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jié)
“是,臣妾知道昭妃娘娘好。”布答應(yīng)說,“可是臣妾的宮女說,太皇太后的閨名譯成漢字也有布字,能和太皇太后有一樣的字眼,是臣妾的福氣。她們叫一聲,就多給臣妾加一分福氣,沒什么好生氣的?!?/br> 玄燁笑道:“你這個宮女很有意思,朕與皇后大婚八年來,頭一回有人來暖閣,自己帶著干糧的?!?/br> 布答應(yīng)自己也笑了,這一笑,格外甜美可愛。 第888章 舒舒有喜 自帶干糧到乾清宮侍寢的布答應(yīng),很快得到皇帝的寵愛。 七月剩下的日子,鐘粹宮兆佳氏被皇帝翻了三次牌子,雖然中間也隔著其他妃嬪,可一個被遺忘了一整年的人,有如此待遇,還是叫人刮目相看。 然而進(jìn)入八月,朝廷形勢陡然緊張,玄燁接連收到密報,吳三桂在暗中勾結(jié)耿精忠,并聯(lián)絡(luò)尚可喜之子尚之信,要他抗旨拖延留在廣東。 那一日夜里,玄燁喝了兩杯酒,雖不曾醉,但心火極大,與舒舒纏綿時,不免太過激動。 舒舒沒有默默承受,推開他:“皇上,您弄疼我了?!?/br> 玄燁恍然清醒,忙道:“要不要緊,朕實(shí)在……” 舒舒起身,擁抱氣息浮躁的人,將他的額頭抵在自己的胸前:“靜一靜,靜一靜就好了?!?/br> 玄燁身體的重量,幾乎全靠在舒舒的身上,長長舒了口氣:“終于要正面對抗,舒舒,朕竟然膽怯了。” “這是人之常情,那吳三桂帶兵打仗的年份,比皇上的年紀(jì)還大兩倍?!笔媸嫘Φ?,“這可是皇上登基以來,頭一回指揮戰(zhàn)事,您要真不緊張,那才是兒戲了,緊張才是對的?!?/br> 玄燁說:“不錯,朕若是輕飄飄的毫不緊張,那真是鬧著玩了。” 舒舒暗暗松了口氣,又道:“皇祖母曾給我說過太宗第一次殺人的故事,皇上想聽嗎?” 玄燁不屑:“你以為朕沒聽過?朕可是皇祖母的親孫子。” 舒舒見他有心玩笑,便知道是好了,松開了懷抱,扯過被子遮蓋身體:“太宗那般鷹揚(yáng)天下的大英雄,也有腿軟的過往,皇上怕什么?吳三桂再如何強(qiáng)大,兩邊兵力對比,也是我們有勝算,大不了全軍南下鎮(zhèn)壓叛軍,皇上帶著太皇太后帶著我和其他人,一起打過去唄?!?/br> “胡鬧,你懂什么?”玄燁讓舒舒躺下,在她纖細(xì)的腰肢上輕柔撫摸,“剛才弄疼哪里了?” 舒舒微微撅著嘴:“已經(jīng)不疼了,我嚇唬你呢,你那樣沖動跟撒氣似的,我不想為了順從你而忍著,你也別生氣。” 玄燁在鮮紅的唇上親了一口:“朕不好。” 舒舒的身體漸漸軟下來,看著玄燁略顯迷茫的眼神,心疼萬分,主動迎上他的吻。 玄燁心頭一熱,欺身而上,聽得舒舒在耳畔低語:“皇上,大不了,我跟著你一起打到南邊去。” 坤寧宮里一夜纏綿,皇帝精神大振。 翌日清晨,舒舒為玄燁穿戴整齊,戴上朝冠,雖然每日上朝,但并不是日日都穿得這般隆重,玄燁走到鏡子前,將朝冠扶正,挽起舒舒的手,大步走向門外。 之后分開,玄燁徑直往乾清門去,舒舒留在了宮檐之下,看著帝王的背影,她合十向天祝禱,愿大清太平昌盛,愿玄燁萬事順?biāo)臁?/br> 這一日,玄燁正式宣布裁撤二藩,與平南王尚可喜一樣,吳三桂和耿精忠,要留下所有兵馬,舉家離開云南和福建。 特命禮部侍郎哲爾肯等人赴云南,戶部尚書梁清標(biāo)等人赴廣東,吏部侍郎陳一炳等赴福建,各持敕諭,會同該藩及督撫商榷移藩事宜。 皇帝一聲令下,那些反對撤藩的官員,也不能再有異議,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無法預(yù)料,最糟糕的,便是逼反了吳三桂,揮軍北上。 