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皇太極輕輕一拽,就把大玉兒從雪窩里拉出來,她搖晃著才站穩(wěn),丈夫的大手便在她身上輕輕拍打。 一下下拍去她身上的殘雪,忽而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格外多了幾分力道,大玉兒吃痛,不禁哼出了聲,旋即臉就紅了。 皇太極揚(yáng)起嘴角嗔笑:“叫哲哲看見,又該責(zé)備你。“ 大玉兒低著頭,囁嚅著:“是不小心的?!?/br> 皇太極道:“這身斗篷很好看,新做的嗎,玉兒穿紅色很美。” 她緩緩抬起雙眸,皇太極伸手撥開她發(fā)鬢上的白雪,剛要開口,只見阿黛從清寧宮里出來,不合時(shí)宜地喊了聲:“是大汗回來了,大汗您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br> 皇太極立刻轉(zhuǎn)身向清寧宮走去,笑著應(yīng)道:“難得偷閑,回來陪你家福晉說說話,她在屋子里養(yǎng)胎,一定悶壞了。” 這邊廂,大玉兒定在了原地,看著丈夫的身影隱入棉簾里,阿黛向她欠身行禮后,也跟了進(jìn)去。 她低下頭,摸了摸身上的紅斗篷,蘇麻喇則在一旁為難地問:“格格,咱們還去見大福晉嗎?” 大玉兒搖頭:“不去了,晚些再去,難得大汗回來陪姑姑?!?/br> 蘇麻喇抿了抿唇,沒敢再多嘴。 她們退回自己的殿閣,雅圖正和阿圖坐在炕上逗meimei,嬌弱的奶娃娃卻不知jiejie們的疼愛,嚎啕大哭。 大玉兒上前將小格格抱在懷中,見她嘟噥著嘴是要吃奶,很自然地就解開衣襟,可她忘了,自己在月子里就斷了奶,已經(jīng)…… “怎么是你自己在喂?” 忽然傳來皇太極的聲音,他挑著簾子站在門前,雅圖見了阿瑪飛奔而來,阿圖也跟著jiejie跑,皇太極一手抱一個(gè),穩(wěn)穩(wěn)走來。 大玉兒衣襟半開,見丈夫出現(xiàn),不禁害羞地捂起衣領(lǐng),背過身去。 蘇麻喇見這光景,早已示意奶娘上前,將兩位小格格領(lǐng)走后,又從主子懷里把嬰兒也抱走了。 一時(shí)間,屋子里沒了人影,大玉兒不緊不慢地扣起衣襟,轉(zhuǎn)身見皇太極閑適地坐在明窗下,正笑悠悠地看著她。 “大汗怎么來了。”大玉兒走上前兩步,“大汗怎么不陪著姑姑?” 皇太極笑容頓失,慍怒道:“說過很多次,在我面前不要喊哲哲姑姑,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改這個(gè)習(xí)慣?” 大玉兒不禁低下頭,雙手拽著坎肩的衣擺。 見她悶聲不響,皇太極心中不悅,撂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便要走。 可沒走幾步,胳膊就被拽住,不是很大的力氣,怯怯的,卻也不肯松開。 他轉(zhuǎn)過身,往大玉兒的手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雪白的肌膚立刻透出幾分緋紅,挨打的人渾身一顫,但她的手沒松開,只是雙眸瑩瑩地看著自己。 “下次再不改口,還要打?!被侍珮O說。 “……是?!贝笥駜核砷_手藏進(jìn)袖子里,面上不自覺地就浮起了倔強(qiáng)。 皇太極卻心情轉(zhuǎn)好,眸中帶了幾分笑意,將她的手從袖籠里拉出來,捂在掌心揉搓:“你還覺得委屈了?” “這一個(gè)月,你在家也不來看我,現(xiàn)在見了面,也只會(huì)責(zé)備我。”大玉兒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開,反而被皇太極一拽,摟進(jìn)了懷里。 “你生雅圖我不在盛京,生阿圖時(shí)我特地趕回來看你,你卻說蓬頭垢面地不想見我,叫我等你出月子再來。”皇太極似嗔非嗔,“現(xiàn)在我照你說的做,又反過來怪我?” 大玉兒呆了呆,問:“我說過這樣的話?” 皇太極瞥她一眼:“要不要把蘇麻喇叫來問?” 大玉兒赧然,心虛地?fù)u了搖頭,見丈夫展顏,她也笑了,拉著皇太極坐下,重新為他倒一杯茶。 “這一年盯著察哈爾,逼得林丹巴圖爾顧此失彼,回到盛京,你又為我生了個(gè)小格格?!被侍珮O滿面欣慰,“真是個(gè)好年?!?/br> 大玉兒笑道:“雅圖和阿圖都像你,我一直很不服,如今小格格終于像我,大汗要給女兒起什么名字?” “容我想一想?!被侍珮O說罷,含笑瞥一眼道,“我以為你又要說對(duì)不起,沒能給我生個(gè)小阿哥?!?/br> 大玉兒垂下眼簾,輕聲囁嚅:“這回我可沒說,你也不要生氣,更不要再丟下我就走?!?/br> 皇太極嘆息,張開懷抱,大玉兒稍稍猶豫,還是坐在了他的腿上,將臉貼在丈夫的胸膛。 “玉兒,你是我皇太極的女人,不再是科爾沁的格格。” “嗯?!?/br> “應(yīng)得倒快,可你總是記不住……” 屋子外,蘇麻喇貼著門聽動(dòng)靜,身邊的小太監(jiān)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回眸見正中清寧宮門前阿黛朝這邊張望,忙干咳一聲,端正地站好。 這邊廂,阿黛張望了幾眼,便回到大福晉跟前,哲哲正就著宮女的手喝安胎藥,咽下苦澀的湯藥后,便問:“怎么樣?” 阿黛應(yīng)道:“大汗進(jìn)去有一陣子,蘇麻喇幾個(gè)都退了出來,格格們也都被帶走了,只有大汗和側(cè)福晉在屋子里?!?/br> 哲哲松了口氣:“那就好,雖然我有了身孕,可不知是男是女,千萬不能叫大汗冷落了玉兒。我這一次怕是最后的機(jī)會(huì),可玉兒還小,她一定能為大汗生下小阿哥?!?/br> 阿黛為福晉遞上手帕,笑道:“其實(shí)這么些年,奴婢瞧著,大汗還是很喜歡側(cè)福晉的。側(cè)福晉生阿圖格格那年,大汗還特地趕回來看她,但后來不知怎么的,側(cè)福晉總?cè)谴蠛共桓吲d,兩人好一時(shí)歹一時(shí),叫您也跟著cao心。” 哲哲心里什么都明白,示意阿黛不要再多說,吩咐她:“告訴前面的人,今天沒什么大事,不要打擾大汗,大汗要好好歇一晚。再看緊幾個(gè)庶福晉,別叫那些女人去招惹大汗。” 第004 多爾袞歸來 夜色漸深,皇太極愜意地?fù)е廊巳朊摺?/br> 產(chǎn)后不久的大玉兒,身上軟綿綿,如今二十出頭的她,不再有十六七歲時(shí)的羞澀靦腆,床笫之間多添幾分情趣,皇太極正當(dāng)盛年,怎能不喜歡。 幾番酣戰(zhàn)后,威武的男人終究困倦,可懷里的人卻對(duì)晚上聽他講的故事念念不忘,好奇地問:“大汗,林丹巴圖爾的那塊傳國(guó)玉璽,多半是騙人的吧。” 皇太極微微睜開眼:“這話要藏在心里,不能說出來?!?/br> “為什么不能說?” “你怎么總愛問為什么?” 大玉兒很坦率:“當(dāng)然是因?yàn)椴欢??!?/br> 皇太極笑了,翻身將美人壓在身下,在她唇上親了又親,寵愛地說:“但是今晚不想提這些,我難得自在一晚?!?/br> 大玉兒赧然羞紅了臉,輕輕推著丈夫的胸膛:“可我也不行了,大汗……今晚就饒了我吧?!?/br> 皇太極在她鼻頭輕輕一點(diǎn):“不行了還不老實(shí)睡覺?” 兩人互相依偎,正要睡去,門外響起大汗近侍尼滿的聲音,他怯怯地喊著:“大汗,大汗您醒著嗎?大汗,是十四貝勒回來了,急著要見您?!?/br> “多爾袞?”皇太極蹙眉,自言自語道,“他怎么回來了?” “側(cè)福晉,側(cè)福晉……”尼滿又喊。 “醒著呢,這就來?!贝笥駜簯?yīng)了,下炕來點(diǎn)了蠟燭,捧來皇太極的衣衫為他穿戴,說著,“大汗早去早回,記得添衣裳?!?/br> 皇太極神情凝重,猜測(cè)著可能發(fā)生的事,直到走到門前,才轉(zhuǎn)身對(duì)大玉兒說:“早些睡,不要等我了?!?/br> 大玉兒眸光盈盈,皇太極無奈地一笑:“等吧,我會(huì)回來。” 簾子掀起,一陣寒風(fēng)灌進(jìn)來,大玉兒打了個(gè)哆嗦,靠在門上從縫隙里往外看。 內(nèi)宮外的鳳凰樓里已是燈火通明,大概不只是多爾袞,還有其他人也在。 蘇麻喇掀開簾子進(jìn)來,攙扶大玉兒回到炕上,一面告訴她,是十四貝勒突然回到盛京,像是有很要緊的事,看樣子今晚大汗是不會(huì)再回來。 