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會來嗎？”

    諾雅勉強擠出一聲輕笑：“是想讓我過去攪得天翻地覆？還是讓我去見證你們的海誓山盟，接受秦寵兒趾高氣揚的*？”

    百里九半晌不說話：“千萬記得我曾經(jīng)承諾給你的話，我走了，明天晚上過來看你。”

    “不必了，九爺好生過你的洞房花燭罷！莫冷落了懷中佳人。”諾雅“砰”的一聲，閉了窗戶。

    百里九瞥了一眼她的窗口，難掩落寞，失魂落魄一般，將手里臉盆高舉起來，“噹”的一聲，那一擊就好像敲在了諾雅的心上一般，重重的，有點疼，就算是回音，都震得她的心“嗡嗡”作響，帶著顫抖。

    “噹！”又是一聲，百里九轉(zhuǎn)身就走，扯著粗啞的嗓門喊：“收破爛，廢銅爛鐵，破鍋爛蓋，別人不要的大姑娘小媳婦！”

    ☆、第二十八章 做口棺材做賀禮

    諾雅疲憊地嘆口氣，身子終于緩緩地從墻壁上面滑了下來，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更無法挪動半步。

    窗外的楚卿塵幽幽地嘆一口氣，推門進來輕輕地將她抱起，放在床上，細心地掩了被子。

    諾雅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明天，你果真不去嗎？”

    諾雅半晌不說話，楚卿塵站起身來，放下帳幔，細心地掩好了房間的門。

    “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明天會好起來的?！?/br>
    諾雅眼里強忍的眼淚方才滑落下來。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你，等不及了嗎？也許，那解藥，我可能會用不到了。

    諾雅睜著眼睛，一枕清淚，滿室凄清，煎熬著熬過冗長的夜，終于看見漆黑如墨的夜色里現(xiàn)出一縷曙光，然后撕裂黑暗，就像墨汁里緩緩注入清白的水，逐漸將墨色稀釋至不見。她的心卻一點一點沉下去，被夜色渲染，看不見一絲的晨曦。

    已經(jīng)是到了竹園以后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更是百里九大婚的日子。

    她今日不僅會失去自己最愛的人，毀滅曾經(jīng)向佛祖許下的愿望，甚至，她可能會失去活下去的機會，或者，永遠地萬劫不復。

    今天若是不能殺掉楚卿塵，意味著，殺手閣明天會加派頂級殺手前往楚卿塵身邊潛伏，伺機而動，永無安寧。也意味著，她將永遠與剔骨香的解藥失之交臂，沉默著等待死亡，而天煞，還不知道要無辜地代自己承受怎樣的苦楚。

    孰輕孰重，從來都沒有正確的答案，怎樣選都是錯。假如，她不是林諾雅，僅僅只是冷酷無情的殺手一諾地絕，那么，所有的困擾就可以煙消云散。

    諾雅起得很早，在廚房里忙碌了很久，才端了幾樣點心小菜和米粥出來。

    米粥是桂圓蓮子八寶粥，因為沒有提前浸泡，所以很耐煮，諾雅反復掀開鍋蓋，愣怔半晌，又重重地蓋上?；鹧嫣蝮轮伒祝羝麖浡苏麄€廚房，散發(fā)出香甜的氣味。

    她沖著楚卿塵笑得嫵媚嫣然：“吃飯了?！?/br>
    楚卿塵接過她手里的飯菜：“其實默兒煮的飯菜也很好吃，你不用這樣辛苦，應(yīng)該多休息?！?/br>
    “怎么會？煮個飯菜而已?！敝Z雅低著頭盛粥，碗里的米晶瑩剔透，閃著誘人的亮光。

    楚卿塵微微一笑：“今天的粥看起來不錯，令人很有食欲?！?/br>
    諾雅將粥遞給他，粥碗的熱燙她渾然不覺：“那就多吃一些。”

    “嗯，”楚卿塵輕輕淺淺地應(yīng)一聲：“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不如今天我?guī)愠鋈ド⑸⑿?，省得老是胡思亂想，這樣下去會悶壞的?！?/br>
    “不了，出去也沒有什么稀罕的地方?！敝Z雅婉拒道，強顏歡笑：“我沒事，早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就算是會難過也早就麻木了?！?/br>
    “小九早起的時候派人送來了請柬，問你去不去，我擅自做主回絕了?！?/br>
    諾雅一愣，然后呵呵一笑：“做得真絕，傷了人還非要再捅一刀子么？”

