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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黑店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68節(jié)

第68節(jié)

    凌朝風拿出一些銀兩,托相熟的朋友,去鄰縣買來一些東西,送去各個村落匡濟災(zāi)民,自然是不會打著凌霄客棧的旗號,他們做的好事,臘八施粥便足夠了。

    張嬸說,掌柜的做這么多好事,一定會給小晚腹中的孩子積福,小晚卻笑:“分一半給皇后娘娘的孩子就好了。”

    數(shù)日后,村里的災(zāi)情得以緩解,勤勞的百姓們總有法子從困苦里走出來,這就要過年了,一切又將是新的開始。

    這天晴朗,素素將掃起的積雪,在門前堆了雪人,小晚戲言:“就讓他給咱們看門吧?!?/br>
    不想這句玩笑話,竟是一語成讖。

    隔天晚上,小晚被轟隆隆的聲音吵醒,凌朝風也醒了,他們翻身起來往外看,臘月里竟然暴雨如注,天上電閃雷鳴,像是要塌了一般。

    “相公,我怕?!毙⊥砀C在凌朝風懷里。

    “打雷而已,這層云過去了就好了?!绷璩L朝天看了看,外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可是這場雨,一直沒有停,

    第二天早晨,天是亮了,但灰蒙蒙陰沉沉,雨還是傾盆而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小晚再三叮囑過素素,大雨一定別來,不能把大娘和她婆婆丟在家里。

    如此一直到中午,雨勢也不見停,張嬸站在門前說:“之前的暴雪,這下全化在雨水里,這就快一天一夜了,再下去,白沙河要泛濫,這里大大小小的村莊,豈不是都要淹在水里?!?/br>
    彪叔道:“白沙河離得遠,不至于,我們沒事,村里必然沒事?!?/br>
    張嬸愁道:“便是白沙河的水過不去,這么大的雨沒處排,也是要命的。這是怎么了,又是雪災(zāi)又是暴雨,老天爺動了什么怒?”

    果然,白沙鎮(zhèn)以及鄰近村莊,甚至是遠一些的青嶺村,在暴雪之后,又經(jīng)歷暴雨,都支撐不住了。

    這會兒穆工頭的家里,水已經(jīng)漫進屋子,炕頭的火早就滅了,穆工頭站在冰冷的雨水里,把東西一件件撈起來,許氏和孩子們在炕頭上裹著棉被,也是瑟瑟發(fā)抖。

    “你別撈了,別凍死了,快上來。”許氏大聲喊著,“這水越來越高了?!?/br>
    穆工頭也實在扛不住了,上了炕已是渾身凍得發(fā)抖。

    門外頭,噼噼啪啪的雨聲里,王嬸在大聲喊:“穆大哥,你們怎么樣?我們要去山上了,這不行啊,這水漲得越來越快,躲在家里不是個事兒?!?/br>
    許氏看著水越來越高,也嚇得說:“孩子他爹,我們也走吧,回頭一下子漲上來,我們逃都來不及?!?/br>
    雖然大齊境內(nèi)幾條江河,每年難免泛濫成災(zāi),但白沙鎮(zhèn)從未罹難,突然毫無征兆地來這一下子,直把人都嚇懵了。

    整個白沙縣陷入惶恐不安中,所有人都拖家?guī)Э诘赝貏莞叩牡胤教?,眼看著自家的田自家的房子,淹沒在洪水中,村民們都是哭得死去活來。

    寒冬臘月里,出這么大的事,真真是逆天了。

    知縣衙門同樣進了水,縣太爺也去山上避災(zāi)了,岳懷音和胭脂鋪的婢女們也逃了,而上了山,就看得遠,那邊的人群忽然躁動起來。

    岳懷音與身邊的人都紛紛看過去,有人指著很遠處的凌霄客棧,白沙河的水已然泛濫,可是大水沖過來,卻避開了凌霄客棧,那棟樓像是被什么屏障圍起來,任憑洪水兇猛,也無法侵入其中。

