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yīng)約而來，自己卻沒有認出他。

    凌辰忽然覺得，他媽說的還是很對，自己就是一個棒槌。

    最后，白橫云放下空了的咖啡杯，“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將d區(qū)的區(qū)域核心分析透徹，抑制住d區(qū)的擴張，讓人類在這個虛擬世界里多待幾年，得以喘息休整。”

    她站起身，“凌辰，你mama我現(xiàn)在要繼續(xù)拯救世界去了，你要不要送送我？”

    “走吧?！绷璩侥罅四笕~宵的手，低聲囑咐，“等我一起回去?！?/br>
    隨后，他十分符合棒槌兒子人設(shè)的，手揣進衣服口袋里，直接往門口走。

    走廊里，前后都沒什么人，白橫云走路帶風(fēng)，笑著問，“就沒什么想說的？”

    凌辰翹起嘴角，“不是都看見了？”他笑容溫和下來，語氣認真，“媽，他叫葉宵，是我想過一輩子的人?！?/br>
    白橫云腳步有幾秒的停頓，她拍了拍凌辰的肩膀，感嘆，“媽很欣慰，沒想到你也會有人要。我在你十幾歲的時候，就做好了你會孤獨終老的心理準備?！?/br>
    她笑起來很好看，有種干練知性的美，“葉宵很好，當(dāng)時你受傷昏迷，他抱著長刀守在旁邊，我過去的時候，他就像呲牙的小獸一樣護著你。”

    “他很好?！绷璩阶旖菑澚藦?，又淡下去，“葉宵小時候被帶進銀刃的訓(xùn)練基地，過得很艱難。后來我?guī)顺鋈蝿?wù)，搗毀了銀刃，我在那里碰到了他?！?/br>
    白橫云好奇，“然后呢？”

    “那時葉宵年紀還很小，可能是受了傷，鼻子以下綁著繃帶，頭發(fā)也長，我以為他是個纖纖細細的小姑娘。走之前，他不能說話，就在我手心里寫，以后一定會來找我。”

    白橫云想起餐室里凌辰說的話，臉上的笑也淡下來，“后來他被圣裁的人帶走了？”

    “嗯，被關(guān)了三年才逃出來?！绷璩降男θ莘嚎?，“一逃出來，他就守著約定，來d區(qū)找我了?！?/br>
    “但是我沒有把他認出來，還當(dāng)著他的面，說不記得那個小姑娘了?！?/br>
    白橫云做了個深呼吸，一巴掌拍在了凌辰肩上，“渣男！是我我一刀削了你！”

    她停下來，“行了行了，看你就煩，別送了，回去陪陪葉宵，把話說清楚。他從圣裁出來，馬上就進d區(qū)這么危險的地方來找你，不要辜負了?！?/br>
    凌辰“嗯”了一聲，“你也是，研究要做，身體也要注意。對了，我爸還有減蘭的爺爺和爸爸，怎么沒看見？”

    “出任務(wù)去了，估計兩三天之后會回來?！?/br>
    凌辰松了口氣，“嗯，那就好。”

    白橫云挑眉，“怎么，以為你爸已經(jīng)壯烈犧牲了？”

    凌辰被看穿，“是啊，我心理準備都做好了?！?/br>
    “小兔崽子，等你爸回來揍你！”白橫云打量他受傷的地方，“沒什么事要你們出場，抓緊時間好好養(yǎng)傷談戀愛，懂？”

    凌辰懶洋洋地行了一個軍禮，“好的，白教授！”

    晚上，凌辰吃了藥，躺在病床上，拉著葉宵的手腕不放，“晚上和隊長一起睡，嗯？”

    葉宵想到凌辰說一個人睡很冷，點了頭，“好?！?/br>
    兩個人擠在狹窄的病床上，貼得很緊，凌辰握著葉宵的手，一直到掌心都發(fā)燙了，才發(fā)出聲音，“對不起?！?/br>
    葉宵挨著凌辰，有些打瞌睡，聽見他的道歉，迷糊地“嗯”了一聲，“什么？”

    凌辰側(cè)過身，手指從葉宵的眉眼一直往下，最后停在下巴的位置，“那時候……這里為什么會綁繃帶？因為受傷了嗎？”

    葉宵眼睛微微睜大，睫毛顫了顫，瞌睡一瞬間全沒了，“因為……因為骨頭受傷了，還沒長好，沒有藥，就用繃帶固定著?！?/br>
    他說著，眼尾就有些紅了，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起來了嗎？”

    凌辰心快被掰成八瓣了，他吻了吻葉宵單薄的眼皮，“嗯，一直沒有忘，只是沒想到，你會真的來找我。”

