抱著他脖子,堅決不讓他把自己扔出去。她臉親昵的貼著他的臉,嘻嘻道:“章大人害羞了?!?/br> 章年卿只好捂著她嘴,任憑她如何咬在掌心都不松手。他惡狠狠道:“別蹬鼻子上臉。” 一室歡樂。 馮俏的笑聲回蕩出去,青嬤嬤在風(fēng)中捕捉到些許笑聲,她側(cè)著耳朵問崔大夫:“這是誰在笑?!彼唤獾溃骸安皇钦f,院子里住著貴人,哪里的小丫頭這么不懂事?!?/br> 崔大夫側(cè)耳聽了片刻,不確定道:“應(yīng)該是三少奶奶?!?/br> “章大人的新婚妻子?” “是。”想了想去,院子里也沒別人了。崔大夫點頭道:“章大人很寵三少奶奶,你若伺候好夫人,未必沒有活路?!?/br> “是嗎。”青嬤嬤并不樂觀,她茫然道:“章大人為什么不提審我呢?!?/br> 因為他抓走了兩個不該抓走的人。 崔大夫心里暗暗道,卻不敢將這些話說給青嬤嬤。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崔大夫決定不告訴她這些,他猶豫道:“青妹。章大人并非善類,他是刑部的黑閻王,提審人很有一套。我怕你受苦?!?/br> “我不怕受苦。”青嬤嬤目光堅定,幽幽道:“我從吃人的皇宮里出來,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我怕的是,章大人根本不肯提審我……不肯用我?!?/br> “未必?!贝薮蠓蜓劬σ涣?,湊上前道:“我說過,三少奶奶是個很好的突破口?!?/br> 青嬤嬤苦笑,“我連靠近少奶奶的機會都沒有?!?/br> 崔大夫道:“我聽送飯的下人說,今天薄津浩來了,哦,就是那個鎖了章大人船的。青妹,章大人不會再汀安停留很久的。沒準(zhǔn)今晚就會出發(fā)?!?/br> “為什么?”崔大夫莫名篤定的語氣,不禁讓青嬤嬤起了疑心。 崔大夫避而不答,轉(zhuǎn)移話題道:“我有個辦法讓你可以接近接近三少奶奶。” 青嬤嬤果然被帶著走了,追問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過來,聽我給你說?!?/br> 兩人一陣竊竊私語,青嬤嬤頻頻點頭,目光漸定。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哦~么么噠。 第52章 酉時一刻,日沉西山。天空中灰藍一片,馮俏在微微夜色中,身穿秋香色披風(fēng)上船。 馮俏目光擔(dān)憂,拽住章年卿的袖子,不放心道:“……少了這么多人,不會被有心人看出來吧?!?/br> 章年卿安撫的拍著他的手:“莫怕,我都安排好了?!?/br> 萬幸章年卿下船時只帶了十人,后來私下調(diào)兵遣將時也沒引起人注意。船上有粗役有護衛(wèi),換個衣服,混淆視聽,總體還算穩(wěn)妥。 薄津浩恭敬將兩人送上船,親切又熱情。 奈何章年卿早上陪嵇玉濤唱了場大戲,現(xiàn)在無暇應(yīng)付。簡單同眾人寒暄幾句,便上船了。 林驛長欲言又止,道:“章大人,夜間行船恐怕不穩(wěn)妥。何不等到明早在出發(fā)?!?/br> 章年卿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道:“夜長夢多,耽誤任命就不好了。” 林驛長訕訕的,只好目送章年卿上船。 兩艘官船駛遠后,林驛長將目光陰沉,身材碩壯的薄津浩扯在一邊,壓低聲音問:“就這么放他走了,林大人那邊怎么交代?” 薄津浩不耐煩的掄開胳膊,“放開?!闭f罷,大步走了。 “哎,你這人……我呸!”眼看薄津浩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林驛長啐道:“在我這裝大爺,我看你到時候跟劉大人怎么交代。” 遠在京城的劉宗光狠狠打了個噴嚏,“阿嚏!” 見狀,正在劉家做客的譚宗賢立即關(guān)切的湊上去,“果真病了。劉大人,您還好吧?” 劉宗光不自在的將他推遠些,口中不忘道:“無礙,譚大人繼續(xù)說吧?!彼谥亲?,歉意道:“年紀(jì)大了,身子骨不爭氣。譚大人還是離老夫遠點,免得染上惡疾?!?/br> 譚宗光漫不經(jīng)心道:“染上惡疾好啊。等病了,我也向皇上請一個病假。好好在家歇息兩天?!?/br> 劉宗光被擠兌的渾身不舒服,譚宗賢這是夾槍帶棒的擠兌他不上朝啊。他搖頭笑道:“譚大人,多少我也是長輩。你這樣說話,未免不太恭敬?!?/br> “長輩?”譚宗賢目光驀地變的陰冷,他意味不明道:“劉大人尊敬過長輩嗎?” 劉宗光目光閃爍,復(fù)雜的看著譚宗賢:“譚大人此話何意?” 譚宗賢沒有回答,站起身告辭道:“劉大人既然抱恙在身,我明日便回稟皇上。請宮里的御醫(yī)給劉大人瞧瞧,免得小病釀成大疾,我大魏朝又少了一位國之棟梁?!?/br> 自那日譚宗賢在金鑾殿上指控劉宗光之后,這些天劉宗光一直告病在家,不去上朝,一連五日。 直到今天早上,開泰帝在金鑾殿上,當(dāng)著眾位朝臣的面,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對譚宗賢道:“譚愛卿今日無事,下朝后不妨去看望一下劉大人。好好瞧瞧,他的病能不能治,什么時候能治好?!?/br> 頓了頓,滿朝噤聲,開泰帝語氣輕松,還是一副玩笑的口吻:“宮里的御醫(yī)隨你指派,若劉大人真的病入膏肓,起不來身。咱們也得好好照料一下,劉大人貴為三朝元老,這身后事,不得我們仔細看著么?!?/br> 思及到此,劉宗光高聲留人,“譚大人,請留步?!苯袢沾蟮钌系氖拢猜犝f了。劉宗光心里清楚,如果就這樣把譚宗賢放走,便真的把開泰帝得罪狠了。他擠出一個笑容,“譚大人找什么急啊。來,坐坐坐,有話慢慢說?!?/br> 譚宗賢腳下未動,他打了個哈欠,困道:“這夜也深了,劉大人可還有什么事?若無事,我便回去歇著了?!?/br> 劉宗光恨得牙癢癢,譚宗賢可真是寵臣啊,一點也不怕把皇上的事給辦砸了,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在這對他吆五喝六的。一點沒有低頭認錯,替那天的事道歉的意思。 皇上派譚宗賢來,明顯就是解鈴還須系鈴人的意思?;噬隙籍?dāng)朝削了劉宗光的面子,給譚宗賢做臉。這到了背人處了,只剩他們二人,譚宗賢居然還不愿低頭。 骨頭可真硬啊。 劉宗光嘆了口氣,不得不對他提一個人,“昨日我聽通州船行的人說,章年卿走了五天,人居然還在汀安留著……聽說他的船被人刮了。” 譚宗賢淡然道:“怎么,你還在惋惜你的人沒去成江浙?!?/br> “我的人?”劉宗光傾身過去,冷冷道:“我到想問譚大人一句,我的人怎么會在深夜和你譚宗賢在把酒言歡,還站在院子里一起看煙花呢?!?/br> 譚宗賢目光驟變。 劉宗光微微一笑,道:“譚大人,這件事皇上還不知道吧?!?/br> 皇上當(dāng)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