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出的所有努力，別人看不起，她不在乎，可是她的丈夫，不信她。

    現(xiàn)在，他還要把別的女人摟進(jìn)懷里。

    “殺了她，或是殺了我?！毙l(wèi)似煙大義凜然地看著皇帝，“皇上選一個?！?/br>
    衣衫不整的女人，死命地抱著皇帝，哀求皇帝救救她。

    項潤竟是推也推不開，而他的腰帶剛才就被抽了一半，推搡之間，龍袍散開，模樣十分狼狽。

    似煙看不下去了，沖上來一把揪過那女人的衣襟，一聲慘叫下，她的劍幾乎要刺破宮女的喉嚨，被趕來的宮女嬤嬤阻攔了，幾個內(nèi)侍沖進(jìn)來，將那宮女拖了出去。

    “娘娘，您松手，您把劍給奴婢?！眿邒叨叨哙锣碌兀_皇后的手指，終于把沉重的長劍奪下來，眾人松了口氣，可帝后卻像是定住了，彼此瞪著對方，他們再不敢多廢話，立刻退了下去。

    “不設(shè)六宮，很憋屈吧?！彼茻煕]有哭，“皇上可收回成命，選妃納妾，坐享齊人之福，我不在乎?！?/br>
    “你胡說什么？”

    “皇上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好，臣妾言盡于此?！彼茻熁羧晦D(zhuǎn)身，便要往門外走，可是她的手被抓住了，皇帝的手指緊緊纏上她的手指，十指緊扣，微微有些疼。

    “煙兒，我……害怕。”皇帝低沉的發(fā)出這句話，“煙兒，你已經(jīng)是一位出色的皇后，可是我，還不像個皇帝。”

    似煙轉(zhuǎn)身，看著他。

    皇帝低垂著眼眉：“父皇打下萬世基業(yè)，大齊國究竟還能變得多強(qiáng)大？我曾經(jīng)努力想讓自己成為優(yōu)秀的繼承人，可我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這樣大好的山河下，任何人都可以來做皇帝，你說呢？”

    似煙的手，被越抓越緊，她的丈夫，大齊的君主又一次對她說：“煙兒，不要走……我很害怕。”

    清明閣上空的陰氣散去了，凌朝風(fēng)站在宣政殿上，看著一道陰風(fēng)飛回天界，他不知道這算不算皇帝渡過了一劫，剛才看著皇后提劍闖入殿中，他心里在矛盾，萬一皇帝被皇后殺了，他是不是就失職了。

    “原來這個差事，這么麻煩?！绷璩L(fēng)嘆了口氣，又聽見妻子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她醉醺醺地喊著，“相公，你在哪里？”

    正文 131 相公，你在我身邊嗎？

    這一夜，小晚喝得爛醉如泥，隔天都不敢喂霈兒吃奶，兒子倒也乖巧不會鬧，不過他撅著嘴氣呼呼地瞪著小晚的模樣，像極了他爹。

    待小晚和連憶都清醒時，已是大晌午，耽誤了半天找人的功夫，她們下樓，便見彪叔從威武鏢局回來。

    彪叔嘆氣，說是鏢局在京城的兄弟得到消息后，早就幫他們在京城一帶找過，根本沒見二山的蹤影。

    這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最叫人著急，既然京城已經(jīng)無望，他們只有再次啟程沿途尋找。

    小晚對連憶說，一日找不到，他們就一日找下去，哪怕二山已經(jīng)化成灰，也要帶著他回家鄉(xiāng)去。

    他們決定在京城再停留一天，明天一早就離開。

    若是找到了八月仍沒有二山的蹤影，再返回京城來等候。興許那時候，他會出現(xiàn)來參加會試，自然，這也是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了。

