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一個青樓廚娘,被抬進(jìn)將軍府做姨娘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誰曾想到,短短一年的時光而已,竟然一次次創(chuàng)造出驚人的奇跡,一躍而成為貴不可言的圣一品長公主! 除了她屢次立下的汗馬功勞,更多的,還是她在這位少年帝王心目中的地位,悍然不可動搖! 吃驚的,自然還有百里九,他也沒有想到,楚卿塵竟然會這樣冊封,呆立在原地,暗道幾聲“我滴個乖乖”,俄爾心中又有不忿:諾兒尚且還有一大家子需要照料,哪里有空給你協(xié)理宮務(wù)? 楚卿塵緩緩掃視腳下,最終目光定格在百里九的身上:“雖然小九小氣,沒有帶來聘禮,但是我這個做皇兄的,嫁妝還是必須要準(zhǔn)備的。” 百里九心里立即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沖著諾雅叫嚷:“老娘還在府里等著拜堂呢,皇上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們就趕緊回了,吉時耽誤不得?!?/br> 諾雅立即會意,沖著楚卿塵福身一禮:“謝過皇兄厚愛,那嫁妝我們暫時也用不著,您先留著,等以后有機(jī)會再說吧。” 楚卿塵也不勉強(qiáng),搖頭寵溺而又無奈道:“果真女生外向。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那朕就留著給小外甥做滿月禮。相信小九真正洗上一個月尿布,肯定就迫不及待地找借口往外跑了。” 這話百里九在下面也聽了個清楚,揚聲催促諾雅:“恁小氣,做皇帝舅舅的,玉如意,長命鎖不送也就罷了,哪有送禮送個鐵疙瘩的?你還戀戀不舍地做什么?” 諾雅轉(zhuǎn)過頭來,對著百里九回眸一笑:“那你可要接好了!” 百里九還沒有來得及勸阻,諾雅已經(jīng)足尖一點,從天壇之上御風(fēng)而行,衣袂翩躚,猶如輕盈的穿花彩蝶一般,從頂端飄然落下,徑直撲進(jìn)百里九的懷里。 百里九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抱個滿懷,提著的心才放下來,掂量掂量:“看看你這出息,這幾日肯定沒少吃我大舅哥家的好東西。這樣重,我那花轎是否能承受得住?” 諾雅攬緊他的脖子,斜睨那些金雕一眼:“誰若是偷懶不出力,回去就把它宰了燉湯。左右以后大楚太平盛世,干脆就卸磨殺驢好了?!?/br> 百里九無奈地抱著她往喜轎走,仍舊碎碎地嘮叨:“這話可亂說不得,萬一皇上聽了去,殺了你夫君這頭驢就不好了?!?/br> 眼看兩人果真要乘坐喜轎飛走,可把一旁的老將軍嚇了一個夠嗆,面對著千軍萬馬壓境面不改色的他嚇得面色蒼白,忙不迭地上前勸阻:“小九,你怎么這樣胡鬧?諾兒如今還有身孕,豈可以這樣冒險?” 百里九腳步一頓,想想老將軍考慮得周全,自己委實有些大膽。 諾雅興奮難捺,一時忘形,見了老將軍,羞窘地落下地來,有些不情愿,但是又不想駁了老將軍的面子,勾著頭,有些委屈地“嗯”了一聲。 就這委屈噠噠的一聲輕“嗯”,可把九爺心疼得夠嗆,他對老將軍點頭順從道:“父親言之有理,我這就將這群畜生哄走?!?/br> 言罷打了一聲呼哨,盤旋在上空的金雕各就各位,一個俯沖,就將喜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チ似饋?,緩緩升了上去?/br> 老將軍這才放下心來,對百里九訓(xùn)導(dǎo)道:“以后都是做父親的人了,要穩(wěn)重一些。” 百里九老老實實地點頭,暗中撓撓諾雅的手心,沖著老將軍嘻哈一笑:“最后一次?!?