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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鐘意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他那張嘴忒討厭,”鐘意悶悶道:“你也是,不幫我,卻幫他。”

    “我自是站在你這邊的,”瀾娘原還想說和幾句,再想起表妹出嫁身份,那說和的心思便淡了,改口道:“不成也好?!?/br>
    鐘意道:“怎么說?”

    “你既出家,哪里是能再嫁的?他又是皇族親王,不可能終身不娶,屆時(shí)我們阿意算什么,他的外室么?”

    內(nèi)室里有年幼的小郎君,還有身嬌rou貴的夫人女郎,那炭火也燒的熱,瀾娘執(zhí)起一把團(tuán)扇,隨意扇了兩下,又停下,道:“倒不如豢養(yǎng)幾個(gè)年輕郎君作陪,既自在,也歡暢,想聽什么好話,他們都說得?!?/br>
    鐘意滿臉詫異,道:“表姐!”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瀾娘笑道:“孤身出家,又有宰輔身份,有錢有閑,再豢養(yǎng)幾個(gè)美貌郎君,真是神仙也不換的日子,你若愿意,我真想同你換?!?/br>
    鐘意隱約察覺出幾分什么,低聲道:“姐夫待你不好嗎?”

    “也還成,他四個(gè)兒子,有三個(gè)是我生的,還有一個(gè)也養(yǎng)在我這兒,女兒也一樣,算是過得去了,”瀾娘打著扇,漫不經(jīng)心道:“就是前幾日有人送了個(gè)幾個(gè)粉頭來,忒沒規(guī)矩,大半夜彈琴,吵得我耳朵疼。”

    鐘意道:“姐夫怎么說?”

    “他那晚往軍營去了,不在府中,”瀾娘慵懶的打個(gè)哈欠,順勢(shì)拿團(tuán)扇掩口,道:“我叫人把彈琴的賣了,又淘換了幾個(gè)逗趣玩意賠他?!?/br>
    她“噗嗤”一聲笑了:“你不知道,剩下那幾個(gè)粉頭嚇壞了,前日我叫她們來唱曲兒,彈琵琶的手都在抖,調(diào)子也亂了?!?/br>
    嫡庶有別,妻妾涇渭分明,時(shí)下主母,倒沒有想象中在意妾室。

    長安勛貴之中,妾室生下兒女之后,皆會(huì)交與主母照看,嫡母便是母親,嫡母的娘家,便是他們的母家。

    尊卑如此分明,是以大多數(shù)主母,都不怎么將妾室放在眼里,如同瀾娘這般隨意發(fā)賣掉的,也不在少數(shù),彼此締結(jié)婚姻,多半是門當(dāng)戶對(duì),主母娘家強(qiáng)盛,當(dāng)然也能硬氣,不會(huì)弱了氣勢(shì)。

    鐘意出身不低,前世兩次出嫁,皆是做了正室,可即便如此,對(duì)于那些侍妾之流,她也覺得膈應(yīng)。

    父親沒有納妾,只有母親一人,她從小見著,也希望自己能找個(gè)一心一意對(duì)自己好的人。

    既然是一心一意,怎么能再有別人呢?

    她悶悶道:“我若是嫁人,可受不了他還有別人?!?/br>
    “你就是活的太清楚了,”瀾娘道:“人啊,總有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時(shí)候?!?/br>
    “不過也還好,你出家了,也免了嫁娶麻煩,”將懷里的兒子放回?fù)u籃,她笑道:“高門把持官員入仕權(quán)柄,多少寒門士子不得志,以你的聲望,若是愿意,只消招招手,便有人心甘情愿拜在門下?!?/br>
    鐘意窘迫道:“有李政在那兒橫著,誰敢啊。”

    “只看你這張臉,也多的是人敢,”瀾娘目視著表妹那張秋水凝神般的芙蓉面,笑道:“男人里邊,有的是愿意牡丹花下死的?!?/br>
    “你笑話我,”鐘意悶悶道:“以后再不跟你說了?!?/br>
    “阿意,”瀾娘忽然靠近她些,低聲道:“你是不是動(dòng)心了?”

    鐘意道:“什么動(dòng)心?”

    “對(duì)秦王殿下,”瀾娘道:“動(dòng)心了嗎?”

    鐘意面上一熱,口中卻道:“他那么討厭,我才不喜歡呢?!?/br>
    瀾娘只是看著她笑,笑完又道:“他受傷了,現(xiàn)在很不好,寫信過來,想見你一面,你既不喜歡,我便打發(fā)信使走人,叫他死了這條心。”

    鐘意面色一變:“什么時(shí)候的事?”

    瀾娘細(xì)細(xì)看她神情,挑眉道:“你又不喜歡他,在意這么多做什么?”

    “阿姐,”鐘意心急如焚,喚她道:“你快別戲弄我了?!?/br>
    “信剛送到,”瀾娘自袖中取出,道:“你要去見他嗎?”

