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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黑店小娘子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小晚捧著梨,前幾天見到好吃的,她舍不得吃,這兩天,實(shí)在是吃得太多,她吃不下了。

    嬸子的話那么暖心,為啥村里的婆娘們都那樣刻薄尖酸呢,她是不是傻子呀,前幾天那樣鬧,還膽大包天地逃跑,差一點(diǎn)就錯過這么多好人,差一點(diǎn)就辜負(fù)老天給她安排的好日子。

    “嬸子,時(shí)辰差不多了,咱們送水進(jìn)去吧。”二山跑來后門說,“他們該起來了?!?/br>
    于是小晚一起幫忙,打了水往樓上送,好給客人起床洗漱用。

    嬸子讓她留在走廊里就好,她和二山把水端進(jìn)去,從北邊兩間屋子過來,要讓那些伙計(jì)先起來,好讓馮老板隨時(shí)差遣。

    小晚守著水桶木盆等在走廊里,忽見南面那間云萊的門被踹開,一個滿面猩紅的人嚷嚷著:“來人,來人?!?/br>
    小晚怔怔地看著他,那人也看見了小晚,指著她吼:“你,過來。”可是見小晚不動,頓時(shí)惱火了,跌跌撞撞跑過來,帶著滿身的酒氣,直直逼向小娘子。

    小晚步步后退,眼看著自己要被人抓住,夫君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高高地?fù)踝×诵⊥淼纳眢w,語氣冰冷但言辭客氣:“馮二爺,你喝醉了?!?/br>
    那醉鬼卻是不服的,竟是要和凌朝風(fēng)動起手來,大喊大叫的驚動了所有人,鬧了一場,被眾人扛了回去,醉得不省人事,很快就睡著了。

    張嬸依然見怪不怪,手腳麻利地將屋子里的酒壇酒瓶都收走,換氣通風(fēng),而小晚早被凌朝風(fēng)送回臥房,等再見到自家相公,不似上回那般責(zé)怪她多管閑事,只關(guān)心地問:“嚇著沒有?別怕,他只是喝醉了?!?/br>
    小晚連連搖頭:“我不怕?!?/br>
    凌朝風(fēng)溫和含笑:“越來越能干了。”

    之后因那馮二爺睡著了,客棧里很安靜,伙計(jì)們在底下喝茶聊天,也沒有人大聲嚷嚷。

    日頭匆匆西去,廚房里熱火朝天地準(zhǔn)備晚飯,小晚端著菜出來,聽見馮老板對凌朝風(fēng)說,從東洋帶了上好的酒來,要一起去地窖開箱子,說是當(dāng)做成親的賀禮,送給他們。

    不想這一去,卻是出了大事,客棧地窖的門前,那馮二爺橫在地上,七孔流血,早已經(jīng)死透了。

    小晚只記得商隊(duì)的人亂作一團(tuán),張嬸拉著她在柜臺里冷眼相看,天黑時(shí),衙門里的人來了,他們鼓搗了半天,最后見凌朝風(fēng)跟著他們走了。

    “相公?”小晚惶然醒過神,追到門前。

    那捕快冷冰冰地說:“凌掌柜,跟我們走一趟吧。”

    小晚驚得渾身發(fā)抖,抓著凌朝風(fēng)的衣袖,哀求那些人:“不要抓我家相公,他沒有殺人。”

    正文 022 尋夫

    捕快似有些不耐煩,天色已晚,從這里回衙門還有好長一段路,倒也沒太多不客氣,只冷冷道:“凌掌柜,時(shí)辰不早了,可不敢讓知縣大人久等。”

    凌朝風(fēng)明白,耐心地輕輕拿開小晚的手:“不怕,我很快回來,店里出了人命,總要有個交代?!?/br>
    “可是……”小晚目光顫顫,已是急得通紅。

    “跟著張嬸,在家等我。”他一笑,便轉(zhuǎn)身跨出門。

    “朝風(fēng)!”看著丈夫的身影往夜色里去,小晚的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塊。

    凌朝風(fēng)稍稍頓足,雖是背對著小晚,卻是笑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小晚喊他的名字。

    “晚兒,別怕,掌柜的很快會回來。”張嬸跟上來,摟著她勸道,“我送你回屋子里去。”

