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里，靈昭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宿，她因為惡心難受，驚喜地以為自己有喜，結(jié)果眼巴巴請來了太醫(yī)，卻對她說，是腸胃不適。

    冬云在邊上問，會不會是喜脈，那太醫(yī)很尷尬地說，他一來就先搭是否有喜，但并不是，而后再搭脈，詢問了一些昭妃的飲食休息，判斷是腸胃不適。

    哭了一夜的人，隔天頭疼欲裂，靈昭躺在床上，吩咐冬云：“你回家一趟?！?/br>
    冬云怯怯地問：“您要奴婢去做什么？”

    靈昭聲音沙啞，說道：“告訴阿瑪，我要坐胎藥?！?/br>
    冬云勸說：“小姐，您還那么年輕，可別把身體吃壞了，您別著急呀?！?/br>
    靈昭痛苦地哽咽：“你就不怕再過幾年，他不再來翊坤宮，我連吃坐胎藥都沒資格了嗎？”

    第825章 肚子破了？

    翊坤宮里的動靜，舒舒大多都知道，靈昭宣太醫(yī)也好，從家里拿坐胎藥也好，一直都有人為她盯著。

    但那些人，早已不是家里安插在宮中的，也不是石榴或她的手下，在她們都不知道的時候，舒舒為自己在宮中布下了眼線。

    因此，鈕祜祿靈昭對于皇帝的癡情幽怨，從沒逃過舒舒的眼睛。

    中秋節(jié)那兩盞琉璃燈，怕是要梗在鈕祜祿氏心里大半年，可舒舒一個字都沒對玄燁提。

    她會好好履行皇后的責任，讓玄燁與妃嬪們和睦相處，但不愿為她人做嫁衣，去促成他們的感情。

    而眼下，玄燁的心全在舒舒身上，她更要珍惜。

    隨著分娩的日子漸漸臨近，皇后的肚子越來越大，坐臥行止都不靈便，到京城下大雪時，由于肚子頂著，舒舒夜里喘不過氣，要斜靠著才能入眠。

    玄燁來時，就會不安地陪著舒舒熬一夜，可舒舒沒有拒絕，也不阻攔他來。

    她想，這輩子也不知道還能生幾回，不知道下一次時玄燁變成了什么樣。如今難得這樣的時光，她愿意讓玄燁陪自己一同度過，如此玄燁也能明白她生兒育女的辛勞。

    臘月初初，距離太醫(yī)測算皇后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不僅是宮里人翹首期盼，連朝臣們都在焦心等待，皇后若能一舉得男，赫舍里一族的地位又將再上一層。

    臘八時，永安寺里熬了臘八粥，進獻到宮里，玉兒命舒舒分送于各宮同享，妃嬪們得了太皇太后的賞賜，少不得要來請安，就算進不了門，也要在外頭磕個頭。

    冰天雪地的，孩子們來，玉兒也不好打發(fā)她們走，便讓進門喝口暖茶，說說家常。

    那李常在嘰嘰喳喳，偶爾見著倒也熱鬧，她見太皇太后喜歡，更是搜腸刮肚，揀些有趣的事來說。

    不多時，外頭通報，納蘭常在到了。

    玉兒說：“好些日子沒見這孩子，進來我瞧瞧?！?/br>
    不多時，大腹便便的人被擁簇著進門，身上裹著杏黃軟緞的風毛雪氅，一脫下來，便見高高隆起的肚子。

    八個月的身孕，納蘭氏倒沒怎么發(fā)胖，從背后瞧著幾乎都看不出什么，而側(cè)面看，肚子尖尖，宮里的老嬤嬤都說，納蘭常在要生小阿哥。

    玉兒見她行禮，邊上因有嬤嬤攙扶，便也不阻攔，而李常在已起身，將自己的座次讓給她，大聲說著：“納蘭jiejie來這邊坐，我這里暖和?！?/br>
    邊上的嬤嬤道：“常在有心了，但孕婦不宜過熱，會讓胎兒不適?！?/br>
    李氏白白做好人，訕訕一笑：“是啊，我也不懂?！?/br>
    蘇麻喇為納蘭氏安排了座次，玉兒詢問她這些日子身體可好，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要她不必太拘謹。

    納蘭氏從容應答，她恭順溫和，臉上總掛著笑容，很是討人喜歡。

    此時，石榴來了，來替皇后謝恩。

    “娘娘本是要親自來，出門時胎動厲害，歇了半天再打算走，站起來就發(fā)現(xiàn)肚子掉下去，接生婆說是入盆了。”石榴道，“都勸娘娘不要出門，娘娘就吩咐奴婢來謝恩?！?/br>
    “這孩子，這時候了還講究什么禮數(shù)?！庇駜簱牟灰?，吩咐蘇麻喇，“你跟石榴回去，告訴皇后，安安心心在屋子里待著，就快生了，可別回頭生在路上。”

