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抱抱兒子，可舒舒卻招來乳母，順手為他送了一杯茶，一臉正經(jīng)地說：“皇上，有件事，臣妾想問您?！?/br>
    聽舒舒自稱“臣妾”，玄燁都不自覺地正襟危坐：“怎么了？”

    舒舒道：“皇上，昭妃侍駕多年，恩寵不淺，但她遲遲不得龍嗣，臣妾斗膽問皇上，是您做了干預(yù)嗎？”

    第850章 你若再不管，朕就要出手了

    玄燁的神情，瞬間變得淡漠：“朕沒有干預(yù)，朕曾想干預(yù)，遭到皇祖母的反對?；首婺傅朗侨舨幌胱屗禄仕?，就別碰她，雖然朕并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可還是不得不碰她，她似乎自己有什么問題，就算吃了那么多坐胎藥也沒用?！?/br>
    舒舒心頭松了口氣，剛才還一本正經(jīng)的臉上，立時有了笑容，冷冰冰放下的茶也被收回了，笑道：“有蜜煉的柚子茶，桑格去拿了?！?/br>
    玄燁卻笑：“朕這么說，你信了？”

    舒舒反問他：“為什么不信？不信，又何必問皇上，比起信不信，我還怕你生氣呢?！?/br>
    玄燁懶懶地舒展身體：“不至于生氣?！?/br>
    舒舒問：“皇上既然不曾干預(yù)，倘若昭妃真的有了皇嗣呢？”

    玄燁不假思索：“那就好好養(yǎng)著，朕會善待孩子，也善待她，只要她不動非分之念，就能一生平安?！?/br>
    舒舒當然明白，什么是非分之念。

    “她懷孕了？”玄燁問。

    “不是，是昭妃突然停了坐胎藥?！笔媸娴溃笆俏蚁氲锰?，皇上，也許只是她想通了，又或是身體養(yǎng)好了。”

    玄燁的手輕輕敲著額頭，想驅(qū)散疲勞，舒舒便坐到他身邊，將玄燁的腦袋擺在自己的懷里，十指輕揉，說道：“我不好，沒事兒找些話來，叫你煩心?！?/br>
    玄燁說：“頭不疼，只是累了，那也不是什么煩心事，是朕自己的家務(wù)事，朕總不能真的不管。相反，要你和朕談起這些事，對你太殘忍，要把朕和其他女人的事，當做最稀松平常的事。”

    “這是皇后的責(zé)任，卸下責(zé)任，我一個也容不下。”舒舒笑著，輕輕揉捏著玄燁發(fā)脹的腦袋，“皇上歇會兒，什么都別想了。”

    不久后，桑格送來茶水，但玄燁已經(jīng)睡著，舒舒示意她捧一床被子來，桑格無聲地詢問皇后是否就在這里睡。

    舒舒頷首，命他們都退下。

    玄燁這一覺，香甜而深沉，翌日清晨，舒舒醒來，窗外天色未亮，她蜷縮在炕頭，身上蓋著被子，忽然想起皇帝，一扭頭，玄燁正站在地上，俯身看著她。

    “皇上？”

    “還早，你歇會兒?！毙钫f，“朕今日有些事要在早朝前做準備，先走了。”

    “是。”

    “舒舒。”玄燁輕輕撥開她的頭發(fā)，在熱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不愿看你被人欺負，雖然你并沒有忍氣吞聲，甚至不覺得委屈，可朕就是不樂意見你被人欺負?！?/br>
    “皇上……”

    “你若再不管，朕就要出手了?！?/br>
    舒舒怔然，之后圣駕離去，她靠在窗前，聽著玄燁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回想他方才說的話，心漸漸踏實。

    “娘娘？”桑格從門外匆匆而來，擔(dān)心地問，“皇上今日怎么早走了一個時辰，奴婢都沒能趕得及過來，您沒事吧？”

    “不礙事，皇上昨晚睡得好，很精神?！笔媸嬲f罷，嚴肅地看著桑格，“眼前這些事，我想讓它們結(jié)束了，宮里的人，看熱鬧也該收場了?！?/br>
    桑格亦凝重起來：“奴婢明白，奴婢這就……”

    “不。”舒舒掀開被子坐起來，腰背筆挺，傲然道，“有些話，我當面對她說清楚，往后是敵是友，是生是死，就各憑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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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1章 舊怨未了