    站在這片山頭的人都看見了,而岳懷音剛好在其中,眼睜睜看著凌霄客棧巍然不動地佇立在洪水中。

    她再也不懷疑自己的想法,凌霄客棧里一定有古怪,一定有神神鬼鬼鎮(zhèn)在其中,或許,或許穆小晚就是個妖孽。

    其實何止百姓們奇怪,凌朝風和小晚,張嬸和彪叔,都傻眼了。

    他們的客棧,以素素堆的雪人為界,像是在周圍豎起了無形的屏障,洪水兇猛地沖過來,可一滴水也進不來店里,水位早已高過半個人,卻像是騰空了一般,不會流進來。

    小晚呆呆地看著,她在努力回憶那天和素素開玩笑,叫雪人給他們看家時,她有沒有握起右手。

    “素素的家一定也淹了,不知他們有沒有逃到山上去?!睆垕痤櫜坏皿@奇眼前的事,憂心忡忡地說,“這可如何了得,大慶一個人照顧三個女人,成不成啊?!?/br>
    此時,有白沙河碼頭的小船,被沖了過來,彪叔便說:“我坐船過去看一看?!?/br>
    張嬸緊張地說:“可是水這么急,你去了怎么回來?”

    彪叔說:“若是回不來,我見了他們,就和他們一起先躲在山上,等水退了就好了,這雨總會停的。”

    凌朝風上前道:“我去,彪叔,你留在這里?!?/br>
    彪叔說:“不成,小晚大著肚子,有什么事自然你好照應(yīng)。我識水性,就是船翻了我也淹不死?!?/br>
    說著,彪叔跳上了船,水很急,他方才是死死拽住的船,這一上船,瞬間就被沖出去了。

    張嬸捂著心口,眼看著丈夫遠去,她忙跑回樓上去張望。

    凌朝風站在店門前,看著這好似結(jié)界一般的神奇景象,一貫不信鬼神的他,心里浮起了奇怪的念頭。

    這一年多來,客棧里奇怪的事情并不少,很多不可思議的事,都莫名其妙變得輕而易舉,且無論他如何探究,都找不到緣故……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回身,上樓來,走到三樓,臥房的門半掩著,她看見小晚挺著肚子跪在窗下,似乎正對著烏云密布的蒼天默念許愿。

    這已經(jīng)不是凌朝風第一次看見小晚向老天爺許愿了,許愿本是平常的事,小晚一貫虔誠,但讓他不可思議的是,仿佛妻子每次許的心愿,都會實現(xiàn)。

    就在他看著小晚的功夫,屋外嘈雜的雨聲漸漸輕了,陰沉的天開始變亮,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照射下來,仿佛生命的希望。

    眨眼間,暴雨停歇,河水緩緩?fù)讼拢璩L走到窗前來看,遠處的地面開始露出來,彪叔的船在半道戛然而止,他已經(jīng)可以正常地站起來走路了。

    小晚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凌朝風攙扶了她一把,他深深地看著小晚的眼睛,而她則好奇地看著外頭的景象,高興地說:“水退了,相公,水終于退了?!?/br>
    凌朝風卻是怔怔的,想從小晚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偏偏她的眼眸那樣清澈,能一直看見心底似的,他卻什么也看不出來。

    小晚只是單純地高興,高興雨停了水退了,又或許是,高興她的心愿實現(xiàn)了。

    凌朝風自責,他在想什么,他想把小晚想成什么?

    一場災(zāi)難過去,村民們紛紛下山回家,雖然家中有被水泡過的跡象,房屋未損壞,不算太糟糕。

    很多人跑到地里去看,雖然臘月里已經(jīng)不種莊稼,但泥土沒有被沖走,田地沒有變成沼澤,來年還能在地里種出莊稼。

    縣太爺驚魂未定地回到衙門,衙門里倒是一片狼藉,他剛坐下喘口氣,便有人來報,告訴他大水時,只有凌霄客棧幸免于難,像是有妖術(shù),在洪水里辟出一片天地。

    “當真?”縣太爺皺眉。

    “很多村民都看見了?!睅煚?shù)溃罢趥髡f呢?!?/br>
    縣太爺摸著胡子,哼哼道:“這凌霄客棧,當真古怪?!?/br>
    且說,白沙縣罹難水患并迅速脫險的這一天,京中皇城里傳出喜訊,皇后娘娘順利分娩,為和康帝產(chǎn)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數(shù)日后,白沙縣遭雪災(zāi)和水患的折子送到皇城,皇帝看過后,發(fā)現(xiàn)女兒出生之日,便是白沙縣脫險的那一天,龍心大悅,昭告天下,大公主乃吉星轉(zhuǎn)世。

