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每天早上親一下、欲壑難填、地下室男孩、喜歡你從見色起意開始、玉奴(1v1.H)、南疆記事:密林詭境、親了我,你要負(fù)責(zé)、在竹馬的書包里發(fā)現(xiàn)了姨媽巾怎么辦?、帶著系統(tǒng)到處蘇[快穿]、侍妾翻身寶典
她在這上邊吃過一次虧,也丟過一次命,可再遇上他,還是會情不自禁的被他觸動。 真是命里冤家。 “在別人面前囂張跋扈,那么,”鐘意頓了頓,忽然問他:“在我面前呢?” “在你面前,我可囂張不起來,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哦,我想起來了,”李政微微垂首,語氣輕柔道:“忍辱負(fù)重?!?/br> 第28章 家伎 李政走了,鐘意站在山門前,目送那一行人遠(yuǎn)去,久久沒有言語。 玉夏拿不準(zhǔn)她的心思,頓了頓,方才道:“居士,起風(fēng)了,仔細(xì)受涼。” 鐘意垂下眼睫,道:“我們也回去吧?!?/br> …… 上天十分賞臉,初一這日雖冷些,卻不曾下雪,仆從們將下山路徑上的積雪清了,初二這日,越國公便同崔氏一道往青檀觀里去探望女兒。 “阿娘怎么也來了?”鐘意又驚又喜,溫聲責(zé)備道:“阿爹也不勸她?!?/br> 越國公笑道:“她早就打算來見你,我怎么勸得了?” “你大哥二哥原也要一起來的,被我拉住了,叫他們過幾日再一起來,”崔氏握著女兒的手,柔和道:“他們先前都是初二往岳家去,驟然改了,你兩位嫂嫂面上不好看?!?/br> 鐘意笑道:“我都明白。” 這個女兒懂事的叫人心疼,崔氏既欣慰,又有些傷懷,問道:“我聽說,過了十五,你便要往綏州去看瀾娘?” “表姐有兩年不曾回京了,”鐘意心中早有計劃,道:“我心中掛念,想去見見她?!?/br> 崔氏有些不舍,又怕女兒路上吃苦,想要勸阻,話還未出口,越國公便止住她話頭,豁達(dá)道:“想去就去吧,你還年輕,四處走走也好,只是阿爹派一隊(duì)衛(wèi)護(hù)跟著,你不許推脫?!?/br> 鐘意雖有遠(yuǎn)行的計劃,卻不打算冒險,一個弱質(zhì)女郎孤身上路,不知會出現(xiàn)多少波折,自然不會拒絕,笑道:“都依阿爹便是。” 越國公夫婦留在觀中用了午膳,又同益陽長公主辭別,方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玉秋則道:“居士真打算往綏州去嗎?若是十五后走,有些東西便該開始收拾了?!?/br> “當(dāng)然要去,”鐘意笑道:“你當(dāng)我只是嘴上說說么?!?/br> 表姐瀾娘比她年長三歲,自幼感情甚篤,前世她生了兒子,鐘意便打算去綏州見她,只是越國公去世突然,因守孝故,方才作罷。 這次往綏州去,除了探望瀾娘之外,她還另有一件事做。 綏州之北的銀州,有位名叫陸實(shí)的六旬老人,出身寒門,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在五十七歲那年,升任從七品縣屬農(nóng)官。 為官的三十年里,他主持過農(nóng)桑地利,興修過水利溝渠,更曾掌過畜令,事過果林,極其精通農(nóng)事。 他只是偌大帝國里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吏,因?yàn)闆]有人提攜,直到致仕,都沒能觸碰到正七品的門檻,官場雖上不得志,歲月卻給予他最珍貴的饋贈。 陸實(shí)致仕后,用了五年時間,將自己三十年來行走于庶民田間積累的經(jīng)驗(yàn)寫出,編纂出一部《農(nóng)桑纂要》,敬獻(xiàn)于朝廷,只可惜接收的官吏不用心,遺失了后半本,最終流傳下去的只有前半本,陸實(shí)也抱憾而終。 皇帝翻閱完僅剩的前半本,深為稱譽(yù),令追謚大司農(nóng),又在銀州為陸實(shí)立碑作祭,然而他畢竟是見不到了。 燒尾宴時,諸位宰輔在席間提及英國公李績編纂《唐本草》之事,倒叫鐘意順勢想起陸實(shí)來,按照前世的時間,那本《農(nóng)桑纂要》想也快要完書,銀州便在綏州之側(cè),不妨去走一趟,免得滄海遺珍,令人抱憾。 