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好賴話都不會聽了?”陶茹茹被章年卿一堵,氣道:“你那么疼你的小娘子,怎么就把她嚇的不肯跟你親近?!?/br> 章年卿臉色霎白,好半天才緩過神。低低道:“孩兒,自有辦法?!?/br> 第26章 章年卿說他自有辦法, 事實上他一點頭緒也沒有。馮俏像塊稀世豆腐落在灰里,輕不得重不得,打不得罵不得。章年卿讀過萬卷書,卻沒有一本書教過他,該怎么討好小姑娘。 馮俏心里開著一朵少女花,浪漫多情。看多了戲本子,她更喜歡的是才子佳人, 花園定情的甜蜜。 章年卿心念一動, 忽的明白他該怎么討好小姑娘了。 夜里, 章年卿順著暉圣閣,偷偷潛到馮俏窗下。遠遠用小石子敲打著她的窗,馮俏讓珠珠去看看。珠珠顫抖著探頭,只見樹影郁郁。哪有什么人,馮俏納悶道:“許是風大吧?!北悴辉谝? 讓珠珠睡下。 珠珠睡在耳房,章年卿眼見著窗合上后。鍥而不舍的用小石子繼續(xù)砸, 馮俏終于趕到奇怪,親自下床檢查動靜。 一開窗, 遠遠見一個人影站在樹下, 身影和黑夜融為一體。馮俏使勁揉揉眼睛,再三分辨,才遲疑道:“天德哥?” 章年卿點點頭,招手讓她出來。馮俏為難的看看天色,指指耳房, 使勁搖頭。 章年卿并不放棄,輕手輕腳來到窗前。馮俏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想關窗。章年卿力氣比小姑娘大,單手輕而易舉阻止了她。低聲道:“換衣服,我抱你出來?!?/br> 馮俏咬唇猶豫,神色變化莫測,糾結極了。章年卿作勢要翻進去,“天,天,天德哥,你別?!瘪T俏飛快道:“我去穿件衣服?!本o接著便關上窗。 章年卿吃了記閉門羹,摸摸鼻子,翹起嘴角。心生歡喜,靜靜的等待著。 馮俏打開箱籠,小心翼翼的挑選著衣裳,不敢驚動外間的珠珠。馮俏的衣裳有丫鬟拾掇,屋里只簡單放了幾件馮俏平日愛穿的。馮俏選來選去,不是嫌這個太舊,那個太素,就是抱怨自己最喜歡的衣裳竟然沒在手邊。 勉勉強強挑出件青織錦衫,桃紅色羅裙。馮俏方穿戴好,正佩戴耳鐺,只聽章年卿在窗外道:“耳墜手飾莫帶了,掉了還是場麻煩?!?/br> 馮俏一愣,磕磕巴巴的問:“你怎么知道我在戴耳環(huán)。” 章年卿面色平靜,耳尖紅若滴血,支吾道:“窗上有影子?!?/br> 話未說完,窗子被打開。馮俏面若粉霞,朱唇光澤,肌膚如脂玉,細膩無暇。月光照在美人臉上,美人睫毛輕顫,烏瓷黑眸亮若星辰。章年卿迅速別開眼睛,騰出手道:“我扶你出來?!?/br> “你等等?!瘪T俏搬個繡凳到窗下,扶著章年卿胳膊,踩到窗棱上。正欲往下跳,章年卿伸臂一抱,將她拘在懷里,打橫抱著。 馮俏心若擂鼓,怦怦怦的,正想說什么。章年卿啞聲道:“跳下來動靜太大了?!彼麑ψ约呵椴蛔越男袨檫@樣解釋。 說罷放下馮俏,小心翼翼合上窗。 章年卿牽著馮俏,兩人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躲著巡邏的下人。從暉圣閣的小門溜出去。馮俏聽章年卿的話,耳鐺玉鐲一概未戴,行動輕便不少。 到了馮府外面,路上稀稀落落有行人走過。馮俏倍覺難為情的想從章年卿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來。章年卿一聲不吭,將她的小手攥的死死的。滑膩的小手,好不容易脫離禁錮時。 章年卿又猝不及防的十指相扣,將她五個白玉似的小指頭握在掌心。馮俏小心翼翼覷眼他神色,古銅色皮膚,眼角微翹,慵懶笑意似點非點。分明直端端看著前方,馮俏卻莫名心虛的覺得他在看她。 “天德哥?!瘪T俏聲若蚊吶,道:“被人看見怎么辦?!?/br> 章年卿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會壞你閨譽的。” 馮俏心里罵她,也恨自己不爭氣?!拔?,我們都偷偷出門了。” 章年卿神色嚴肅,立即賭咒發(fā)誓道:“我今天保證不親你。” 馮俏血氣翻涌,臉色頓時漲的通紅,又燒又燙。別臉去看月亮,月兒彎彎,溫柔的掛在空中。目光落在兩人影子上,馮俏心頓時變的柔軟無比。她溫柔倚在章年卿身邊,身影亦步亦趨。 章年卿影子時高時矮,但不管怎樣,總能將馮俏的影子罩的死死的,不露分毫。 