    “我們約定好了的。”

    因為約定好了，所以他跋涉千里，也來找他了。

    “我的錯，我沒有認出我們小毛毛就是那個小姑娘。”凌辰沉默片刻，把頭埋進他的頸窩里，“當(dāng)時我怎么就沒把你揣進口袋里帶走?！?/br>
    葉宵彎起眼弧，“因為我比較大只，沒辦法揣進口袋里?！?/br>
    凌辰捏他鼻子，“那時候纖纖細細的，明明是小小一只，哪里大只了？”他手指插進葉宵的指縫里，扣緊，“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我們都一起，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br>
    第56章 第五十六條小尾巴

    天剛亮，葉宵就起了床, 抓著刀準備出門晨練。走到門口, 他的腳步又頓住了。

    繞回床邊，看著因為吃了藥睡得還很熟的凌辰, 葉宵連做了四個深呼吸，才慢慢俯下身, 在凌辰的嘴唇上親了一下，還大著膽子, 用舌尖舔了兩下。之后就和腳下踩了風(fēng)一樣, 紅著耳朵飛快地開門出去了。

    一口氣沖到走廊的轉(zhuǎn)角，葉宵一個急剎, 險險地沒有撞到白橫云。

    白橫云剛熬了個通宵，端著空了的咖啡杯打哈欠，見是葉宵，微笑道，“這么早就起來了？”

    葉宵原地站好，認真道，“嗯，要去練習(xí)?！彼肓讼胗盅a充，“隊長還在睡覺?！?/br>
    白橫云看出了他的局促, 笑容溫和，“嗯, 那我去看看凌辰。”說著，她讓葉宵幫她端著咖啡杯, 空出手，細心地將葉宵的衣服整理平整，嘴里說道，“你和凌辰一樣，每次穿衣服，領(lǐng)口都是歪歪斜斜的，總是穿不整齊?！?/br>
    整理好后，她收回手，滿意地點頭，“我們?nèi)~宵長得真好看?！?/br>
    葉宵耳根都紅透了，小聲道，“謝謝您?！?/br>
    白橫云拿回咖啡杯，笑彎了眉眼，“好了，晨練加油?。　?/br>
    白橫云走后，葉宵在原地多站了一會兒，有些怔愣地摸了摸領(lǐng)口——這就是……mama的感覺嗎？

    凌辰確實體質(zhì)極佳，傷口好地很快，才過了三天，就已經(jīng)不滲血了。鑒于醫(yī)療資源緊缺，不能浪費，他十分有覺悟地和葉宵一起，住到了江燦燦的隔壁。

    不過他似乎很忙，每天都要到下半夜才回房間。

    收到凌辰發(fā)來的信息時，葉宵正在和江燦燦還有減蘭一起下象棋，他才學(xué)會，輸?shù)氖謶K烈，臉上被貼了一排白條，只露了雙眼睛出來。

    看見聯(lián)絡(luò)器里凌辰發(fā)過來的信息，葉宵把臉上的白條撕下來，站起身，“隊長叫我，我先過去了?！?/br>
    江燦燦笑嘻嘻地揮手，“好，明天我們繼續(xù)白條之旅！”

    葉宵這幾天已經(jīng)把臨時基地摸熟了，基地占地面積很大，周圍都是山林，位置隱蔽，以前是工程院下屬的一個試驗場，白橫云他們來了之后，改建了一下，勉強能用。

    照著凌辰發(fā)來的信息，一路走到頂樓，葉宵拉開通往天臺的大門，順手關(guān)上，再抬起頭時，就愣在了原地。

    天臺上，有人用細草繩將巴掌大的草編小籠子串成一串，掛在頭頂上方，每一個精致的草編小籠子里，都裝著一只螢火蟲，熠熠生光。

    仿佛群星墜落。

    這一瞬間，星辰好像都落在了葉宵的眼里，夜風(fēng)不知道從哪一個方向吹來，星光搖曳。

    凌辰穿了件黑色襯衫，頂上三顆扣子都散著，恰好露出胸肌精悍的線條。頭發(fā)明顯打理過，額頭露出來，顯得五官深刻，眼窩也更加深邃了。手腕上，還非常sao氣地戴了一塊比車還貴的表。

    他站到葉宵旁邊，和他一起仰著頭，“喜歡嗎？”

    葉宵的視線移到凌辰臉上，輕聲回答，“喜歡，很喜歡?！?/br>
    凌辰唇角的笑容擴大，心情非常好，“第一次編小籠子給你的時候，我就說，要是以后有螢火蟲了，就抓幾只放進去，那樣就是真的小燈籠了。”

