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太平郡主?”百里九莫名其妙。 諾雅突然覺得,百里九那樣喜歡波瀾壯闊的女人,最后卻娶個一馬平川的女人做妻子,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同情地拍拍百里九的肩,一言難盡:“九爺,以后,你家給孩子喂奶的光榮使命很可能就真要交給你了,你那位青梅竹馬我已經(jīng)幫你驗過貨了,恐怕難以擔(dān)此重任。我林諾雅都不得不敬佩她是個純爺們,胸懷坦蕩,一馬平川......你還是節(jié)哀順變吧,” 百里九這才緩過味來,知道諾雅什么意思,樂不可支:“小阿尋若是知道你這樣揭她的短,會氣得撞城墻的?!?/br> 諾雅聽他叫得這樣親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九爺可要千萬保護(hù)好她,不要再來招惹我,否則工部明年會很忙的。” 百里九站在她身后,偷偷地打量她,他知道,諾雅并不是無緣無故就這樣對人冷嘲熱諷的狹隘脾性:“她是不是適才對你說話不好聽了?她自小被哥哥們寵著,可能是刁蠻了一些,你不要跟她一個小孩子家見識?!?/br> “這多年沒有見到九哥哥了,一見面你就在背后說人家壞話!” 一串銀鈴一樣的笑聲從廚房門口一路灑進(jìn)來,安平郡主撲進(jìn)百里九懷里,將整個身子吊在他脖頸上,揚起精致的小臉:“九哥哥,你想不想阿尋?” 百里九一怔:“阿尋竟然長這么大了,鼻涕蟲也沒有了,臉蛋也白凈了?!?/br> “討厭!”安平郡主一臉?gòu)尚撸骸熬鸥绺缫灰娒婢痛蛉ぐ?,阿尋今年已?jīng)及笄了,哪里還是小孩子?” 百里九親昵地刮了她鼻子一下:“都這么大了,應(yīng)該嫁人了。” 一旁的林諾雅再也忍不住火氣,這兩個人就這樣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當(dāng)她林諾雅是空氣嗎? 她努力翹起唇角,極其賢良溫婉地道:“廚房里油煙這樣重,安平郡主金枝玉葉,九爺還是帶著郡主出去說話吧?!?/br> 安平郡主好像才看到林諾雅一般:“那就辛苦諾雅jiejie了呢?!?/br> “不客氣!”諾雅皮笑rou不笑,抓起一把辣椒丟進(jìn)油鍋里,向后一撤油鍋,火焰升騰而起,廚房里頓時油煙彌漫。 安平郡主拉扯著百里九往外跑,一邊咳嗽一邊一臉懵懂地問:“九哥哥,諾雅jiejie是不是不喜歡我?” “哪里,她只是不喜歡我而已。”百里九聽到廚房里菜倒進(jìn)油鍋里“滋啦”的響聲,好像很解氣,回答得心不在焉。 諾雅將手里的勺子敲得鍋沿“叮當(dāng)”響,果真很解氣。 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就開席了,熱菜流水一樣端上桌去。 海棠灣里的丫頭過來傳話,讓諾雅忙完了,就去花廳,侯爺夫人與郡主有請。 諾雅自然不怯場,凈了手臉,就大大方方地去了。 單獨給安平加了幾道菜,諾雅叮囑下人特意端到她跟前。百里九望著那幾道菜,笑得猥瑣。 諾雅被賞了座位,就在末首,與安平郡主隔了秦寵兒。今日是家宴,男女不分席,正中主位老將軍與百里九陪侯爺吃酒,右手邊侯爺夫人和老太太,安若兮,百里九的左手邊緊鄰安平郡主,秦寵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言多必失,所以諾雅坐下來就端茶堵了嘴,低頭不說話。 “一轉(zhuǎn)眼孩子們都長這么大了,已經(jīng)是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了。”