    蘇麻喇奉命離去，玉兒又叮囑納蘭氏：“你也是，今日便罷了，權(quán)當你來散散步，再往后不論是誰有什么賞賜，打發(fā)宮女去謝恩便是?！?/br>
    納蘭氏緩緩起身，福了福道：“臣妾謹記?！?/br>
    慈寧宮這里散了后，本該是昭妃先行，但慧嬪總也跟她過不去，命自己的暖轎搶在前頭，坐著轎子離開了。

    靈昭等了那么會兒，轉(zhuǎn)身見其他人，都是低著頭畢恭畢敬，連大肚子的納蘭氏，也老老實實在一邊。

    “你……”她想讓納蘭氏先走，可話到嘴邊咽下了，等自己的轎子來，便匆匆離去。

    “咱們走回去吧，今天不冷。”榮常在攙扶納蘭氏道，“多走動走動好生養(yǎng)，我生大阿哥時，半個時辰就生下來了?！?/br>
    “半個時辰？”納蘭氏驚訝不已，“我家嫂嫂生孩子時，幾乎喊了一個晚上?！?/br>
    榮常在笑道：“到時候你可別喊，接生婆會呵斥你，喊著就把力氣喊完了，還怎么生?！?/br>
    邊上李氏幽幽走過，故意對赫舍里氏道：“咱們走吧，我們說不上話的，人家都是高貴的主兒，我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好?！?/br>
    赫舍里氏倒是想留下和榮常在他們同行，奈何李氏強勢，硬把她拉走了，董答應在邊上說：“她這個月又落空了，昨天還拿自己的丫頭撒氣呢?！?/br>
    榮常在笑道：“她也就嘴巴厲害，心不壞，別理她?！?/br>
    董氏對納蘭常在道：“等孩子生出來，就會被抱走，但是你別難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時常都會帶榮jiejie去阿哥所看孩子，對你也一定好?！?/br>
    納蘭氏道：“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我不會難過，再說了，咱們這么年輕，不會帶孩子?！?/br>
    董答應羨慕地說：“納蘭meimei就是性子好，才有福氣，這人吶，就該開朗些才會有好運?！?/br>
    她們說著話，慢慢沿著內(nèi)宮西路往北邊去，途徑坤寧宮側(cè)門，見殿外侍立的人比平日多了兩倍，果然是中宮要臨盆的架勢，是國之大事。

    “就這幾天了吧。”榮常在道，“皇后娘娘，當真是洪福齊天?！?/br>
    納蘭氏捧著自己的肚子，默不作聲地走過。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擁有皇后那樣的福氣和運氣，可是明珠說，為了家族，為了她自己，只要生下皇子，一切就有希望。

    且說臘八這天，玄燁因朝務繁忙，沒能來向皇祖母請安，實則每到年末，朝臣們都要趕著皇帝封印前把事情辦完，可皇帝只有一個，自然忙得分身無暇。

    除了臘月初二那晚董答應被召幸一回外，臘月以來，后宮們就沒見過皇帝的面，自然，皇后不一樣。

    玄燁每隔一天夜里，就會來坤寧宮留宿，哪怕陪著舒舒坐一夜，兩人互相依偎著，也有說不完的話。

    臘月十二這晚，玄燁忙到半夜，但說好了要來陪伴舒舒，還是如約來到她身邊。

    舒舒正在吃宵夜，玄燁便坐下一同吃，在舒舒手里吃了半只清蒸大蝦，蝦rou甜美，叫他食欲大開，命石榴再拿些來。

    石榴尷尬地說：“皇上，這是太皇太后命人從天津衛(wèi)快馬加鞭送來的活蝦，統(tǒng)共沒幾只，都在這里了?！?/br>
    舒舒慢吞吞咽下口中的美味，冒著熱氣的蒸籠里，還剩下三只，每一只都有巴掌那么大，而且舒舒還不要人伺候，懷孕最后這段日子里，她莫名其妙就愛自己動手吃。

    “不是說懷孕，見不得腥嗎，朕替你吃了?！毙罟室舛褐媸?，抓了一只大蝦，可是，皇帝長這么大，從來沒剝過蝦，在手上轉(zhuǎn)了半天，不知從哪兒下手。

    舒舒朝他伸出手，要他還回來，玄燁無奈，但看著舒舒三兩下就扒拉干凈，將飽滿的蝦rou蘸上醬汁，卻笑瞇瞇地送到了自己嘴邊。

    “我已經(jīng)吃飽了?！笔媸娴?，“皇上吃?！?/br>
    玄燁高興地張嘴就接，可舒舒突然抽回手，叫他撲了個空。

    舒舒被都逗樂了，珠圓玉潤的孕婦，笑起來肚子都顫，玄燁不服，騰起身子要來搶舒舒手里的蝦，蝦沒搶著，正笑著的舒舒突然渾身僵硬。

    “怎么了？”玄燁心頭一緊。

    舒舒朝石榴看，慌張地說：“姑姑，好、好像破了……”

