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諾雅想笑,出口卻是一陣輕咳。 楚卿塵將伸出的手蜷縮回來,關(guān)切地問:“你現(xiàn)在覺得怎樣?” “身輕如燕,中氣十足,我沒事啊?!?/br> 百里九一個暴栗彈過去,落在她的額頭卻減了五分力道:“又逞能,說句示弱的話你會死???” “你就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我說句沒事也招你惹你了?你就想氣死我好獨吞我的天然居是不是?” 百里九頗為無奈地翻個白眼,滿臉嫌棄:“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爺腰纏萬貫,當初花在錦娘身上的銀子,都能買下你十個天然居,會稀罕你這點東西?” “花了十個天然居,你都沒能把錦娘娶進將軍府,你還好意思說話?”諾雅的話脫口而出,才想起楚卿塵就在身邊,看他一臉黯然,以為是百里九說錯了話,偷偷地擰了他一把,然后訕訕地對楚卿塵道:“對不起,二皇子,我們只是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卿塵看著兩人打情罵俏,微微勾唇一笑:“沒關(guān)系。如果你身子無恙的話,我就先回府去了,改日再來看你?!?/br> 諾雅見他滿面風塵,也是一臉疲態(tài),應(yīng)是連夜匆忙趕路,精疲力盡。她掙扎著下地,想要相送,被百里九一把按住了:“元寶,送客!” 楚卿塵欲言又止,最終卻是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出了藥廬。 諾雅眼看著楚卿塵離開,轉(zhuǎn)身開門見山地問百里九:“我是不是毒發(fā)了?” “放心,看你的手相,你的命硬的很,我的一輩子都斷送在你的手心里,比斷掌還毒,你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不過,我們的百年大計可能要延緩一段時間而已?!卑倮锞呸揶淼馈?/br> 百里九這樣說,諾雅也就信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吃頓飯再跟你吵架,我沒有力氣了,牢房的飯很難吃,夜里也睡不著,老鼠一個勁往身上爬?!?/br> 百里九彎下腰:“我抱你回一念堂?!?/br> 諾雅竟然也不掙扎,就乖巧地偎在他的懷里,兩只胳膊吊著他的脖頸,蜷縮起來,蹭著他的胸前,懶洋洋的就像一只陽光下的小肥貓。 “沒想到殺害李茗祖的,竟然是殺手閣的殺手。” 百里九想提起天煞,終究還是忍下了,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難為二皇子是怎樣查出來的?” 百里九略一猶豫,悶聲道:“不知道。” “那殺手既然悍不畏死,怎么會將自己殺害李茗祖的事情供認不諱呢?” 百里九抿了抿唇:“不知道?!?/br> “我猜,唯一能撬開殺手的嘴巴的,也就只有錦娘了?!?/br> 百里九腳下一頓,不說話。 “我適才看到那殺手一直在瞪你,恨之入骨的樣子?!?/br> “他眼睛抽筋了吧?” 諾雅伸出手,摸摸他明顯憔悴的臉:“兇手是你查出來的是不是?風馳和二皇子全都風塵仆仆,明顯只是剛剛趕回京,哪里有這樣巧合的事情?!?/br> 百里九唇角微微綻開一抹笑意:“你身子不好,不要咸吃蘿卜淡cao心?!?/br> 諾雅往他的懷里又縮了縮:“辛苦你了。” 百里九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酸酸澀澀的淚意,慌忙抬起頭,掩飾道:“今天好大的風?!?