    正文 107 若是被皇上舍棄

    公主誕生,普天同慶,和康帝向黎州府白沙縣撥下賑災(zāi)糧款,好讓百姓們過個安生的年。

    縣里村里的百姓損失可大可小,凌朝風和小晚照舊自掏腰包,托相熟的朋友代為救濟。凌朝風更是親自來了一趟青嶺村,給岳父送來五十兩銀子,讓他貼補家里的損失。

    這是許氏第一次見小晚往家里送真金白銀,自然遭了這樣的災(zāi)也是倒霉到了家,可到底是銀子,看得她兩眼發(fā)直。

    奈何如今不敢在穆工頭面前硬氣,穆工頭說要拿這些錢去買木材磚頭來修房子,再給村里窮苦人家送一些,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如此,便想起另一個人來,與王嬸家的一合計,倆人帶著一些自家做的吃食,不管籬笆院還一片狼藉沒收拾好,先踩著泥濘的路趕到鎮(zhèn)上來了。

    白沙鎮(zhèn)也是家家戶戶都遭了水患,特別是沿街店鋪,好些貨物都漂出來,這會兒各家鋪子的伙計忙著把能要的再撿回去,還要和來撿的百姓發(fā)生爭搶,到處都是亂哄哄的,看得人心煩。

    胭脂鋪里尚可,貨架原本就筑得高釘?shù)美危晏美餂]什么太大的損失,伙計們只要沖刷打掃一下就好,但后院住的地方,就十分狼狽。

    許氏和王嬸一來,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幫著收拾,岳懷音連聲說不必了,許氏裝腔作勢:“我們就是擔心你們幾個姑娘家忙不過來,才特特來幫忙的,岳姑娘別客氣,都是自家人?!?/br>
    如此,兩人熱火朝天的大干一場,果然,岳懷音不會辜負她們。

    她曾在訪仙閣攢下不少金銀,足夠自己豐足地過上幾輩子,雖然胭脂鋪在白沙鎮(zhèn)做不出什么生意了,可外地來的單子不少,她的積蓄加上營生,許氏和王嬸雖是無底洞,她也填得起。

    要知道,能用錢籠絡(luò)的人辦成的事,便是這世上最簡單的了。

    許氏和王嬸,一人得了二十兩銀子,岳懷音還不好意思地說店里現(xiàn)銀不夠,眼下錢莊也沒緩過來,不好去取銀子云云。

    可莫說二十兩,就是二兩銀子,兩個女人也高興。而她們不僅帶著銀子回村里,更是帶回了凌霄客棧的傳說。

    很快,青嶺村的人也都知道,這場災(zāi)難里,只有凌霄客棧毫發(fā)無損。

    原先眾人忌憚客棧,是怕他們殺人越貨賣人rou包子,如今再怕,就是恐懼妖魔鬼怪。

    奈何去往白沙河碼頭,只有這一條路,不知是誰起的頭,往知縣衙門說,要讓凌朝風把客棧遷走,要縣太爺把他們趕出白沙鎮(zhèn),鬧得沸沸揚揚。

    臘月二十八那天,凌朝風被捕快帶走了,但在那之前,他就從鎮(zhèn)上的朋友口中知道了這些日子百姓們在傳說什么,早早與小晚商量,縣太爺那個昏官,必定要來敲竹杠了。

    凌朝風走時,就帶了銀票,到了衙門,矢口否認自家客棧沒有遭水患,道是一樣泡得面目全非,只是客棧樓高,人沒什么事罷了。

    說完這些,就把銀票送上,足足一千兩白銀,說是請老爺拿去賑濟災(zāi)民。

    縣太爺兩眼放光,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又聽得凌朝風說,他要再去一趟黎州府,請梁大人救濟那里的百姓,這昏官再傻也該明白了。

