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可是離歌并沒有聽見。 她徑直從暉潯身旁穿過,走到了倒在地上的人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探查著他的情況,再費力將他抬起,一點點搬進(jìn)洞里。 而暉潯卻在離歌并著當(dāng)年的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洞口的時候,忽得淚盈于睫。 “我知道這是她的魂道,這里的她是回憶里的她,而這里的我不過是一抹游魂。我們在不同的空間,她看不見我。我雖能看見她,可她看不見我?!睍煗〉溃骸拔颐髦廊绱?,卻還是忍不住難受一下?!?/br> “紫愉,如果不能將她救醒,可不可以就讓我以游魂的體態(tài)留在她的魂道里。雖然她看不見我,可是我能看著她,我也很滿足。” 紫愉不敢去看暉潯期冀的眼神,微微往季流火身旁躲了躲。她并沒有把握可以救醒離歌,更不能夠讓暉潯以游魂之態(tài)停留在離歌的魂道,可是她卻說不出口。 恰好這時離歌再次從山洞里出來,只是這次她卻是用了術(shù)法,化作一抹紅光歪歪斜斜地朝著山下飛去。 紫愉見狀急忙道:“我去看看離歌去哪?!?/br> 紫愉說完便急忙念訣跟上離歌,勒令自己不許不回頭。其實縱使她不看也知道,身后暉潯的眼神是怎樣的暗淡。 離歌下山后直接去了家醫(yī)館,她直接是一道紅光落進(jìn)去屋里,隨后才現(xiàn)得人形,將藥館里的一眾人嚇得紛紛抱頭蹲在地上,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喊著“饒命”。 離歌看著他們一臉不解:“我只是想找個治病的,我有個朋友病了,你們誰會看?。俊?/br> 那些凡人推推搡搡,爭論了許久也沒有結(jié)論,離歌看得有些不耐煩,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后隨手拎了個胡子花白抖成糠篩的老醫(yī)生回了山洞,整個過程簡單直接,看得紫愉和季流火兩個目瞪口呆。 倒是暉潯面上露出了笑意,連帶著氣氛都輕松了起來,似乎之前那個失落的不是他一般。 那老醫(yī)生被帶到分界山的山洞替暉潯看了病,然后又被離歌送回去,開了藥方教了離歌熬藥,又送了一堆需要的藥材,這才將離歌心滿意足的打發(fā)走。 離歌回到山洞后便依照老醫(yī)生的交代,每日老老實實給昏睡的暉潯喂藥。在離歌的悉心照料下,幾日之后暉潯終于醒了過來。 再后來發(fā)生的一切便如暉潯所述一般。 這段魂道格外的漫長細(xì)致,甚至連暉潯剛剛醒來時的神情動作都被記載了下來,魂道走到這里倒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唯獨值得一提的是,離歌和暉潯互述身世的那一夜。 紫愉看到,暉潯同離歌說的自己的身世就是他之前同紫愉他們所說的那些,可離歌所說的自己的身世,卻和紫愉他們在魂道里看到的不一樣。 按照離歌所說,她是生來通體緋紅在族中被視為不詳,卻因為孤女的身份使得族人對她心生憐憫,只在她快要修出人形時才將她逐出族里。 可實際上,離歌并非孤女,也不是族人憐憫才得以安然活著離開族群。 可離歌那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故意隱瞞什么。紫愉見狀微微皺了皺眉,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想,不由地就將她說了出來:“流火哥哥,她是不是……” ☆、第二十四章、離開魂道 季流火在紫愉開口說時便猜到了紫愉想要說的話:“你所想的是對的,離歌母親確實給離歌修改了記憶,就在翡靈蛇族居地里?!?/br> 紫愉突然就不知道再說什么了,這是離歌母親自己的選擇,她沒有權(quán)利去指手畫腳加之評論。 只是有些,意難平。 