/br> 說完還不等老將軍反應(yīng)過來,一抻諾雅,攬住她的腰,足尖一點,兩人瞬間凌空而起,如比翼彩蝶,翩然落于喜轎之內(nèi)。喜轎極明顯地向下一墜,然后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仄饋?,馱著兩人徑直向?qū)m外飛去。 老將軍勸阻已經(jīng)是來不及,暗中捏著一把冷汗,緊張地盯著喜轎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猶自踮腳,急如熱火螞蟻。 楚卿塵迎風(fēng)負(fù)手而立,仰頭看著那抹盛世海棠色凌空而去,與自己漸行漸遠(yuǎn)。他的目光逐漸變得虛無縹緲,秋風(fēng)颯颯里,滿身蕭索,那份落寞凄清就永遠(yuǎn)地定格在了眸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哎呀,我肚子疼 喜轎過宮門而不停,徑直向著將軍府方向。 諾雅坐在喜轎之內(nèi),眼見宮中的紅墻碧瓦次第從腳下流水一樣過去,歡喜得近乎手舞足蹈。 百里九緊張地?fù)Ьo她的水桶腰,嚇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他以為,是個女人乘坐這樣的喜轎,都會嚇得花容色變,驚呼連連,自家夫人縱然再強(qiáng)悍,她至少也要蜷縮進(jìn)自己懷里,安安生生的吧? 可是如今,被嚇得花容色變的是他,摟緊了別人的也是他,提心吊膽連聲驚呼的更是他,他一臉的驚恐與哀怨,果真后悔起自己一時沖動的決定,他又被這個女人的外表騙了。 酸秀才等人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樣貌,混在人堆里,手里還提著銅鑼木棍,眼見喜轎飛出了宮墻,知道事情成了,歡天喜地地?zé)狒[起來。 腳下的百姓紛紛停下手里的活計,仰頭呆呆地望了半晌,見一對璧人恍如天外飛仙,女子巧笑嫣然,男子風(fēng)華流轉(zhuǎn),衣衫凌風(fēng),飄搖若洛神凌波,皆呆愣住了。 終于有人認(rèn)出了兩人,一聲驚呼:“是九爺與九夫人!” 這兩口子真會玩,今天竟然玩到天上去了! 半個京城驟然沸騰起來,百姓們振臂呼喊:“九爺!九夫人!” 百里九緊摟諾雅,然后自袖口摸出一把碎銀錁子,徑直撒下去:“用銅鑼頂好腦袋?!?/br> 然后是第二把,第三把,好像取之不盡。 銀錁子掉落下來,酸秀才等人與百姓們歡呼得愈加熱鬧,一陣哄搶,誰會遮頭?巴不得那銀錁子掉落下來,將自己的腦袋砸個包也心甘情愿。更有不少貪心不足的,在下面一路狂奔,追趕著兩人的喜轎。 諾雅低頭看看:“看來你是有備而來?” 百里九手下猶自不停,又一把撒下去:“酸秀才他們可是與孫石進(jìn)冒著風(fēng)險串通好了跟我來搶親的,自然要賞喜酒銀子。更何況,京城成親都有規(guī)矩,沿路有攔截花轎討喜的,要賞銀子才能打發(fā),九爺自然要提前換好碎銀子,否則大個的砸下去,果真把人砸暈了怎么辦?” 諾雅大笑:“敗家子,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新郎官了?” 百里九點頭:“家里喜堂都準(zhǔn)備好了,今日我們奉旨大婚,重新拜堂,只有你我二人,圓滿了九爺我的夙愿?!?/br> “不要,”諾雅極不屑:“跪來拜去的,你今天還沒有過足癮不是?” 百里九想想,也有道理,笑著問:“你確定不拜堂了?” 諾雅篤定地點頭:“要拜你自己拜?!?/br> 百里九笑得不懷好意:“若是不拜堂,那就直接洞房了?” 諾雅也點點頭:“正好,我這次進(jìn)宮新學(xué)了一門獨特的手藝,正好可以大展身手。” 