/br> ☆、第一百一十章 過墻梯 諾雅的身子后來看起來好像沒有什么事情,依舊能吃能睡,就是睡覺的時候經(jīng)常會夢魘,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百里九的懷里,或者是渾身大汗淋漓地從夢里驚醒,臉色蒼白。 找老湯頭來看過,老湯頭說是氣血虧虛,再加腎虛所致,背地里卻叫過百里九,猜測說是她吐出了胸腔里淤積的淤血,氣血通暢后,她的記憶有逐漸恢復(fù)的可能。但是,這也只是老湯頭的猜測,因為這些是單憑號脈而無法確診的。 楚卿塵帶了兩個極有名望的大夫過來看診,都是耄耋之年,退隱多年的杏林圣手,給諾雅看診過以后,皆搖著頭離開了。 諾雅照舊該蹦蹦,該跳跳,帶著泡泡圍著一念堂瘋跑,中氣十足地跟百里九吵架,偶爾還會爬高上低地掏個鳥窩,百里九的心提在嗓子眼里,小心翼翼地勸誡。 諾雅伸個懶腰,笑瞇瞇地還嘴道:“翻身侍妾,美好的一天,自然要從上房揭瓦開始?!?/br> 百里九對于她,向來是無可奈何。如今她又身子不好,更是寵上了天。 丁虎是太子跟前的侍衛(wèi),他的武功高強,而且反應(yīng)也最是靈敏,很得太子賞識。所以,他才會被太子選中,去給太師做證人。 雖然,最后太師并沒有如愿以償?shù)貧⒘肆种Z雅為自己兒子報仇,但是,太子仍舊賞了他五十兩銀子。 丁虎思前想后,不知道太子為何非但沒有遷怒于他,反而有賞,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自己的識時務(wù),激流勇退。 他沒有別的什么愛好,就喜歡賭,有了銀子,就往賭坊跑。 今天他的手氣似乎不錯,一直贏。眼見五十兩變成一百兩,又變成二百兩,四百兩。賭了整整一天一夜,熬出一臉胡茬子,面前堆成了小山。 錢多了,人的膽子也大。賭坊的小二問他有沒有興趣到包廂里玩一票大的的時候,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人的運氣來的時候,是擋不住的,此時不抓緊,要到什么時候?今天擺明了是要發(fā)財了。 小二跟在他的身后,用包袱提著銀子,徑直帶著他請進了里面的貴賓間。 丁虎這是第一次到里面來玩,不同于外面的喧囂震耳與汗臭混雜的味道,這里面安靜極了,點著熏香,還燎著火盆。下注的都是身穿綾羅綢緞的土財主,眼前堆著的金子簡直晃瞎了他的眼。 尤其是負責搖色子的,還是一個豐乳肥臀的小娘子,手腕上,脖頸里掛著的都是沉甸甸,金燦燦的金子,這令見錢眼開的丁虎有些興奮。 不過,這里的賭注也大,一把起底就是五十兩,千兩封頂。丁虎多少還是有點底虛。 “快點不行,這樣墨跡!跟個老娘們似的?!彼麑γ娴慕j(luò)腮胡子胡商財大氣粗,不耐煩地催促他。 他狠狠心,下了一百兩,竟然贏了!還是通吃! 他的賭注一下子就從四百兩變成了一千兩,果真刺激。 嘗到甜頭的他膽子逐漸放開,越下越大。有輸有贏,一直沒有多大出入。 那絡(luò)腮胡子卻是輸了錢,幾乎賠了個精光。他將面前最后兩張銀票押上去:“最后玩一把大的,全押,一局定輸贏!老子偏生就不信這個邪!” 丁虎的情緒也被感染,將面前所有的銀子全部推過去:“我全跟!” 胡商摩拳擦掌,翹起一條腿,放在椅子上,一拍桌子,居高臨下地瞪著他:“我押大!” 他手上帶著的扳指珠光寶氣,真扎眼。 丁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像一只拔了毛的斗雞。 那個胡商眼睛是藍色的,丁虎覺得就像太子妃懷里成日抱著的那只波斯貓的眼睛,蔚藍中帶著一點神秘。 他已經(jīng)賭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極為疲倦,就突然打了一個盹,身子逐漸困頓地往下滑。 他身邊的賭客全都變成了身手矯健的人,眼疾手快地攙住了他軟綿綿地倒下去的身子,靠在椅背之上。