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月，你咋跟你媽說話？她再不是你生母，也撫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啊？趕緊打電話！跟你媽道歉?。　?/br>
    父親的憤怒并沒有讓簡月皺下眉頭，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長大，她早學(xué)會了控制情緒，心理素質(zhì)非常人能及。

    所以，她口吻很平靜：“行啊，但在說道歉之前，是不是該捋捋你們聯(lián)合騙我六十萬的事兒呢，爸？”

    那邊沉默了兩秒，父親低聲咕噥：“……都是一家人，說什么騙不騙的！”

    那點兒心虛簡月聽出來了，她本以為這個不成器的父親會義正言辭、“問心無愧”呢。

    他心虛，是否說明他的良心、他對她的父女之情，還不算完全腐爛？

    就像當(dāng)年父母離婚，母親棄養(yǎng)，他又撿她回家養(yǎng)著一樣。

    “這么說，您是承認(rèn)騙我了。”

    “……”

    簡清頭一次聽見女兒這么冰冷的語氣。這冰冷寡淡的態(tài)度，反而比憤怒地質(zhì)問來得更可怕！

    他砸了咂嘴竟一時不知說什么，此時的心虛，比年輕時被前妻發(fā)現(xiàn)出軌，還多很多倍。

    張嵐輕輕催促簡清“你倒趕緊地說重點吶！”，簡清磕磕巴巴，有點兒趕鴨子上架的無力，悶悶開口——

    “簡月啊，反正……反正那車也是周宸掙的錢買的。周宸那小子就不是個東西，當(dāng)時娶你他也沒什么錢，彩禮薄。再說，我們拿這錢也沒亂花，都花在家里了。也不算很過分，是吧？”

    簡月呵了一聲，沒有說話。

    手沒注意，就放在了小奶狗的丁丁上。小奶狗的眼神兒立刻就古怪了，它不著痕跡地把自己小丁丁挪出來，但想想它又挪了回去，繼續(xù)讓簡月摸著。

    簡清聽見女兒這聲冷笑，不由得心慌了慌。

    “簡、簡簡月啊，其實這事兒也不完全是騙你。我確實撞了人，只是沒那么嚴(yán)重，賠了一點兒錢，你……你就別往心里去，?。慷际且患胰?，分那么清楚干嘛呢，是吧。”

    “那這六十萬，你們拿去干嘛了？”

    “那錢……那錢給你弟成才買了房，就一分沒剩，現(xiàn)在開飯館兒還真差點兒。你、你看這……”

    “既然沒錢，飯館兒就別開了！”

    那邊啞然半晌，父親磕巴了一句：“簡月啊，這……成才也24了，該有份兒事業(yè)了，老在水泥廠上班污染大，對身體也不好，工資也低啊……”

    “是啊，水泥廠上班確實不是好工作。”簡月淡淡答，“可誰叫成才不成材呢？這就是他命??！”

    聽自己親兒子被批，潑辣精明的繼母哪里忍得下去呢？她奪過電話劈頭蓋臉一陣呵斥：“簡月！！你可是jiejie，怎么對弟弟這么冷血無情！不就幾萬塊錢嘛，你那大別墅少說幾百萬，還差這點兒？再說，這別墅這豪車又不是你掙的，你可惜個啥勁兒？！分點兒給你弟弟創(chuàng)業(yè)，又咋了！”

    繼母終于說出真心話，毫不偽裝，字字刻薄。簡月心頭無限的冷笑，聲線從未有過的冷厲——

    “是，我是jiejie，那你還是他親媽呢，所以你給他多少錢？”

    “爸！你作為親爸，你又給多少？”

    “三弟也快二十二了，在廠子上班了吧？作為成才的弟弟，他又給多少？”

    “這飯館既然要家里人出錢，你們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哪怕你們出一千萬，我砸鍋賣鐵也不少一毛！”

    聽筒那邊死寂。

    張嵐被簡月逼問得啞口無言，她從不曉得原來這個平時不吭氣兒的孩子這么牙尖嘴利。當(dāng)初簡月大學(xué)畢業(yè)，有過一段兒時間對她態(tài)度不太好，可后來簡月帶男朋友回家態(tài)度就又好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所以在張嵐的認(rèn)知里，簡月這前妻的孩子，聰明是聰明，但心靈有陰影，太好掌握了！這孩子最怕失去家，而這家掌握在她手里，所以張嵐從沒想過，簡月會這樣強(qiáng)硬！