    “什么破了？肚子破了？”玄燁大驚，嚇得臉色蒼白，亂嚷嚷，“太醫(yī)呢，太醫(yī)呢？”

    石榴不知該笑，還是該著急，趕緊喊大李子：“把皇上請出去，來人，接生婆呢，太醫(yī)呢，娘娘像是破水了?！?/br>
    好消息傳到慈寧宮，但聽說帝后倆為了爭一只蝦，把胎氣給動了，玉兒著急地責罵：“又不是頭一回當?shù)?，玄燁這小子怎么就不知輕重?！?/br>
    然而，皇后分娩果真是大事，之前榮常在、張答應她們，生也就生了，這會兒輪到了皇后，大晚上的，太皇太后、太后都來了。

    各處的燈都亮起來，不相干的人窩在暖炕里，伸長脖子等消息。

    第826章 嫡皇子

    前一刻還和玄燁鬧著玩，轉(zhuǎn)身就陷入陣痛的折磨，舒舒心里沒來得及準備，害怕和疼痛，叫平日愛笑要強的她眼淚直流，便是見了蘇麻喇也哭著說：“我想額娘……”

    赫舍里夫人被連夜召進宮，見過太皇太后與皇帝，便進門去照顧女兒。

    外殿里眾人端坐不語，玄燁本是晃來晃去浮躁不安，被玉兒訓斥了幾句后，才老老實實坐下。

    內(nèi)殿里只傳來接生婆的聲音，舒舒不喊也不叫，聽不見動靜，玄燁就安不下心，手里握著拳，指關(guān)節(jié)都幾乎要捏碎。

    丑時更鼓響，玄燁幾乎癲狂，猛地站起來，終于聽見嬰兒啼哭，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玉兒冷靜地提醒玄燁：“三日后才能見皇后，雖然這規(guī)矩很奇怪，但你不要為了皇后打破規(guī)矩，那樣對皇后無益處?！?/br>
    只見蘇麻喇出來，滿臉喜氣：“恭喜皇上，娘娘生了小阿哥?！?/br>
    太后笑道：“額娘，咱們皇后實在爭氣?！?/br>
    可玄燁抓著蘇麻喇的胳膊，額頭青筋凸起：“舒舒怎么樣了？”

    蘇麻喇忙說：“母子平安，皇上放心，娘娘是累了，需要休息?！?/br>
    玄燁的目光，恨不能穿墻而過，對蘇麻喇道：“嬤嬤，好好照顧她，告訴舒舒，朕現(xiàn)在還不能見她。”

    “奴婢知道，娘娘也知道。”蘇麻喇勸過玄燁，便來對玉兒說，“健健康康的男孩兒，一生出來不打就哭，可有勁兒了。”

    玉兒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說：“你別光說，快抱來我看看?！?/br>
    蘇麻喇笑道：“乳母們正伺候著呢，立馬給您抱來?！?/br>
    不多久，赫舍里夫人抱著外孫緩緩而來，向玉兒道：“妾身給太皇太后道喜，小阿哥來給太祖母請安了?！?/br>
    玉兒小心翼翼接過襁褓，掀開被角，看見康健的孩子，不禁熱淚盈眶：“好孩子，你終于來了，我是你太祖母。”

    見玄燁看得發(fā)呆，她笑道：“皇上了不起，這可是咱們大清國頭一位嫡皇子，你比你爺爺、阿瑪都強?！?/br>
    玄燁笑道：“皇祖母，朕什么都沒做，是皇后了不起?！?/br>
    “來抱抱，這是你的兒子?！庇駜盒⌒囊硪韺⒑⒆舆f給他。

    玄燁雖然笨拙，穩(wěn)穩(wěn)托著孩子總不會錯，他的心跳得飛快，難抑內(nèi)心的激動，這是他和舒舒的兒子。

    不敢想象，總隔著肚皮踹他臉的小家伙，此刻就在懷里，生命是何等神奇，又何等珍貴。

    “皇上，給奴婢吧，這里人多，小阿哥還小。”蘇麻喇上前抱過孩子，在玉兒的默許下，帶著人退了回去。

    玉兒道：“玄燁，我們?nèi)シ钕鹊?，給列祖列宗，給你阿瑪額娘上柱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