今年的中秋宴,早幾個月太皇太后就吩咐靈昭不要舉辦,靈昭在蘇麻喇的授意下,重新開始縮減內(nèi)宮用度。 雖然能省出的錢有限,可好歹也是她們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后宮們,對國事和百姓的態(tài)度。 再至九月,皇帝命陜西總督鄂善、寧夏總兵官赴云南接管軍務(wù),吳三桂那一邊表面上順從朝廷,暗地里已經(jīng)勾結(jié)耿精忠尚之信,集結(jié)軍隊(duì)準(zhǔn)備造反。 重陽節(jié)上,赫舍里夫人進(jìn)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請安,禮畢后隨皇后回到坤寧宮,母女倆說說貼心話。 桑格為夫人新作了冬日的風(fēng)衣,領(lǐng)口袖口皆絮了柔軟潔白的兔毛,緞子選的紅褐色繡了金線,既端莊又不會太暗沉,披在夫人身上,顯得十分精神富貴。 “這是娘娘的心意?!鄙8竦?,“奴婢不過是動了針線?!?/br> 夫人摸著風(fēng)毛,謹(jǐn)慎地說:“娘娘,眼下朝廷和云南、福建、廣東三地正對峙,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您為我做這樣金貴的風(fēng)衣,是不是不妥當(dāng)?” 舒舒剝著大塊的柚子,將苦澀的白筋挑去,晶瑩剔透的果rou攢了一大盤子,命桑格送去乾清宮,自己則洗了手,拉著額娘到鏡子前看,笑道:“這不是我的心意,是皇上的心意?!?/br> “皇上?”夫人很驚訝。 “皇上說,不論南邊戰(zhàn)事多亂,京城里也要照常過日子,這不過是一件繡工細(xì)致的普通風(fēng)衣,還沒動用針線房的人手,是桑格縫制的。”舒舒為額娘脫下,仔細(xì)地疊起來,收入包袱皮里,“皇上說,他怕岳母過冬被風(fēng)吹了,皇帝的岳母若都不能體面地過冬,這國家還有指望嗎?” 赫舍里夫人笑道:“皇上真是太有心了,可我不能去乾清宮打擾,回頭讓你阿瑪謝恩。此外……” “額娘說吧,三叔又要您提醒我什么?”舒舒道。 “你三叔他說,這一仗必然要打,勝算難料。”赫舍里夫人神情凝重,“若有萬一,保存國本最重要,到時候希望娘娘、希望娘娘……” 后面的話,夫人實(shí)在是說不出口,可舒舒已經(jīng)猜到了,冷然道:“你回去告訴索額圖,絕不會有那一天,大清的帝都在北京,永世不變?!?/br> 說完這句話,舒舒頭上一陣暈眩,唬得赫舍里夫人慌張道:“額娘知道了,額娘回去一定訓(xùn)斥他,舒舒,你怎么了?你別動氣,別傷了身體?!?/br> 舒舒不得不坐下,才緩和了暈眩,但胸口一陣陣惡心憋悶,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她心頭一緊,不禁激動起來,待桑格送了柚子歸來,便讓她悄悄帶個太醫(yī)來坤寧宮。 赫舍里夫人也意識到了什么,激動地問:“舒舒,你可是有了?” 她們預(yù)料的不錯,太醫(yī)來把脈,一摸便是喜脈,連連恭喜皇后。 舒舒平靜地吩咐:“我自會稟告皇上,太醫(yī)院暫時不要有動靜,待胎兒安穩(wěn)后,再宣布不遲。” 赫舍里夫人,已是熱淚盈眶:“恭喜娘娘,您千萬要保重好身體?!?/br> 舒舒含笑撫摸自己的小腹:“這小家伙,真會挑時間來,好孩子,額娘一定會保護(hù)好你?!?