    重陽節(jié)時，慈寧宮花園里傳了三天戲，新進京的班子，唱念做打俱佳，眾人皆意猶未盡，太后便說她拿體己來，在寧壽宮再擺兩天戲。

    玉兒嗔笑也得讓戲班的人歇一歇，于是兩日后，妃嬪們，宗親女眷們，又在寧壽宮相聚，只有玉兒沒出席。

    戲唱到第二天，席中有宮女不小心將茶水灑在李氏的身上，礙于上頭主子們都在，她不敢拿小宮女怎么著，只能掃興地回住處換衣裳。

    這一來一回，卻大半天也不見蹤影，一出戲唱完，宮苑里靜下來，只聽張答應(yīng)念著：“李常在去哪兒了？怎么還沒回來?！?/br>
    赫舍里氏輕聲念：“怕是想著一會兒皇上要來的，打扮漂亮些吧。”

    很快，下一出戲開鑼，誰也顧不上她。

    當靈昭揪心戲里能否邪不勝正時，冬云湊在她耳邊說：“主子，李常在被嚇著了，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門?！?/br>
    “被誰嚇著了？”靈昭蹙眉。

    “說是路過鐘粹宮的時候，遇見了鬼?！倍埔幻嬲f，心里就發(fā)毛，“她說在鐘粹宮的門后，看見了穿著白衣的慧妃?！?/br>
    “她是不是瘋了？”靈昭低聲呵斥，“管住她，別讓她胡說八道嚇著太后?！?/br>
    冬云為難地說：“她一路咋咋呼呼地回去，走了大半片內(nèi)宮，只怕不該知道的，該知道的，全聽說了?！?/br>
    靈昭怒極，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但聽得太后出聲，笑著問，“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太后娘娘，冬云說御膳房來詢問晚膳的菜式?！膘`昭敷衍，“您接著看戲，臣妾去支應(yīng)一聲?！?/br>
    “叫他們隨便做就是了，他們規(guī)矩那么瑣碎，還能換出什么花兒來?！碧笳f，“你坐下看戲，一年到頭的忙，我打發(fā)高娃去?！?/br>
    冬云算機靈，上前：“高娃姑姑最愛熱鬧的戲，奴婢去應(yīng)付就成?！?/br>
    她福了福，和靈昭對上眼色，便是離開了。

    但那之后，臺上唱的什么，靈昭全忘了，她的目光，總不自覺地移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懷里坐著小公主，把著娃娃的手一道剝桔子，橘子剝完，小公主便跳下來，舉著一瓣果rou，遞給皇太后吃，叫太后很是歡喜。

    臺上熱鬧，臺下樂呵，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只有靈昭坐立不安。

    前陣子她派了在宮里裝鬼嚇人，制造流言的奴才，早就收回去了，這突然從鐘粹宮冒出來的鬼，是什么來頭？

    是李氏自己嚇自己，還是另有人背后作祟？偏偏嚇唬的是李氏，紫禁城里頭一號咋呼的人，又或是……真的？有鬼？

    果不其然，這天不等寧壽宮里的賓客散盡，榮常在她們已經(jīng)聽說，李常在經(jīng)過鐘粹宮時遇見鬼，被嚇得失了心智，太醫(yī)趕去給開了藥扎了針，暫時睡下了。

    誰也沒敢在太后跟前露出了，可從寧壽宮回住處，必然要經(jīng)過鐘粹宮，哪怕是繞到北面走，心里也瘆得慌。

    赫舍里氏她們，幾乎是小跑著經(jīng)過鐘粹宮，懷著身孕的董答應(yīng)跑不起來，也不知道她們?yōu)槭裁匆埽裸碌貑柹磉叺膵邒撸骸八齻冊趺戳?？?/br>
    嬤嬤們害怕驚擾了董氏的胎兒，什么都沒說，攙扶著她，也是緊趕慢趕地經(jīng)過。

    最后是榮常在和納蘭氏，她們是唯一大大方方走到鐘粹宮正門前，并停下來的人。

    “主子，咱們走吧?！笨杉編讉€小宮女，嚇得腿軟，藏在后面哆哆嗦嗦，“主子，這里陰森森的。”

    納蘭氏道：“就算有鬼，大白天的出來，不怕被太陽曬死嗎？你們別害怕，這里是皇城，天家氣象威嚴，豈容鬼怪作祟？”

    榮常在喊開了門，守宮的王嬤嬤和小宮女太監(jiān)們，聽著也是背上發(fā)涼。

    不過她們仗著曾善待慧妃，不至于恐懼腿軟，但似乎并不怎么將榮常在和納蘭氏放在眼里。

    王嬤嬤便皮笑rou不笑地說：“奴才們干干凈凈當差，慧妃娘娘若是回來，奴才們高興還來不及，至于別人心里有沒有鬼，奴才們可就不知道了。”

    榮常在自從得了皇后那幾句話，放下了對于大阿哥死因的執(zhí)念，也不再為了宮女出身妄自菲薄，此刻硬氣地說：“你們當好自己的差事，管緊嘴巴，更別做什么裝神弄鬼的事來活得不耐煩，但凡被我捉到你們有不安分的，就到地底下去陪慧妃吧?！?/br>
    眾人不敢出聲，老老實實地跪了一地。

