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節(jié)
舒舒細思量這些話,悟出道理:“鰲拜不可怕,他培植網(wǎng)羅的勢力才可怕,不能鰲拜倒了朝廷就亂了沒人做事,更不能讓他們將刀槍對準皇上,逼宮造反。” 玄燁很滿意,但冷靜地說:“好了,朕不該和你說這些?!?/br> 舒舒明白玄燁的顧慮,岔開話題道:“那就說臣妾能說的事兒,八月選秀?!?/br> 玄燁很平靜,這是他的使命,他連鈕祜祿靈昭都能接受,還有什么不能忍。 “多選幾個進宮吧?!毙钫f,“對你們來說,多了和少了宮里的光景大不相同,但對朕來說,沒什么區(qū)別?!?/br> 這話撂在外頭,那就是風流荒yin的登徒浪子,也就皇帝說出來,還顯得他多委屈似的,舒舒是不屑,也不認同的。 她起身去鏡子前整理衣襟,說道:“反正對我來說也一樣,皇上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玄燁道:“你這脾氣,要不是皇后,是妃子可怎么辦?” 舒舒傲然:“皇上心里明白,臣妾若不做皇后,也就不會進宮。那么嫁入侯門或是王府,當家作主,大抵以臣妾的脾氣,不會許夫家納妾。萬一夫妻不和睦,鬧得親家反目,還落得悍妻的名聲??礃幼?,不論在宮里,還是在外頭,這脾氣改不了?!?/br> “你若嫁了別人,朕就要成昏君了?!毙铍S手拿起舒舒的書來翻閱。 “為什么?”舒舒不懂。 玄燁眼睛看著書里的內(nèi)容,不假思索地回答:“君奪臣妻,還不是昏君?” 舒舒心里比蜜還甜,嘴巴上嫌棄:“咱們說好的,玩笑可以,但不能輕浮?!?/br> 玄燁卻勾勾手,張開懷抱。 寢殿外,大李子和石榴偷偷摸摸聽了好幾回,可帝后二人不吵不鬧,說的話不夠大聲,他們也聽不清楚,但看情形,應當不會有事。 兩人互相笑了笑,繼續(xù)守在門當差。 而這邊廂,靈昭派去寧壽宮盯著的人,竟然很快有了消息,他們本就是遏必隆安插在內(nèi)宮的眼線,自然一面稟告給靈昭知道的事,也同時送回了府中。 是日下午,已經(jīng)退朝離宮的遏必隆,匆匆趕入皇宮,外人都以為是當?shù)膩砉才畠海瑓s不知父女倆,在說弄不好就要殺頭的事。 那鬼鬼祟祟出入寧壽宮的生面孔,竟是鰲拜的人,鰲拜私下與寧太嬪聯(lián)絡,意欲何為? “難道鰲拜要推翻皇上,另立裕親王?”靈昭就這么說出口,嚇得遏必隆魂飛魄散,連聲阻攔,“娘娘,再不要提半個字。” 靈昭怒道:“不要提,那阿瑪還來見我做什么?難道不該去盯著鰲拜,真有這樣的事,立刻稟告皇上,治鰲拜謀逆之罪?!?/br> 遏必隆緊張道:“哪有這么容易,若弄巧成拙,就成了我們誣陷鰲拜,挑撥君臣關系,你擔待得起嗎?鰲拜還不把我鈕祜祿氏滿門滅族?” 靈昭如今身心都是玄燁的人,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氣道:“阿瑪來,就為了對我說這些?” 遏必隆朝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昭兒,這件事你抗不下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可是你稍稍花點心思,就能變成對自己有利的事?!?/br> 靈昭瞪著父親。 遏必隆道:“昭兒,你想法子把這件事透露給皇后,讓皇后著急擔心,讓皇后去應付。沒什么事也就罷了,可萬一有什么事,便成了皇后誣陷忠良,挑撥君臣。她這個中宮,失德失儀,干預朝政,鰲拜絕不會容她?!?/br> 若非父親這么說,靈昭怎么也想不到,事情還能如此發(fā)展,可是……陷害皇后? 遏必隆幽幽笑道:“阿瑪也只是給你提個醒,一則不要輕易攙和這些事,別落了鰲拜的圈套。再則,若能借刀殺人,何樂而不為?” 借刀?殺人? 靈昭剛才還滿腔憤怒,恨不得沖去乾清宮,向玄燁稟告鰲拜私下與太嬪勾結,可是阿瑪這句話,她竟然……有幾分動心。 遏必隆說:“寧太嬪出身低微,雖然生了個兒子,可在宮里連說話的份都沒有,鰲拜根本不可能勾結她來企圖另立新君。外頭一大把努爾哈赤的子孫,只要有足夠的力量推翻皇權,他們就不會再選福臨的兒子做皇帝。所以這件事,很可能是鰲拜下了個圈套,不論誰上當,都不會有好下場。昭兒,你可以放棄一次打擊皇后的機會,但千萬別傻乎乎地撞上去?!?/br> 靈昭平靜下來,向父親欠身道:“多謝阿瑪進宮提點,女兒剛才一腔怒意,的確差一點就要去稟告皇上。” 