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jié)
孟古青崩潰了,跪在地上,捂著臉大哭:“什么都是錯,做什么說什么,都是錯……” 玉兒道:“哭吧,哭完了我們再說話,今天這件事,你不在慈寧宮里想清楚,就暫時別出去。外頭多少雙眼睛等著看笑話,可我不容許任何人,把皇上的心意和決定當笑話看,你要體體面面地走出去?!?/br> 她轉(zhuǎn)身往內(nèi)殿走,吩咐蘇麻喇:“伺候著皇后,地上涼。” 這一邊,挨著乾清宮最近的宮殿門前,掛上了景仁宮的匾額,實則六宮內(nèi)部的構(gòu)造幾乎都差不多,不過是家具擺設(shè)上的區(qū)別,不消一個時辰,元曦就搬過來,太監(jiān)們連帶著昨日新搭的涼棚,都給她挪了過來。 巴爾婭從東配殿里跑出來,拉著站在院子里發(fā)呆的元曦:“都整理好啦,你快來,石榴她們要給你磕頭呢?!?/br> 話音才落,吳良輔來了,帶著一溜的人,捧著各色賞賜,對巴爾婭也是客氣,笑道:“皇上就知道福晉在這日,您瞧,賞賜都是備了雙份的?!?/br> 巴爾婭笑道:“那還是托吳總管的福?!?/br> 第449章 幫我弄死她們 “皇上說了,不必貴人和福晉謝恩,不過是些玩物?!眳橇驾o笑臉巴結(jié)著,打了個千道,“奴才,給貴人道喜?!?/br> “有勞吳總管。”元曦端著尊貴,但也有她的客氣,“石榴正說要泡茶,太陽那么大,喝一杯茶再走吧?!?/br> 吳良輔不貪這一杯茶,佟貴人若有前程,將來好處多的是,若沒前程,這茶喝了也沒意思,命人放下皇帝的賞賜后,就恭敬地告辭離開了。 而石榴的茶還沒泡好,慈寧宮的賞賜緊跟著就到了,太后說喬遷是喜事,既然利于風水,更要賀一賀才是。 巴爾婭見是蘇麻喇姑姑來,便與她道:“姑姑,佟貴人她一直都不怎么開心,怕是嚇著了?!?/br> 蘇麻喇說:“奴才來,就是傳太后的話。” 巴爾婭有眼色,進屋子把人都帶出來,只留蘇麻喇和元曦在里頭說話,石榴捧著茶也不端進去,對巴爾婭說:“福晉,您說我家小姐,是不是傻子?” 蘇麻喇將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見已經(jīng)收拾齊當,說:“他們手腳麻利,不錯?!?/br> 元曦卻道:“姑姑,是我的不是,昨夜皇上說要我遷地方,我本是不想麻煩,就說我喜歡景仁宮,沒想到皇上說,那就連宮名一道換過來。早知道皇上是一定要我換的,我何必多那句話,結(jié)果鬧得這樣興師動眾。” 蘇麻喇笑道:“不礙事,換都換好了,不過是個名字,皇上不還把承天門改天安門,北門改了地安門,不值得大驚小怪。這是皇上的家,他愛叫什么叫什么,愛讓您住哪兒,您就安心住著?!?/br> 元曦搖頭:“姑姑,您說的話我都知道,可我說的話,您也都明白,是嗎?” 蘇麻喇愛憐地說:“太后娘娘就說,您是個懂事的孩子,天大的恩寵擺在眼前,也會知道先想一想是不是合規(guī)矩。不過啊,佟貴人,奴才多嘴說一句,您在皇上跟前,大可不必如此。規(guī)矩是做給外人看的,不是做給皇上看的,昨夜那樣的事,可再使不得了?!?/br> 元曦紅了臉,低頭道:“我心里可難過了,看著皇上走……好不容易……” 蘇麻喇慈眉善目地笑著,攙扶元曦坐下:“太后要奴才問您,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 元曦苦笑,坦率地說:“終于熬到皇上多看我一眼,您知道我有多高興嗎,但這一件件不合規(guī)矩的事,勢必會刺激皇后。姑姑,說句不當講的話,我現(xiàn)在不明白,皇上對我是喜歡了,還是就想拿我來刺激皇后,若是如此,我不樂意,至少、至少……” 蘇麻喇耐心地聽著:“什么?” 元曦眼眶濕漉漉,微微哽咽:“姑姑,至少我對皇上的心意,是真的?!?/br> 蘇麻喇心疼不已,可現(xiàn)實卻那么殘酷。 她問:“撇開這些不說,您如何看待西六宮的各位貴人,如何看待巴爾婭福晉,又如何看待皇后娘娘?