    榮常在又道：“宮里規(guī)矩，不準私設(shè)香案，除了每年清明冬至，不要讓我發(fā)現(xiàn)鐘粹宮里有香火氣息，不然你們知道是什么下場。不是我對慧妃娘娘不敬，是慧妃娘娘也要為宮里的規(guī)矩讓七分，你們這些奴才，更不要毀了娘娘的名聲，仔細你們的腦袋?！?/br>
    見老實人發(fā)威，王嬤嬤她們也膽怯，連聲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榮常在向納蘭氏遞了眼色，不等喊他們起來，就離了鐘粹宮。

    納蘭氏方才冷眼看著，感受到榮常在身上的變化，聽說被昭妃罰站宮道吹風(fēng)的那天，她最后被皇后接去了坤寧宮，因天色晚了，自己沒過去說話，可是第二天再見面，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這些日子，納蘭氏一直揣摩著皇后到底對榮常在說了什么，可榮常在自己一直不提，她是更不敢輕易相問。

    可這事兒，并沒有因此消停，李氏第二天醒來，哭哭啼啼說她真的在鐘粹宮門后見到白衣女人，不論旁人怎么勸說，她堅稱自己沒眼花沒魔怔。

    而這日夜里，因當差不得不經(jīng)過鐘粹宮的太監(jiān)們，竟是三個人一起看見了白衣高懸在門梁上，嚇得驚聲大喊，屁滾尿流。

    大半夜的，內(nèi)務(wù)府的人趕來，認為是鐘粹宮的太監(jiān)宮女們作祟，先把人都扣押去了慎刑司。

    消息傳到坤寧宮和翊坤宮，靈昭命嚴刑逼問，皇后那兒卻說是早早睡了，沒有表態(tài)。

    但這一折騰，慈寧宮和寧壽宮都被驚動，這日靈昭來太后跟前請安，太后和高娃正神情凝重地說著什么，見了她，太后便道：“請薩滿嬤嬤去鐘粹宮做法吧，驅(qū)驅(qū)邪也好，慧兒那孩子真是，她有什么不甘心的呢?！?/br>
    偏偏靈昭不是怕鬼，她是心里有鬼，她派人盯了坤寧宮三天，皇后那兒云淡風(fēng)輕的，什么事都沒有，連底下的奴才都各司其職，沒有人做出可疑的事。

    這鬼不是從坤寧宮來的，是從哪兒來的？慎刑司把鐘粹宮的奴才們打得半死，也問不出半個字，可想來也是，他們難道不要命，裝神弄鬼能圖什么？

    “靈昭？”太后見孩子出神，關(guān)切地說，“你別害怕，這里是皇宮，皇上陽氣盛重，能壓一切邪惡?！?/br>
    靈昭心里苦笑，太后越這么說，越證明她是相信這世上，有怪力亂神。

    “是，臣妾這就安排，請薩滿法師到鐘粹宮驅(qū)邪做法。”靈昭答應(yīng)了。

    隔天，薩滿嬤嬤在鐘粹宮跳了一整天，靈昭因答應(yīng)了太后，不得不在場主持，被鬧得頭疼欲裂。

    傍晚時，靈昭實在忍不住閉上眼睛休息，可睜開眼，薩滿嬤嬤正盯著她看，嚇得她一身汗。

    “娘娘，慧妃與您有舊怨未了。”薩滿嬤嬤道，“我有一法能破解舊怨，娘娘是否愿意一試？”

    靈昭鎮(zhèn)定下來，挺起脊背，冷聲道：“法師盡管驅(qū)邪，這鐘粹宮干凈了，她自然也回不來?！?/br>
    薩滿嬤嬤道：“鐘粹宮是干凈了，可你們的舊怨纏繞在娘娘心里，只有娘娘自己能解。”

    靈昭起身來，端著威嚴與尊貴：“不必了，法師請盡快驅(qū)邪除魔，本宮還等著給太后一個交代?！?/br>
    “是?！彼_滿法師沒有糾纏，搖著銀鈴，便跳開了。

    靈昭渾身一軟，扶著身旁的冬云才站穩(wěn)：“危言聳聽，若不是太后不安心，我才懶得折騰這些事。”

    冬云在一旁，嚇得臉色蒼白，心中暗暗做了決定，待這里散去后，她命其他人送娘娘去寧壽宮復(fù)命，自己一路跟著薩滿嬤嬤出來，虔誠地詢問，有什么法子，能替昭妃娘娘除了慧妃亡魂的糾纏。

    第852章 鐘粹宮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