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蘇麻喇剛好瞧見這光景,進(jìn)門對(duì)大玉兒嘀咕:“寶清瞧著有心事呢,怪怪的?!?/br> 大玉兒不以為然:“回頭我問問jiejie,是不是寶清被人欺負(fù)了,不過寶清現(xiàn)在跟著jiejie,欺負(fù)她,豈不就是欺負(fù)jiejie。” 蘇麻喇說:“幾位庶福晉,不是省油的燈。” 大玉兒便問:“大汗今晚在哪里?” 蘇麻喇笑:“奴婢早給您打聽好了,大汗今晚在大福晉帳子里?!?/br> “姑姑啊?!贝笥駜号读艘宦暎辉偬?。 其實(shí)不論是誰,她都不樂意,可她不樂意,管什么用,都是命。 夜色漸深,多爾袞終于將巡防的任務(wù)交給旁人,回到他自己的營帳,帳子里的燈火早已熄滅,想著齊齊格睡了,他便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 可門前的簾子剛放下,眼前一片漆黑時(shí),忽然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肢,多爾袞警惕地要還手掙脫,一瞬間,感覺到了是齊齊格。 “你沒睡?”多爾袞嗔笑,“還是聽見我的動(dòng)靜,又起來了?!?/br> “我在等你?!饼R齊格一面說,一面伸手來扯多爾袞的衣扣,不似平日細(xì)致周到地伺候他寬衣,幾乎是要把衣衫扯破的氣勢,都能聽見線腳崩開的聲音。 “齊齊格?”多爾袞果然覺得奇怪。 “上床!”齊齊格急促地說著,推搡丈夫,一面拉扯他的衣褲,一面也解開自己的衣襟。 帳子里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見,可多爾袞感覺到,妻子已經(jīng)把她自己tuo得精光,冰涼的肌膚貼上來,讓人心顫。 “齊齊格……”多爾袞感覺到身下的異樣,驚呼一聲,將妻子推開,聽見一聲重響,齊齊格該是被他推在了地上。 他立刻翻身起來,要去攙扶妻子,可嬌弱的人竟已經(jīng)自行爬起來,再次撲向他。 “齊齊格,你怎么了?”多爾袞意識(shí)到妻子的不正常,再不由著她,女人的力氣終究有限,他翻過身,終于遏制住了躁動(dòng)的妻子。 “你怎么了?齊齊格?” “我要生孩子,我要給你生孩子……”最后的理智崩潰瓦解,她像那日瘋狂地面對(duì)大玉兒一樣,哭著掙扎著,拼命地騰起身子,拼命地想要與丈夫結(jié)合,“多爾袞,我要生孩子,我要孩子,我要我們的孩子……” 多爾袞從未見過妻子這副模樣,平日里穩(wěn)重大方,撐著十四貝勒府門前的齊齊格去哪兒了,誰都知道他多爾袞有賢妻,誰都知道王公貴族里,十四福晉是頭一份的能干賢惠。 可眼前的女人,失心瘋一般,幾乎能在漆黑一片里,看見她可怕的目光。 “我要孩子,多爾袞,我要給你生孩子?!饼R齊格反反復(fù)復(fù)地哀求,拼了命的掙扎,真怕她一口氣過不來,真怕她就這么徹底的瘋了。 啪的一聲重響,帳子瞬間安寧,良久良久,輕微的啜泣聲,才緩緩響起。 多爾袞打了齊齊格一巴掌,把瘋狂的人打蒙了,清醒過來,臉上的劇痛和心里的苦,都化作淚水。 多爾袞將妻子抱在懷里,扯過棉被裹起她嬌弱的身體,愛憐道:“對(duì)不起,我常年在外,把你一個(gè)人丟在家里,齊齊格,對(duì)不起……” 委屈至極的小婦人,哭得傷心,她從沒向多爾袞說過:“她們都嘲笑我,她們說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雞,多爾袞,我心里好苦……” 多爾袞輕輕拍著她的背脊,仿佛哄孩子似的,親吻她的額頭面頰,溫柔地說:“不哭了,誰再說這種話,誰再欺負(fù)你,我割了她的舌頭?!?/br> 精疲力竭的人,窩在丈夫懷里,哭著訴說她的委屈,說了很多很多,說了很久很久,到后來,她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些什么,也不記得是幾時(shí)睡過去的。 多爾袞守著她,輕輕擦去她的淚水,他還是第一次聽齊齊格說這些話,雖然一早就知道,齊齊格獨(dú)自留守盛京不容易,可沒想到,竟有這么多的委屈。 原來,他用性命掙來的榮光,早已成了齊齊格無法承受的負(fù)擔(dān)。 “對(duì)不起,讓你受委屈。” 多爾袞親吻妻子的額頭,心里想,這幾個(gè)月留在家中,不論如何,他們也該添個(gè)孩子了。 