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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鐘意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但你也說了,”皇帝耐心道:“她不理你?!?/br>
    “兒子知道,可是沒辦法,誰叫我只喜歡她?”李政道:“一見她就覺得喜歡,好像前世見過似的?!?/br>
    “沒出息?!被实圯p輕責(zé)備一句。

    “任是無情也動(dòng)人,”李政輕聲道:“見了她,才知古人誠不我欺。”

    第15章 造反

    臨近年關(guān),長(zhǎng)安也熱鬧起來,貨郎走街串巷,遠(yuǎn)方游子歸家,端的歡騰。

    前幾日才下了場(chǎng)雪,空氣清新凜冽,酒壚前的胡姬似乎不覺冷,蔥綠抹胸束的微低,雪白胸脯半掩半露,笑容嫵媚,招呼往來客人入內(nèi)飲酒。

    鐘意坐在馬車上,悄悄掀開車簾,卻見不遠(yuǎn)處一行車隊(duì)近了,那些人深目高鼻,膚色雪白,發(fā)色迥異于中原人士,倒同賣酒的胡姬有些相似。

    “又有番邦進(jìn)京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國的?!庇裣闹耙惨娺^胡人,現(xiàn)在瞧見,仍然覺得新鮮:“居然還有個(gè)綠眼睛的,多怪啊?!?/br>
    “生的倒是白皙,”玉秋饒有興致道:“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后天養(yǎng)的?!?/br>
    “當(dāng)然是天生的,”玉夏笑道:“女子養(yǎng)的白皙也就算了,那些馬夫風(fēng)吹日曬,做的可不是養(yǎng)人活計(jì)?!?/br>
    大唐天威,諸番臣服,市井之間胡人并不少見,甚至還有入朝做官的。

    昆侖奴,新羅婢,都曾風(fēng)靡一時(shí),西域來的胡姬豐腴嫵媚,善作旋舞,迥異于中原氣象,教坊青樓中也頗受人追捧,鐘意未出家時(shí),也有一櫥柜的胡人衣裳、羊皮馬靴,時(shí)下胡漢風(fēng)氣相融,倒也有趣。

    先前李政滅東突厥,諸藩震驚,甚至給皇帝上 “天可汗”稱號(hào),現(xiàn)下距離東突厥覆滅不過幾月,又是新春,這次的朝拜,他們自然會(huì)更用心。

    ……

    崔氏年紀(jì)不輕了,先前又因鐘意之事傷神,太醫(yī)診脈之后,言及胎像有些不穩(wěn),叫好生安養(yǎng),她便順?biāo)浦?,將中饋交給兒媳了。

    鐘意回府去時(shí),便見母親半躺在塌上,安國公夫人李氏坐在床邊,還當(dāng)是出了什么事,問過之后,頗有些啼笑皆非:“哪有這樣的,自己躲懶,倒叫兒媳婦cao勞,伯母還在,阿娘也不怕人笑話?!?/br>
    “這有什么好笑的?別人羨慕都來不及,”李氏揶揄笑道:“我想學(xué)她,還學(xué)不成呢?!?/br>
    她是帶著兒媳婦來的,世子夫人聽了,臉上便有些不自在,忙道自己粗笨,不能替母親分憂。

    “你母親只是說玩笑話,你別往心里去,”崔氏笑著安撫她:“老夫人前幾日還念叨你,剛好阿意也在,你們一道往榮松院走,見見她老人家吧?!?/br>
    那二人齊齊應(yīng)聲,退了出去。

    “你也是,”她們走了,崔氏面上笑意才斂去,道:“好歹要顧及兒媳婦臉面?!?/br>
    李氏神色怏怏:“前日何夫人過府,言談間偶然說起律宗教義來,她在邊上附和,又說自己也喜好佛經(jīng),何夫人問,你喜好哪一派的佛經(jīng)?她說是南山宗!”

    “她不知道律宗便是南山宗嗎?”相隔幾日,提起這事時(shí),李氏仍舊心火未消:“何夫人顧及情面,什么都沒說,我臊的幾乎站不住腳!不懂裝懂,貽笑大方!”

