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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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與鐘意無關(guān),倒跟韋貴妃與定襄縣主有些關(guān)聯(lián)。 ——齊王娶妻韋氏,便是韋貴妃兄長之女,丈夫獲罪,少不得要被牽連。 這才只是冰山一角,除去鐘意,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怎樣的風(fēng)波。 …… 諸皇子年歲漸長,皇帝卻日益老去,世間的生死輪回,正如太陽東升西落,永遠不會停歇。 往日英明神武的君主,看著自己英姿勃發(fā)的兒子們,也會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生出幾分細(xì)微的惶恐。 他就像過了午時的太陽,盡管曾經(jīng)光芒萬丈,卻注定要走向消沉,而年輕的、未來有著無限可能的皇子們,卻像清晨的朝陽,一日更比一日燦爛。 那光芒太亮了,亮的他有些不舒服,還有些說不出口的忌憚。 他必須要做點什么,震懾那些像當(dāng)年的自己一樣覬覦這個位置的人,他也要讓人知道,自己還沒有老去,遠遠輪不到那些宵小上前撒野。 這種微妙的心境,不曾登臨帝位的人,大概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十二月二十三日,英國公李績押解庶人佑抵達長安,二十四日,庶人佑被賜死于太極殿。 同日,皇帝降旨族陰、燕二氏,賜陰嬪白綾,昔日齊王府中幕僚盡數(shù)處死,以儆效尤。 李佑的外祖父陰世師,曾是前朝大將軍,太上皇在太原起兵后,陰世師令殺其留于長安的幼子,又掘李氏一族祖墳,后來太上皇攻占長安,盡殺陰氏之人,只有陰嬪與其弟因年幼得以保全,不想二十年后的今日,他們還是重蹈了先輩覆轍。 至于燕氏一族,則是陰嬪之弟的妻族,李佑造反,很大緣由便是遭受燕弘智兄弟鼓動,倒也不冤。 造反之人,必族其家,這是哪一朝都不會改的規(guī)矩,本朝也不例外,但額外追究齊王府中幕僚罪過,盡數(shù)論死,未免有些嚴(yán)苛。 齊王偏好儒學(xué),府中頗有些名宿大家,因此論及死罪,士林有所非議,東宮左右二位庶子皆與儒家親厚,孔穎達更是孔子三十一世傳人,自身立場使然,免不得要向太子哀求,請他進言,規(guī)勸一二。 太子寬和,素愛儒家仁禮,滿口答允,去向皇帝求情,卻被迎頭痛斥,強行遣返回東宮,拘禁起來,朝野為之震動。 …… “陛下動了雷霆之怒,明眼人便該消停些,叫皇后去勸,等他平息才好,”羅銳往青檀觀去看鐘意,說起此事,感慨道:“那些人倒好,怎么反倒迎風(fēng)而上?” 太子的勸阻并未攔住皇帝下落的屠刀,齊王府幕僚盡數(shù)被殺,士林中的反彈聲強的刺耳,揚州宿儒七人為此上疏,直斥皇帝昔年奪位失德,今次濫殺失仁,請求加恩諸位幕僚家眷遺孤。 因早年玄武門之事,皇帝素愛聲名,這并不意味著有人能以此要挾,逼迫他退讓,宿儒們?nèi)绱诵惺?,無疑犯了忌諱。 十二月二十七日,皇帝以清繳逆臣?xì)堄酁槊?,令誅此七人,期間上疏言此事者,亦有懲處,盛怒至此,朝中人人自危,無人敢發(fā)一詞。 魏徵王珪二位侍中素來剛正,本該直言,然而揚州宿儒提及隱太子建成,他們昔年又曾是東宮屬臣,實在不好開口。 “陛下自己會想明白的,”鐘意道:“他只是一時氣怒,過后就好了?!?/br> “好在已經(jīng)封筆,朝中無事,”羅銳嘆道:“否則,不知又會生出什么波折。” 羅銳拜在閻立本門下學(xué)畫,自是一日千里,閻立本考校學(xué)問,見他頗通律令,又有才學(xué),便保舉他去大理寺,做了從七品議案主簿。 鐘意知曉此事,心中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釋然,他這樣的才華,倘若不得施展,未免有些可惜了。 “我收到居士的信,特意去女監(jiān)署查過名冊,”羅銳道:“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女郎,燕氏共有三人,皆在死罪之列,并無脫身可能。” 鐘意心中一驚,詫異道:“只有三個?” “登記在冊的只有三個,”羅銳皺眉,思忖后道:“不過,倘若有養(yǎng)在府外的女郎,逃脫刑罰,也不奇怪,只是可能性很小罷了?!?/br> 鐘意心頭微沉,笑道:“多謝你。” “舉手之勞而已,居士何必言謝?”羅銳沒問她為什么要查這個,笑著起身,道了告辭。 鐘意親自送他出去,直到返回內(nèi)室,面上笑意方才落下。 怎么會查不到? 前世因參與齊王謀反一案,燕氏同樣被族,燕弘亮卻有一個女兒得以逃脫,隱姓埋名,后又進入襄國公府,做了長嫂兄長的侍妾。 收納私逃女犯已經(jīng)是大罪,更要命的是,燕氏女作為細(xì)作,參與了侯君集謀反之事。 侯君集事敗被殺,劉氏一族也被削去國公勛爵,成年男子盡數(shù)斬首,家眷發(fā)配嶺南,鐘意的長兄因此受到牽連,仕途被毀,連越國公的勛爵都險些保不住。 那時她剛進□□,心灰意冷,甚至存了赴死之心,但因為此事,不得不向李政低頭,求他襄助。 燕氏一族因謀逆而敗亡,算是罪有應(yīng)得,越國公府平白遭此大難,卻是天降橫禍。 重生一世,鐘意取消婚約之后,便著手去找那燕氏女,哪知直到今日,竟全然沒有消息。 想也是,倘若真有這么容易找到,大理寺收押燕氏女眷時,怎么會疏忽掉? 燕氏女身負(fù)血仇,卻能改頭換面,在襄國公府中藏身幾年,絲毫不露端倪,又與侯君集私下往來,助其成事,這樣的心性,鐘意自愧不如,也不敢心存僥幸。 倘若她沒有如同前世那樣進入襄國公府,而是藏匿人海,鐘意怎么可能找到她? 即便她進入襄國公府,鐘意一個出家人,有什么立場對長嫂兄長的侍妾說三道四? 最好的辦法,還是在最開始就斬斷一切,讓禍根消弭于無形。 可惜,鐘意沒能找到她。 這或多或少的,叫她心里蒙了一層陰翳。 燕氏女就像潛藏在暗處的毒蛇,誰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跳出來,突然咬人一口。 罷了,世事哪能盡如人意,鐘意嘆口氣,暫且將這茬拋之腦后, …… 還有三日便是年關(guān),鐘意進宮去見竇太后,益陽長公主昨日受了涼,見不得風(fēng),便留在觀里,不曾跟她一道前往。 竇太后近來倒還好,只是上了年紀(jì),過了午后,精神有些不濟,鐘意照看她睡下,見時間還早,照舊去了弘文館。 她去的倒巧,正逢國子監(jiān)祭酒孔穎達也在,許是因近來諸事牽涉儒門甚多,他倒是清癯了些。 鐘意還記得他彈劾自己十?dāng)?shù)次的事,孔穎達也沒忘記她等著自己施禮,壓自己一頭的舊怨,假情假意的寒暄幾句,便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算是兩不相干。 今日大概不宜出行,鐘意深悔自己出門前沒看黃歷,她在弘文館呆了不過半個時辰,皇帝便到了,聽聞她在,又令人相請。 她過去時,便見孔穎達跪伏于地,道:“揚州宿儒縱然有罪,卻不至死,因進言被殺,何其冤也,請陛下復(fù)其名譽,勿使其余九泉之下魂魄不寧?!?/br> 皇帝神情冷凝,目光森寒,一言不發(fā)。 孔穎達心下打鼓,委實驚懼,瞥見鐘意入內(nèi),忽生一念,再拜道:“臣先前嘗與居士言及此事,居士亦深以為憾,陛下以為臣系出儒家,心有偏袒,何不聽居士一言?” 鐘意聽他說完,心中勃然怒起。 揚州宿儒的確有過,但罪不至死,然而皇帝盛怒之下,誰敢有異議? 太子尚且被拘禁東宮,她瘋了嗎,敢公然反駁皇帝? 然而她也相信,只要她說出那些宿儒罪有應(yīng)得的話,士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淹死! 好一個禍水東引。 老而不死是為賊,孔穎達果然深諳其中真意。 “居士,”皇帝聽得冷笑,轉(zhuǎn)目看她,道:“你也覺得,朕做錯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又要開始蘇了_(:3」∠)_ 第18章 直言 鐘意左右為難,心中忖度過后,如實道:“揚州宿儒七人,確有不當(dāng)之處,然其罪不至死,因此被殺,未免有失公允?!?