    “去?!辩娨馍袂閹鬃?,輾轉(zhuǎn)反復(fù),終于定下心,道:“我即刻動(dòng)身?!?/br>
    “你啊?!睘懩镌€笑吟吟的看著她,待她說完,忽然輕嘆口氣,握住她手,囑咐道:“一路順風(fēng)?!?/br>
    第51章 發(fā)糖

    李政此時(shí),正在豐州。

    越臨北境,天氣愈見嚴(yán)寒,身處內(nèi)室之中,便覺屋外朔風(fēng)凜冽,呼嘯迫人,更遑論出境作戰(zhàn)了。

    幾日不見,李政面色似乎慘淡幾分,精神倒還好,幾個(gè)校尉在側(cè),繪制豐州至呼延都護(hù)府的地圖,無人言語,忽有人來報(bào):“殿下,宗政長史到了?!?/br>
    李政微露喜意,道:“請(qǐng)他進(jìn)來。”

    宗政弘乃是秦/王府長史,正是李政肱骨,先前他偕同王府一眾屬臣入長安,宗政弘便留在于封地,待諸事了結(jié),方才動(dòng)身往豐州尋他。

    宗政乃是復(fù)姓,始祖乃是漢景帝之子河間獻(xiàn)王劉德,劉德曾任宗正,后代便以官職為姓氏,于“正”字之側(cè)加“文”,是為宗政。

    舊時(shí)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漢朝距今已經(jīng)隔了不知多少代,昔日的劉漢后裔,今朝也已為人臣子。

    李政年少,府中屬臣年歲也不大,即便是眾人之中最為年長的宗政弘,今歲也不及而立,自南而北一路趕來,他面染風(fēng)霜之色,人也有些憔悴。

    李政知他體弱,親自起身相迎,請(qǐng)他到身側(cè)火爐落座,又道:“先生怎么來了?”

    宗政弘謝過他,方才道:“來向殿下道喜?!?/br>
    李政問道:“何喜之有?”

    宗政弘冰冷的手掌前湊,感受火爐帶來的溫?zé)幔p笑道:“得偶之喜?!?/br>
    李政眉頭微動(dòng),旋即明白,宗政弘也聽聞街頭巷尾流傳的那些話了。

    “先生,”他搖頭失笑:“你也來調(diào)侃我。”

    宗政弘只是微笑,卻不多說,目光一轉(zhuǎn),瞥見他腰腹間隱約透出的血跡,道:“殿下傷的嚴(yán)重嗎?”

    李政確實(shí)傷的不輕,只是他年輕力壯,恢復(fù)的也快,半靠在塌上,以免壓到傷處,神態(tài)也頗輕松,道:“還好?!?/br>
    “西突厥畢竟不同于東突厥,想要克敵,絕非一夕之功,不必窮追不舍,”宗政弘道:“天氣回暖,征夫運(yùn)送糧草也便宜,殿下?lián)]軍至瀚海都護(hù)府,便是功成,即可返回長安,不必過多糾纏?!?/br>
    李政頷首道:“我也這樣想。”

    “太子因喜好儒生,固為陛下不喜,然而畢竟系出嫡長,若要易儲(chǔ),便要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shì)才行,”宗政弘道:“陛下尚在,仿玄武門舊例是不成了,可將來如何,殿下總要早作打算。”

    他們開始言語,帳中其余人便盡數(shù)退下,李政笑意微斂,垂著眼瞼,道:“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太子睿是你嫡親的兄長,而你此時(shí)尚未娶妻,膝下無子,”宗政弘身體孱弱,即便回暖過來,面上仍有些不正常的慘淡,他頓了頓,道:“說句冒犯的話,假若殿下后繼無人,從血統(tǒng)論,令太子睿之子承嗣,朝臣與天下都不會(huì)有異議?!?/br>
    李政靜默片刻,道:“這樣的話,以后不要說了?!?/br>
    “我倒很喜歡懷安居士,”宗政弘一笑置之,又道:“父族出身關(guān)隴門閥,母親又是出自天下士族之冠的博陵崔氏,宿儒敬重,士林愛戴,以口舌之力勸退突厥,深受邊軍欽佩,連陛下都屢有稱譽(yù),實(shí)在是世間無二的上好人選?!?/br>
    “最難得的是,”他轉(zhuǎn)向李政,道:“殿下也喜歡?!?/br>
    李政則笑道:“我鐘意居士,并非因她出身聲望,只是鐘愛她這個(gè)人而已?!?/br>
    “那也無妨,”侍從送了白水過來,宗政弘喝了一口,淡淡道:“殊途同歸?!?/br>
    二人略說了幾句,宗政弘便起身告辭,他身為王府長史,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李政負(fù)傷,又要兼顧戰(zhàn)局,或多或少積了些軍政要事,正好交與他處置。

    宗政弘走了,李政半歪在塌上,沉思良久,復(fù)又搖頭,正待喚人入內(nèi),卻聽侍從在外回稟:“殿下,懷安居士到了?!?/br>
    “阿意?”

