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節(jié)
第883章 像天仙一樣 靈昭一面說著,扶著冬云的手往外走,一面又忍不住抬頭看一看屋脊飛檐上的石獸,問冬云:“我們屋子的頂上,也有神獸嗎?” “有啊,東西六宮的屋頂上都有,只是大大小小不一樣。”冬云應(yīng)道。 “這些神獸,是用來鎮(zhèn)妖驅(qū)邪的?”靈昭苦笑,“可不是嗎,這些神獸守衛(wèi)著紫禁城,哪里來的妖魔鬼怪,我當(dāng)年太傻太蠢?!?/br> “過去的事兒啦。”冬云勸道,“如今您和皇后娘娘和睦友好,就別為了那些事耿耿于懷,咱們都想開些?!?/br> 靈昭回眸看了眼坤寧宮大殿,什么話也沒說,帶著冬云走了。 大殿里,宮女們收走了茶杯,擺整齊桌椅,舒舒早已回內(nèi)殿,換了輕便的袍子。 桑格帶著人來裝門簾,說是北風(fēng)就要來了。 她不自禁地想起舊年從盛京回來,承祜得病前,愛拽著簾子玩耍,小小的人兒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總能把棉簾拽下來,看著宮女們著急,站在那兒咯咯笑。 舒舒想著想著,出了神,忙冷靜下來,提醒自己不能這樣,喚了桑格說:“天氣好,我們到園子里走走,我又想承祜了,要去散散心才好?!?/br> 桑格忙來為皇后換了衣裳,披上風(fēng)衣,從后門穿入御花園,沒逛多久,太皇太后派人來問,請皇后去慈寧宮前的花園賞紅葉。 舒舒欣然而來,陪著皇祖母散步,一直走到武英殿后,索性繞到前門來,看見了進(jìn)進(jìn)出出的官員。 驚見太皇太后和皇后駕臨,大臣們紛紛出來跪迎,玉兒帶著舒舒大大方方地到門前轉(zhuǎn)了一圈,看一眼昔日玄燁生擒鰲拜的地方。 “比起他阿瑪,玄燁忍耐的憋屈要多得多。”玉兒對舒舒道,“傳說里的攝政王多爾袞,并沒有世人夸張得那么可怕和專權(quán),一個(gè)縱橫沙場的人,行事言語不受宮廷禮儀的束縛,偶爾會顯得僭越了皇帝,時(shí)間久了,變成各種各樣的傳言,再加上福臨的性情極其敏感。” 舒舒攙扶著祖母,認(rèn)真聽她說的每句話,但沒敢直視祖母的神情,總覺得這樣,皇祖母才能說得更自在些。 玄燁與她什么話都說,太皇太后和攝政王多爾袞的傳言雖然沒敢背后議論,但玄燁曾說過,他感受到皇祖母不止一次暗示他,在將來若能有機(jī)會,要為多爾袞平反正名。 皇祖母常常念叨的一句話,大清的功臣要能善始善終,那么沒有人的功勛,能比得過多爾袞,可攝政王卻不得善終,落得那樣下場。 “等朝廷有閑錢了,別顧著給我辦壽宴?!庇駜簩κ媸嬲f,“敦促玄燁,把文華殿修一修才是正經(jīng)的?!?/br> 舒舒笑道:“孫兒記下了,皇上說他留著那堆廢墟,是想警醒自己,您看皇上能把什么話都說的漂亮。” “說到漂亮,我怎么聽人說,新進(jìn)宮的五位,姿色并不出挑?”玉兒道,“有這回事嗎?” “那也不能是丑姑娘?!笔媸嫘Φ?,“裝扮上,穿了宮袍,都挺好看的。” 玉兒說:“你們皇爺爺那會兒,太宗那會兒還不興什么選秀,入關(guān)后從福臨開始,折騰這些規(guī)矩。往后也不必恪守什么三年又三年,你和玄燁自己商量著辦就是了?!?/br> 舒舒故意說:“那皇上見一個(gè)愛一個(gè),愛一個(gè)收一個(gè),豈不是亂套了?” 玉兒嗔道:“我叫玄燁來,你當(dāng)面說給他聽?” 祖孫倆從武英殿繞回來,又說起舒舒家里的事,她的父親,還有索額圖兄弟幾個(gè),都丁憂在家,近來不參與朝政。 “他們早就知道,無法左右你來干涉朝政和內(nèi)廷大事,這就足夠了。”玉兒說,“別總冷著家人,很多事過猶不及?!?/br> “老太太去世后,孫兒便想著為額娘撐腰。”舒舒道,“特地回府,為老太太上了一炷香,就是怕族里的嬸嬸伯母們,以為連額娘也靠不上我,再欺負(fù)了她?!?/br> “是該如此,便是連索額圖,你也可以親近。”玉兒說,“將來你再得了皇子,對孩子的前程有益處,你看福全和常寧兄弟幾個(gè),在朝堂里就不大如意,任何事都有利有弊,重要的事如何權(quán)衡,而不是一味地因噎廢食?!?/br> 之后繞回慈寧宮,舒舒陪著太皇太后下了盤西洋棋,再召來太后和昭妃一道用午膳,下午太皇太后小憩,舒舒才得以回到坤寧宮。 累是不累,聽太皇太后一番話也受益匪淺,可舒舒總覺得,近來皇祖母言語之間,越來越有交代身后事的意思。 冷靜下來想一想,舒舒要自己別那么悲觀,眼下皇帝要撤三藩,太皇太后為此憂心忡忡,怎么也不會生出求死的念頭,來丟下孫兒去面對那么大的難題,她不能大驚小怪。 桑格從門外進(jìn)來,身后兩個(gè)小宮女,捧著兩大籃子新鮮的瓜果,說是赫舍里府上孝敬的。 “慈寧宮、寧壽宮都送去了?!鄙8竦溃榜蠢m那兒,家里說是請娘娘定奪。” 舒舒道:“也不是什么稀奇東西,不過圖個(gè)新鮮,既然新鮮就別白放著壞了,你將這些也分了,翊坤宮多送些,其余的看著分。正好,也省了我尋思賞賜什么東西的心思?!?/br> “五位新入宮的宮人,奴婢本是為她們各準(zhǔn)備了一副袖籠,轉(zhuǎn)眼入冬了,能用得上?!鄙8竦?,“不如一并送去吧?!?/br> “送去吧,翊坤宮還等著我們的動靜下賞賜呢?!笔媸娴溃斑@些人情世故,也怪折騰人的?!?/br> 不久后舒舒吃著果子,見大李子從乾清宮過來,代替皇帝問皇后是否有興致去箭亭松松筋骨。 桑格在一旁說:“陪著太皇太后轉(zhuǎn)了一上午呢,怕太皇太后累壞了,一會兒等太皇太后醒了,還要去慈寧宮?!?/br> 舒舒卻已下地,對大李子說:“你叫皇上先去,我一會兒就來?!?/br> 大李子領(lǐng)命離去,桑格來伺候主子換衣裳,念叨著:“閑著的時(shí)候,能呆坐一天,忙起來,也是沒得歇,您說都勻一勻該多好?!?/br> 舒舒笑道:“忙什么,散步下棋,張弓射箭,連額娘都說我,沒想到她當(dāng)年生了個(gè)富貴閑人?!?/br> 換了衣裳,舒舒便興沖沖地從東側(cè)門出了坤寧宮,沒想到玄燁就在路口等她,老遠(yuǎn)就伸出手,她小跑幾步跟上來,攜手并肩往箭亭走。 而宮道這一頭,嬌小的兆佳答應(yīng)帶著宮女剛好走過來,隔著長長的路,便看見帝后同行。 雖然兆佳答應(yīng)眼下連皇帝和皇后真正長什么模樣都沒敢仔細(xì)看過,但天子氣象,以及中宮的貴重,就算隔著那么遠(yuǎn),也是能看得明白。 “我在家時(shí),就聽額娘說,皇上和皇后娘娘十分恩愛。從大婚至今,總在宮里手牽著手走,原來是真的。”兆佳氏弱弱地笑道,“親眼看見了,果然……不過,嵐琪啊,你認(rèn)得皇上和娘娘嗎?” 名喚嵐琪的宮女笑道:“您這么問,是問奴婢見沒見過,還是認(rèn)不認(rèn)得?” 兆佳氏道:“欽安殿選秀時(shí),我根本就沒敢看皇上和皇后,今早在坤寧宮請安,我也沒敢看皇后娘娘,真不知道哪天,能仔細(xì)看一眼?!?/br> 嵐琪扶著她說:“奴婢在御花園外,和盼夏她們一起見過皇后娘娘,那晚也不知為什么,皇后娘娘命我們都抬起頭,奴婢就趁機(jī)好好看了眼?!?