    世子夫人姓林,出身并不高,她父親原是安國公麾下偏將,戰(zhàn)死沙場(chǎng),安國公答允照拂他的孤女,后來又叫長(zhǎng)子娶了她。

    平心而論,李氏是不贊同這樁婚事的,若說照拂,她更愿意將林氏收為義女,尋個(gè)好人家嫁了。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識(shí)見與眼界所限,低門女子未必能擔(dān)起公府夫人的體面,然而安國公已經(jīng)許諾,卻不好再改,只得認(rèn)了。

    李氏與崔氏皆是五姓七望出身,性情命運(yùn)卻是天差地別。

    崔氏乃幼女,美貌與才學(xué)之外,更多的是嬌貴,她運(yùn)道也好,越國公對(duì)她一見傾心,登門求娶,鐘老夫人系出皇族,性情溫和,同兒媳婦也談得來,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真正的苦。

    李氏便不一樣了。

    她是趙郡李氏的嫡長(zhǎng)女,自幼便被精心教養(yǎng),是要做世家主母的,那時(shí)天下初定,太上皇坐了江山,有意試探世家心意,將自己胞妹嫁入太原王氏后,又為李氏與安國公保媒拉纖,想湊一雙姻緣。

    趙郡李氏當(dāng)然不情愿。

    綿延幾百年的世家門楣,怎么可能看得上安國公那樣的武夫,要知道,就連皇室李家,也知道給自己貼個(gè)金邊兒,說自己祖上是李耳、李廣,世家血脈呢。

    還是李氏自己勸阻父兄:“天下初定,李唐兵強(qiáng)馬壯,何必因一女取禍?”隨即表示贊同這樁婚事,嫁入安國公府。

    安國公忠信之人,英武不凡,堪稱良配,李氏賢淑,才華斐然,倒也琴瑟和鳴。

    安國公的母親出身不高,面對(duì)高門貴女的兒媳婦,總覺得有些抬不起頭,她又要強(qiáng),一來二去的,同兒媳婦鬧得很僵,等她將李氏新生的長(zhǎng)子抱到自己那兒去養(yǎng)時(shí),婆媳之間的矛盾,便再也沒法彌補(bǔ)了。

    “我也是熬了這么些年,實(shí)在不愿再去磋磨兒媳婦,”李氏嘆口氣,道:“可她也太不像話,真是……”

    安國公府的事,崔氏也有所了解,不好再說,便岔開了話題:“何夫人過府去做什么?我倒不記得她與你有舊……”

    ……

    “伯母是看世子夫人年輕,想多教幾分罷了,”鐘意見林氏面有窘迫,溫聲安撫:“沒什么別的意思的?!?/br>
    “是我上不得臺(tái)面而已,”林氏聲音低弱,道:“居士不必勸,我都明白的?!?/br>
    鐘意也曾與她做過妯娌,關(guān)系不遠(yuǎn)不近,總是隔了一層,鐘意自己也明白那是為何,同她相處時(shí),言語間少不得仔細(xì)些。

    “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居士聽了,不要?jiǎng)託猓绷质闲⌒牡目此谎?,語氣有些如釋重負(fù):“聽說居士與二叔的婚約取消,我其實(shí)……松了口氣?!?/br>
    鐘意早有猜測(cè),倒不詫異。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羨慕,出身、相貌、才華,什么都不缺,世間女子期許的一切,都能在你身上找到,”林氏目光柔和,語氣羨慕:“跟你在一起,我就跟地上的泥一樣不起眼,做了妯娌,別人會(huì)更看不起我吧。”

    鐘意道:“人皆有長(zhǎng)處,我不例外,世子夫人也不例外?!?/br>
    “我知道居士只是安慰我,但還是要謝謝你。”林氏向她一笑,道:“也希望居士一切安好。”

    榮松院到了,她們默契的止住話題,走了進(jìn)去。

    ……

    “什么人啊,”回去的時(shí)候,玉秋仍舊有些不高興:“知道要跟居士做妯娌,心里就不舒服,現(xiàn)在婚約取消了,反倒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安慰人,什么“也希望居士一切安好”,聽得好不膈應(yīng)?!?/br>
    “于我而言,林氏也只是一個(gè)陌生人,”鐘意道:“左右以后也不會(huì)有什么交集,何必在意?!?/br>
    玉夏悶悶不樂道:“我也看不慣她那副樣子?!?/br>
    鐘意失笑道:“我都不氣,你們氣什么呢?!?/br>
    平心而論,她并不討厭林氏。

    林氏羨慕自己,這種羨慕甚至摻雜了一點(diǎn)妒忌,可歸根結(jié)底,她也沒做過什么對(duì)不住自己的事情。

    前世她也不止一次看見林氏修習(xí)文經(jīng),苦練舉止,努力想叫自己配得上安國公府的門楣。

    說到底,她也不容易。

    ……

    夕陽西下,余暉將天地間渲染成淡淡金色,連朔風(fēng)似乎都溫柔了。

    鐘意坐在馬車上,聽見外邊一陣馬蹄聲過,還有路人驚嘆聲傳來,笑道:“怎么,又有番邦入長(zhǎng)安了嗎?這時(shí)間趕得巧,正好來得及用晚飯?!?/br>
    因林氏之事,兩個(gè)侍女皆有些懨懨,也不答話,鐘意搖頭失笑,馬車外卻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忽的喧騰起來。

    “齊王造反了!”