侯爺夫人說話別有深意。 “就是,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崩咸@話接得也有技巧。 “還記得小九和阿尋小時候最是要好,形影不離,站在一起,就像那金童玉女一樣?!?/br> “阿尋這丫頭從小就生得一副好門庭,長大了,更是女大十八變?!崩戏蛉诉B聲夸贊,眉開眼笑。 “哪里都好,平日里女紅,詩詞歌賦,還有琴棋書畫都不讓我cao心,師傅們也在我跟前夸得她像朵花似的,就是太單純,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心眼,腦子一根筋。我這心里呀,就放心不下,以后若是找個厲害的婆婆,肯定是個受氣的脾性。所以今年都及笄了,也一直沒有著急給她找婆家?!焙顮敺蛉烁袊@道。 單純?諾雅感覺自己的心里萬馬奔騰。一旁的秦寵兒也鼻端里冷哼一聲,不說話,只有安若兮皮笑rou不笑,滿臉尷尬。 侯爺夫人這話說的太明顯,誰聽不出其中意思? “就沖著阿尋給小九繡的那條珍珠腰帶,就能看出這丫頭的手藝,心靈手巧。以后誰若是娶了阿尋那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崩戏蛉诵呛堑氐馈?/br> 送腰帶?嘖嘖,夠大膽,夠主動,怪不得他百里九美得屁顛屁顛的。 諾雅就在心里暗自算計,自己嫁了百里九,那是倒了八輩子霉,如此算下來,自己跟這所謂的阿尋豈不差了十六輩兒? “母親,你當(dāng)著九哥哥說這些做什么。一會兒他又要取笑我了?!卑财娇ぶ鞑灰缷舌?,望了百里九一眼,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滿的幸福在流淌啊。 百里九舀了一顆灌湯蝦丸放進(jìn)安平郡主的碗里,極體貼地道:“多吃點,看你瘦的?!?/br> 安平郡主低下頭,羞紅著臉:“謝謝九哥哥?!?/br> 輕張?zhí)纯?,緩啟貝齒,優(yōu)雅地一口咬下去,“吱”的一聲,蝦丸里的熱湯呲出老遠(yuǎn),安平被燙了嘴,手一抖,蝦丸掉下來,又彈起,滾落在衣服上,前襟都是。 竟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失態(tài),安平俏臉一紅,慌忙拿了帕子擦拭,聳聳肩,笑著吐吐舌頭,給自己解圍:“諾雅jiejie的手藝真好?!?/br> 百里九想起諾雅給取的“太平郡主”稱號,心照不宣地沖著諾雅笑笑,挑起眉毛。 ☆、第五十九章 阿尋的婚事我包了 百里九又體貼地夾了一塊拔絲木瓜蘸水后給安平:“這個不燙的。” 這次小心地試探了,果真不燙,一口咬下去,卻是外涼內(nèi)熱,當(dāng)著大家的面,又不能吐出來,翹著舌頭,呼哧半晌,方才試著咽下去。 “咦,今天給安平郡主準(zhǔn)備的菜很滋補喔!”秦寵兒一語道破天機。 安平郡主莫名其妙,看看自己面前的菜,再看看林諾雅,臉色就有點鐵青。 百里九又忍住笑夾了一塊透心涼的脆炸鮮奶放進(jìn)安平郡主的碟子里:“阿尋自小挑食,所以身子單薄,諾雅這是有心了,給阿尋補補身子,這可都是難尋的食療佳品。” 一句話堵住了秦寵兒的嘴。 今天安平郡主跟諾雅剛交過手,自然知道諾雅這幾道菜做的有深意,是在譏諷捉弄自己。但是她若是先發(fā)火的話,無疑也就輸了,只能勉強按捺下火氣,沖著諾雅笑笑:“辛苦jiejie了。今天阿尋不懂事,麻煩jiejie親自下廚房,害得你生氣,和九哥哥吵架,請你不要放在心上?!?/br> 這話配合著一臉懵懂無辜的眼神,戲演得絕了,諾雅差點就拍案叫絕。 一桌人全都向著諾雅看過來,眼中意味莫名。尤其是老夫人更是沉了臉。 