/br> “皇后娘娘漂亮嗎?”兆佳氏好奇地問。 “像天仙一樣。”嵐琪滿眼崇敬,“不過,說實(shí)話,夜里黑洞洞的,就幾盞燈照著,大抵也有奴婢自己的想象。” “下回我也要好好看一眼?!闭准咽险f著,又道,“既然娘娘和皇上出門去了,我們也回去吧,明天再去謝恩?!?/br> 可是主仆倆轉(zhuǎn)回鐘粹宮,掌事的王嬤嬤聽說見到帝后走在前頭,她們就回來了,當(dāng)著面嫌棄兆佳氏:“我說答應(yīng),這么好的機(jī)會,您不上前去讓皇上和娘娘都認(rèn)個(gè)臉熟,您回來做什么?” 兆佳氏怯怯地聽著,仿佛她才是奴才,直到王嬤嬤嘮叨完了,才松了口氣。 而跟著兆佳氏的兩個(gè)宮女,本該是伺候答應(yīng)的,卻被王嬤嬤差遣連鐘粹宮里其他的重活也一并做了,主仆幾個(gè)都年紀(jì)小剛進(jìn)宮,也是敢怒不敢言。 第884章 玄燁病重 新人進(jìn)宮后,一直不得皇帝召幸,很快,北風(fēng)來臨,皇后免了所有人的晨昏定省,位份低的宮嬪不能隨便在宮里走動,那些小答應(yīng)小常在們,只能被關(guān)在屋子里。 五人的膳牌被送到皇帝跟前,已是康熙十二年正月,過了元宵,敬貴人頭一個(gè)進(jìn)了乾清宮的暖閣,再后來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被乾清宮接走,卻一直沒翻到鐘粹宮的牌子。 兆佳氏生性柔弱,對此并不在意,可鐘粹宮里的嬤嬤太厲害,見天地抱怨,還經(jīng)常強(qiáng)行分走本該屬于她的炭火膳食,仗著自己曾經(jīng)是跟著慧妃娘娘的人,不把兆佳氏放在眼里。 二月初時(shí),京城一場時(shí)疫,染病皆是高燒風(fēng)寒,此次皇帝竟也沒能幸免,日夜勤政的玄燁倒下了,乾清宮里晝夜燈火通明,太醫(yī)們一刻不敢離去地伺候在邊上。 這日,鐘粹宮門前,來了內(nèi)務(wù)府派來打掃的人,往各處潑灑氣味嗆人的藥水,并提醒妃嬪宮人們要勤洗手。 兆佳答應(yīng)的宮女嵐琪捧著茶壺茶杯出來,說道:“公公們辛苦,這么冷的天,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br> 幾人都凍得夠嗆,見有熱茶,便紛紛圍過來,他們說著話,又見王嬤嬤捧著手爐從里頭走來,幾個(gè)小太監(jiān)位份低,也不得不向她問安。 王嬤嬤倒算客氣,說道:“姜茶有的是,多喝兩杯?!钡掍h一轉(zhuǎn)就問,“乾清宮那兒,怎么樣了?如今是誰伺候在皇上身邊?” 小太監(jiān)說:“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經(jīng)陪著兩天兩夜了?!?/br> 他們吃了熱茶,便要繼續(xù)干活,王嬤嬤嫌藥水嗆人,也急忙退回去,沖門外吆喝道:“小蹄子你快進(jìn)來,你要是凍出病了,我就把你扔到亂葬崗去?!?/br> 嵐琪捧著茶盤進(jìn)來,便見王嬤嬤往西配殿來找兆佳答應(yīng),生怕答應(yīng)又被欺負(fù),也趕緊跟上前。 進(jìn)了門,卻聽王嬤嬤在念叨:“這宮里啊,至今不曾出過一個(gè)寵妃,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因?yàn)榛噬闲睦镏挥谢屎竽锬镆粋€(gè)人。