    “我已經(jīng)準備了賀禮，吩咐風馳一會兒送過去。”

    “換湯不換藥，還要收兩次賀禮，真不要臉?！敝Z雅憤憤地罵，好像很不以為意的樣子：“若是我，就用現(xiàn)成的竹子雕一副小棺材差人送過去?！?/br>
    楚卿塵也配合著佯作一臉輕松：“送棺材做什么？升官發(fā)財？”

    “不對，我要做一口棺材，棺材里面裝兩個小人兒，一個是百里九，一個是秦寵兒，祝他們生不同寢死同xue，死了也可以在一起?！比缓笸嶂^頑皮地沖著楚卿塵眨眼睛：“你說我善良不？”

    楚卿塵用調(diào)羹攪動著碗里的粥，隨口道：“那我就按照你說的辦，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不及你的心情重要?！?/br>
    諾雅正在擺放小菜的手一僵：“卿塵！”

    楚卿塵的調(diào)羹剛剛送到嘴邊，聽她這樣喚他，抬起頭來，眸中柔情如水：“怎么了？”

    諾雅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碗：“今天的蓮子忘了去芯，粥是苦的。不要喝了?！?/br>
    楚卿塵笑著說“好”，乖乖地放下手里的湯匙。

    諾雅端著米粥，隨手潑進竹林里，轉(zhuǎn)身去了廚房：“你先吃點點心，我重新做一個湯?！?/br>
    楚卿塵又是清淺地“嗯”了一聲。

    然后兩人面對面坐著吃飯。

    諾雅咬一口蒸餃，喝一口湯，再喝一口湯，再喝，卻怎樣也咽不下去，哽住了。

    楚卿塵喝一口湯，抬眼看一眼諾雅，低頭喝一口，再看一眼，再看，也食不下咽。

    誰都不再說話。

    諾雅看看天色，算算百里九與秦寵兒的大婚儀式應(yīng)該已經(jīng)快要開始了。怎么今天天氣這樣好，它就不打個雷呢？

    風馳進來稟報：“宮里來人傳話，今日戶部出了一點事情，皇上說，您若是有空閑的話，就過去處理一下?！?/br>
    楚卿塵不想去：“若是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明日再說吧，就說我今日身體抱恙?！?/br>
    “皇上的旨意你都敢違抗？你快些去吧?！敝Z雅催促他：“今天默兒要教我用湘妃竹做竹扇的?！?/br>
    楚卿塵堅決地搖頭：“我留下來陪你，明日再去也是一樣?！?/br>
    諾雅氣哼哼地不領(lǐng)情：“你就是害怕我把你寶貝的那幾株竹子都砍光是不是？”

    “隨你喜歡?！?/br>
    “我還要用你的畫作做扇面。”

    楚卿塵還是寵溺地笑：“可以?！?/br>
    “我的手工再加上你的墨寶，巧奪天工，肯定能賣出高價錢。”諾雅掰著指頭算：“你若是在這里，我怎么好意思下手？再說，你會心疼的?！?/br>
    “你愿意怎樣都好?！?/br>
    “中午我做好吃的酬謝，你回來的時候，記得順路帶一壇桃花釀?！?/br>
    楚卿塵喜茶不喜酒，竹園里并沒有酒，吃飯也寡淡。

    他探究地看看她：“你確定沒事？”

    諾雅不耐煩地將他往外推：“你真啰嗦?！?/br>
    他只能無奈地笑：“那我早些回來，下午吃過飯陪你去散心。”

    我的心都已經(jīng)散成八瓣了，還怎樣散？

    諾雅嬉笑著將他送出去，又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些惴惴不安，幾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卿塵一直在留心著她的臉色，忍不住問。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昨天欣兒說京城的治安最近不是太好，不行的話，就多帶幾個侍衛(wèi)吧？”諾雅猶豫片刻，實在忍不住提醒道。

    楚卿塵有些意外，微微一笑：“放心好了，我的身邊除了風馳，還有其他暗衛(wèi)，身手都不錯，平時你見不到而已?！?/br>
    諾雅這才放下心來：“自己也要小心提防一些，總有些詭計多端的人，要千萬小心?！?/br>
    楚卿塵伸出手，將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頭發(fā)挽到耳后，極是自然：“怎么突然想起來說這些？”