    凌朝風用錢來息事寧人,但若自己不領(lǐng)情不滿足,他就要動用和知府的關(guān)系來對付自己。

    縣太爺沒這么傻,他一個芝麻官,年俸才區(qū)區(qū)不足五十兩白銀,之前破了大案等著朝廷賞賜,眼巴巴到了年關(guān),連個銅板響聲都沒聽見,這一年,算是白干了。

    一千兩,縣太爺活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大數(shù)額,由此可知凌霄客棧的家底有多厚,但他大可以放長線釣大魚,在以后的日子里與他們慢慢磨,要是真把這財神爺趕走了,豈不是斷自己的財路。

    如此,凌朝風無事從衙門退出來,在街上人奇異的目光注視下,返回凌霄客棧。

    岳懷音就站在自家店鋪里看,凌朝風要回去必定要經(jīng)過這里,他還是那樣風度翩翩,他怎么能長得這樣好看。

    天寒地凍,路人都是縮頭縮腦,只有他昂首闊步颯颯揚揚,披著黑色氅衣,襯著灰毛領(lǐng),清清冷冷高貴無雙的氣質(zhì),這樣的鄉(xiāng)下地方,為什么能出這樣的人物。

    岳懷音趴在門上,癡癡地看了許久。

    這日夜里,縣太爺來了,這一場災(zāi)難,叫他忙里忙外,累得半死,終于在美人兒身上找到安慰后,一臉饜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讓岳懷音為他清理。

    岳懷音忍耐厭惡,做著非人做的事,忽而聽這混賬說:“凌朝風好大手筆,如今老爺我,才真正是有權(quán)又有錢,一千兩啊,換成白銀,能不能把老爺我埋在里面?哈哈哈……”

    “區(qū)區(qū)一個客棧,能有這么多銀兩,大人您不奇怪嗎?”岳懷音挑唆道。

    “管他怎么來的錢,他能來錢,老爺我就能要到錢,那些吵吵嚷嚷的老百姓,能給我什么?”縣太爺啐了一口道,“朝廷下發(fā)的賑災(zāi)糧款,原以為到手能扒掉一層皮,結(jié)果梁知府那老東西,竟然親力親為下訪到各村各家,他以為自己多高風亮節(jié)啊,肯定先填飽了肚子,再管下面的死活。老東西,他這樣對我,待有一日我能越過他去,一定先弄死他?!?/br>
    岳懷音心生一計,便撒嬌撒癡說:“大人,奴家從沒見過那么大數(shù)額的銀票,能賞奴家看一眼嗎?”

    知縣倒也機警,嗔道:“怎么著,你拿了去逃得遠遠的,老爺怎么辦?”

    岳懷音卻捧著他的命根子說:“奴家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只怕將來人老珠黃,遭大人嫌棄,如今青春年華時,便要盡心盡力地伺候您。奴家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鑒,沒想到大人,竟是這般懷疑人家的心?!?/br>
    她含淚欲泣的模樣,牽動老色鬼的心魂,忙說:“好好,明日夜里我來,叫你看一眼。不過除夕元旦要在家來不了,待過了年初五,老爺要狠狠在你這里住上三天,你這小身板子,到時候可別吃不住?!?/br>
    岳懷音笑了,可避開他的目光,立刻露出陰毒的表情,等著吧,一千兩,我讓你一兩銀子都沒有,凌霄客棧想全身而退,做夢。

    隔天一早,送走老色鬼,岳懷音便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婢女來送茶水,瞥一眼見到她在調(diào)配什么東西,只當是店里的新貨,誰能多想什么呢。

    可是到了夜里,知縣來了,嘚瑟地帶了那張銀票給岳懷音看,她趁老家伙熟睡時,往銀票上噴了一些水,烤干了后,再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除夕早晨,送他出門,約定了初五夜里再見,岳懷音故意提醒縣太爺檢查了一下銀票,他笑呵呵地說,過年時要裝在匣子里祭祖,要給老母親看看,要嘚瑟好久好久。

    岳懷音,就更高興了。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除夕,二山雖然不在家,但大慶和素素帶著兩位老母親來,一家子熱熱鬧鬧,還有小晚肚子里即將出世的娃娃,凌霄客??芍^人丁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