也算是她重活一世,積德行善,回報上蒼。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鐘意覺得,陸實(shí)雖位卑官輕,卻是真正的于黎庶有大功。 他在當(dāng)世籍籍無名,然而千百年后,后來人翻閱史書典籍,在他名下停留的時間,未必會比時下高官少。 而鐘意自己,也很想見一見這位老者。 畢竟是前世之事,今生無人能未卜先知,她也不曾同別人提,只說是去探望表姐瀾娘,等到了綏州地界,再順勢過去,想也不會有人生疑。 …… 鐘意既然出家,正月里便不好往親戚家走動,索性留在觀里翻書,偶爾來了興致,再去同益陽長公主對弈。 初三這日清晨,她起身不久,便聽觀外有馬嘶聲傳來,不多時,便有胡裝麗人推門而入,笑著問候新春。 是清河崔氏家的女郎,名沖元,早先曾經(jīng)隨太原王家的五娘子登過青檀觀的門,后來也曾幾次來訪。 鐘意驟然見她,心中有些詫異,笑道:“元娘怎么有空到這兒來?” “五娘在府上設(shè)宴,請了相熟的女郎,數(shù)來數(shù)去還缺個人,仔細(xì)一想,原是少了居士,”崔元娘笑吟吟道:“打發(fā)仆從來請,怕居士不肯賞光,便叫我打馬來走一趟了?!?/br> 她們既是好意,鐘意也不推諉,應(yīng)允之后,又問:“是去太原王氏在長安置辦的宅子嗎?” “不,是滎陽鄭氏的府邸,”崔元娘面上笑意愈深:“五娘同鄭晚庭的婚事便在今年,也算半個東道,鄭家在長安沒有長輩,去那兒也自在。” “原來如此。”鐘意請她稍待,又回房去更衣。 滎陽鄭氏乃是大家,置辦的府邸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隱太子建成的正妃出自滎陽鄭氏,因這緣故,皇帝這一朝,鄭氏一族便有些不得志,子弟多在滎陽老家蟄伏,等待新君繼位,再行出仕,如此倒也便宜了這些年輕人,彼此歡聲暢飲,不必拘禮。 一別多日不見,王家五娘風(fēng)采如昔,列席的女郎們皆是五姓七望出身,氣度雍容,風(fēng)雅怡人,彼此說笑取樂,倒很有趣。 五娘愛熱鬧,今日也不例外,宴席過半,便要行酒令,輸?shù)娜俗粤P一杯,算是小小懲戒,鐘意頗通詩書,倒不怕這個,然而玩樂上太過較真,卻沒意思,便也輸了幾回,與眾人同樂。 宴飲到了最后,便有女樂隔簾助興,琴聲婉轉(zhuǎn),琵琶悠揚(yáng),又有人擊青銅鐘附和,鐘意聽那曲調(diào)十分不俗,想是鄭家精心調(diào)/教的家伎,向五娘贊道:“果真妙音。” “別人也便罷了,”五娘嗜酒,方才多飲了幾杯,面如紅藥,灼灼動人,莞爾笑道:“能叫居士稱贊一聲,是她們的福氣?!?/br> 她一側(cè)頭,吩咐身側(cè)女婢:“喚她們出來?!?/br> 簾幕收起,一行女樂自內(nèi)里緩緩走出,低垂著頭,向在座的女郎們請安。 白玉盤里盛了金葉子,原是用來做勝者彩頭的,五娘笑著抓了一把,信手扔過去:“賞你們的,記得謝居士夸贊。” 那金葉子雕刻精細(xì),葉脈紋路清晰可見,成色也好,家伎們又驚又喜,齊齊向鐘意道謝,匆忙屈膝去撿。 冬日里天氣冷,內(nèi)室被火爐熏得暖意融融,略微多喝幾杯,便覺面上漲熱。 鐘意臨窗而坐,順手推開一條縫隙,目光一側(cè),卻見靠近火爐一側(cè)的家伎正屈膝撿地上金葉子,臉上媚笑,可抱著琵琶的手卻捏的起了青筋。 鐘意在她身上察覺到強(qiáng)忍著的屈辱,還有一種被壓制在身體里的、等閑難以察覺的炙熱怨憤。 她的心跳的快了,等那一眾家伎直身見禮,看清那家伎面容時,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燕氏女! 真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燕弘亮的正妻出身高門,性情強(qiáng)勢,他畏懼妻子,不敢叫她知道自己養(yǎng)了外室,便將消息瞞得死死的,也是因此,燕氏一族因謀反被誅時,只有外室所生的女兒得以逃脫。 鐘意重生一世,料得先機(jī),也曾吩咐人去找燕氏女,然而她卻如泥牛入海,不見蹤跡。 大理寺再怎么查,也不會往五姓七望這樣的門楣里找,而誰又能想到,一個想要脫身、獲得自由的犯人,會將自己賣身為奴? 