    鐘意心頭大震,掀開車簾,便見張榜處百姓聚集如潮,議論紛紛,玉夏見她臉色不好,有些擔(dān)憂,輕輕叫了聲:“居士?”

    “我無妨?!辩娨鈱④嚭煼畔?,輕嘆口氣:“只是,要變天了。”

    ……

    大唐立國不過幾十年,各地時(shí)有反事,然而能成氣候的,卻一個(gè)也沒有。

    皇帝戎馬半生,其悍烈勇武,歷代帝王少有,這樣一個(gè)生生從父兄手里奪了江山的人,怎么可能重蹈他人覆轍,叫別人奪了自己江山?

    別說是李佑這種手不能提刀的皇子,便是李政這樣能征善戰(zhàn)的,也未必能做到。

    差著幾十年的火候呢,皇帝前半生的仗,難道是白打的不成。

    時(shí)值新春,諸番先后入京朝賀,齊王選在這時(shí)節(jié)造反,無疑是在皇帝臉上打了一記耳光,他原就不被看重,失敗之后的命運(yùn),更是毋庸置疑。

    鐘意經(jīng)歷過前生,她知道,齊王造反只是一個(gè)引子,更大的風(fēng)暴,還在醞釀之中。

    可有些時(shí)候,即便知道未來如何,也是無法更改的。

    她不是神,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鐘意有些感慨,還有些說不出的無力。

    馬車外一片喧囂,議論聲紛紛,不絕于耳,直到出了城門才停歇。

    鐘意倚著靠墊,半合了眼,聽得一陣風(fēng)聲呼嘯而過,那馬蹄聲快如雷霆,倏然遠(yuǎn)去,不覺睜眼,笑道:“好烈馬。”

    話音剛落,便聽那馬蹄聲折返回來,到馬車近前停了。

    她心中一動(dòng),掀開車簾,卻見李政端坐馬上,手提馬鞭,丹鳳眼微垂,神情似笑非笑。

    車夫識(shí)得他,慌忙下馬問安,鐘意見他一副天策上將親臨的倨傲模樣,倒不好失禮,扶了玉夏的手,要下馬車。

    李政看那侍女一眼,吩咐道:“松開?!?/br>
    他做慣了人上人,統(tǒng)率千軍磨礪出的威儀,只在目光中流露出少許,便能叫人戰(zhàn)栗,不敢直視。

    玉夏被他看的心中一慌,匆忙松了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卻見秦王笑了。

    他手中馬鞭一揚(yáng),卷住鐘意腰身,略微用力,便將人帶到身前,朗聲大笑,揚(yáng)鞭而去。

    第16章 揮鞭

    鐘意只覺身體騰空而起,不由一陣恍惚,再回過神時(shí),人已穩(wěn)穩(wěn)坐在馬上,駛出城門很遠(yuǎn)。

    李政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背后便是他的胸膛,許是離得太近,連他身上那種她曾經(jīng)熟悉過的氣息,都嗅的清清楚楚。

    鐘意長(zhǎng)舒口氣,平靜下來后,方才道:“放我下去?!?/br>
    李政對(duì)于她的平和有些訝異,隨即又笑了,眉目英俊,自生風(fēng)流:“我見馬車走得慢,憂心居士回去晚了,便自作主張,拉人上馬,居士不會(huì)生氣吧?”

    夕陽的余暉灑在鐘意臉上,連聲音似乎都柔了三分,但仍舊能從中聽出堅(jiān)持來。

    她重復(fù)道:“秦王殿下,放我下去?!?/br>
    “也好,”李政頓了頓,勒住韁繩,放慢了速度:“此處僻靜,無人攪擾,我有幾句話,想同居士講?!?/br>
    出了城門,便能望見露華山,這匹棗紅馬健毅威武,神駿非凡,腳程極快,人在馬上,已經(jīng)能遠(yuǎn)眺到青檀觀的山門。

    李政先下了馬,又伸手去扶鐘意,她卻不理會(huì),翻身落地,動(dòng)作嫻熟,想是學(xué)過騎射的。

    李政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隨即便被收回,他臉上倒看不出什么,笑吟吟道:“居士,你生我氣了?”

    鐘意落地后并不停留,徑直到他身前,抬手一記耳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甩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