    張嵐張了張刻薄的嘴，你你我我了半天，沒能吐出個完整的詞兒。終于，要錢的正主說話了——

    “大姐，你明知道爸媽沒錢，你說這話有意思？？媽她哪兒把你說錯了？你就是個什么……什么網(wǎng)絡(luò)作家，啥本事沒有！錢都周宸掙的，你可惜個啥勁兒啊你?。磕氵€不如拿點兒錢給我創(chuàng)創(chuàng)業(yè)，到時候你困難了，我還能幫你一把！”

    簡成才說話難聽，兇煞煞的。

    簡月抄起手機(jī)冷聲訓(xùn)斥——“簡成才！你既然還知道我是你大姐是你長輩，就嗓門兒給我小點兒！”

    “今兒大姐就給你上一課。多大腿穿多大褲，沒錢沒本事，就安安分分當(dāng)個窮人。要錢又不努力，整天惦記別人的口袋，那是賊！”

    “你信不信，我立馬告你個詐騙罪蹲大牢？！”

    簡成才上了高中就沒讀了，素質(zhì)不高，嚇得一愣一愣，憋屈得唷，想破口大罵，又怕惹火簡月真告他，倒是繼母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不怕死，奪過手機(jī)大聲叱罵。

    聽筒那邊雞飛狗跳，立刻亂成一鍋粥。

    簡清在酒精中混沌了一輩子的腦子，忽然做出了個驚奇的舉動——

    他從張嵐手里奪過手機(jī)，怒吼了聲——“閉嘴！”

    然后，他看了眼手機(jī)屏幕，簡月還沒掛斷，他咂咂嘴，卻不知道說什么。面對這個突然冷淡強(qiáng)勢的女兒，他有個直覺，似乎這會兒說什么，都沒用，都晚了。

    從前吧，他也知道自己和張嵐做法不恰當(dāng)，但他想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過日子嘛本來就是湊合，能湊合就湊合吧，有煙抽有酒喝有牌打，別的事兒，用不著cao心。

    “爸。”

    簡月驀地開口，打斷了簡清帶著酒味兒的思考。

    “我、我聽著，啥事兒你說——”

    簡月沒有立刻答話，她靠著窗，看見了更遠(yuǎn)的天際。別墅區(qū)很安靜，建筑、風(fēng)景都很美，天上陰云沉沉，但她心里卻從未有過的輕松、豁然。那擱在心里的疙瘩，突然就解開了。

    誰不想有個有錢有本事沒脾氣的父母，可作為兒女，這事兒不能選擇。

    她不能選擇父母是什么人，但，她能選擇自己做什么人！

    沒什么好過于介懷執(zhí)著的。

    “爸，當(dāng)年我為了個‘看著差不多的娘家’煞費苦心，可現(xiàn)在，那束縛我的人已經(jīng)死了。娘家好不好，我真不在乎。”

    “家里的房子、家具基本都是我買的，兩個弟弟的學(xué)費我也供了七年，再加上這回的六十萬，你們花在我身上的錢，我算是數(shù)倍償還了?！?/br>
    “爸，說真的，雖然您一無是處，但我感激您給我生命，感激您當(dāng)初離婚媽不要我的時候，你沒放棄我，撫養(yǎng)我長大?！?/br>
    “以后，弟弟們給家里多少錢，我就給多少。但多的，我一分不會再給！”

    第22章 那妞兒夠辣

    “一段”酒吧換了歌手。

    之前唱麗江小調(diào)的女孩子被老板炒了，說是不叫座，生意冷清，現(xiàn)換成了嘻哈風(fēng)格的樂隊三人組，架子鼓、電子吉他、狂野的女歌手。

    歌聲，舞姿，燈紅酒綠，場子嗨得很！

    沈瀟瀟進(jìn)來就皺了眉，立馬叫同行的朋友換了一家，光頭金哥也在其中。他今兒還是一副社會打扮，大鉑金項鏈和耳環(huán)，擼起的袖管兒，小臂上一串兒藏文的刺青。

    沈瀟瀟依舊大喇喇坐在朋友中央，眾星捧月，這群發(fā)小都認(rèn)他當(dāng)大哥，比他年長的對他也客氣得沒話說。

    金哥跟其中幾人玩兒得很近，他一直好奇這位沈少的背景，所以這幾次見面都尋思著套近乎。

    “沈少，看不出來您年紀(jì)輕輕還挺文雅??？我認(rèn)識幾個富二代小年輕，專挑這種場子熱身，帶幾個辣妞兒，跳完就睡。那生活，嘖嘖……叫一個灑脫！”