    今日，連憶要去侯府拜訪，看望她已故的jiejie留下的兩個孩子。小晚擔(dān)心連憶被那家人欺負(fù)，便隨她一同來。

    門前的人聽說是已故少夫人的meimei，不免有些驚訝，將他們上下打量后，通報進(jìn)去。

    不多時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說了些刻薄尖酸的話，便要把她們趕走。

    連憶說她只看一眼孩子，不會做其他的事，那管家很不耐煩，命人粗暴地驅(qū)趕他們。

    此時，一駕馬車停在了門前，畢振業(yè)的母親從車上下來，下人們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迎上去。

    而畢夫人見門前這光景，自然要問：“出什么事了？”

    管家輕聲說：“已故少夫人的meimei，想看看孫小姐和孫少爺，夫人不答應(yīng)，說是怕新夫人面上過不去?！?/br>
    連憶的jiejie，正是這位畢夫人曾經(jīng)的侄媳婦，但兩家離得遠(yuǎn)，幾乎都不認(rèn)得各家里的人。

    至于畢夫人自己，因為妾室扶正而在丞相府受盡委屈，自然討厭這些所謂的原配家中的人。

    冷冷地說：“嫂嫂說得不錯，侄媳婦已經(jīng)進(jìn)門一年了，倆孩子早就把她當(dāng)親娘，這會子來什么親娘家的人要看他們，早干什么去了？何況這位姑娘還是最初尋死逃婚的那個吧，我們侯府丟不起這個人，讓她們走?！?/br>
    畢夫人說罷，厭惡地瞥了一眼連憶和小晚，便徑直往門里去。

    “算了，其實見了又能怎么樣，他們?nèi)暨^得好，我這個姨母出現(xiàn)，只會讓他們想起親娘而悲傷?！边B憶放棄了，輕輕嘆道，“但他們?nèi)暨^得不好，我又有什么本事把他們帶出來，家里如今連錢都沒有了，我有什么能耐照顧好他們。只怪我自己不好，我真的有心為了兩個孩子，當(dāng)初就不該逃婚，現(xiàn)在就能安安分分在這府里，撫養(yǎng)他們長大。”

    這都是灰心的話，小晚始終覺得，姨母想看一眼外甥沒什么錯，兩個孩子若沒有受委屈，倒也罷了，怕就怕是侯府的人心虛，把孩子虐待得不好，不敢給人看。

    她們回到客棧，霈兒正笨手笨腳地給彪叔裝煙絲，小晚把兒子帶上樓，輕聲問他，有沒有辦法去侯府看一眼，看看連憶姨母的兩個外甥過得好不好。

    霈兒二話不說，幻作金龍，威風(fēng)凜凜地去了。他隔著老遠(yuǎn)，和宣政殿上的父親打了招呼，凌朝風(fēng)叮囑他要小心。

    霈兒盤旋到侯府之上，便見內(nèi)院之中，一位年輕的夫人，正帶著兩個孩子玩耍。孩子們嘻嘻哈哈都是好好的，那位夫人把小的男孩子招呼在懷里，溫柔地給他擦汗。大的jiejie便也來撒嬌，要娘親為她擦汗。

    如此看來，侯府的新少夫人對繼子繼女十分疼愛，他們可以放心了。

    霈兒正要離開時，見邊上的院子里，一位年紀(jì)稍大的夫人，纏著比她更年長的男子，口中喊著：“哥哥，你不幫我，還有誰能幫我？”

    那男人不耐煩地說：“不是幫你找過了嗎，找不到，你還要我怎么樣？不是我不幫你，找不到人，你叫我怎么處置？妹子，你不知道眼下朝廷的情形嗎，我們這些老臣，一個個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知哪天皇帝召見我，就是要把我打發(fā)回老家去。我現(xiàn)在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那個凌出好歹是個舉人，據(jù)說皇帝和沈?qū)④姸颊J(rèn)識他，你就不怕我惹怒了皇帝，自尋死路？”

    霈兒立刻飛回客棧，小晚早就在窗口等著他，兒子撲入懷里，卻告訴她：“娘，那個家里，有個年紀(jì)大些的夫人，纏著她的哥哥，要找二叔呢?！?/br>
    “找二叔？”小晚一時沒聽明白，“你是說，找你的二叔?！?/br>
    霈兒連連點頭：“那位夫人要找二叔，我聽她那個哥哥的話，好像是要對付二叔，可惜找不到人。”