哎……答應(yīng)啊,我看你這輩子,就在這兒安安生生過吧,反正先帝也那會兒,一輩子沒見過先帝的人,也不是沒有?!?/br> 兆佳氏捧著繡繃,靜靜地繡一塊手帕,嵐琪放下茶盤,等嬤嬤去了后,把門簾捂嚴(yán)實(shí),才回到兆佳氏身邊,溫柔地說:“您別難過,您可是皇上親自選的人,皇上一定會待您好的?!?/br>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闭准咽险f,“這個(gè)老嬤嬤,就是不得意唄,她自己每天都不高興,我做什么陪她一起不高興。” 嵐琪摸了摸主子的手,見是暖的,便放了心,說道:“聽說皇后娘娘在乾清宮親自照顧皇上,皇上一定會好起來的,等皇上好起來,皇上一定會召幸主子?!?/br> 兆佳答應(yīng)紅了臉說:“大白天的,別提這些事,先為皇上祈福吧。” 乾清宮里,此刻三位太醫(yī)輪流為皇帝把脈,玄燁已經(jīng)蘇醒了,只是元?dú)獯髶p,暫時(shí)沒有精神。 太醫(yī)們向舒舒稟告:“皇后娘娘,皇上的脈象逐漸緩和,接下來的日子,只要靜心修養(yǎng),不日便能康復(fù)?!?/br> 舒舒松了口氣,身子一軟險(xiǎn)些往后摔倒,桑格攙扶著她坐下,對太醫(yī)說:“您趕緊也給娘娘把把脈?!?/br> “不礙事,我是累了?!笔媸嫱窬?,吩咐桑格,“隨太醫(yī)去開方子熬藥,我沒事?!?/br> 桑格知道皇后的脾氣,只能帶著人退下,舒舒喝了碗奶茶,定了定神,又回到了玄燁的榻邊。 玄燁感覺到舒舒的氣息,緩緩睜開眼,聲音干啞地說:“朕沒用,竟然被撂倒了,那些個(gè)庸醫(yī),還說朕得過天花,一輩子不會再病?!?/br> 舒舒將自己的額頭,抵著玄燁的額頭,就在昨天晚上,還是guntang如火燒,這會兒終于正常了。 “等皇上好了,把他們都辦了。”舒舒道,“罰他們把太醫(yī)院的醫(yī)書,全抄一遍?!?/br> 玄燁笑了,抬起手撫摸舒舒的面頰:“是不是日夜陪著我?眼圈兒都發(fā)青?!?/br> 舒舒道:“別人我不放心,要時(shí)時(shí)刻刻看著你,我才能安心?!?/br> “去睡會兒吧,朕也想再睡會兒?!毙畹溃暗入藓昧?,再教你拉弓?!?/br> “我睡你邊上好不好?”舒舒卻問,“去別處看不見你,我睡不著?!?/br> “朕病著呢……”玄燁想要拒絕,可是舒舒眼底的恐懼,害怕失去的彷徨,讓他心疼不已,到底是松了口,“躺下吧,你自己爬進(jìn)去?!?/br> 舒舒立時(shí)脫了袍子,爬到玄燁里側(cè),扯過一條被子蓋上,靜靜貼在他的身邊。 玄燁背過身去,說:“就這樣,不然朕一咳嗽,噴你一臉唾沫星子?!?/br> 軟綿綿的身體,便從背后貼上來,剛好給了酸痛的腰背依靠,叫玄燁很舒坦。 而舒舒什么話也沒說,就這么安靜地躺在一邊,玄燁自言自語念叨著什么,很快也睡著了。 桑格交代了湯藥的事回來,見大李子站在門前嘆了口氣,見了她便說:“我們也歇一歇去吧,都累壞了的話,就沒人伺候主子?!?/br> “娘娘她……” “娘娘躺下了,已經(jīng)睡著了?!贝罄钭诱f,“哪有人兩天兩夜不合眼,能撐得住的。” 可二人說著話,門外有小太監(jiān)急匆匆跑來,慌張地告訴李總管,阿哥所傳消息,二公主沒熬過高燒,歿了。 大李子冷靜地說:“稟告昭妃娘娘,其他人暫不要驚動,皇上龍?bào)w要緊,才有起色,不能急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