她碎碎念著:“不過啊,十四福晉該高興了,貝勒爺上回回盛京是幾時(shí)來著,奴婢都不記得了?!?/br> 轉(zhuǎn)身見大玉兒將枕頭高高疊起便要躺下,蘇麻喇忙伏在炕邊小聲說:“格格,叫大汗看見,又該和您生氣了。再說了,您才生完一個(gè)月,怎么可能又懷上嘛?!?/br> “是啊,我忘記了……”大玉兒苦笑,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住。 “格格,大汗今晚高興嗎?”蘇麻喇笑瞇瞇地問。 “高興,你知道的。”大玉兒微微臉紅,要拉蘇麻喇一起進(jìn)被窩。 蘇麻喇連連擺手:“要是大汗回來,見奴婢和您躺在一塊兒,再被大福晉知道,可要把奴婢打死了?!?/br> 大玉兒不勉強(qiáng),棉被捂著臉,露出帶著笑意的雙眼:“他好久沒對(duì)我說這么多話,你知道嗎,隔了大半年,他還記得跟我賠不是?!?/br> “為了二月里那天半夜把您丟下的事兒?”蘇麻喇問。 “嗯?!贝笥駜悍藗€(gè)身,回想那一晚,心里依舊會(huì)疼,“他有他生氣的道理,我心里明白,而他也知道,我有我的難處?!?/br> 蘇麻喇為主子掖好被子,樂呵呵道:“叫奴婢說,格格您就好好聽大汗的話,大汗是那樣的疼您。” “聽話……” 大玉兒念著這兩個(gè)字,閉上了眼睛。 那一晚,皇太極在鳳凰樓通宵達(dá)旦,隔天清早,十王亭那兒就很熱鬧,似乎又要點(diǎn)兵出征。 大玉兒來清寧宮向姑姑請(qǐng)安,才知道,是多爾袞把察哈爾大軍逼到了青海,如今林丹汗身患重病,已在彌留之際,多爾袞便趕回來報(bào)信,要與大汗商議之后的事。 哲哲喝安胎藥時(shí),外頭宮女來傳話,說是十四福晉到了。 不久,便見窈窕瘦弱的女子,穿著厚厚的棉衣,頭上梳熨帖的髻子,一把銀絲流蘇輕盈靈動(dòng),她從簾外進(jìn)門,規(guī)規(guī)矩矩到了哲哲的跟前,福身行禮。 “屋子里熱,你別捂著出去著涼?!闭苷苁钟H昵,“阿黛,為福晉把坎肩兒脫了。” “我來吧?!贝笥駜荷锨埃τ朴茊?,“齊齊格,你見著多爾袞了嗎?” 十四福晉搖了搖頭,苦笑:“就是見不著,我才來宮里,等到天亮也沒見他回家?!彼聪虼蟾x,好生委屈地說,“姑姑,您若召見多爾袞,他一定來。瞧這情形,估摸著立馬又要走了,好歹走之前,讓我見一面?!?/br> 哲哲與大玉兒對(duì)視,彼此心中了然,便含笑答應(yīng),立時(shí)命阿黛去傳話。 齊齊格是大玉兒的堂姐,同樣來自科爾沁,她比大玉兒早一年嫁來盛京,與多爾袞同歲,比大玉兒長(zhǎng)一歲。 可成親堪堪兩年,英明汗努爾哈赤就不幸去世,彼時(shí)多爾袞的親額娘阿巴亥大妃,更是壯烈殉葬。 接連失去雙親的沉重打擊,多爾袞立志要有一番作為,便從那一年起隨軍東征西討,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與妻子聚少離多,至今連一個(gè)兒女都沒有。 因多爾袞戰(zhàn)功赫赫,齊齊格出入宮闈,在妯娌中本是很體面,然而膝下無子,看著別人家兒女成群,十四貝勒府永遠(yuǎn)都冷冷清清,齊齊格也只有在姑姑和大玉兒面前,會(huì)露出落寞的神情。 此刻眼角含淚,哽咽道:“他若是待我不好的,我倒也死心了,偏偏不是?!?/br> 哲哲嘆息,示意大玉兒去瞧瞧,倘若多爾袞不肯來,她再想法子。 大玉兒退出來,因殿中溫暖,一時(shí)不知冷,穿著單襖就往外走,迎面遇見皇太極和多爾袞從鳳凰樓里走來,她趕緊上前,關(guān)心地問皇太極:“一夜沒睡,早飯可用過了?” 皇太極卻皺著眉頭,隨手解下身上的風(fēng)衣,將大玉兒兜頭裹住,一面遞過嗔怪的目光,一面對(duì)身邊的弟弟說:“去吧,見了齊齊格,說些好話,你的福晉可憐,連我這個(gè)大汗,都愧于見她?!?/br> 多爾袞忙抱拳道:“大汗言重了?!?/br> 大玉兒一臉的稀奇,笑道:“若是沒記錯(cuò),上回見你,阿圖還在我肚子里,如今又有小格格出生,才算見你回來。多爾袞,你是不是又長(zhǎng)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