在這之后的魂道紫愉都沒有什么興趣去好好看了,好在這之后的幾段魂道也并不長,沒有太久他們就走完了最后一段魂道。 最后一段魂道里所記述的是離歌在大漠為暉潯跳舞的那一段,果不出紫愉所料,離歌是識得螣蛇的,所以才會在那時拼命地推開暉潯。 雖然之前也有暉潯口說一次,但他人講述和自己親眼所見到底不同。 短短一刻鐘里,親眼目睹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卻什么都不能做的無力感,令紫愉十分難受。 暉潯的低喚聲,聲聲帶血,那種世界忽然崩塌掉的強烈絕望,讓紫愉不忍心再看下去。 “走吧?!弊嫌浜敛华q豫地轉(zhuǎn)身道,“走出這段魂道大概就可以找到蛇妖毒了,或許還能找到困在魂道里的離歌小魂?!?/br> 紫愉堅定地朝著遠(yuǎn)方剛剛出現(xiàn),還未來得及擴(kuò)大的白點走去,腦海里卻將螣蛇的樣子一點點印刻了下來。 黃身青翼,無足而飛,便是螣蛇。 果真不愧是當(dāng)年憑一己之力就將天界鬧得天翻地覆的上古神獸。紫愉心想,她只是在魂道里,就能夠看出如今虛濁的實力雖只恢復(fù)三成,卻已經(jīng)是不容小覷了。 或許,她應(yīng)該插手進(jìn)來。畢竟她是紫玉簪花妖,天生克制蛇妖毒,有她在,季流火和凌肅霜要殺掉螣蛇或許就會輕松一些。 走入白點后紫愉、季流火和暉潯再次被光圈所包裹。和從前幾次不同的是,他們這次并沒有再找到出去的點。 這就是一段魂道的最終點了。 紫愉并不著急,這里四處皆白,而螣蛇妖毒為黑色,所以要找起來,還是非常方便的。 只是,不知道那螣蛇妖毒到底難不難對付。古籍里是曾有過記載的,在魂道最終處找到毒源,以玉簪花妖血為引,以術(shù)法為輔相護(hù),或可成功清除蛇毒。 但是這個或可,讓紫愉心里很沒有底。 撇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紫愉快步追上走在她前面的季流火,小心地扯了扯季流火的衣袖,見季流火未反應(yīng),又小心地扯了扯。 季流火挑眉輕飄飄瞥了紫愉一眼,看著小丫頭一臉糾結(jié),不由好笑地問道:“你怎么了?” 紫愉不好意思地再次扯了扯季流火的衣袖,示意他低下點身子后,湊近挨著季流火耳朵小聲道:“你能不能在我清蛇毒的時候,幫我護(hù)一下法,我怕我術(shù)法不夠?!?/br> 季流火頷首:“好?!?/br> 紫愉這才展出笑顏,嘰里咕嚕在季流火耳邊將術(shù)法和事宜講了一遍,再三確定沒有問題后紫愉方才安心地放開季流火,笑嘻嘻地喊著暉潯一起,往一個方向走去。 那個方向,紫愉感受到了一抹淡淡的蛇妖毒氣息。 紫愉并沒有走太久,就找到了那蛇妖毒的所在地。一縷烏黑的毒素濃聚成團(tuán),悠悠地飄在半空之中。 紫愉眼神好,清楚地看見毒素之中里裹了一個人,有一層淺紅色的薄光籠在那人身上,將毒素與其隔絕開來,使得那些毒素始終未能夠吞噬掉她。 紫愉見狀立即阻止了季流火和暉潯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腳步,凝神屏氣小心地化出一把匕首,沖著暉潯比劃道:待在這里,千萬不要發(fā)出聲息。那毒素已有五分靈識,若是被它警覺會對離歌不利。 暉潯十分配合紫愉,安靜待在一旁,甚至連眼神都克制著不往毒源所在處落去。紫愉沖季流火點點頭,兩個魂魄悄聲分離而站好后,季流火便開始催動魂力,按照紫愉所交代的那般,依次念訣畫咒。 而另外一邊紫愉也沒有閑著,她先是在匕首上施了好幾道術(shù)法后,再用匕首劃開手腕,朝著手腕傷口處念訣,轉(zhuǎn)瞬便竟有淺淺血絲冒了出來。 紫愉心里稍稍舒了口氣,嘴上卻是加快了咒語的念誦,稍頃那血珠便就化出血流,從紫愉手腕處出來,恰好此時季流火面前的法咒也布得差不多。 只見季流火面前紫光一閃,隨即便化作一個密不透風(fēng)地透明籠子朝著那段黑霧蓋去。而就在此時,從紫愉手腕處的血也似是被什么所牽引一般,悉數(shù)朝著那黑霧而去。 