/br> 然而,坤寧宮的喜訊因皇后的吩咐暫時秘而不宣,鐘粹宮卻先有了好消息。 布答應(yīng)連著兩天不思飲食,惡心反胃,王嬤嬤心思活絡(luò),立刻稟告到翊坤宮,靈昭為兆佳氏宣召太醫(yī),果然是有喜了。 舒舒得知消息,計算兆佳氏侍寢的日子,對桑格笑說:“可別生在同一天,宮里該忙死了?!?/br> 這一邊,榮貴人惠貴人都準(zhǔn)備了禮物,命吉芯她們送去鐘粹宮,安貴人從門外進(jìn)來,隨手翻了翻,譏諷道:“二位jiejie倒是殷勤,哪兒香往哪兒鉆?!?/br> 榮貴人道:“你心里氣不順,拿我們開心也罷了,出了門可要管好嘴巴,眼下什么時候,容你放肆?” “怎么了?不就是朝廷要撤藩,你們一個個緊張的跟什么似的。”安貴人心大,不屑地說,“我就不怕?!?/br> “你可長點(diǎn)心吧?!睒s貴人說,“你不怕,也該謹(jǐn)言慎行,你也不想想,皇上最近為什么都不見你了?!?/br> 安貴人朝惠貴人白了一眼:“不該是有的人,在背后挑唆吧。” 惠貴人搖頭:“你我一同進(jìn)宮,說好了互相扶持,我從來沒忘,你非要那么想我,我無話可說。宮里日子漫長,姐妹不和睦相伴,你樂意孤零零地過一輩子,我也攔不住?!?/br> 安貴人撇撇嘴:“我說什么了,你們都沖著我來?你們是怕打仗日子不安定,可你們也不想想,我們皇上是什么人?吳三桂那個老東西,活不長的?!?/br> 說話的功夫,內(nèi)務(wù)府送來取暖的炭火,隔著門聽見外頭有宮女念叨:“今年的炭,怎么成色這么差?” 安貴人聽見了,便問榮貴人她們:“昭妃一天到晚節(jié)省開支,那些錢,她都放哪兒了?你們知道嗎?” 第889章 一輩子都寵著你 二人都不愿搭理安貴人的無知和胡言亂語,等她走了之后,才說起正經(jīng)的話。 榮貴人問:“我聽說明珠大人是贊同皇上撤藩的那一邊,就不怕回頭吳三桂和朝廷打起來,一口惡氣都出在明珠大人身上。萬一再有什么,明珠大人豈不是要擔(dān)負(fù)責(zé)任?” “吳三桂若反,那也是吳三桂大逆不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肯死還要造反,怎么會轉(zhuǎn)變成明珠的錯呢?”惠貴人道,“jiejie的心意是好,可咱們皇上,斷到不了那一步,怎么會為了一個叛臣賊子而犧牲忠臣?!?/br> 榮貴人念叨:“也是,就不該我們妄議朝政,你說我能懂什么。” 惠貴人說:“昭妃娘娘的阿瑪沒了,八年了都懷不上龍嗣,再加上朝廷吃緊,她近來心情必定很壓抑。底下的一些事,我們能管的就管一些,特別是安meimei那樣顛三倒四的,更不能容她惹是生非?!?/br> 榮貴人念了聲佛:“但愿天下太平。” 惠貴人則笑道:“可惜了皇上最近太忙,不然jiejie生了小公主,該給jiejie晉一晉位份,再升一級,您就能自己撫養(yǎng)小阿哥和小公主了?!?/br> 榮貴人嘆道:“罷了,董meimei傷心憔悴,至今沒緩過來,我都不好意思去見她。我若再步步高升,把孩子們接回身邊,我本是和她一同當(dāng)差做宮女,再一同侍奉皇上,你要她心里怎么想。” 惠貴人忙道:“還是jiejie細(xì)致。” 榮貴人心下一轉(zhuǎn),又道:“你我也是一樣的,有我封嬪的日子,必然也少不了你,將來孩子們接來身邊,可就熱鬧了?!?/br> 此刻,鐘粹宮里,各處的賞賜都到了,昭妃要為布答應(yīng)安排伺候產(chǎn)育的宮女嬤嬤,誰知王嬤嬤自告奮勇,說由她帶著宮女伺候就錯不了,只要最后兩個月安排接生婆來就好。 