后來的后來,九爺抱著九夫人進(jìn)了洞房,后來的后來,想要一展身手的九夫人,突然冷不丁想起了公孫瑾送給自己的**香,九夫人用指甲挑了那么一小丟丟丟進(jìn)了燃燒的龍鳳紅燭里。再后來的后來,九夫人果真一展身手,徹底制服了九爺。 后來九爺經(jīng)常會意猶未盡地回憶自己那一晚所承受的摧殘,對于諾雅的”獨特手藝“贊不絕口。 就是不知道,九夫人為什么經(jīng)常罵一個叫做“公孫瑾”的家伙,從頭罵到腳,一天問候他許多次,詛咒他水深火熱,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令桔梗暮四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月后,安若兮養(yǎng)好了傷,就主動離開了將軍府。她走的時候,誰也沒有說,包括老夫人和沉浸在“新婚燕爾”中的百里九。 楚卿塵差人給她送來了一封燙金的聘書,是到洛陽女子學(xué)監(jiān)擔(dān)任女夫子。 安若兮知道自己這是占了誰的光,若是沒有諾雅,自己一個犯官之女,哪里會有這樣的待遇? 正如老夫人所說,天子登基,天下大赦,侍郎夫人從刑部大牢放了出來,長兄們被盡數(shù)流放邊疆充奴役十年。安若兮不恨不怨,父親這是協(xié)同謀逆的罪過,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 安侍郎夫人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牢獄之災(zāi),再加上承受打擊,擔(dān)驚受怕,已經(jīng)百病纏身。老夫人幫忙安置了,讓老湯頭過去看診過兩次,背地里告訴她,已經(jīng)是病入膏肓,活不過多少時日了。 在母親最后的這些時日里,安若兮想給自己尋一個安定的歸宿,讓母親也走得無牽無掛。她在百里府的尷尬處境母親是心知肚明的,雖然老夫人疼愛,慕容諾與百里九對她也客客氣氣,但是,自己總歸是一塊橫亙在兩人中間的骨頭,討人嫌棄。 楚卿塵的恩賜,給了她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希望,最起碼,她可以遠(yuǎn)離京城的流言蜚語與冷嘲熱諷,自強(qiáng)自立,不用依附誰,還可以,同劉mama相依為命。 慕容諾的這份人情,她要知道。 她走進(jìn)一念堂的時候,百里九不在,那個叫做桔梗的丫頭正沒大沒小地趴在諾雅的肚子上,雀躍著叫嚷:“他真的動了,好像是在伸懶腰?!?/br> 暮四先見到了她,一愣過后,上前行禮,被她抬手?jǐn)r住了,她害怕,從暮四嘴里吐出來的,是“安夫人”三個字。 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安夫人了,她只是安若兮。 諾雅見了她,沖著她微微一笑:“你來了?” 就像是對相熟多年的好友。 桔梗站起身,站在諾雅身后寸步不離,仍舊滿心提防。 “桔梗,去給安夫人倒杯茶。” 安若兮擺手制止住了:“叫我若兮就好?!?/br> “看你氣色好了許多。” “還要多謝你這些時日的照顧。” “都是應(yīng)該的?!敝Z雅淡然道,再也想不起應(yīng)該說些什么。 “今日皇上給我送來了女子學(xué)監(jiān)的聘書?!?/br> “多讀書總是好的,哪里像我,老是被人嗤笑粗俗?!敝Z雅自嘲地道。 安若兮羨慕地笑笑:“我讀過的書全都裝進(jìn)了肚子里,而你融合進(jìn)了骨子里,大家全都敬佩還來不及,有誰是出自于內(nèi)心的嘲弄?玩笑罷了?!?/br> 諾雅琢磨安若兮的神情:“你該不會是果真要走?” 安若兮點點頭:“以前做過太多的錯事,對你不住。很慶幸你能幫我尋到這樣一個好的歸宿?!?/br> 諾雅一陣默然不語:“你可以繼續(xù)留在將軍府的?!?