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不過好在,就算云媖坊不恨上韶柒,可眼睜睜看著葉半夏死去的葉明溪幾人,即使不與韶柒變成仇敵,也該就此斷絕關(guān)系。 如此,便就斷掉了韶柒這幾年在谷外辛苦拉攏的助力,他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是可惜的是,當時韶柒隨身帶著韶玉歸所贈的雪鳳玉笛。有著雪鳳相護,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對韶柒下手。 不過,奉韶謙之命一路暗中跟隨韶柒的水月谷弟子,卻親眼瞧見了韶柒因中蛇毒而喪命的場景,這也是為何當初韶謙之在黯月幾人面前說那些話時,絲毫不露心虛之色。 畢竟,死無對證。 韶柒一事如此算是真相大白了,終于知曉了事情原委的葉明溪終于放下了心中對韶柒的怨懟,與黯月和韶玉歸一同立下云媖坊、柳氏山莊與水月谷結(jié)千年之好一諾,共同捉拿在水月谷二長老事敗之后,叛逃出谷的韶謙之,欲為韶柒和葉半夏兩人報仇。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韶玉歸也帶著韶柒的尸首先行回了水月谷,而黯月幾人則稍稍要晚上一些,圍在南螢身邊打聽一些此事的細枝末節(jié)。 直到三人臨行時,葉明溪才突然轉(zhuǎn)頭看著南螢,問了一句:“勺子她……她魂散之前,可曾有什么話?” 南螢愣了愣,忽而笑道:“她說,謝謝你們,曾赴過她的江湖?!?/br> 黯月一行人離去后已經(jīng)快至晌午了,南螢站在門口瞇著眼睛望了望天,隨即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季流火從另外一間屋里走了出來,見南螢一人站在門口,便不由走上前去:“事情都解決了?” “嗯?!蹦衔炤p聲答道。 季流火和凌肅霜兩人雖并不屬這凡塵,可名義上卻到底是覓靈派的弟子,而之前那些事多多少少涉及到了其他三個門派的一些隱秘之事,出于避嫌兩人便都沒有留下來,自然也就不知道屋里發(fā)生了什么。 好在,季流火對此事也并不關(guān)心,所以見南螢說事情都解決后便也懶得再多問,只是道:“既然如此,便去吃午膳吧?!?/br> “不了。”南螢婉拒道,在對上季流火疑惑的眼神時微微垂下了眼,“我得離開了。” “離開?” “是?!蹦衔炇址鲋T,強按下心中的不舍,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我為韶柒解毒時不小心傷了本元,若是繼續(xù)跟著你們,恐怕會拖累你們?!?/br> 季流火眸光微深,盯著南螢看了好一會方才松口道:“先用了午膳再說?!?/br> 南螢有些無奈,只得強打起幾分精神,邁腿跟上季流火的步伐。 因著得知了南螢要走的這個消息,所以這餐飯,四人都吃得格外沉悶。 凌肅霜胡亂地扒了兩口飯,筷子一放便直直看著南螢,聲音有些僵硬:“其實只要你不起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我便也不會惱你?!?/br> 南螢不解地抬頭,抿了抿唇卻到底什么都沒有說。 凌肅霜見南螢這樣子心中更加煩悶,咬唇看了季流火一眼,復(fù)又道:“你大可不必走的,我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小心眼,我……” “我不是回萬妖山,而是去覓靈山,肅霜jiejie不必擔心?!蹦衔灤驍嗔肆杳C霜的話,長睫微垂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緒,“我答應(yīng)了你和流火哥哥會同你們一起對付螣蛇妖,便不會失約。就要你們尋到了那蛇妖的消息,我便會立即趕過去?!?/br> “我不是……算了?!绷杳C霜悻悻地拿起筷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南螢先是鐵了心要走的。而她打定主意要走,她和季流火也沒理由攔著不許走。 更何況,她現(xiàn)在無論說什么,也都只會讓人覺得,她不讓南螢走只是不想失去對付虛濁的利刃,既然如此,她又還有什么好說的? 凌肅霜三下五除二地扒拉完碗中的飯,便立即起身離開,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再說。 凌肅霜走后餐桌上的氣氛便更加沉默了起來。 “你一路上,且注意安全?!奔玖骰鹱詈笠仓皇橇粝铝诉@樣一句話,便就起身告辭。 