    “想起昨天欣兒說的話，有些心驚rou跳，還是防患于未然的好?！?/br>
    “你這是在關(guān)心我嗎？”楚卿塵淡然一笑，帶著欣喜。

    “若是這樣打趣我，以后我就不說了?！敝Z雅佯裝惱怒。

    楚卿塵方才作罷：“我去去應(yīng)付了差事就回。”

    “嗯?！敝Z雅笑得婉約：“記得帶回來桃花醉?！?/br>
    楚卿塵方才放下一半的心，轉(zhuǎn)身離開。

    諾雅果真拿了刀子想砍竹子，不過她不想做什么竹扇，她想做一口棺材。若是百里九晚上果真來的話，就送給他做新婚賀禮。

    為人么，就是要惡毒一些的好，這樣才解氣。像她這般善良，早晚被人裝進棺材里。

    她晨起倒了蓮子粥的地方，竹根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相信用不了兩天，整棵竹子根部就會壞死。她想，楚卿塵發(fā)現(xiàn)了也好，最好給自己來一個痛快的。

    默兒從外面急匆匆地進來，拉著她往外走，比比劃劃，諾雅也不太清楚她所要表達的究竟是什么。今日駝背公出去了，只留她看守著竹園，難不成是有人來了？

    莫名其妙地出去，才知道是宮里來人了，看他服飾，品級應(yīng)該還不算低。見了諾雅躬身唱了個喏，道：“奴才是蕙夫人殿里的管事，蕙夫人差我給夫人您帶些賞賜過來?！?/br>
    諾雅不由就是一怔，上次自己進宮倒是的確見過蕙夫人，她對自己冷冷清清，看起來不是太歡喜，平白無故的如何會給自己賞賜？

    太監(jiān)揮揮手，就有一個小跟班上前，手里端了一個朱漆托盤，托盤上蓋著一層紅布。

    太監(jiān)一揚手，將托盤上面的紅布揭了下來，諾雅定睛一看，是三樣點心：湯圓，水餃和驢打滾。

    “蕙夫人說林夫人精于廚藝，自然也應(yīng)當明白這些吃食的含義，也肯定知道，怎么個吃法最合適。”

    諾雅自然心知肚明，蕙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送行餃子接風面，吃餃子助腳力，這是最委婉含蓄的說法，另外兩種滾湯圓和驢打滾，更是不言而喻，卷鋪蓋滾蛋。

    喔不，她是空著手來的，鋪蓋都沒得卷。

    欣兒昨日曾經(jīng)說起過，蕙夫人對自己有些不滿，她心知肚明，自己這樣的禍水定然不受蕙妃待見，換做自己做母親，肯定比她還要直接，直接拿著苕帚就掃地出門。

    這應(yīng)該還是沾了百里府的一丁點光，否則蕙夫人送自己的，就不是吃食，而是鴆酒一杯或者白綾一丈了。

    ☆、第二十九章 暗殺

    換做常人，看到這三樣吃食，怕是都要羞愧死了，偏生，諾雅的臉皮都是被訓練出來的，而且?guī)煾甘敲劥蟪陌倮锞?。百里九是不要臉，諾雅是撿起他的臉皮貼在了自己臉上，標準二皮臉。

    她上前接過賞賜，笑吟吟地謝過：“多謝蕙夫人賞賜，諾雅很喜歡，也懂得如何吃法。這水餃和湯圓么，自然是在茶壺里面煮好吃了，我和默兒的午飯就有著落了。”

    公公就是一愣，民間有俗語，茶壺里面煮湯圓和啞巴吃餃子，那都是說“心里有數(shù)”，沒想到諾雅竟然這樣狂妄無禮：“林夫人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那灑家就告退了，回去如實稟報給蕙夫人知道?！?/br>
    諾雅的袖子里有兩粒蓮子，恰巧早起煮蓮子粥的時候，自己從蓮子里面挑出兩粒沒有去芯的，害怕丟在地上被人踩了滑倒，就順手裝進袖口里。她摸出來遞給太監(jiān)：“麻煩公公將這兩粒蓮子帶給蕙夫人?！?/br>
    蓮子素有清心明目的功效，那公公先入為主對諾雅沒有什么好印象，以為她這是有意以下犯上，譏諷蕙夫人，面色就是一沉，口氣也沖了起來：“你確定？”

    諾雅點點頭，苦笑一聲：“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