    那時還在d區(qū)，葉宵聽見動靜，從后車廂里出來，解決了一只巨蜥，并且自己也沒有受傷。凌辰為了獎勵他，做了一個草編小籠子。

    尾音落下后，兩人都沒有說話，耳邊只有溫柔的風(fēng)聲。凌辰被槍指著胸口時都半點不慌，氣定神閑，現(xiàn)在卻緊張地心臟都要蹦出來了。

    之前想好的詞句全忘得一干二凈，他干脆臨場發(fā)揮，“葉宵，我——”

    “滴”的一聲，揣在口袋里的聯(lián)絡(luò)器自動打開了通訊頻道，緊接著傳來的，是白橫云急切的聲音，“凌辰，快來總控室，出事了！”

    “……艸！”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被破壞了個干凈，他辛辛苦苦半夜出來編小籠子抓螢火蟲，還寫了五個版本一共三千字的告白小作文——氣到吐血！

    竭力穩(wěn)住聲線，凌辰拿出聯(lián)絡(luò)器回復(fù)，“馬上就到?！?/br>
    勉強扯開笑容，凌辰擼了一把葉宵的頭發(fā)，“我過去看看是出什么事了。”

    葉宵點頭，“嗯，你快去，我一會兒自己回去?！?/br>
    門被關(guān)上，整個天臺上只有葉宵一個人。他挨著挨著將每個草編小燈籠都輕輕碰了一下，最后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手撐著下巴，盯著亮熒熒的小燈籠看，心里飽脹地像是有什么要溢出來一樣。

    葉宵握著刀鞘的手指松松緊緊，隔了一會兒，他在心里喊，“諾亞，你在嗎？”

    隔了幾秒，諾亞的聲音出現(xiàn)，“你好，葉宵?！?/br>
    葉宵在心里問，“你能看見這些螢火蟲嗎？”

    諾亞回答，“可以?！彼又?，“葉宵，你現(xiàn)在心率不太正常?！?/br>
    葉宵承認，“嗯?！彼约阂仓溃终品旁谛目诘奈恢?，都能感覺到激烈的心跳。

    沉默幾秒后，諾亞突然道，“我知道，想到一個人，心率就加快，淚腺會十分輕易地分泌淚液，體溫升高，笑容的次數(shù)變多，這在你們?nèi)祟愔?，叫作喜歡?！?/br>
    “砰”的一聲，總控室的大門從外面被推開，凌辰殺氣騰騰地走進來，氣壓低到嚇人。

    白橫云眼下是明顯的青黑，她轉(zhuǎn)身看凌辰，挑眉，“喲，這是叛逆期延后了？”

    凌辰心想，老子都快三十了，屁的叛逆期，他沉聲問，“出什么事了？”

    “是你爸出事了?！?/br>
    凌辰擰眉，“老凌？”

    白橫云將空杯子遞給凌辰，凌辰幫她重新倒了杯新的。喝了一口溫咖啡，白橫云捏捏眉心，“你們過來的前一天，也就是二十四號，你爸他們帶隊出去了，每天都會和這邊聯(lián)系。但剛剛，語音通話才說了兩句，突然變成了雜音，接著就斷了。再回撥，只剩一陣忙音?！?/br>
    凌辰眼神銳利起來，“能定位嗎？”

    “能?！卑讬M云手指在屏幕上敲擊了幾下，“這是通話時顯示的位置，我們暫時不清楚那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凌辰看著地圖上顯示的位置，“那里是一片荒地，老凌和減將軍他們是去干什么？”

    白橫云的手指點在屏幕上，“這里的地下，是一個荒廢了的試驗場，里面有一份資料，必須要拿到。”

    從她的語氣里讀出了鄭重，凌辰點頭，“我?guī)诉^去，你放心?！?/br>
    白橫云放下咖啡杯，注視著凌辰，輕聲道，“注意安全?！?/br>
    凌辰挑唇，笑得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好?！?/br>
    聽見要出任務(wù)，江燦燦原地蹦起來，就差手舞足蹈了，“燦爺我閑得都要脫皮了！沒有任務(wù)的日子，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凌辰踹了他一腳，又將一塊芯片遞給江木，“白教授說的，能用上的資料都在里面，你先看看?！?/br>
    江木接下，問，“小朋友去嗎？”

    凌辰沉默兩秒，“我不想他去?！?/br>
    江燦燦拍拍自己又長長了的板寸頭，“也是，這次的任務(wù)沒有后援，也不確定危險系數(shù)高不高，我們要是死了，還能追個一等功——”

    他沒說完的是，葉宵不屬于正式編制，也沒有親人，如果死了，沒有人會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