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你怎么進來的?”衛(wèi)騰飛卻問。 “有個洞,只有我鉆進來了?!焙珣?。 “胡鬧,萬一再次塌陷,你卡在里面怎么辦?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衛(wèi)騰飛生氣地說完,卻是哈哈大笑,他這輩子沒這么窘迫過,恨道:“丟死人了?!?/br> “你別笑了,省點力氣?!焙f。 衛(wèi)騰飛一怔,英氣逼人的眼眸,看著面前柔弱的姑娘。 “你出去吧,萬一塌陷,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彼淇岬孛睿鞍阉图Z食留下,立刻走?!?/br> “將軍!”三位受傷的士兵,艱難地走過來,他們已經(jīng)精疲力竭,嘗試過各種方法,想為將軍挪開巨石,但是無果。 “這是軍令!”衛(wèi)騰飛怒道,“立刻帶上畢姑娘,離開這里?!?/br> “我不走!”寒汐卻道,“我答應凌掌柜,要帶你出去,何況,你死了誰送我去西平府?” “誰說我要死了?”衛(wèi)騰飛瞪著她,“就算我死了,我的部下也會兌現(xiàn)承諾,帶你去西平府,立刻滾!” 那三個人不敢違抗軍令,服從是軍人的天職,現(xiàn)在留在這里也無濟于事,便來拉著寒汐,要帶她出去。 寒汐沒得反抗,那幾位士兵滿身是血,也實在不愿他們?yōu)殡y,她把水和干糧留下,跟著走了。 三人走得很慢,一路送他們到外面,那塊大石頭巍然不動,連剛才能遞送水袋的洞口,都已經(jīng)被完全封住了。 “你們離得遠一些,凌掌柜可能會炸開它。”寒汐攙扶三位士兵坐下后,往黑暗深處看了一眼,貝齒咬著唇,實在是…… “我不能丟下衛(wèi)將軍,我的命是他救的。”寒汐對三人道,“你們留在這里,反正要是他死了,就沒人追究你們違抗軍令。如果活著出去了,他也舍不得再懲罰你們的。” 說罷,寒汐丟下三人,毅然闖進黑暗里。 同樣的路走過兩遍,即便沒有火把指引,她也不害怕了,一口氣直接跑到了衛(wèi)騰飛身邊。 衛(wèi)騰飛正閉著眼睛,他很累很疲倦,眼皮特別沉重。 “衛(wèi)將軍,你醒醒,別睡著……”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他吃力地掀開眼皮。 只聽得啪的一聲重響,寒汐扇了衛(wèi)騰飛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楚,激醒了男人。 衛(wèi)騰飛呲牙罵道:“你做什么?” 寒汐顫抖地說:“你、你別睡著,這里太冷了,會凍死的?!?/br> 她一面說著,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了衛(wèi)騰飛的身上。 “快穿上,你不怕凍死嗎?”衛(wèi)騰飛的手還能動,他掀開衣裳,怒道,“穿上?!?/br> “你可別說話了,浪費力氣!”寒汐很生氣,“有本事,你爬出來啊。” 衛(wèi)騰飛道:“把衣服穿上,我再說一遍?!?/br> 寒汐被激怒了,又脫了一件衣衫,蓋在他身上,用雙手按著:“有本事,你就爬出來?!?/br> 兩人這么僵持著,衛(wèi)騰飛倒是有了幾分精神,知道這姑娘倔,不想再折騰了。之后寒汐喂他喝水,他躺著咽不下去,寒汐就稍稍抬起他的腦袋,很小心地,一口一口地喂。 正文 193 霈兒,你在做什么? 昏暗的山谷中,不知外頭是什么天色,不知眼下是什么時辰,小晚只覺得,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了。 士兵們拼盡全力,依舊無法撼動巨石,連方才唯一的洞口都沒保住,眼下不知道里頭是什么光景,不知道能不能安排炸藥。 小晚在邊上給受傷的士兵包扎傷口,凌朝風不經(jīng)意轉(zhuǎn)身,便看見她專心致志又細心體貼的模樣。 如此的環(huán)境下,她不慌張也不害怕,還有膽魄深入險境來找自己,真是了不起。 “凌掌柜,我們炸吧?!毙l(wèi)騰飛的部下,來找他商量。 “炸開一小個缺口便好,炸開整塊石頭,只怕再次引起坍塌?!绷璩L凝重地說,“先把其他人帶出去。” 卻是聽得男人們渾厚的聲音喊著:“我們要與將軍同生死。” 小晚倒是被嚇了一跳,按住了她身邊那個激動的受傷士兵。 “各位兄弟,你們都是衛(wèi)將軍最心愛的部下,衛(wèi)將軍愿意與你們同生死,可他不并愿你們?yōu)榱怂??!绷璩L冷靜地說道,“請各位挪到外面去,好盡快炸開巨石,救出將軍。” 四周一片靜默,似乎沒有人肯離開,似乎覺得他們誰走了,就是將軍的叛徒。 “大哥,慢一些,我扶著你?!敝灰娦⊥砥鹕?,打破了寂靜。她攙扶身邊的那個士兵,然后對凌朝風說,“相公,我和大哥們在外面等你。” 凌朝風心中一暖,頓時信心百倍,朗聲對眾人道:“內(nèi)子的安危,交付給各位了?!?/br> 受傷的人,漸漸挪到外頭,雖然那里也有巨石堵著,可凌朝風斟酌過,既然要冒著山體再次塌陷的危險炸第一次,還是先把衛(wèi)將軍炸出來的好,等大家都匯合了,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小晚和相公互相看了眼,給彼此信心,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靠近外面的地方,終于能看見天色,頭頂窄窄的一片天空,已是昏沉沉的黃昏,小晚心中默默祝禱,希望寒汐和衛(wèi)將軍他們,都能平安無事。 山谷外,霈兒飛來飛去,時不時進來看一眼娘親,見她沒在爹爹身邊,而是陪伴著傷員,霈兒很驚訝。 還記得當初母親生死都要追隨在父親身邊,然而重新活一遍,她卻能在生死面前,冷靜地做出選擇,難道是感情還不夠深? 他憨憨一笑,當然不是。 此刻,山谷的深處,靠著上方洞xue吹進來的冷風,維持著足夠呼吸的空氣,只是越來越冷,寒汐已經(jīng)忍不住顫抖。 “把衣服穿上吧?!毙l(wèi)騰飛說,“不然我沒救出來,你先凍死了?!?/br> “我、我不冷……”寒汐哆嗦著,口是心非道,“我的名字叫寒汐,從小就不怕冷的?!?/br> “生在冬天?” “嗯?!?/br> 然而衛(wèi)騰飛很累,說不了幾句話,就想閉目合眼。這樣一動不動地被困住,比他想象的更艱難,縱然寒汐時不時給他喂口水,他的身體也已經(jīng)開始嚴重脫水。 目光迷離間,看見影子在晃動,衛(wèi)騰飛倏然睜開眼,怒道:“別再扇我耳光,你在故意報復我?” 寒汐正舉著手,她本想讓衛(wèi)騰飛保持清醒,愣了一愣,便雙手上來揉搓輕拍他的臉頰:“衛(wèi)將軍,你別睡,千萬別睡,睡過去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你再等等,凌掌柜一定會來救我們?!?/br> 柔軟的手用力揉搓著自己的臉頰,多么奇怪的感覺,雖然從前和meimei嬉鬧,也會有這樣的事,可那是meimei,而眼前,是女人。 “我跟你說說話,要不你罵我?guī)拙??”寒汐說,“衛(wèi)將軍,千萬別睡?!?/br> “你的手,冷得像冰塊?!毙l(wèi)騰飛說,“別等我還沒死,你先凍死了,聽話,快把衣裳穿起來?!?/br> 寒汐搖頭:“我就不穿,等你出來了罵我,你一定要罵我啊?!?/br> 衛(wèi)騰飛皺著眉頭,無奈地笑:“你這小姑娘,怎么這么倔,和似煙不相上下了?!?/br> 寒汐知道中宮閨名衛(wèi)似煙,便笑:“皇后娘娘也很倔?” “倔得很,我都沒想到她成為皇后了,還會叫我揍一頓?!毙l(wèi)騰飛說,“不過那也是我第一次打她,現(xiàn)在想來,真是后悔。” “衛(wèi)將軍膽子真大?!焙f,“不怕皇上跟你急嗎,皇上那么疼愛娘娘。” 衛(wèi)騰飛嗔笑:“他那會兒一定也氣得想動手,可是男人不能打女人,何況他還是天子。但知道皇上疼愛她,我總算能放心?!?/br> 寒汐聽著他的語氣,看著他的神情,反正現(xiàn)在隨時可能死去,她便毫無顧忌地問:“您不希望meimei成為皇后嗎?那為什么,要送她選秀,我奶奶和我娘也舍不得,她們就沒讓我去。” 衛(wèi)騰飛說:“唯一的meimei,嫁到那么遠的地方,現(xiàn)在知道皇上對她好,可那時候能知道什么?我卻為了……” 他看了看寒汐,不知是否合適說這些,但一想到隨時可能死去,人家連死都愿意陪著他,他還顧忌什么。 便是直言:“為了川渝大軍,我才送她去選秀,能被選為皇后,出人意料,可的確是我最初期盼的結(jié)果,也是令我后悔的結(jié)果。好在皇上不立后宮,若不然我把她推進女人堆,從此爭斗傾軋無休無止,我就是親手害了meimei的一生?!?