遏必隆說:“昭兒,阿瑪不會害你,阿瑪?shù)男脑?,就是讓你成為中宮皇后啊。” 這話說的漂亮,可親爹是什么樣的人,靈昭再明白不過,不至于就這么被父親花言巧語騙過,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皇帝的溫柔相待,千萬不能再作踐。 “阿瑪退宮吧,您說的事,我會放在心上?!膘`昭起身,打量了一眼父親,喚來冬云,“送老爺離宮。” 遏必隆一面走,一面又不忘叮囑:“昭兒,這一定是個好機會?!?/br> 靈昭獨自回到內(nèi)殿,經(jīng)過穿衣鏡,看見鏡中的自己,昨晚她赤身luo體在玄燁的面前,把自己原原本本的一切都掏給了他,皇帝說:朕會好好待你,靈昭,往后的日子還很長很長。 送客的冬云回來復命,要退下時,靈昭喊住了她:“皇上在哪里?” 冬云應道:“好像還在坤寧宮,奴婢聽說皇后娘娘來了月信,肚子疼?!?/br> 靈昭問:“都一整天了?!?/br> 冬云說:“是啊,皇上平日里多忙,今天竟然什么也不做,就陪著皇后,可見皇后多難纏。” 靈昭冷聲道:“冬云,你不要總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是想哄我高興,可你該明白,但凡叫外人聽去,你就是死罪,我也保不住你?!?/br> 冬云低下頭:“奴婢知道,可是……小姐,奴婢說的也是事實啊,皇后娘娘太厲害了?!?/br> 第789章 皇帝哥哥 這兩天發(fā)生那么多事,靈昭的心很亂,一會兒鰲拜要設圈套害人,一會兒皇后又爭風吃醋霸著皇帝。除了太后,幾乎沒有人真正高興地恭喜她,終于成為皇帝的女人。 “退下吧?!膘`昭很累,可冬云還沒退下,門外的宮女又跑來,說是遏必隆大人忘記一件事,一定要再叮囑娘娘。 靈昭滿心抵觸,含怒看著她們:“他要說什么?” 遏必隆一心惦記著鰲拜的陰謀,忘了叮囑女兒要保重身體,如今靈昭得了皇帝臨幸,就有機會懷孕,哪怕第一次也不是不可能,他希望女兒好生休養(yǎng),這幾日不要太辛苦。 類似的話,太后也說了,可從父親口中聽來,就叫靈昭浮躁又反感。 她不敢對任何人說,私心并不愿那么早就懷上孩子,一旦懷孕,她將整整一年再也不能和玄燁親近,才剛拉近的距離,必定又要生分了。 是日傍晚,鰲拜府上一位得寵的小妾過生辰,竟然也有大臣為此帶著禮物前來道賀。 鰲拜摟著美人喝酒作樂,酒過三巡,小美人離席,一旁的班布爾善逮著機會,就湊上來說話。 “他果然進宮了?”鰲拜聽罷班布爾善的耳語,冷笑道,“興許是去恭喜他女兒叫皇帝睡了。” 班布爾善說:“他行色匆忙,且神情緊張,必定另有要事,況且我們已經(jīng)故意曝露的行跡,他的人一定察覺了?!?/br> “那就等一等,看他們能玩出什么花樣,他也好小皇帝也罷,他們不仁我便不義?!宾棸菖e杯豪飲,哈哈大笑,“玄燁,爺爺我借你幾個膽?!?/br> 班布爾善見鰲拜有幾分醉意,生怕他當眾再說出什么不妥當?shù)脑?,便是見好就收,默默退下了?/br> 鰲拜再端起酒杯,喝酒前,朝座下瞥了一眼,他心里很明白,班布爾善是個狗東西。 他這輩子,最恨賣主求榮的小人,他厭惡那些沒骨氣的漢臣,也憎恨這些唯利是圖的宗親,戎馬一生,在朝堂起起伏伏,他從未向任何人搖尾乞憐,一輩子都對得起愛新覺羅家。 鰲拜放下了酒杯,看著滿目奢華,鶯鶯燕燕,活到這把年紀,富貴榮華、權利地位什么都有了,他到底還求什么? 數(shù)日后,宮里因陳太嬪病愈,太后邀請眾人到御花園賞花品茶,舒舒與昭妃等人也隨行陪同,游走在花叢樹木之間,很自然地就與寧太嬪遇上了。 “太嬪娘娘前幾日派小宮女知會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笔媸娴?,“今日正是個好機會,您有什么要吩咐?” 寧太嬪四下看了眼,謹慎地說:“吩咐不敢當,皇后娘娘,有一件事我心里十分緊張,思來想去,與您說最合適?!?/br> “您請吩咐?!笔媸娴?。 “前陣子起啊,鰲拜的人時不時給我送禮物來,說什么受裕親王之恩?!睂幪珛迕碱^緊蹙,“福全才多大,統(tǒng)共就領了幾件差事,輪也輪不到他給鰲拜施恩?!?/br> 舒舒平靜從容:“您別急,慢慢說。” 寧太嬪道:“不知他們要做什么,可千萬別牽扯福全,我怕自己被人監(jiān)視,還不敢輕舉妄動,可這事兒若不提前向皇上和太皇太后稟告,釀出禍來,害的就是我的兒子?;屎竽锬?,還望您能替我將這些話傳遞給皇上或是太皇太后,請他們拿主意,福全是絕不會和這種人勾結的?!?