/br> “你不用勸我,我早就應(yīng)該有自知之明,死皮賴臉了這么久,可惜歷經(jīng)過一次生死方才豁然開朗。我很慶幸遇到的是你和九爺,不至于太狼狽?!?/br> 諾雅突然就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勸解,畢竟她去女子學(xué)監(jiān)沒有什么不好,繼續(xù)留在將軍府,只是會耽誤了她的青春韶華。更沒有必要惺惺作態(tài)地勸了。 “那你自己多保重?!?/br> 安若兮笑笑:“那就就此別過了。” 諾雅起身:“什么時候走,給你踐行?!?/br> 安若兮抬手制止住諾雅:“等我定下來自然會跟你們說的?!?/br> 安若兮說得極是周全,卻在夜里就偷偷收揀了東西,晨起將軍府大門剛開的時候,就留下一封書信,然后帶著劉婆子走了。 老夫人總是不放心,差了下人專程過去伺候,被安若兮婉拒了。又托了當(dāng)?shù)叵嗍斓墓賳T照顧,書信往來,見她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將注意力全都放到諾雅身上來。 過了寒冬,春寒料峭,然后暖陽一日比一日暖,諾雅換下厚重的冬衣,身材依舊圓滾滾的,就像個白胖的rou球, 她愈加慵懶,總是賴在躺椅上曬太陽,用狐裘將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瞇著眼睛就是一只懶洋洋的貓。 老夫人早早地就挑選好了奶娘,接生婆子,嚴(yán)陣以待,恨不能天天帶著她們像練兵一樣,每日將接生的手藝cao練上百十遍。 諾雅平日里被多少雙眼睛盯著,走得急了,有人忙不迭地提醒,她好不容易跟泡泡親熱親熱,也立即有人大驚小怪地叫喚,這也做不得,那也去不得,她就索性什么也不做。 百里九又總是過來煩她,嫌她懶怠:“快些起來活動活動。老湯頭說看你肚皮,孩子個頭肯定不小,到時候可別生不下來,痛得吱呀亂叫?!?/br> 諾雅斜著眼睛看他,眼中滿是戲謔:“說的好像九爺挺有經(jīng)驗似的?!?/br> 諾雅輕描淡寫,百里九就有些著急,他每日里聽婆子們危言聳聽,見天介提心吊膽:“這樣的事情還少么?”說完又要“巴拉巴拉”數(shù)叨他聽來的那些雜聞軼事,諾雅忍不住打個哈欠,將狐裘披風(fēng)裹緊了身子,瞇上眼睛就要繼續(xù)睡。 百里九著急,上前就要拽諾雅的胳膊:“走,跟爺一塊散散步去。” 諾雅就勢伸個懶腰,突然就捂住了肚子,緊皺著眉頭叫喚:“哎呀,我肚子疼。” 百里九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松了手,一時間手足無措,片刻后方才反應(yīng)過來,扭身扯著嗓門沖著屋子里叫嚷:“生了!生了!” 話音剛落,屋子里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門簾打開,婆子們就從屋子里涌出來,緊張地問:“覺生啦?” 百里九扎撒著兩只手,忙不迭地催促:“快,快!” 他捂著心口,就覺得心慌氣短,好像喘不過氣來,渾身肌rou都繃得緊緊的。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婆子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而且早就在老夫人的督促下演練過多少次,聞言大喜,好似都看到金晃晃的元寶在自己面前晃悠。興奮地指使幾個聞聲出來的丫頭:“快些燒熱水!記得干干凈凈的!還有,快點把開水煮過的單子鋪好!” 幾個丫頭慌亂了手腳,左晃晃,右晃晃,手都不知道往哪擱。 “還有,快點通知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