    “嬸子……”小晚哽咽,本是要哭的,可轉(zhuǎn)身見商隊(duì)的伙計(jì)三五成群沖著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便不自覺地挺起腰桿,她才不要哭給這些人看。

    跟著捕快一起走的,還有馮老板,他們本是兄弟三人,死的是老二,還有位三爺留在這里,小晚跟著張嬸上樓時(shí),那馮三爺坐在樓梯口的八仙桌旁,小晚隱約聽見他念“死得好”。

    張嬸也聽見了,娘兒倆對視一眼都沒做聲,匆匆上樓去。

    馮二爺?shù)氖滓呀?jīng)被送去衙門,待仵作驗(yàn)尸判明死因,找出兇手后,才會歸還。但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商隊(duì)價(jià)值連城的貨物還在客棧的地窖里,所以大部分人留在這里,不是等衙門的結(jié)果,而是守著他們的貨。

    人既然在這里,便要照樣伺候他們吃飯喝水,自然住店的錢也是照收,樓下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商隊(duì)的伙計(jì)們終于都吃了飯回房歇著,客棧里重新安靜下來。

    小晚坐在窗前,趴在窗欞上,嬸子說讓她別再下樓,碗筷什么的明天天亮了再收拾,可是明天天亮了,凌朝風(fēng)會回來嗎?

    這才幾天呀,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急轉(zhuǎn)直下,從孫夫人到馮二爺,回回都是麻煩。

    “相公。”小晚忍不住哽咽了。

    如果老天要把凌朝風(fēng)從她身邊帶走,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再讓她回到從前的生活,不是吃不起苦,而是會徹徹底底明白,她的人生沒有希望。

    月光灑進(jìn)來,小晚抬起淚眼。

    就是從這扇窗,她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丈夫,雖然當(dāng)時(shí)被嚇得魂飛魄散,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只記得他威風(fēng)凜凜,凌朝風(fēng)超出了她曾經(jīng)對未來夫君的一切想象,不論是樣貌,還是他對自己的好。

    從前后娘打她,劈頭蓋臉怎么順手怎么打,有一天她娘家的親戚來,說是打臉外人看得見,而且臉打壞了將來不好嫁人,哪怕賣給人牙子,也是漂亮的比丑的值錢。于是后娘再打她就不打臉,而她越長越好看,成了青嶺村里最漂亮的小美人。

    可惜命太硬,而后娘太潑辣,同村的人不敢要她,往外頭嫁,人家嫌命硬壓禮錢,后娘就覺得不值當(dāng),十五六歲的年紀(jì)也不算大,就一直拖著。

    其實(shí)也不是她難嫁,也不是真的沒人家要,是后娘想用她的臉,多賺一些錢。

    如今遇見凌朝風(fēng),小晚也不知道,是她運(yùn)氣好,還是繼母運(yùn)氣好?,F(xiàn)下出了這檔子事,凌朝風(fēng)若是坐大牢,她就是吃再多的苦,也要等著丈夫出來,可若是殺人償命……

    小晚猛地?fù)u頭:“不會的,相公沒有殺人。”

    外頭一陣風(fēng)吹過,能聽見床單在風(fēng)里撲騰的聲響,這一天忙忙碌碌下來,竟都忘了把床單收進(jìn)來。

    小晚趕緊下樓跑到后門,可她身子?jì)尚?,捧不住幾條,非要來回幾趟才能收完,她抓著床單,心里只是略略有個念頭,若是能一下子就收完該多好。

    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讓她目瞪口呆。

    只見床單掙脫了夾子,乘風(fēng)而起,徑直從她屋子的窗口飛進(jìn)去,眨眼功夫,繩子上就空蕩蕩,連她捧在身上的床單也飛走了。

    小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僵硬了片刻,趕緊跑回樓上,一床一床的被單枕巾已經(jīng)疊整齊擺在桌上椅子上,而張嬸聽見動靜上樓來看她,瞧見這光景,忙道:“哎呀,我把這件事忘了,晚兒,你真是太勤快了?!?/br>
    小晚茫然地看著她,張嬸說:“開庫房動靜大,別叫他們以為我們是開地窖惦記他們的東西,我明天早上來收,晚兒,你早些睡,把門反鎖上?!?/br>
    “嬸子……”小晚說不出話。