直到季流火轉(zhuǎn)身朝著屋外走去時,南螢才抬起頭來,沖著門口的背影喊了一聲:“阿……” 可那個“衍”字,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貍之會護好我的,流火哥哥不必擔心?!蹦衔灡孔镜馗目诘溃娂玖骰疝D(zhuǎn)頭看過來慌得低下了頭,“這些日子我會想辦法調(diào)好身子,以及用精血鍛造出神刃,修為的事情貍之和南宿也會幫我想法子?!?/br> 南螢費力扯著嘴角,卻怎么也擠不出一個笑容:“流火哥哥,你這一路,也要小心一些?!?/br> “嗯。”季流火的眼神落在桌下貍之與南螢相牽的手上,眼眸微縮,好一會才平穩(wěn)了氣息,繼續(xù)抬腳往屋外走去,“我會的?!?/br> 直到季流火的身影從視野之中消失后,南螢這才堪堪松了一口氣,收回了被貍之緊握著的手:“貍之,幸好有你?!?/br> 其實就在季流火起身要走之時,她的體力就已經(jīng)有些不濟了,腦袋也開始發(fā)昏。剛才若不是貍之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斷往她體內(nèi)渡送靈力,恐怕,她也撐不到和季流火說完那些話。 她自然知曉季流火臨走前,盯著她和貍之相牽的手看了許久??墒撬膊荒芙忉專荒苋斡杉玖骰鹫`會。 南螢揉了揉太陽xue,強忍著一陣又一陣地眩暈交代貍之道:“帶我回覓靈山,盡快,還有,不要讓阿衍和阿離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br> 南螢說完后,便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便就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南螢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熟悉的房間里,床旁韶玉歸正坐在那替她診脈。韶玉歸身后,一個藍衣男子同貍之并排站著,正一臉憂心地看著她。 那男子見南螢醒來,面上頓時露出幾分喜色,只是礙著韶玉歸在,并不好上前。 又過了好一會,韶玉歸這才收回手來,面色的凝重亦減去了幾分:“神君如今已并不大礙,只是本元虧虛,還需得好好調(diào)理?!?/br> 韶玉歸說完又開了個藥方,遞給候在一旁的貍之:“神君此番不能大補,只能慢慢調(diào)治,最好以藥膳為輔,補靈修身?!鄙赜駳w頓了頓,這才轉(zhuǎn)而看向南螢,“神君這幾日只需好好休養(yǎng),尤忌思慮,至于以精血淬煉神刃一事?!?/br> “有勞韶谷主了?!蹦衔灥?。 韶玉歸點了點頭,又交代了一些相關(guān)事宜和忌諱,等韶玉歸將事情都說得差不多后,貍之這才在南螢的示意下,將韶玉歸送出屋中。 等送走韶玉歸后,南螢這才將眼神落在一旁想過來卻又不敢過來的藍衣男子身上,嘴角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怎么,幾千年不見,便認不出我了?” 見藍衣男子仍舊是站在原地,面上神情幾更不定,南螢不由覺得有些無奈,啞著嗓子喚道:“小宿,是我?!?/br> 可當事人卻還是站在原地,一副傻傻呆呆的樣子。 “怎么,連師父都不敢認了嗎?”南螢道。 ☆、第八十二章、一場設(shè)計 “師……師父?”南宿宛若如夢初醒一般,低聲輕喃著這兩個字,眼睛卻漸漸彌漫起一層霧氣,“師父,真的是你嗎?” 南螢笑著點了點頭:“你不信貍之的話,也不信我的話了嗎?” 南宿聞言立即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在床旁坐下:“師父,我好想你?!?/br> 三千多年前,南螢在靈韻仙宮與虛濁大戰(zhàn)一場,他卻因在覓靈派未能及時得知消息,而待他趕回九重天上時,所得知的,卻是南螢已經(jīng)神形皆滅的消息。 他是個孤兒,從小被南螢收養(yǎng),南螢教他識字辨書,修習(xí)仙法,雖名為師徒,感情卻遠勝于尋常師徒。 南螢待他亦師亦友,而在他心中,南螢亦是他在這世上最尊崇愛敬的人。他曾常覺只要有南螢在,這世上便不會再有什么事值得他擔心。 直到南螢寂滅后,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也有南螢無能為力的事情。 于是他開始瘋了一般的修煉,費勁心思地提升覓靈派的實力。因為他的仇人是虛濁,是連南螢都沒辦法斗贏的螣蛇妖,所以他只能刻苦拼命,讓自己和覓靈派都強大起來。 南螢寂滅后未多久貍之便也離開了天界,斗贏了當時的妖王占據(jù)了萬妖山,與天界立下互不侵犯條約。 此后妖族以分界山為分界線,與凡世劃地各自而治。少了凡間某些修道之士對妖族的迫害,妖族之中越發(fā)人才輩出,實力也因此強大了許多。 