章年卿垂眸看著小姑娘溫順絲滑的青絲,按奈著沒有輕舉妄動。兩人徒步到街口,章家的馬車就停在那里。馮俏看見馬車還有些害怕,章年卿寬慰她道:“我和馬夫一起做外面。”意思他一定會循規(guī)蹈矩的。 馮俏欲言又止,其實她沒有想和天德哥涇渭分明到這個地步。又怕言語表達不當,失去分寸。想了想,終是什么也沒說。重重握著章年卿的掌心上馬車,鉆進車里還要扯個章年卿袖子,不肯松手。 半截袖鶴沒進馬車的黑暗里,章年卿笑了笑。任她牽著,翻身坐上馬車。他能感到馮俏離他很近,想著馬車里寬闊的空間。章年卿心里陣陣暖流,寬厚的背嚴嚴實實的擋在馬車前。 馮俏偎在馬車里,隔著一層車簾,輕輕將頭靠在章年卿的背上。一筆一劃在他背上寫著天德哥三個字,“恩?”馮俏寫一次,章年卿就要回頭問一次。 馮俏抿唇甜蜜一笑,每次都答:“無事?!闭履昵湟膊粣?。 兩人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耐心,做著天下最無聊的事。 地方很快的到了,馮俏遠遠聽到打梆子和唱戲的聲音。走進一看,才發(fā)現是皮影。光影交錯,帶來的美麗故事。馮俏很快就聽入迷了。 期間,有小二來請,道:“可是甲子號客人,雅間請。”章年卿腰上掛著皮影閣的木牌。章年卿示意他噤聲,小聲道:“你去收拾,我們待會過去?!?/br> 馮俏生的漂亮,小二忍不住多看兩眼。章年卿目光凌厲,倏地削過去。小二身形一矮,飛快的去了。戲歇場的時候,章年卿才帶著馮俏坐進雅間。 雅間里是獨戲,和樓下的不是一場。馮俏對方才沒有演完的皮影還念念不忘,章年卿立即吩咐雅間里接著樓下繼續(xù)演。馮俏喜笑顏開,“天德哥,你真好?!?/br> 章年卿微微一笑,看著她開心的容顏,在她耳旁輕聲道:“我對你這般好。今年我生辰,你肯來是不肯。” 氣息噴打在耳畔,馮俏一縮脖子,吶吶道:“這要看娘的意思。她去我必然同行。她若不去...我也沒法子?!贝_實,章年卿不是馮俏的手帕交,下張?zhí)泳湍苋グ菰L。 章年卿擰眉道:“我是小輩,又不是什么大壽。哪有師母去參加小輩生辰宴的道理?!?/br> 馮俏很委屈,“可我自己真的去不了啊。” 皮影戲咿咿呀呀,章年卿見馮俏一邊委屈著,一邊還惦記著皮影?;蚁滦乃迹瑧脩玫溃骸澳阆瓤窗伞!?/br> 馮俏又委屈又心疼,可皮影不等人。馮俏只好暫時冷落著章年卿,自己看個心滿意足。才理他道:“天德哥,你別難過了。你喜歡什么,大不了我提前送你。” 章年卿悶悶道:“你送我的東西,問我做什么?!?/br> 馮俏一噎,章年卿不講理的厲害,儼然是在生悶氣。還死不承認,馮俏覺得好玩,有點好氣,還有點好笑,“天德哥,你怎么像個小孩子?!?/br> 章年卿瞥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不開竅的是誰還指不定呢。” “好了好了?!瘪T俏妥協的去拉他的手,試探道:“我會和娘提這件事的。你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章年卿頭大無比,委婉道:“你還是別和師母提了?!笔〉膸熌父鼩馑?。 馮俏覺得章年卿在鉆牛角尖。 雖然兩人是未婚夫妻,可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獨自上門拜訪章家。章年卿過壽,按規(guī)矩,馮俏是要親手做繡品送過去的。 為了不顯得,馮家是上趕著嫁女兒,禮物會在壽辰當天送到。拜訪則得提前或者推遲,由孔丹依親自帶著馮俏去見陶茹茹。和章年卿是沒有半分錢關系的。 頂多,孔丹依帶馮俏去拜訪陶茹茹時,章年卿‘恰好’在房內。兩人碰碰面,喝喝茶,再寒暄幾句??蓳Q個角度想想,自己好像也會委屈。 馮俏想了想,拉著章年卿的手,低聲道:“天德哥,我不想看了。” 章年卿一愣,“這不是還沒唱完?” 馮俏咬唇道:“你讓他們出去嘛。” 章年卿仿佛猜到什么,“好?!焙斫Y滾動。 待人都出去后,馮俏飛快的站起來,落下一吻在章年卿嘴角。馮俏面色燙紅,眼神亂飄,含糊道:“這樣給你過生辰,你總該高興了。” 章年卿摸著嘴角微麻的觸感,嘴角咧開一個笑。還未笑開,只聽馮俏道:“天德哥,你若覺得還不夠。你可以再來親親?!