要知道再過兩年,皇上又會選秀,新人們越來多,越來越年輕,而您的真心,注定換不回皇上的專情,您知道嗎?” 元曦道:“這是后宮的宿命,額娘早就對我說明白,哥哥也對我說,想清楚了就好好去選秀,若不然一輩子就困死在一廂情愿里,本是和皇上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值得嗎?” 她鄭重其事地說:“可我覺得值,若不進宮,去了王府官邸做福晉,將來進宮赴宴時,我也一定會忍不住看一眼皇上。姑姑,我哥哥可是給我想了十七八種逃避選秀的法子呢,我沒理他?!?/br> “大公子年輕有為智勇雙全,這陣子常聽人提起佟國綱的名號。”蘇麻喇溫和地說,“原來大公子還這樣疼愛meimei,這家里的教養(yǎng),影響實在不一樣?!?/br> “姑姑,勞煩您待我向太后稟告,我一定會恪守本分。”元曦說,“我也再不敢把皇上攆走了?!?/br> “看樣子,皇上今晚還會過來?!碧K麻喇道,“您不愿做皇上和皇后之間的犧牲品,奴婢明白,但這幾日皇上心里一定有什么不舒坦的事兒。他無處可去,若是愿意來您身邊,皇上是不是真心,您自己能判斷,太后也好,奴婢也罷,說了都不算?!?/br> 元曦起身:“多謝姑姑,我明白了?!?/br> 蘇麻喇亦起身來:“佟貴人,奴婢給您道喜?!?/br> 元曦靦腆地抿著唇,赧然低下腦袋,到底是笑了。 這日傍晚,內(nèi)務(wù)府的人又來了,昨天給元曦檢查身體的嬤嬤也來了。昨天沒成事兒,于是照著規(guī)矩又要來一遍,再來一次,元曦還是難受得想哭。 夜里,和皇帝又在同一個地方相見,福臨進門就脫衣裳,元曦不知所措地站在榻邊,緊張地一顆心要跳出胸膛。 不過福臨只是脫了常衣外套,換了輕便軟和的寢衣,然后就往榻上一靠,一手撐著腦袋,打量著站在邊上的人。 屋外的腳步聲漸漸散去,該走的人都走了,福臨盤腿坐起來,拿了矮幾上的糕點吃:“你要是不樂意,就走吧?!?/br> 元曦站著沒動,福臨吃著東西問:“不然你杵在這里做什么,該做什么,嬤嬤們沒教你嗎?” “可是……”元曦的手指緊緊纏在一起,把心一橫道,“皇上,倘若今晚臣妾又回去了,下回您再要召幸臣妾時,能不能別再讓她們來檢查臣妾的身子。” 福臨不以為然:“有這回事?” 元曦怯然點頭,囁嚅著:“是宮里的規(guī)矩,可是會很難受?!?/br> 福臨卻促狹地問:“她們怎么給你檢查的?你給朕說說?” 元曦的臉,頓時羞得通紅,渾身發(fā)燙,酷夏未至,她卻熱得滿頭細汗,長長的睫毛一顫,晶瑩的淚花就綴在眼角邊,這樣太欺負人了。 可福臨朝她招手,讓她走近些。 元曦不敢不從,但走了一步,就再也走不動第二步,結(jié)果福臨站起來,把她拉近到眼前。 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福臨的氣息里,帶著薩其馬的香甜,倒是緩解了元曦的緊張。 “委屈你了。”福臨抬手擦過她的眼角,“朕不想急著要你,也不會再讓人來檢查你的身體,咱們就說說話,讓朕多知道一些你的事。你對巴爾婭說的,小時候要跟著佟圖賴去參軍的故事,也給朕說說?!?/br> 元曦呆住,傻傻地看著皇帝,可彷徨不安的心,頓時就暖了。 福臨道:“朕今天還沒去見過額娘,見了面,少不得被她訓斥,景仁宮搬遷的事,后悔也來不及了,就這樣唄,就像吳良輔說的,利于風水。不過明天你跟著一道去,就說是你哭著喊著求朕,把景仁宮搬到前面來的。” “是。”嘴上答應(yīng)了,可元曦才不傻,明天見了太后,到時候再說。 “你心里是不是想著,明天去了太后跟前,就把朕賣了?”福臨一語戳破她的心思,“朕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和你說話的時候,你總在想別的事。” 元曦往后退了幾步,靈巧地坐到了皇帝的對面去,笑著問:“皇上,您想聽我去參軍的故事嗎?” 福臨見她如此大方,心里歡喜,愜意地靠著墊子:“快說說,你大概不知道,朕長這么大,還從沒上過戰(zhàn)場?!?