    李政心中歡喜,趕忙躺下,狠下心在自己傷口處按了下,叫血色滲出,有氣無力道:“請(qǐng)她進(jìn)來吧?!?/br>
    鐘意匆忙趕來,一顆心都懸著,入得門去,便見李政歪在塌上,心下一沉,再看他臉色,微生詫異。

    李政尤且不覺,長吁短嘆,好像即將不久于人世一般,顫顫巍巍的伸手過去,低聲道:“阿意,我終于等到你了?!?/br>
    鐘意順勢(shì)握住他手腕,把脈之后,便知他是陽火過盛,又兼身有傷處,流血過多,并無性命之憂,見他如此惺惺作態(tài),在想起信中頗有不久于人世之言,氣道:“你不是要死了嗎?”

    李政知她頗通醫(yī)理,怕是看出自己破綻,也不再賣慘,坐起身,觍著臉道:“閻王不要,又救回來了?!?/br>
    鐘意看他脈象,著實(shí)是受過苦的,不無心疼,然而他既無性命之憂,自己卻巴巴的趕過來,倒像是不打自招一般,微有窘迫,站起身道:“你既無事,我便回去了?!?/br>
    “走吧走吧,”李政竟不挽留,而是道:“不過走之前,我有話問你?!?/br>
    鐘意心知他要問那四個(gè)問題的答案,羞惱交加,道:“我不想說?!?/br>
    “你就是喜歡我?!崩钫ё∷?,歡喜道:“你不承認(rèn)我也知道,哼!”

    “李政!”鐘意信中羞窘,給了他一手肘,不想,他竟順勢(shì)歪倒了。

    “怎么了?”鐘意心下一慌,趕忙扶他坐下,低頭一看,便見他腰腹處滲出血來,既愧疚,又心疼:“對(duì)不住,我沒注意到,要不要緊?”

    “要緊!”李政半靠在她身上,毫無男子氣概的道:“好疼!”

    鐘意心慌的不行,道:“我叫人來給你重新包扎?!?/br>
    “別鬧大,我是主帥,仔細(xì)亂了軍心,”李政一臉委屈,道:“阿意不是頗通醫(yī)道么,你來替我包扎便是?!?/br>
    他這話當(dāng)然有賣乖的意思在,鐘意卻也無暇計(jì)較,冬日衣衫厚重,尚且能滲出血來,便可知他傷的有多重,出血又有多少了。

    “你先躺下,不要亂動(dòng),”鐘意將他按到塌上,李政不得不離開她肩頭,心不甘情不愿的直哼哼,鐘意便說他:“你聽話?!?/br>
    “嗯,”李政乖得很,老老實(shí)實(shí)的躺好,兩手交疊在胸前,道:“我最聽阿意的話?!?/br>
    他傷的不輕,藥膏紗布等物皆可在室內(nèi)尋到,火爐上還有水在燒,鐘意喚了玉秋玉夏入內(nèi),吩咐她們?nèi)⌒崴畞?,自去擰了帕子,又叫玉夏幫李政把衣服解開,稍后幫他擦拭。

    玉夏作勢(shì)伸手,卻被李政躲開了,他滿臉不滿,道:“你做什么?我的身體,連阿意都沒碰過呢!”

    鐘意聽他這么嚷嚷,真是丟死臉了,壓著聲音喊他:“李政!”

    李政也很委屈:“阿意!”

    鐘意氣他計(jì)較這點(diǎn)小事,氣完又覺得好笑,末了,還有點(diǎn)說不出的感動(dòng)。

    就像瀾娘說的那般,這樣的男人,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好了,你們出去吧,”她莞爾一笑,道:“我自己來便是。”

    玉夏玉秋跟隨她多年,聽她如此吩咐,便知她于秦王并非無意,偷笑著對(duì)視一眼,屈膝施禮,退了出去。

    李政躺在塌上,望著她笑,卻不說話。

    鐘意臉有些熱,輕推他肩頭一下,道:“你合上眼,不許看我。”

    李政唇邊的弧度更大了些,倒真的按照她意思,將眼睛合上了,仔細(xì)想了想,還用手將臉遮住了。

    鐘意同他做過一世夫妻,他身上什么沒見過,再見他遮住眼,倒也平靜下來,將他腰帶解開,外袍一掀,便見里衣已經(jīng)被血沾透了。

    她看的心尖一顫,溫聲責(zé)備:“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不說。”

    李政坦言道:“想叫你心疼我?!?/br>
    “糊涂?!辩娨庹f他一句,又道:“忍著些,我將里衣和紗布揭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