那黑霧感受到了法力急急想要散開,卻到底是晚了一步,最后竟是全部被籠子蓋了起來,而就在此時,紫愉的血也落在了籠子上,迅速滲透了進(jìn)去。 那邊籠子里黑霧似是極其懼怕紫愉的血,但凡是血所觸之地黑霧都會消失。只是那團(tuán)黑霧妥實太多,紫愉臉色已是蒼白無比,可那籠子里的黑霧竟是還有一大半。 “夠了,停下!”一旁季流火看著呼吸越來越急促的紫愉心里一慌,控制不住地吼出聲來??勺嫌鋮s似沒有聽見一般,仍是不停地念動術(shù)訣引血,眼神執(zhí)拗。 季流火情急之下直接出手定住紫愉斷了她的術(shù)訣,顧不上身后瞬間消失的籠子和逃掉地黑霧,只是顧自念起術(shù)法替紫愉恢復(fù)傷口。待紫愉手上的口子徹底合上后,季流火這才解了紫愉的術(shù)法。 紫愉此時身子已是弱極,她本來就失血太多,之前是靠一口氣強撐著,后來則是有著季流火的定身訣,使得她雖眼前一片模糊也能不倒下,而此時定身一撤,她便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閉便倒了下去。 好在季流火始終注意著紫愉的狀況,見紫愉昏倒急忙一個飛身過去抱住了險些跌倒在地的紫愉。 只是季流火在抱住紫愉后心里更加恐懼,他懷里的紫愉渾身冰涼,脈搏弱到難以覺察,這種狀況忽然就令他想起了數(shù)千年前在他懷里寂滅的南螢,也是這樣的呼吸微弱,手腳寒冷。 季流火突然就生了幾分悔恨,抱著紫愉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朝著紫愉之前所交代的出口處走去。身后暉潯默默抱著困在淡紅色光里的離歌跟在他身后他也不再理,只是快步地往前走。 季流火此時心里慌極了,紫愉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想起了南螢。他想起了南螢當(dāng)初替他擋下虛濁,想起了南螢中了蛇毒的瞬間倒在了他面前。 他當(dāng)時也是這樣,慌忙沖過去扶起南螢。南螢渾身冰涼沒有一絲溫度,躺在他懷里,明明已經(jīng)很虛弱了卻還是拼命沖他笑。他至今還清楚記得南螢當(dāng)時的那個笑,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記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一閉上眼面前就是南螢的那個笑。 季流火最后已經(jīng)是變成跑了,他懷里的紫愉身體越來越冷,他拼命地往紫愉體內(nèi)渡真氣也無濟(jì)于事,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十分確信如果紫愉死去,他余生都會痛恨自己。 好在出來的方式并不復(fù)雜,穿過出口后的季流火眼前一黑,轉(zhuǎn)瞬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是回到了之前所在的那個房子里。 一直守在一旁的凌肅霜見他醒來,立即撲了過來,眼里竟帶著幾分害怕:“流火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紫愉她怎么會突然之間那么虛弱,我?guī)缀醢巡坏剿拿},我……” 說到這時凌肅霜已是有了幾分哽咽。季流火眼眸微暗:“我沒想到會這樣?!?/br> 季流火說著便已起身從所躺得軟塌上下來,快步走到紫愉身旁。印象里一直都活潑的小姑娘此時安安靜靜地躺在軟塌上,安靜地連呼吸都很細(xì)弱,那張和南螢八分相似的臉慘白無色,手腳冰冷刺骨。 季流火心里一痛,又開始往著紫愉體內(nèi)渡真氣,一邊將在魂道里的事情和凌肅霜交代了一遍:“她失血過多,我也不知道如今該怎么辦?!?/br> 凌肅霜心里擔(dān)憂難受,見季流火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好跟著季流火一起在紫愉身旁為紫愉渡些術(shù)法。 