彼鲋^,目露委屈,“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參加你的生辰宴?!?/br> 章年卿笑著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以馮俏最喜歡的方式?!安坏K事?!彼χ馈?/br> 馮俏覺得他好溫柔,窩在他懷里一時有些不想起來。章年卿揉著她頭發(fā)笑,“傻姑娘?!痹瓉砟阆矚g這個。 第27章 章芮樊是浙江桐廬人,章年卿站在書房,翻著父親的畫卷和殘本詩詞。毛竹站在房檐下,頻頻回頭。 雖然章芮樊總調侃他是農戶出身??赡芄┮粋€學子寒窗苦讀十余年的家庭,縱然不富裕,又會貧窮到哪去呢。 陶茹茹最近總念叨章年卿,一會說誰像他這個年輕,孩子都會跑了。一會又說,誰誰的夫人又有身孕了。 章年卿煩不勝煩,耳朵都磨出繭子了。無奈的喊道:“娘?!?/br> 陶茹茹抱著女兒,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嗎。你哄的人呢?九月九你過生辰,你能把人請過來嗎?!?/br> 章年卿殷勤小意道:“內宅的事自然由娘做主?!?/br> 陶茹茹恍然大悟:“這么說你請不來嘍?!?/br> “根本不是這么回事?!?/br> 章年卿嘆氣,想起那日偎在他懷里索吻的馮俏。他請她,小姑娘肯定歡歡喜喜的會來。 可來了之后怎么辦呢。馮俏若再像那日一樣,他回應還是不回應。 陶茹茹說的次數多了,話便在章年卿心里扎下根了。 此時此刻想著父親幼時的情景,再到如今的光景。父親能從寒門中崛起,給他這么錦衣玉食的生活。將來他和馮俏有了孩子,他能給馮俏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嗎? 思緒在遙遠和現實之間恍惚,章年卿緩緩舒出一口氣。他的人生總不能被區(qū)區(qū)一個辛勖涵打倒。 劉俞仁手里那份供詞,是勢必要換回來的。 冷靜下來后,章年卿腦中迅速運轉。這兩份供詞捅出去,最高興的恐怕是皇上。劉俞仁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即便他足夠草包,他手下那些能人異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想換回供詞的絕不會是他一人。 既然如此,劉俞仁屢屢將他拒之門外。便是待價而沽了。 章年卿扶著棗紅色文椅,慢慢坐下。南窗外種著一小片竹子,微風颯颯,竹香沁鼻。腦子越來越清醒。 錯了,大錯特錯。 他不該那么急去找劉俞仁的。 或許,他沒有那么急著找上門。事情反倒陷不進這般僵局。 五月初三,開泰帝在朝堂上當眾表彰了章芮樊,授階通議大夫,賞黃金白銀各三百兩,布帛若干。官位卻是未動,開泰帝道:“爾等為官,隸百姓父母者。唯章卿一人?!辟澴u之高,直呼讓諸人向章芮樊看齊。 末了,還道:“至于那位彭祖化身的百歲老人,由朝廷撫恤厚葬。朕這里也為‘彭祖’他老人家寫了副字,便交給章卿帶回去。你督促著人給他立一座功德碑。你看看,可滿意。” 說著,一名小太監(jiān)捧著托盤進殿,章芮樊順著開泰帝的意思,打開一看:功德長存,千歲無憂。 八個大字遒勁有力,端正方剛,起轉承合間蘊含力量,一氣呵成。 章芮樊看第一眼都忍不住叫生好,萬幸他沒有忘形的在大殿里喊出來。 大魏慣例,任命書下了之后。尤其是外放官員,必須在十五日內離京。 誰知,這次章芮樊還來不及感慨。便聽開泰帝哈哈大笑道:“朕聽聞章愛卿的幼子九月份過生辰,章愛卿為國為民,卻將獨子留在京城多年,不曾照看。朕特允,章愛卿可在幼子生辰后再離開。以全天倫之樂?!?/br> 一番話說的真情實意,章芮樊身為兩朝老人都有些受寵若驚。尤其是開泰帝百忙之中,還記得他家中幼子的生辰年月。 盡管理智明白,這不過是圣上一句話吩咐下去,內侍報上來時,臨時記了一耳朵。 章芮樊還是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圣上很看重他的錯覺。一股傾心報君赴黃泉的沖動,充斥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