    他機(jī)靈地將原話全復(fù)述給母親聽，揮舞著小拳頭，生氣地說：“他們怎么這么壞，他們要對二叔做什么?！?/br>
    小晚糊涂了，這里頭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她摸著兒子腦袋上的小犄角，心中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相公說過，二山有身世之謎，他說二山很清楚自己是誰家的孩子。

    小晚來找連憶，問她知不知道侯府里的事，提起jiejie在婆家的姑母，連憶說：“她好像是嫁給丞相，也可能我記錯了，畢竟我從前根本不關(guān)心京城里的事，興許我娘和我哥哥還知道的多些。”

    她問小晚：“怎么了？”

    眼下一切還不清不楚地，說了也不頂用，小晚怕連憶擔(dān)心，便只道：“我們在京城再多留幾天，我有些事要做?！?/br>
    雖然她覺得，二山的失蹤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guān)，可小晚什么線索也沒有，她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小娘子，在京城除了鏢局的人能幫上忙，要往那些達(dá)官貴人里找，根本不可能。

    連憶雖說是知府的千金，可如今孟家早落魄了，連曾經(jīng)的親家都不把她們放在眼里，誰還會幫她們呢。

    小晚倒是有個最了不起的人物可以依靠，可是她不想給皇后娘娘添麻煩，娘娘夾在中間已經(jīng)很為難了，娘娘是最無辜的。

    夜色漸深，眼下端午將至，天氣開始悶熱，小胖子怕熱，她便抱著兒子坐在窗下，輕輕給他搖蒲扇。

    銀白色的月光灑進(jìn)來，落在玉指環(huán)上，小晚抬起手看了眼。

    今日皇宮太平無事，昨晚帝后在清明閣里，似乎把什么話都說開了，今天皇帝除了早朝之外，就一直和皇后在一起，這里頭的事，就不該凌朝風(fēng)管了。

    于是趁著天下清平時，他離魂來到客棧，乘著月光清風(fēng)而來，坐在了小晚的身邊。

    “相公，我還是那么笨，那么沒用，從前有點小聰明小機(jī)靈，都是靠戒指的神通。”小晚兀自喃喃，“現(xiàn)在她不靈了，我就是個傻姑了。”

    凌朝風(fēng)愛憐地看著她，摸了摸她的手，小晚心里一顫，看著手背。

    她能感覺到異樣，可是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

    “晚晚，你很聰明，很堅強(qiáng)，很了不起?！绷璩L(fēng)俯身，在她的手背上一吻，“你和皇后娘娘一樣，是最了不起的女子?！?/br>
    小晚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背，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下來，她“看向”凌朝風(fēng)，又一次感覺眼前一片空白，心中疼得叫她無法呼吸，她問：“相公，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在我身邊？”

    凌朝風(fēng)輕輕擦去她的淚水，便有微風(fēng)在小晚臉上拂過，她伸手摸自己的臉蛋，而后胡亂地抓：“相公？相公……”

    霈兒被吵醒了，睜眼便見爹爹在一旁，而母親的手分寸不差地“摸”在他身上，只是她看不見，也摸不到。

    “爹爹，娘怎么這么厲害，她竟然能感受到你在這里?！宾瑑河眯膫髀暎⊥硎裁匆猜牪灰?。

    “我也覺得很奇怪，她為什么能感覺到我？”凌朝風(fēng)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小晚，再次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霈兒，爹爹和娘的情緣未斷，可我算不出接下來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你千萬記得爹爹的話，不能向她吐露半個字，若不然連你也離開她，她會傷心欲絕?！?/br>
    小晚一通折騰后，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她不能這樣，只怕久了會魔怔。若是瘋了，該如何照顧兒子，如何照顧張嬸彪叔，素素還要給她生兒媳婦呢。