諾雅早就聽到有婆子背后嚼舌根,說是老夫人私下里覺得百里九太慣著自己,一直嘮叨著,哪家侍妾不是唯唯諾諾、服服帖帖的?豈有小妾跟自家老爺吹胡子瞪眼的道理?所以她在老夫人跟前都是對百里九俯首帖耳,格外恭順的。安平郡主一句話,令老夫人怎樣想? 諾雅嬌羞地瞥一眼百里九,低聲嗔怪道:“就說讓你在外面收斂一些,不要說那些亂七八糟讓人臉紅的話,免得被別人無意間偷聽了去誤會,羞煞人了?!?/br> 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在座的人都能聽得到,尤其是那個“偷聽”二字,咬得字正腔圓,看起來是在埋怨百里九,明擺著就是說安平郡主不害臊,跑去偷聽人家兩人說悄悄話,打情罵俏。 “這么多好吃的堵不住你的嘴巴?!卑倮锞趴雌饋硪灿行┚?,揶揄安平,與諾雅配合得天衣無縫:“偷聽也就罷了,這樣的事情都胡說八道,看你以后還嫁得出去?” “九哥哥!”安平郡主委屈地撅了嘴,一聲拖長了尾音的“九哥哥”嗲得秦寵兒手一哆嗦,筷子差點掉在地上。 “這丫頭如今倒是知道害羞了,小的時候性子頑劣,讓她學(xué)女工,怕她笨手拙腳地將來嫁不出去,她還振振有詞地說,早就跟她九哥哥約定好了呢?!焙顮敺蛉丝此撇唤?jīng)意地打趣,話里有話。 “母親!” “安平出息了諾多,可不是小時候頑劣不堪的性子?!崩戏蛉艘部滟澋馈?/br> “還記得那時候兩人辦家家酒成親,說要大宴賓客,殺了侯爺精心飼養(yǎng)的所有信鴿烤來吃,挨了一頓好揍。” 席上眾人哄笑,秦寵兒更是笑得陰風(fēng)陣陣。 老夫人也笑得前俯后仰:“那時候,他們兩個再加上欣兒公主就是惹禍精。” 侯爺夫人見老夫人繞了半天就是不往正題上嘮,越扯越遠(yuǎn),心里就有點著急。但是作為女方,又不能自己上趕著提出來,落了面子,一個勁兒地向著老侯爺使眼色。 老侯爺跟老將軍正酒酣耳熱,男人家說話不喜拐彎抹腳,借著酒勁,就把話說了出來:“阿尋如今年紀(jì)也大了,我們早就合計著,給她尋一個知根底,投脾氣的人家,那樣以后兩家親上加親,兩好并一好,我們也放心。今天正好老弟和弟媳都在,我就腆著老臉說出嘴,這阿尋的婚事......” 老侯爺下面的話還未說出口,百里九就“噌”地站了起來,端起他跟前的酒杯:“侯爺您盡管放心,阿尋的婚事就放在我這個哥哥身上,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品行如何我全都了如指掌,她喜歡怎樣脾性的,我一定幫她多挑揀考驗,比自家妹子還要經(jīng)心?!?/br> 痛快!諾雅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旁邊的秦寵兒也忍不住彎了唇角,斜睨一旁尷尬的安平一眼,滿是得意。 百里九這樣說話,是明擺著落花有意 、流水無情,要拒絕了。若是侯爺再將話說出口,那么必然就失了顏面。百里九這火候掌握得剛剛好,外焦里嫩,推拒得也委婉。 老侯爺一時之間還是有些尷尬,端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那阿尋偏生好像就聽不懂一樣,嬌嗔道:“才不要你cao心,阿尋誰也不嫁?!?/br> 侯爺夫人此時也明白了百里九的意思,若是繼續(xù)再說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訕訕地笑笑:“看來兒女大了,我們果真是管不了了。” 老將軍與老夫人皆笑著附和,張羅著飲酒吃菜,巧妙地避開了這個話題。想來兩人肯定是提前問過百里九的意見,所以方才這樣默契,一直避而不談。 酒宴結(jié)束,也不過剛剛?cè)胍埂?/br> 侯爺夫婦飲過兩道茶,就要告辭打道回府,安平郡主有些戀戀不舍。 “我還沒有跟諾雅jiejie玩夠呢,我不要回去,回去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無聊死了?!?/br> 諾雅表示她真的很無辜,一頓飯下來,從來沒有與她搭腔,如何就被賴上了?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著自己當(dāng)大旗。 侯爺夫人不悅地沉了臉:“胡鬧!馬上就過年了,哪有住在別人家的道理?” 安平郡主立即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可憐兮兮地央求老夫人:“老夫人,您不會把阿尋當(dāng)外人吧?” 老夫人自然不好拒絕:“阿尋想留下來有個伴兒,就留在府里玩兩天吧,宮宴前再回去也是一樣的。” 侯爺夫人向來寵這個小女兒,又覺得于理不合,一時間有些猶豫。 安平郡主已經(jīng)雀躍著拍手道:“謝謝老夫人,老夫人對阿尋最好了?!?/br> 一派爛漫天真。 侯爺夫婦無奈地嘆口氣,再三叮囑,方才不放心地上車回府去了。 “那我先去給郡主安排住處?!敝Z雅尋個借口想溜,看著那個太平郡主,有些反胃。 老夫人點點頭:“多安排幾個機靈勤快的下人伺候,需要的東西必須要最好的?!?/br> 諾雅一口應(yīng)下,暗中撇撇嘴。 “諾雅jiejie不用麻煩,我就跟jiejie睡在一起就可以了,夜里也好說悄悄話?!卑财缴锨巴炱鹬Z雅的胳膊,格外親昵。 “那怎么行,”百里九第一個不干了:“一念堂那樣寒酸,豈不委屈你了?” 一旁的秦寵兒和安若兮心里暗笑,求之不得,上趕著夸贊道:“安平郡主一點架子都沒有,果真平易近人?!?/br> 安平捉住諾雅的胳膊不放:“我就要跟諾雅jiejie睡,諾雅jiejie那里一定有好吃的?!?/br> 林諾雅心里一聲冷哼,果真是不屈不撓,還不肯死心,防火防盜防安平,這年頭,提心吊膽地,活得真累。 “既然如此,只能委屈郡主了。諾雅,你要代我好生招待,不能怠慢?!?/br> 老夫人招待侯爺府的人,也是坐了多半天了,身子看起來明顯有些乏,三言兩語交代給諾雅,就徑直回了海棠灣,秦、安二人也幸災(zāi)樂禍地走了。 這樣一個麻煩精推給林諾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敬而遠(yuǎn)之,尤其是這樣一位隨時都有可能咬你一口,還惡人先告狀的清純無辜美少女,自己若是果真與她同處一室,而且親密無間地睡在一張床上,那就是現(xiàn)實版本的農(nóng)夫與蛇。 她與諾雅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倒是絲毫不做作,一進(jìn)屋子,就一臉嫌棄地將林諾雅的一念堂連同主人鄙視了一個徹底,極其刻薄尖酸。 所以,林諾雅決定,一定要好好地招待她,奉若神明地殷勤伺候。她折騰起府里的下人,大張旗鼓地將主屋里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都換了一個遍,包括錦被,羅帳,床鋪。若不是天色太晚,諾雅覺得最應(yīng)該換的,就是自己寶貝的這張雕花床,讓安平糟蹋了,她覺得心里膈應(yīng)。 “把那個洗手盆換了,換成掐絲琺瑯釉彩的,安平郡主說用不了這樣粗俗的器件?!?/br> “那個炭爐,府里不是剛剛進(jìn)了一批青花瓷套黃銅的嗎,就給安平郡主換個新的。” “安平郡主說了,府里的桑蠶絲錦被太粗,問問管家,明天能不能重新去置辦點金蠶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