/br> 門外頭,吳良輔扒在門上偷聽,佟貴人甜軟的聲音時不時傳出來,說的什么他聽不真切,但皇帝的笑聲,那是清清楚楚。 “祖宗啊?!眳橇驾o大大松了口氣,展臂舒筋骨,插著腰吩咐底下的小太監(jiān),“得了,沒事兒了,散了吧?!?/br> “吳總管,坤寧宮里……”可他的手下卻悄聲道,“寢殿里的瓷器,都砸的稀巴爛了?!?/br> 吳良輔冷笑一聲:“慌什么,明兒照樣給娘娘把新的送去,大清朝還缺幾件瓷器?” 坤寧宮里,孟古青踩著碎片走過滿地狼藉,朝著門外去,塔納哭著問:“主子,你要去哪兒,夜深了?!?/br> 孟古青說:“我去給皇上道喜啊,恭喜他又得了新歡,這不是皇后的責任嗎?” 塔納哀求著:“娘娘,您別這樣,娘娘……” 孟古青蹲下來,掐著塔納的下巴:“幫幫我,幫我弄死她們,塔納,你幫幫我。” 第450章 新人笑 佟元曦這輩子,頭一回在父親和哥哥之外的男人懷里醒來。 睜眼的那一瞬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感受到皇帝身上溫熱安寧的氣息,知道自己在哪里。 這讓她新鮮又興奮,稍稍抬起頭,便聽見福臨的夢囈,而他頓了一頓,似乎感覺到懷里的動靜,也睜開了眼。 “醒了?”福臨慵懶地問,“什么時辰了?” “不知道……” “他們該接你走了吧。”福臨松開元曦,伸了個懶腰后,側(cè)過頭笑,“怎么躺到我懷里了?” 元曦半捂著臉,搖了搖頭,不敢看福臨的眼睛。 其實他們什么都沒做,一整晚,兩人說著話,最初隔著炕桌,后來依偎在一起,再后來就躺到床上了。 上床后,皇帝親了她兩口,沒舍得要她,摟著嬌羞的人兒,就這么睡過去了。 此刻福臨再伸過手,元曦已經(jīng)會主動往他懷里鉆,福臨用臂膀做她的枕頭,兩人依偎著,他舒坦地說:“像是睡了很久,好些日子沒睡得這么香了?!?/br> 元曦心里高興,福臨說:“你身上香,聞著安逸,終日侍弄那些花草的關(guān)系?” 他說罷就湊過來,在元曦的脖子里聞了聞。 身下的人滿臉羞紅,福臨逗她:“哆嗦什么?怕朕吃了你,咬你脖子?” 元曦嘿嘿一笑,花兒一般的臉蛋,仿佛浸潤在蜜糖里那么甜,目光瑩瑩地望著自己的丈夫,可愛極了。 真是神奇,元曦心想,眼前的一切,都跟夢境似的。 她滿心以為,自己早就被皇帝拋棄,可是昨晚他卻說,不曾討厭也絕不是故意丟在一邊,就是從無到有,慢慢地喜歡上,喜歡了,就不舍得再把她丟在角落里。 昨夜也提到那年元旦的偶遇,元曦坦率地說,當時她認得多爾袞,反而不認得皇帝,但哥哥說十有八九錯不了。 于是從那一天起,對她而言本來只覺得麻煩的準備選秀要學的規(guī)矩和本事,突然就都有意義了。 福臨安靜地聽她說著,卻道:“你們一家子,對攝政王忠心耿耿?!?/br> 元曦當時很緊張,嚇得以為自己要坑了阿瑪。 可是皇帝卻道:“在只有利益的朝堂之上,還能有人心,多不容易。朕并不像世人所說的厭惡攝政王,多的話我們將來再說,但從小額娘就教導(dǎo)朕,要像敬重先帝一樣敬重她,元曦,你信嗎?” 元曦不敢亂說話,但她點了頭,福臨便摟過她親了一口,說:“將來見了你阿瑪和額娘,替朕謝謝他們,為朕照顧了東莪。不過,不說也不要緊,你自己放在心里就好?!?/br> 短短一夜,他們說了無數(shù)的話,元曦能感受到,皇帝信任他,而她,早已毫無條件地沉迷下去。 福臨也是頭一回知道,元曦滿心期待著進宮選秀,是因為那年元旦的一見鐘情,心里雖然高興,但也故意欺負人。說要是換個別的什么男子,就一碗餛飩錢,她就被騙走不成。 但懷里的人只是軟綿綿傻乎乎地笑著,叫他又愛又嫌棄。 但元曦并不傻,她知分寸,知進退,眼看著窗外天色,她必須比皇帝早朝更早地離開這里。 原本是侍寢后就要被送走的,上次巴爾婭jiejie就因為被皇帝留過夜而在坤寧宮外罰跪,至今這條規(guī)矩尚未有改動,元曦心里都清清楚楚地記著。 “皇上,臣妾該走了?!痹氐馈?/br> 福臨沒有阻攔,看著她起身,背對著自己小心翼翼地穿衣裳,夏日衣衫單薄,很快就拾掇好,就悄悄地往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