真不愧是在京城攪弄風(fēng)雨,偕同侯君集造反,葬送掉幾家公府的女人,這等心思,鐘意自愧不如。 不過,她既賣身為奴,雖便于隱藏行蹤,卻也親手將自己的短處露給了別人。 鐘意微微一笑,轉(zhuǎn)向五娘,道:“彈琵琶的家伎,技藝不俗,我倒有些喜歡?!?/br> “她的福氣?!蔽迥锵胍膊幌?,便道:“一個女婢而已,居士既中意,宴后便帶走吧。” “不妥,”鐘意不單單是想帶走人,還要帶走燕氏女的身契,這當(dāng)然不好宣之于口,便笑道:“這是鄭家仆婢,不問過晚庭,怎么好擅自帶走?我去歲得了一副暖玉棋子,觸手生溫,他若愿意,便同我換?!?/br> 五娘不曾多想,搖頭失笑道:“居士真是實(shí)誠人,半分便宜都不占?!毖粤T,便一擺手,示意仆從去尋鄭晚庭。 她們?nèi)詢烧Z,便定了一人命運(yùn),其余家伎卻不畏懼,皆是面露羨色。 她們雖有華衣美飾,然而終究是主人家用來取樂的玩意兒,每逢貴客登門,便要作樂服侍,往來轉(zhuǎn)送更是常事。 “奴婢賤人,律比畜產(chǎn)”,地位低微,在良賤不婚的鐵律之下,連妾都做不成,運(yùn)道好些,被主人收用,便能風(fēng)光幾日,運(yùn)道差的,碰上強(qiáng)勢主母,提腳賣了,也沒人會說什么。 懷安居士名滿天下,又有仁心,跟了她,興許還能有個安穩(wěn)的后半生,總比耗在府里強(qiáng)的多。 她們很羨慕這樣的福氣,除了燕氏女自己。 她聽那二人說完,臉都白了,當(dāng)初強(qiáng)忍著屈辱賣身入府,便是為了接觸權(quán)貴,有朝一日為燕氏一族復(fù)仇,倘若跟隨懷安居士到了道觀,豈非再無可能? 她倒不覺得懷安居士認(rèn)出了自己,只覺自己運(yùn)道不好,遇上了這種事。 “居士抬愛,奴婢禁受不起,污濁之身,更不敢踏足道門清凈地,” 心中憤恨,面上卻不顯,燕氏女慶幸自己還有最后一道護(hù)身符,她跪下身,恭聲婉拒道:“鄭郎君最喜歡奴婢的琵琶,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望居士體諒……” 把鄭晚庭搬出來了啊。 了不得,這么快便討了主人喜歡。 可鐘意一點(diǎn)也不慌,甚至于還笑了一下。 因?yàn)樗?,無論是鄭晚庭,還是五娘,都不會拒絕她的。 事實(shí)上,燕氏女這話說完,偌大前廳,便驟然靜寂下來。 區(qū)區(qū)家伎,竟敢如此同客人討價還價? 眾女郎聽她說完,面露詫異,目光含蓄的往侍立一側(cè)的鄭媼身上掃,那意味再明顯不過。 滎陽鄭氏便是這樣教導(dǎo)家中女婢的嗎? 敬主,客尊,連最基本的規(guī)矩都不懂。 她們都是五姓七望家的女郎,出身的家族皆是天下士族表率,盡管皇帝曾下令重新編纂士族名錄,仍舊沒能動搖這五姓的地位。 它們彼此內(nèi)部聯(lián)姻,不屑于混雜他姓的血脈,那種世家特有的傲慢被鐫刻在骨子里,又被包裹在溫情脈脈的儀禮與雍容優(yōu)雅的談吐之下,連輕蔑都是溫和的。 一個不懂規(guī)矩的女婢,連訓(xùn)斥都是臟了她們的嘴,遠(yuǎn)不如直接用目光問一問鄭家的主事人,來的更加迅捷。 鄭媼被看的難堪,屈膝向鐘意一禮,歉然道:“今日失禮,居士見諒?!绷碛腥硕伦×搜嗍吓淖欤瑒幼鬏p緩,但不容拒絕。 鐘意當(dāng)然不會說什么不好聽的,微笑安撫道:“今日宴飲很盡興,不必自責(zé)?!?/br> 燕氏女畢竟是外室女,識見不多,雖然聰明,但并不了解高門內(nèi)的游戲規(guī)則。 滎陽鄭氏可以庇護(hù)她,也可以舍棄她,他們怎么可能會在乎區(qū)區(qū)一個女婢呢。 前世的何毓華那樣春風(fēng)得意,名滿長安,甚至被皇帝冊封為縣主,但仍舊進(jìn)不了五姓七望的圈子,而鐘意自己,也是因?yàn)槟赣H的緣故,才被她們接納。 她太了解世家了。 果不其然,不多時,往鄭晚庭那兒送信的仆從返回,恭聲道:“郎君說了,不過一個家伎,居士若是喜歡,盡可帶走,可千萬別說什么用暖玉棋子換的話,那是在罵他。” 鐘意莞爾,轉(zhuǎn)目去看燕氏女,面上在笑,可目光是冷的:“恐怕,你得跟我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