一夜過去,隔日艷陽高照,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shí)節(jié),行圍狩獵最適宜不過。 八旗子弟連年征戰(zhàn),許久不像今日這般輕松熱鬧,連多鐸都奔赴回來,帶著沙場的塵土,趕到了圍場。 男人們在那頭熱鬧,哲哲帶著眾福晉坐在這邊觀摩,女眷里也有人張羅著要去騎馬捕獵,大玉兒最經(jīng)不起慫恿,一心想要去玩耍,怯怯看向姑姑,見哲哲嗔笑頷首,便歡歡喜喜地跟著去。 海蘭珠帶著阿圖和雅圖,聽雅圖說昨天十四叔教她騎馬的事,目光不經(jīng)意地抬起,恰恰與竇土門福晉身旁的扎魯特氏對(duì)上眼。 她今日穿著妖艷的桃紅,在這已然泛黃的草原上十分醒目,襯托雪白嬌媚的臉蛋,的確美艷無比。 可那雙眼珠子,一轉(zhuǎn)一轉(zhuǎn),想到昨天她不著寸縷地趴在皇太極身上,海蘭珠便是心驚rou跳怕得不行。 “姑姑……我也想去?!焙Lm珠站起來,不安地說,“姑姑,我跟著玉兒一道去?!?/br> 邊上有老福晉說:“科爾沁的姑娘,打小就會(huì)騎馬,孩子,去吧去吧?!?/br> 哲哲含笑叮囑海蘭珠小心,而目光悠悠一晃,落在扎魯特氏身上,她那眼含深意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哲哲看向阿黛,阿黛立時(shí)就會(huì)意了。 這一邊,大玉兒等到j(luò)iejie來,就帶著她一道去見皇太極,皇太極叮囑她要小心,便往她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馬兒立時(shí)撒蹄飛奔。 海蘭珠見meimei走了,趕緊要跟上,可看見皇太極緊緊盯著自己,一時(shí)慌神,也揚(yáng)起鞭子重重一抽,追著大玉兒疾馳而去。 皇太極嘴角輕揚(yáng),不屑地一笑,轉(zhuǎn)身吆喝眾兄弟,要他們今日比個(gè)短長,贏了的人重重有賞,輸了的人,留下打掃圍場。 男人們的吼聲震天響,海蘭珠追著大玉兒,可心里卻還記著皇太極方才的目光,她很害怕,她怕皇太極,也怕那個(gè)女人…… “jiejie,快來!”前方是meimei在呼喚,大玉兒高興地騎在馬背上,一手拉緊韁繩,一手用力地?fù)],“這里有兔子,你快來,兔子要跑了?!?/br> 第051 大玉兒之怒 海蘭珠迅速趕來,跟著meimei一道去追兔子,仿佛回到了幼年科爾沁,那時(shí)候小小的布木布泰騎馬追不上jiejie,如今是海蘭珠追不上瘋跑的大玉兒。 當(dāng)男人的大部隊(duì)往另一個(gè)方向散去,大玉兒終于拎起一只肥碩的灰毛兔,沖jiejie嚷嚷:“jiejie,我抓到了,好大個(gè)頭?!?/br> 海蘭珠趕來,見那兔子異常肥碩,肚皮鼓鼓的,竟是只懷子的母兔,她立刻道:“放了吧,就要生小兔子了?!?/br> “是嗎?”大玉兒仔細(xì)看了看,果然不錯(cuò),趕緊要給人家放地下去。 可又擔(dān)心叫那些大老爺們兒給射殺了,便抱在懷里說:“jiejie,我們帶回去,等這邊散了,再放她走。不然好不容易在我們這里逃過一劫,回頭不知死在誰的箭下,多可憐?!?/br> 海蘭珠也覺得妥當(dāng),兩人便先送兔子回來,小格格們見了大肥兔歡喜不已,去拔草摘葉子地要喂它。 大玉兒本想再追著皇太極去,可阿圖犯困鬧覺,纏上了額娘,大玉兒一時(shí)脫不開手,便抱著女兒回帳子里哄。 這邊廂,幾個(gè)孩子圍著大兔子,你爭我搶的,好好的竟是掐起來,小的哭大的嚷嚷,鬧得不可開交。 各自的額娘來把孩子拉開,哲哲也不耐煩,命海蘭珠:“放了吧,留在這里他們又要搶,小孩子懂什么?!?/br> 海蘭珠回眸找meimei,得知大玉兒去帳子里哄阿圖了,她只能自己抱起兔子,帶著寶清往后面走,那里沒有男人狩獵,想著這大兔子能聰明些,躲開獵人的箭矢。 走得遠(yuǎn)了,便見前方有一片樹林,在草原上見到樹林可不容易,而秋風(fēng)陣陣下,這片楓樹林黃紅錯(cuò)落絢爛多彩,美極了。 “昨天怎么沒瞧見?!焙Lm珠自言自語,便對(duì)寶清說,“我們把兔子放到林子里,他們都在那一塊兒捕獵,不會(huì)到這里來?!?/br> 寶清說:“瞧著近,走著遠(yuǎn),奴婢去給您牽馬來?!?/br> 海蘭珠頷首:“你去吧,我抱著它慢慢走?!?/br> 如此,她獨(dú)自抱著大兔子往樹林走,寶清折回去找馬。 