然后有人靜悄地溜到門口,嚴密監(jiān)視著人來人往的賭客。 “你叫什么?” “丁虎?!?/br> “什么身份?” “太子府侍衛(wèi)?!?/br> 絡(luò)腮胡子胡人沖著旁邊的一位黑臉富商點點頭。 “林諾雅真的刺殺過太子?” “是的?!?/br> “她果真安然無恙逃出了太子府?為何事后太子不追殺她?” “絕命筋骨散,十步必亡。” “絕命筋骨散可有解藥?” “有?!?/br> “在哪里?” 絡(luò)腮胡子與黑臉富商對視一眼,心里狂喜之后都有些急切,失了沉穩(wěn),導(dǎo)致胡商的問話過于急躁。他的情緒也立即影響了被催眠的丁虎,丁虎緊蹙眉頭,好像是在苦苦掙扎,即將清醒過來。 胡商伸出兩指,觸摸在丁虎太陽xue處,輕揉按壓,冒險追問道:“解藥在哪?” “不知道,不知道!” 丁虎內(nèi)力高深,胡商駕奴不住,沉聲道:“快醒了!” 黑臉富商慌忙喚過門口的幾人,重新各就各位。丁虎清醒過來的時候,豐乳肥臀的女人正在彎腰催促他,胸前的一堆雪白顫顫巍巍,泛著白瓷一樣細膩的光。 “該下注了,大家都在等你呢!色瞇瞇的沒出息樣兒!” 丁虎機警地看看幾人:“我剛才怎么了?” 絡(luò)腮胡子極其不耐地道:“你到底還玩不玩?不玩拉到,事兒真他媽的多?!?/br> 丁虎搖搖頭,猶豫著撤回了一半銀子:“我下?。 ?/br> 開了,丁虎又贏了,他一掃適才的疑慮,暗自懊悔不該撤回銀子。 絡(luò)腮胡子憤憤地一錘桌子:“奶奶的,從你小子進來,老子就一直輸,真晦氣,不玩了。” 丁虎自持武功高強,又是太子府的人,怕過誰? “玩不起就別玩,輸了就怨氣沖天的,拉不出屎來怨茅坑?!?/br> “你說什么?”絡(luò)腮胡子惡狠狠地作勢要打。旁邊人慌忙七嘴八舌地勸住了,一場賭局就這樣不歡而散。 丁虎收拾起桌上的銀兩,賞了那豐乳小娘子,得意地哼著曲走了。 絡(luò)腮胡子與黑臉富商頹喪地坐下來,其他人都散了。 “好歹我們知道諾雅的毒有解藥,這也算是個收獲。”絡(luò)腮胡子勸慰那黑臉富商。 “解藥一定是在太子手中,”黑臉富商懊惱地道:“想要從他手中找出解藥難如登天,更何況還有透骨香?!?/br> “九爺,也許再試一次催眠,讓她恢復(fù)記憶,對她會更好一些。她身上的毒究竟是怎樣來的,中間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我們都不知道?!?/br> “不可能!”百里九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再重新說一遍,告訴你們主子,我是不可能讓她恢復(fù)記憶的?!?/br> “為什么?”絡(luò)腮胡子將下巴上的胡子摘下來,竟然是錦娘。她有些不解地問:“不過只是像做個噩夢一樣,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br> 百里九“噌”地站起身:“因為,有一個甘愿為了她送上自己性命的男人,為了不讓她恢復(fù)記憶,竟然與她對面不識??梢姡郧八?jīng)歷的,可能比死亡更可怕。不到最后性命攸關(guān),我絕對不會這樣做。” 言罷揚長而去。 回到府里的時候,諾雅正在院子里種樹,兩棵樹苗都光禿禿的,究竟是什么品種,百里九對此是一竅不通。 已經(jīng)是二月的和暖天氣,院子里花架上的迎春開了,嫩黃的星星點點的花瓣,嫩綠的芽,流瀑一樣地低垂下來,一片生機盎然。 剛剛捱過灰撲撲的單調(diào)的冬日,那一抹新鮮的顏色,襯著純凈的透澈的藍天,都令人感到五臟六腑都干干凈凈,而他的林諾雅,則是人間的另一抹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