或許是季流火和凌肅霜兩個的靈氣起了作用,紫愉面色終于稍微有了點好轉(zhuǎn),季流火見狀又替紫愉查診了一番,發(fā)現(xiàn)紫愉的情況沒有再繼續(xù)變壞,總算是松了口氣。 確定紫愉身體狀況沒有特別危險后凌肅霜便在季流火的囑托下將紫愉帶回來她原本所在的房間,通知了妖王貍之之后便寸步不離地照料在一旁,時刻盯著紫愉的情況。 而季流火則留在了離歌的屋內(nèi),同剛剛醒過來的暉潯議談。 雖說之前暉潯確確實實是抱了離歌一起出來的,只是在暉潯醒來后卻發(fā)現(xiàn)離歌還是沒有生氣,季流火看完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得歸咎于離歌體內(nèi)的蛇毒未解。 暉潯心里急卻也不好說什么,向季流火問了紫愉的狀況后便繼續(xù)守著離歌,順帶等著紫愉好起來。 就在這里這邊季流火和凌肅霜兩個無比擔(dān)心紫愉的時候,紫愉卻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第二十五章、紫愉昏迷 說是夢,那卻更像是一段回憶,屬于朱雀神君南螢的回憶,那段關(guān)于與螣蛇虛濁一戰(zhàn)的記憶。 而紫愉則是這段記憶的看客,亦是這段記憶的歷經(jīng)者。 其實那段故事并不算太長,故事的最開始還得從西方極樂佛所辦的法會說起。 因著那場法會極其盛大且難得,所以天界一些排得上名號的神仙們都想去湊湊熱鬧。 要知道,西方佛五千年才會舉辦一次法會,每一場法會不過三日,而且對來者又有門檻規(guī)定,而但凡是有資格參加法會的,每每歸來定會有所收獲,是故法會當(dāng)天,天界能去參加的神仙們都走得干干凈凈,除了朱雀神君南螢和青龍神君東衍。 東衍性子輕狂,一向和西方無喜無悲的佛不大對付,尤其不喜歡西方佛所舉辦的法會,自然就沒有去參加,而南螢則為了陪東衍,便也就跟著一起留下了。 畢竟他們是混沌初開時就創(chuàng)生的,拼命修煉在族中脫穎而出,后被冊封成上古四大神獸,司四方天地與二十八星宿,那萬萬年的時光里,并沒有什么需要去參破點透。所以這法會對他們而言,參不參加倒也沒有多大意義。 倒是西離向來喜歡湊熱鬧,自聽聞這場法會的風(fēng)聲起,她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去西天的事宜,因為礙于東衍和南螢的關(guān)系,她不好讓南螢陪她,便就死纏爛打央著北藏陪她一塊去。 這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天界眾神赴西方參加法會的日子,卻不料恰好這一天虛濁破了束蛇索和天帝靈咒,從女媧山逃了出來。 這個消息傳到南螢耳里時,她正在同東衍在南海看翻滾的云,聞訊連衣裳都來不及換,直接凌云飛回天界。 當(dāng)南螢和東衍趕到時,天帝的靈韻仙宮已經(jīng)是被虛濁攪得天翻地覆,一眾小神仙們看著急急過來的南螢和東衍二人有如看見了救命菩薩,急忙圍過來七嘴八舌訴苦了一番方才繼續(xù)躲到了外邊。 南螢本是想拖延些時間等天帝回來,卻不想東衍直接殺了進(jìn)去,無奈之下南螢也只好趕緊進(jìn)去相助。 其實對于虛濁這個名號,南螢雖聽過許多回,此次卻是第一次打交道。 虛濁雖也是自己修煉數(shù)萬年才修得的神位,后被例入上古六大神獸里,卻到底因著有女媧古神最親近的寵物這一身份,修為術(shù)法皆有古神親自教誨,地位本事自然要比南螢他們都高上一些。 何況后來被壓制在女媧山的那些日子里,虛濁拼命修煉,法術(shù)更上了好幾個臺階。 好在青龍是克螣蛇的,而南螢的術(shù)法也不算差虛濁太遠(yuǎn),所以與東衍聯(lián)手,幾百個回合下來竟也能夠與虛濁斗得不分上下。 而那一干神仙見南螢和東衍略勝于虛濁,便也各自出手相助。虛濁到底寡不敵眾,精疲力竭之下被南螢尋機所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