而他則因著從前南螢的關(guān)系與貍之偶有往來,有時也會共同商討一下兩家各自的發(fā)展情況,他也從而得知了貍之下凡的真正原因。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南螢早就卜出了自己會有一死卦,為解此卦,所以才會在數(shù)萬年前在凡世建下覓靈派,又在后來將覓靈派交付給了他。 而貍之下凡做妖王,亦是南螢給自己布下的退路之一。 貍之還說,南螢在很久以前,曾將自己最喜歡的玉簪交給了他,囑托他若有一日自己遭遇不測,便帶著那玉簪去萬妖山,占一方凈土。 這才有了南螢寂滅后,貍之冒大不韙私下凡間墮落成妖的事情。 那日南螢寂滅,消息傳回朱雀宮后,貍之便當即從暗屜里取出玉簪。他雖名義上是朱雀神君的靈寵,可實際上他那九尾赤翎狐的身份,從未令天帝和赤翎狐族安心過。 而此番南螢寂滅,天界便再無人能護著他,若不是趁著一眾人忙于為南螢辦法會暫且無暇顧及他,他恐怕便就要被強令送回赤翎狐族,做一群心懷不軌的狐貍的王了。 逃離天界后的貍之依照從前南螢的話,去了萬妖山。 就在他腳剛落在萬妖山的地面時,他袖中的玉簪便忽然落到了地上,摔碎的幾段立即沒入那青草泥地中,稍頃便冒出了一個小芽來。 于是他便懂得了,南螢所說的占一方凈土,到底是何意思。 也正是由此,才有了貍之做了妖王的事情。 而貍之成了妖王后的第一樁事,便是將那一片土地辟出,尋了幾個心細的小妖專門照料著那個小芽。 有次他和貍之閑談時,無意間貍之便提及了這樁怪事,卻只是說他思念南螢,所以臨行前便從南螢的首飾匣里拿走了南螢最喜歡的那枚玉簪,后來一次不小心將玉簪摔斷,本想撿起修復(fù),熟料那玉簪卻是落地便入泥,頃刻間竟還長出了苗來。 貍之說到興頭上,還嚷著帶他一道去看了那玉簪苗。 他隨貍之一同去看時,那小芽已經(jīng)長出了好幾片葉子了,花莖的最上頭,堪堪冒出了一個極小極小的花苞。 只是這玉簪苗除卻活著的年份有些久外,倒也就沒了別的什么不同,甚至連半絲靈力都不曾有。 所以起初,他并未曾將此事放在心頭,直到后來那玉簪芽開出花來,貍之歡喜地將他喚去萬妖山。 他一見到那朵花,便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他記得南螢最喜歡的那支玉簪,顏色是極其純凈的碧青色,若只是單純的玉簪落地化作花苗長出花來,所開出的花自然也當時碧青色的。 可他面前的這朵花,卻是純粹的淡紫色。 是南螢,最喜歡的淡紫色。 他心中起了疑惑,幾番逼問貍之,終于才從貍之口里得知了,這玉簪的真實來歷。 于是便有了后來他和貍之兩人,為助這朵花修出人形而鬧得兩界不寧一事。 而當那玉簪花修出人形后,他和貍之更是驚訝。 因為那玉簪花的樣子,竟與南螢無比相似。 他曾一度以為紫愉是南螢的轉(zhuǎn)世,卻不想,原來紫愉,便就是南螢。 在幾日前他收到貍之的來書時,便日日盼著他和南螢的到來,可如今南螢當真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又心里覺得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是他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南螢素來了解南宿,自然也就看出了他小心掩藏起來的害怕,心中不免有些自責:“小宿,這些年辛苦你了?!?/br> “不辛苦?!蹦纤迵u了搖頭,“師父,現(xiàn)在可否到了將事情袒露出來的時機?” 他心里確實是無比好奇,南螢是如何布下這一切的,而她布下這一切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貍之曾說過,南螢是知曉她命里這一場劫難的。而如今看來,這場劫難,想必就和那螣蛇妖有關(guān)。 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此劫和虛濁有關(guān),那么當初直接集結(jié)西離和北藏,四人一起對付虛濁便就好了,又何須繞這么大一個圈子。 而當初身為天界第一戰(zhàn)神的朱雀神君都對付不了虛濁,更逞論現(xiàn)如今靈力低微的紫玉簪花呢。 “當年,我為自己卜出來的并非是死卦,又或者說,我并不曾為自己卜算過,而布下這一切的,其實是女媧古神?!蹦衔炤p聲說道,眼神微瞇,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幾萬年前,女媧古神算出了自己不久將要坐化,又憂自己寂滅后,虛濁便無可依靠,便想著替虛濁算上一卦,看看能否替虛濁謀個后路。 而這卦一算,便就算出了日后虛濁會逆反天界,禍害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