    “不怕,我和你叔還有二山,今晚都住在二樓,那些人不敢上來?!睆垕鹫f完,就關(guān)上門走了,還叮囑小晚鎖門,等聽見里落鎖的聲響,才離開。

    小晚站在門前,怯怯地望著那堆疊好的床單枕巾,咽了咽唾沫,忽然一個激靈,跑到桌前跪下,雙手合十虔誠地祈求:“凌朝風(fēng)他沒有殺人,求您保佑他,保佑他……”

    她又求又拜,對著一堆床單,怕是別人瞧見,一定當(dāng)她是瘋子,可小晚知道發(fā)生過什么。

    拜完了,她跪坐在地上,十指并在一起,不經(jīng)意地,目光落在了無名指上的玉指環(huán)。

    一縷月光透過窗戶,剛好落在手上,玉指環(huán)在月色里泛出瑩潤的光澤,她摸了摸戒指,口中念念有詞,又從桌邊膝行到窗下,向著浩渺星空,深深叩拜祝禱。

    一夜相安,隔天彪叔和張嬸起個大早,要為客人準(zhǔn)備早飯,二山下去開店門,匆匆跑回來說:“嬸子,底下門開過。”

    “難道是掌柜的回來了?”張嬸皺眉,悄然上三樓來,伸出手指頭在新房門上輕輕一戳,門竟然開了。

    屋子里空無一人,床鋪整整齊齊,不知是一夜沒睡還是早起就整理好的,而新娘子,不見了。

    “晚兒?”嬸子在樓上樓下找了一圈,都不見穆小晚的身影,她忙吩咐二山,“你去追,一定是去衙門找掌柜的了。”

    這會兒功夫,天才剛剛亮,可小晚在月亮高懸時(shí)就出門了,二山追出客棧時(shí),她已經(jīng)到白沙鎮(zhèn)了。

    到底是十里八村最熱鬧的地方,沿街店鋪攤子都在準(zhǔn)備開張,晨曦里,各店的伙計(jì)忙進(jìn)忙出,小晚腆著膽子上前問:“小哥,請問您知道縣衙在哪兒嗎?”

    那些人打量小晚,大清早問衙門在哪里,自然惹人奇怪,他們抬手一指:“往北走,最北邊就是?!?/br>
    她千恩萬謝,便要找去,只見對門的店卸下門板打開鏤花木門,屋檐底下走出漂亮的年輕女子,紗裙飄飄,她抬頭張望天色,滿意地一笑。

    一回眸,和街這邊的小晚對上了目光,小晚認(rèn)得,是那位自稱開胭脂店的岳姑娘。

    正文 023 神奇的玉指環(huán)

    岳懷音同樣認(rèn)出了小晚,她端莊優(yōu)雅地一頷首,微笑相待。

    那日進(jìn)客棧,見著這小娘子與那位年紀(jì)較長的婦人,都是盤發(fā)裝扮,她就在心里想,必有一位是凌掌柜的妻子??刹恢枵乒裨谑裁茨昙o(jì),不知是其中哪一位才是夫人。

    小晚今早雖是出門著急,也好生打扮了一番,不愿去了衙門給凌朝風(fēng)丟臉。而她還是新嫁娘,衣柜里多是喜慶吉祥的顏色,選了大紅中衣,外頭是白底繡黑金祥云的曲裾,紅綢腰帶系在一側(cè),長長地飄在風(fēng)里。

    懷音姑娘紗裙飄飄,優(yōu)雅多姿,而小晚則是靦腆溫柔的小婦人,她不懂大戶人家的禮儀,但從小也知禮貌,便照著岳姑娘的樣子欠身還禮。

    今日不宜寒暄,更不是來光顧胭脂鋪,她要去找她家相公。

    行禮后,小晚便朝著北邊去,才走幾步,有人在背后喊:“小娘子,往南邊走,他們逗你呢?!?/br>
    小晚惶然回眸,到底朝北還是朝南?她聽得更糊涂了。岳懷音見這光景,便輕提紗裙朝她走來,像是要問她怎么了。

    “小晚?”