/br> 寒汐想了想,說:“但是娘娘很幸福,皇上為了娘娘不立后宮,而且是和太上皇不一樣,是真的不立后宮呢。娘娘過得好,將軍,您放心吧。” 衛(wèi)騰飛看著寒汐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能感受到她想要寬慰自己的心情,目光漸漸柔和,越來越覺得,面前的姑娘美麗又可愛。 兩人四目相對,看得久了,寒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給衛(wèi)騰飛喂了幾口水,給他捂好衣裳,自己蜷縮成一團坐在一旁。 因為想讓衛(wèi)騰飛保持清醒,便不斷地說話,說起她今天剛剛和小晚商量,說她想去和藍眼睛的王子和親,來換取母親的自由。 一轉(zhuǎn)頭,見衛(wèi)騰飛怒目瞪著自己,寒汐一哆嗦,小聲問:“你生氣了?” 衛(wèi)騰飛道:“你要逼死你娘嗎?” “哪有……”寒汐語塞,果然,誰聽了都是這個反應。 “我不去了,我答應嫂嫂了。”畢寒汐忙道,“現(xiàn)在就是和你閑聊幾句,你生氣做什么,再說,我又不是你meimei?!?/br> “那你哥呢,畢振業(yè)不管你嗎,畢宏也不管你?他們?yōu)槭裁醋屇阋粋€姑娘家,千里迢迢送母親去流放?”衛(wèi)騰飛還是生氣。 寒汐嘿嘿一笑:“我威脅他們,不讓我送娘,我就一頭碰死。要么讓我走,要么讓我死?!?/br> “混賬!”衛(wèi)騰飛的怒聲呵斥,把寒汐嚇得猛顫,一顆心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著。 “在你眼里,性命到底是什么?”衛(wèi)騰飛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怒斥道,“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在為朝廷掃蕩山賊流寇,平定叛亂中失去的兄弟,你可知道我去他們每一個人的家中吊唁時的無地自容和愧疚?你可知道一條性命對于一個家的重要?有的人想活著,卻活不了,而你呢,還拿性命開玩笑。” “將軍,你等出來了再罵我吧?!焙怪酆?,又愧疚又擔心,“省點力氣好嗎,你別激動,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br> “你知道個屁……”衛(wèi)騰飛沒忍住,到底罵了粗話。 卻是此刻,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寒汐下意識地撲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抱住了衛(wèi)騰飛的腦袋,有碎石被震落,砸在背心,疼得她胸口一窒。 顫動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就消停了,只有悉悉索索砂石滑落的聲響,可寒汐還用身體護著衛(wèi)騰飛,驚魂未定。 “寒汐?”衛(wèi)騰飛出聲。 “嗯……” “我沒事了,你、你呢?”衛(wèi)騰飛聲音微微顫抖,他這輩子,竟然有一天要被一個女人保護。 “我也沒事?!焙饋?,背心被砸的那一下,疼得她發(fā)抖,可她忍住了。 “我的腿,好像松動了。”衛(wèi)騰飛說。 這一震,困住他的巨石也挪動了位置,本就是差一口氣,就能把身體拔出來,現(xiàn)在他感覺到,被困住的下半身有了些松動。 衛(wèi)騰飛雙手用力支撐,想把自己拔出來,奈何被困那么久,體力到了極限,一雙胳膊竟是軟綿綿毫無力氣。 “我?guī)湍?!”寒汐立刻跪在他的頭頂,拽著衛(wèi)騰飛的肩膀往外拉,但柔弱如她,如何拖得動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手一松,自己先滾出去了。 “寒汐?”衛(wèi)騰飛緊張不已。 但是外面的人進來了,越來越多的火光奔向這里,有人在喊著:“將軍?將軍?” “在這里!”寒汐大聲回應,雙手不斷地揮舞,“將軍在這里?!?/br> 衛(wèi)騰飛看著她,倔強的姑娘曾叫他不耐煩,此刻她臉頰上滑落的清淚,卻令他心疼,那是和心疼似煙,完全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