/br> 舒舒溫和地說:“我記下了,至于鰲拜送來的禮物,太嬪娘娘就安心收下,您是先帝后宮,尊崇無比,他一個臣子孝敬您,也是應該的?!?/br> “不稀罕那點東西。”寧太嬪嘆道,“但求福全平安無事?!?/br> 此時,園子那一頭,響起清脆爽朗的笑聲,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被宮女們簇擁而來,太后歡喜不已,說著:“傾弦啊,你怎么好久都不來看我?” “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太嬪娘娘吉祥?!眱A弦跪地磕頭,被太后叫起來,拉在身邊坐,與旁人夸贊道,“你們瞧瞧,像不像她的姑母,這佟家的女兒,就是漂亮?!?/br> 舒舒與寧太嬪頷首致意,二人分開,她款款走來,傾弦老遠見著了,立刻親熱地跑來,撅著嘴說:“嫂嫂,你怎么不派人接我進宮?” 舒舒比了比傾弦的個頭,笑道:“又長高啦?!?/br> “嫂嫂,我皇帝哥哥呢?”傾弦毫不客氣地就問,“他不來賞花嗎?” 舒舒不知道佟家是怎么教女兒的,傾弦從小對玄燁就沒有帝王的敬畏,更不知是誰教她喊“皇帝哥哥”,就連幾位長公主們也不敢這樣稱呼玄燁,而她不過是個表妹。 但誰也沒說她的不是,就連玄燁也不以為然,舒舒就知道,這佟家大小姐將來,會有什么樣的前程。 “皇上日理萬機,忙著呢。”舒舒笑道,“但今天說會過來陪太后喝杯茶,你安安靜靜等一等,皇上很快就來了?!?/br> 傾弦眼眉彎彎,纏著舒舒問:“嫂嫂,我能去找皇帝哥哥嗎?” 舒舒道:“宮里規(guī)矩大,不能讓你一個人隨便走,你乖乖地跟著太后,就能見到皇上了?!?/br> 傾弦撅著嘴,不大滿意,悄悄對舒舒說:“我不喜歡在太后身邊,可不自在了,嫂嫂,我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舒舒嗔笑:“你就是坐不住,像個小猴子,你去對太后說,我們到那頭賞花去,那里蝴蝶可漂亮了。” 傾弦立刻跑去向太后說這番話,得了太后允許,派兩名宮女跟著,不許傾弦爬樹登高,舒舒便帶著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到園子深處去賞玩。 她們一行人走遠,眾人都笑悠悠看著,陳太嬪說:“難怪傾弦和皇后親熱,皇后和咱們昭妃娘娘,本就是一動一靜。太后,您看昭妃這孩子,一早過來就伺候茶水,寸步不離,生怕伺候不好您?!?/br> 靈昭剛好端了一碟果子放下,見自己被夸贊,不禁臉紅。 太后說:“孩子,你也坐下,大好的春色別辜負了?!?/br> 遠處隱隱傳來笑聲,都是傾弦在嚷嚷,慧格格坐不住了,向太后福了福,跟著一并跑了過去。 “你們都去吧?!碧髮s常在幾人說,“年輕的孩子,別陪著我們了,我們雖還沒有老,可也過了撲蝴蝶的年紀,你們陪著我們沒意思?!?/br> 榮常在和董氏起身,不置可否,見靈昭對她們說:“我在這里陪著太后,你們只管去,好生照顧小姐,別叫她摔了?!?/br> 榮常在稱是,兩人帶著宮女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開。 太后知道靈昭的性子,不勉強她,聽著遠處的笑聲,眾人喝茶用點心,亦是愜意自在。 而玄燁說好要來陪嫡母賞花,舒舒也沒騙傾弦,小半個時辰后,皇帝坐著肩輿,果然到了園子外頭。 傳話的宮人先進來,傾弦一聽說皇帝駕到,丟了手里的東西就跑來,遠遠瞧見一襲龍袍的皇帝,笑著大聲喊:“皇帝哥哥?!?/br> 這邊廂,靈昭已起身,就這么看著小姑娘撲向玄燁。 早兩年,佟傾弦還是玲瓏可愛的小丫頭,她與皇帝親昵,就算是靈昭也沒覺不妥。可現(xiàn)在瞧著,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沒規(guī)沒矩,這紫禁城里,就算是皇后,也不會在人前與皇帝如此親熱。 “皇帝哥哥,你想我嗎?”傾弦拉著玄燁的手,“我天天盼著你來接我?!?/br> 玄燁微微一笑:“親政之后,越發(fā)忙碌了,朕記得皇后派人接過你幾回,可你沒來。” 傾弦毫不避諱地說:“奶奶不叫我來,她怕我吵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