/br> “倒同祭酒想的一般?!被实劾湫Φ溃骸半蘅催^他們的萬言書,句句無禮,直指朕失德失仁,居士覺得,他們說得對嗎?” 他面如寒霜,顯然動了怒氣,室內(nèi)氣氛登時緊繃,像是拉到極限的弓弦,孔穎達額上生汗,勉強站起身,垂首立于一側(cè),噤若寒蟬。 “玄武門之事內(nèi)情如何,陛下心中最為明了,無需多言,”鐘意定了心神,道:“然而宿儒講陛下失德,我卻不以為然?!?/br> 皇帝臉色絲毫不見和緩:“何解?” “因為陛下是仁君?!辩娨庹嫘膶嵰獾牡溃骸拔抑?,朝臣知道,天下萬民也知道?!?/br> 皇帝靜默不語,她心里有了底,溫聲道:“龍朔二年,陛下與逆臣頡利定白馬之盟,九月,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頭,陛下不受,令其還歷年邊境劫掠人口; 龍朔四年,朝臣因陛下身患?xì)獠?,以隆暑未退,宮中卑濕為由,請宮中建閣,以供陛下居之,陛下卻因糜費良多辭之,又言‘昔漢文帝將起露臺,而惜十家之產(chǎn)。朕德不逮于漢帝,而所費過之,豈謂為民父母之道也’?!?/br> “自陛下登基以來,政尚簡肅,朝風(fēng)清明,開前代未有之盛世,萬民敬仰,四方來朝,”鐘意起身拜道:“仁德至此,哪里是宿儒們區(qū)區(qū)幾句話便能抹消的?” 這并不是鐘意為求解脫困境而美言,事實上,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玄武門之變殺兄殺弟,事后逼迫父親退位,這都是難以消弭的污點,無需后人評說,當(dāng)世便有人詬病,然而皇帝選擇了最為正確,也最為坦蕩的解決方式。 定四海江山,開萬世太平,以無上功績,蓋過那些曾經(jīng)有過的污跡。 誰都知道他曾經(jīng)殺兄奪位,然而,又有誰能否定他的豐功偉績? 皇帝聽她說完,面色微有和緩,寒氣卻未退:“居士,你在避重就輕。” “那朕換句話問,”他道:“你覺得他們不該死嗎?” 鐘意道:“不該死。” 皇帝微有詫異:“你倒坦蕩。” “昔年薛延陀曾進獻白鸚鵡,陛下以其離鄉(xiāng)甚遠,心中憫之,令放還山林,”鐘意道:“今日宿儒進言,是為天下計,即便語有失禮,亦不至死,更不應(yīng)以逆賊之名誅殺?!?/br> 皇帝冷淡道:“說到底,你還是覺得朕做錯了?!?/br> “我曾聽父親說過一件事。”鐘意道:“陛下初登大寶時,曾經(jīng)詢問臣工,如何辨別忠jian。有人進言說,請陛下佯裝發(fā)怒,敢直諫者為忠,阿諛者為jian,陛下還記得,當(dāng)時您是如何回復(fù)的嗎?” “朕說,水的清濁,在于它的源頭?!被实鄣坏溃骸俺弥?,朕是源頭,朝臣則是水。倘若為君者心性狡詐,卻奢望臣工清明,這怎么可能?朕以為曹cao多詭詐,看不上這等人,當(dāng)然也不會像他一樣做。” “陛下不行詐道,是天下之福,”鐘意道:“如今有人直言進諫,怎么反倒動怒,以罪戮之?如此行事,我恐天下怪愕?!?/br> 孔穎達亦道:“居士所言甚是,望請陛下三思?!?/br> 皇帝面色愈沉,神情冷凝,手指拂過茶盞杯沿,卻不言語。 孔穎達有些心焦,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居士方才所言大善,應(yīng)……” 他話音未落,便見皇帝冷笑出聲,手中茶盞恨恨摔到地上,一聲脆響堪比炸雷,怒意昭然若揭。 “居士官居侍中,祭酒也是朕之肱骨,食君之祿,卻為逆賊做聲,”皇帝嘿然冷笑:“豈有此理?!” 孔穎達倏然汗下,兩股戰(zhàn)戰(zhàn),慌忙跪地,口中稱罪。 話已出口,如何還能回轉(zhuǎn),鐘意做不出自打嘴巴的事,堅持道:“揚州宿儒七人,愿保富貴,何苦造反。如今大戮所加,已不可追,而名之逆賊,含憤九泉。長此以往,天下義夫節(jié)士,畏禍伏身,誰肯與陛下共治?” 皇帝作色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