    金哥搖頭晃腦舉起大拇指。

    沈瀟瀟一手展臂靠著沙發(fā)，一手持杯抿了口白蘭地，臉上常帶著溫和的笑意，燈紅酒綠下有點兒邪氣?！罢劜簧衔难?，就是玩兒膩了?！?/br>
    有人說——

    “金砸，你可別小瞧咱們?yōu)t瀟，你玩兒過的，咱瀟瀟未必沒玩兒過！”

    “那可不是？咱們?yōu)t瀟，不一般人兒！”

    聽這么一說，金哥更暗暗咂舌。他想，這群富二代孫子一個兒個兒對沈少客客氣氣，除了這小子氣場和談吐不一般，恐怕還跟家庭脫不開關(guān)系。可，是誰呢？他可真好奇死了！

    金哥混社會這么多年，能從個小混混變成富二代圈子里喊得上聲“金哥”的人物，結(jié)交朋友當(dāng)然有他的策略。

    急不得！

    富二代小年輕們最缺什么？——刺激?。∮谑墙鸶缰v起自己年輕cao社會時的趣事，驚心動魄的，熱血澎湃的，搞笑有趣的，繪聲繪色，一群人笑得熱熱鬧鬧。

    沈瀟瀟始終不搭話，就淡淡笑著、聽著，喝自己的酒。22歲的年紀(jì)，倒玩兒出幾分深沉來。

    金哥說著說著，就扯到房子上了——

    “唉我說，你們誰想買別墅不？”

    旁人問：“別墅？咋？金哥除了倒賣豪車，還開始串豪宅業(yè)務(wù)了？”

    “開玩笑，我干哪行？天天店子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路虎奔馳，你們?nèi)豪锏氖聝河袀€風(fēng)吹草動我都知道！賣車買車，賣房買房，找我準(zhǔn)沒錯兒！”金哥幾分自得，他確實沒瞎說。

    “哦？那這回又是哪家過不下去，要賣房？”

    “銀行貸款年末才還嘛，這才幾月份，就揭不開鍋？快說說金砸！我真好奇哪家要破產(chǎn)?！?/br>
    金哥瞄了眼隱匿在光與陰影中的沈少，笑呵呵說：“還是沈少認(rèn)識的那家，周宸那兒，他前妻！”“那女人日子過不下去了，要賣別墅！”

    當(dāng)場就有人噴了口酒，旁邊人又是遞紙、又是拍背。

    金哥就知道這消息一定重磅，瞧，一直聽不上他市井八卦的沈少都瞠目看來。

    為什么這消息勁爆？開玩笑，周宸啊，他們?nèi)ψ永镎l不知道啊，幾年之內(nèi)白手起家，斗垮了好幾個公司，多么風(fēng)光，誰不忌憚他。

    可這會兒呢？

    他的車被賣了，房子也要賣了。

    有人感慨——

    “要說周宸也是點兒背啊，事業(yè)剛紅就死于非命。前妻還一點兒用沒有，連他財產(chǎn)都守不??！車賤賣了沒幾個月，房又要賣了?！?/br>
    “聽說她沒正經(jīng)職業(yè)，這種女人，沒男人活不了?！?/br>
    有個濃眉長眼，長相狹氣的小伙子說起：“唉？你們說……周宸的前妻有人敢娶嗎？”這人吐了口煙圈，笑容曖昧，“金哥，你說那妞兒很辣？”

    金哥點點頭：“辣！當(dāng)然辣！周宸的眼光能差么？”“這女人衣著打扮低調(diào)，不顯身材，但我金砸還能不識貨？”

    呵呵一陣玩笑后，眾人一起陷入沉默。

    這些小年輕小的不足二十，大的二十八九，雖然生于上流社會見多識廣，但對傳奇的周宸還是處于仰視、忌憚狀態(tài)。

    “得了吧！周宸長得高身材好，那方面的‘能力’又強(qiáng)，哪個男人也不想跟女人睡的時候被比較，關(guān)鍵還他媽落??！是吧？多打臉！”

    一群人附和“必須是??！”，“誰他媽能搞定周宸睡過的女人？！”，“不可能！”

    這時一酒杯“吭”地落在桌上，烈酒上飄著的冰塊兒蕩了蕩。眾人循聲朝沈瀟瀟看來，年輕的男人微微笑著，慢悠悠說——

    “哦？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

    **

    收到沈瀟瀟短信的時候，簡月正和某某房產(chǎn)網(wǎng)站的工作人員看房——是個老街區(qū)的一室一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