可大玉兒和海蘭珠一回來,她們的馬就被別府的年輕福晉和格格們借走,今天能下場的都下場去了,帶來的馬還要巡防守衛(wèi)用,不能全借出來。 寶清折騰半天也找不到馬,再往樹林的方向看,蘭格格已經(jīng)走了進(jìn)去,她不敢再耽誤,只好也跟著走來。 且說海蘭珠走到樹林深處,在一處落葉豐軟的地方,將大肥兔放下,撫摸著它的皮毛說:“聰明些,躲著別再出來了,過兩天這里的人都散了你再出來。” 兔子還在腳下沒跑開,忽然一道黑影竄過來,海蘭珠被猛地按在地上背靠著樹干,一個(gè)蒙面人單手掐著她的脖子,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可卻有慢悠悠的腳步聲從那人身后傳來,海蘭珠的目光一瞥,竟是一身騎裝的皇太極,而掐著自己脖子的人,穿著綠褐相見的衣裳,一看就是為了能隱匿在草原上。 “你怎么在這里?”皇太極眉頭緊蹙,但一擺手,“放了她。” “大汗?”蒙面人很謹(jǐn)慎。 “不要緊,她的嘴巴嚴(yán)得很?!被侍珮O冷然,轉(zhuǎn)而吩咐那人,“照我說的去做,立刻離開,別再叫人發(fā)現(xiàn)?!?/br> “是?!泵擅嫒耸猪槒模硎指橇说?,雙足輕點(diǎn),不過眨眼功夫,就在林子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海蘭珠驚魂未定,但她明白自己撞見了什么,大汗必定是有什么秘密的事,而她這樣出現(xiàn),換做別人,可能早就死在樹下。 她扶著樹干慢慢爬起來,目光不敢看向皇太極,轉(zhuǎn)了一圈要回去,男人卻再背后說:“怎么總是遇見你?” 盛京也不大,皇宮更小,這圍場再大也有限,當(dāng)然會(huì)遇見。 海蘭珠心里這么想,可嘴上不敢說,連吭一聲都不敢,只想要走開。 皇太極冷聲道:“和你說話不回應(yīng),昨日叫你站住你也只管跑,我以為大玉兒是倔的,原來jiejie比她更倔?!?/br> 海蘭珠卻生氣了,轉(zhuǎn)身瞪著皇太極道:“昨天大汗沒看見我抱著阿圖嗎,您要我站住做什么?阿圖還這么小,大汗想讓您的女兒看見什么,看見赤身luo體的女人在她阿瑪身上爬嗎?” 她氣呼呼地說完這句,臉卻刷得紅了,氣勢也弱下來,聲音越來越輕:“請大汗恕罪,也請大汗……顧著顧著點(diǎn)孩子們?!?/br> 皇太極道:“昨天的事,你告訴玉兒了?” 海蘭珠搖頭:“說不出口,也不想玉兒傷心?!彼飞?,“大汗,我要走了,寶清會(huì)找來,別再讓她也看見您?!?/br> 踩著豐厚的落葉,走不過幾步,肩膀被用力地拽過去,海蘭珠被甩在樹干上,高大的男人壓制著她的行動(dòng)。 “大汗?”她的心提在嗓子眼。 “沒記錯(cuò)的話,吳克善是把你送來做我的女人?!被侍珮O冷笑,“是不是?” “大汗請自重?!焙Lm珠守著她對(duì)丈夫的貞潔,守著她內(nèi)心的驕傲,“大汗不要忘了,是您把我從水里撈出來,您不來幫忙,我早就淹死在河里,要做你的女人,我無時(shí)無刻不想著死?!?/br> 皇太極含怒:“在你眼里,做我的女人很羞恥?” 海蘭珠道:“我是我丈夫的女人,是我孩子的額娘,不是科爾沁隨便拿來送人的東西。我男人死了孩子死了,我想嫁人便嫁人,我想守寡就守寡,可他們要把我送人,休想?!?/br> 皇太極被挑起了心里的怒意,不自覺地逼近美人,海蘭珠很美,那細(xì)長柔婉的眼眉,他只在漢人的美人圖上見過。 海蘭珠直視著他:“大汗若想對(duì)我做什么,我立刻咬舌自盡……” 話語雖堅(jiān)強(qiáng)勇敢,可抵不住骨子里的柔弱,她的眼淚已蒙住雙眸,聲音越往后,越帶著哭腔。 海蘭珠撐不了多久,她是如水一般的性情,丈夫眼中最溫柔膽小的女人。 可水是世上最柔軟也最有力的存在,可以滲入任何縫隙,也可以沖垮巨石污泥,皇太極心里很明白。 “好好活著吧?!彼砰_了對(duì)海蘭珠的束縛,“玉兒還在等你回去,人活著,總要有些念想,你男人孩子都沒了,可你還有meimei。” 海蘭珠抽噎了幾聲,見皇太極不再壓制她,怯怯地挪動(dòng)了幾步,漸漸走得更遠(yuǎn),最后頭也不回地跑了。 剛跑出林子不久,就看見寶清來了,寶清一見她,便吃了一驚,好好的人怎么哭了。 海蘭珠借口道:“擔(dān)心兔子的安危,怕她不能平安生下兔崽,千萬別跟我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