布答應(yīng)的宮女盼夏私底下嘀咕:“那老婆子賊精明,這下她一個人能領(lǐng)兩份月錢,還什么活兒都不用干?!?/br> 布答應(yīng)則還沒緩過神,對于自己懷孕的事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一年多前,她自己還是在爹娘身邊的孩子。 “主子,等您將來封了娘娘,可要把那個老婆子攆出去?!迸蜗臄x掇著布答應(yīng),“可別叫她欺負(fù)我們了?!?/br> “但愿有那一天?!辈即饝?yīng)輕聲說著。 盼夏著急地說:“主子您要硬氣些,您看皇上那陣翻您的牌子時,那老婆子跟您說話都低聲下氣了好些呢,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而且,皇上很喜歡您啊,連乾清宮來接您的小公公都這么說呢?!?/br> 布答應(yīng)不置可否,低頭搓弄著手帕,恰好外頭王嬤嬤又喊人,邊上的嵐琪要去應(yīng)付,盼夏說:“你的手昨天才割破了,我去?!?/br> 說著人走了,嵐琪笑道:“這丫頭嘴巴啰嗦,心可好了?!?/br> 布答應(yīng)滿眼感激:“是啊,你和盼夏都好,王嬤嬤雖然不好,但是有你們在,我心里就踏實(shí)。” 嵐琪抱了兩只枕頭來,讓布答應(yīng)靠著,說道:“我額娘懷meimei時,害喜那陣可辛苦了,您有不舒服的,一定說出來,別憋著。眼下您是最金貴的人,誰都要看小皇嗣的面子,不用太顧忌,而且皇上也喜歡你?!?/br> 布答應(yīng)笑道:“說喜歡也不至于,皇上和皇后娘娘,那才是夫妻情深呢?;噬蠈ξ蚁雭硪簿褪且魂囆迈r,那天你給我?guī)Я藘蓧K綠豆糕侍寢,叫乾清宮的嬤嬤搜出來,正好讓皇上撞見,一則看我可憐,再則覺得有趣,皇上說八年來他第一次遇見自己帶著干糧去侍寢的。” 嵐琪咯咯直笑:“奴婢也不知道,乾清宮那兒還要再搜一遍,就怕您等久了餓著,幸好沒闖禍耽誤您的好事兒,不然王嬤嬤該打死我了?!?/br> 布答應(yīng)說:“那我也不答應(yīng)的,好歹我也是皇上的人,我不過是不愿計較罷了?!彼χ?,又說,“綠豆糕的事兒我早給你說過,這會兒倒是又想起一件事。皇上那晚問我為什么人人都叫我不答應(yīng),他以為是那個不,我把你安慰我的話告訴皇上,他可高興了?!?/br> 嵐琪道:“皇上對太皇太后孝順至極,您這樣說,皇上自然高興的?!?/br> “不過……”布答應(yīng)說,“皇上真是很辛苦,每天忙到大半夜,聚精會神的時候,我連氣兒都不敢喘,但是和我說話,又溫和極了。而且,皇上長得也好看?!?/br> 嵐琪悄聲問:“我聽說皇上出過天花,臉上有麻點(diǎn)兒?” “是有,但是不丑呀?!辈即饝?yīng)說著,又提醒嵐琪,“我剛才說皇上夜里忙道半夜的事兒,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是我不好,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奴婢記下了。”嵐琪謹(jǐn)慎地回答。 布答應(yīng)道:“反正李總管對我說,在暖閣里看見的事,不能說出去?!?/br> 是日夜里,乾清宮沒有傳召妃嬪侍寢,大李子傳話到坤寧宮,說皇帝忙得沒時間用膳。 這自然是來告狀的,可舒舒卻說:“一頓不吃餓不著,皇上太緊張了,別再逼著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