    卻是這一刻,熟悉的聲音在遠(yuǎn)處響起。

    大清早,街上安靜,稍稍大點(diǎn)聲,就能傳得很遠(yuǎn),小晚聽見相公的聲音回過身,凌朝風(fēng)還離得她很遠(yuǎn),可僅僅一抹背影,他就認(rèn)出了自己。

    “相公,相公……”

    岳懷音還未走到小晚身邊,便見嬌小的人提起裙子朝遠(yuǎn)處的男子跑去,離得遠(yuǎn)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那頎長挺拔的身姿,緩緩從晨曦里來,實(shí)在風(fēng)度翩翩。

    小晚跑得急,然曲裾束身,她從客棧來時(shí)便是一路急促的碎步,她過去從沒穿著這樣的衣裳,這會兒跑起來,雙腿便像是被綁了繩子,腳步跟不上心里的著急,身體重心往前一沖,啪的一聲就摔倒在地上了。

    凌朝風(fēng)疾步趕來,將地上的人抱起,便見一張?bào)@喜萬分的小臉,眼睛里閃著淚花,她很仔細(xì)很仔細(xì)地盯著自己看,把眼眉鼻子都瞧了一遍,仿佛怕認(rèn)錯人似的。

    “才分開一晚上,就不認(rèn)得了?”凌朝風(fēng)攙扶小晚站起來,沉著臉責(zé)問:“這么早,你在這里做什么,不是讓你在家等我?”

    凌朝風(fēng)一夜在外頭,沒有刮臉,下巴上有了胡渣,小晚伸手摸了摸,昨天早晨,她還給相公打熱水敷臉刮胡子,是她的夫君沒錯。

    凌朝風(fēng)俯身拍去小晚裙上的灰塵,問:“摔疼沒有,你一個人跑出來的?”

    小晚卻只是傻樂,嘴角快揚(yáng)到耳朵根子去了。

    “回去再跟你算賬。”凌朝風(fēng)輕聲責(zé)備,可見小晚那么歡喜,知道她惦記自己的安危,不禁觸動心里的柔軟,拍拍她額頭,“好了,回家?!?/br>
    那邊店里的伙計(jì),本是逗著小晚,給她指了相反的方向,幸好還有人揣著幾分良心,這會兒見小娘子的男人來了,還是這樣氣勢不凡的人,都紛紛躲進(jìn)店里去。

    自然小晚不會拉著凌朝風(fēng)去計(jì)較,倒是見岳懷音站在路邊,想到人家方才主動和自己打招呼,便對相公說:“這就是那天路過我們客棧的岳老板?!?/br>
    凌朝風(fēng)作揖自報(bào)名姓,懷音福身還禮,抬起秋水雙眸,入眼氣質(zhì)非凡的男子,下巴星點(diǎn)胡渣雖帶出幾分滄桑,若是收拾整齊,必是驚世俊美的面容。

    年輕女子的心微微一顫,難道那日小翠趴在馬車?yán)镎f的英俊公子,就是他?

    “岳姑娘,下回路過我們客棧,請您再來喝杯茶?!毙⊥矶Y貌地說,說罷朝夫君甜甜一笑,“相公,我們回家吧,嬸子不見了我,一定著急了?!?/br>
    他們并肩離去,男子的步履如風(fēng)和小娘子的嬌憨笨拙,在晨曦里漸行漸遠(yuǎn),街面上越來越熱鬧,各家店鋪都在準(zhǔn)備開張,岳懷音著實(shí)怔了片刻,隔壁店里的伙計(jì)跑來問:“岳老板,您認(rèn)得他們?”

    岳懷音頷首:“那日從碼頭來,去他們客棧坐了坐,是凌霄客棧的掌柜和……他的夫人?!?/br>
    那伙計(jì)大駭,張望了幾眼道:“那個男人就是凌朝風(fēng)?”

    懷音反問:“怎么了?”

    那伙計(jì)便絮絮叨叨告訴她凌霄客棧的傳說,而他們聽過不少凌朝風(fēng)的故事,卻鮮有人真正見過這號人,他勸岳老板不要再進(jìn)店門,以免損命傷財(cái),直等他家店主喊人做事,才跑開了。

    “小姐?”婢女小翠睡眼惺忪地跑出來,“小姐,你怎么起得這么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