    她振作起來，將霈兒放在床上，走到窗前要關(guān)窗，感覺到一陣清風(fēng)吹過，是凌朝風(fēng)要回宣政殿去了。

    卻是此刻，月光下的街面上，走來高大的身影，那么巧，衛(wèi)騰飛抬眸仰望時，剛好和站在窗前的小晚對上目光。

    衛(wèi)騰飛堂堂大將軍，竟是覺得窘迫緊張，慌忙轉(zhuǎn)身離去。

    小晚站在窗前看，不知為什么，卻是此刻，才想起了在懸崖邊在山谷里，衛(wèi)騰飛一次又一次地解釋，不是他。

    他們在鎮(zhèn)上見面時，衛(wèi)將軍說他是一個人來的，他會騙人嗎，那樣英雄的一個人，會騙人嗎？

    衛(wèi)騰飛因為擔(dān)心小晚，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客棧前，沒想到會看見她站在窗口，此刻匆匆離開，心中一片混亂，卻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衛(wèi)將軍，是您嗎？”

    他霍然轉(zhuǎn)身，月色下，纖瘦嬌弱的小娘子盈盈而立，不知是月光清涼，還是她滿身的氣息凄冷，看著，便叫人心疼。

    正文 132 當(dāng)初若沒生下你

    凌朝風(fēng)的仙魂飄在半空，靜默地看著夜色中，衛(wèi)騰飛緩緩走向小晚。

    猶記得臨終那一刻，他希望衛(wèi)騰飛可以代替自己照顧小晚，那時候的他，是凡人，不知前緣舊事，生命的最后，唯一期盼的是小晚接下去的日子不要過得辛苦。

    但是現(xiàn)在，記憶復(fù)蘇，且前緣未了，看著另一個男人走向自己的妻子，他內(nèi)心掙扎著。

    他沒有資格把小晚托付給衛(wèi)騰飛，那樣對小晚不公平，可衛(wèi)騰飛若是愿意一心一意待小晚，他同樣沒資格阻攔。

    “小晚?！毙l(wèi)騰飛走到小晚跟前，念出她的名字后，便是很長一陣沉默。

    “衛(wèi)將軍，我想求您幫忙，求您幫我一起找我家二山?！毙⊥硪查_口了，求殺夫仇人幫忙，多荒唐的事，可她沒法子了。

    或許在心里，已經(jīng)想通了什么，但事已至此，對于小晚而言，恨與不恨，沒什么區(qū)別。相公再也不會回來，甚至于連到底是誰殺了他，都無關(guān)緊要了。

    “你可有什么線索？”衛(wèi)騰飛也是極爽快的，直接就答應(yīng)了。

    小晚抬眸看他，衛(wèi)將軍是光明磊落的人，其實她寧愿相信丈夫的死和衛(wèi)騰飛毫無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再告訴他，是自己誤會了，還有意義嗎？

    罷了，要緊的是把二山找回來，二山?jīng)]事，她就安心了。

    小晚將今日霈兒聽來的事告訴了衛(wèi)騰飛，她自然不會說兒子是有神通，只說是自己打聽來的，她想知道，那位侯府里的meimei，到底是哪一家的夫人。

    衛(wèi)騰飛聽完后想了想：“或許，是畢丞相府里，我一會兒就去打聽，不論是哪一家的人，明日我來接你，去一探究竟?！?/br>
    小晚很感激，福了一福道：“衛(wèi)將軍，謝謝您?！?/br>
    衛(wèi)騰飛說：“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小晚沒有多想，只道了告辭，可她轉(zhuǎn)身時，衛(wèi)騰飛卻喊住她。

    “將軍？”

    “小晚，凌朝風(fēng)的事……”

    “我已經(jīng)不想再提起了，衛(wèi)將軍，對不起。”小晚終究是沒說出口，她說不出口，失去丈夫她生不如死，她說不出“原諒”這兩個字，哪怕是誤會，哪怕是錯怪了人。

    “好，我們先把二山找出來?！毙l(wèi)騰飛說，“我一定幫你找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