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手頭的活似乎永遠都做不完,唐以微撇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強迫自己關上了電腦。 剛坐上出租車,便聽到手機響。 唐以微一看號碼,眼神登時一滯。 猶豫一下還是接起,“景宸,下班了?” “是啊,專職司機正準備去接你?!?/br> 這兩天因為腳傷未愈,一直是趙景宸負責她的上下班接送,他戲謔地自稱為“唐小姐的專職司機”。中午唐以微還想著要早點通知他,下班不需要他來接了,結果手頭工作一忙后,就忘了一干二凈。 潛意識似乎為了掩蓋心虛,唐以微輕快的語調稍顯夸張,“那今晚給專職司機放一天假。晚上你就不用管我了?!?/br> “晚上干嘛去?” “查崗???”唐以微失笑。 怎么辦?心里素質還是不夠強大,明明不是去干壞事,心虛個什么?……或者還是直接告訴他? 算了,就他那股子酸意,拔牙麻藥都能省了,還是別自找麻煩了。 有時候,說謊是為了不傷害別人—— 比如現(xiàn)在,唐以微說:“去和一個同行談點工作上的事?!?/br> “那要不要專職司機送你過去?”趙景宸恪盡職守地追問。 “不用,我已經(jīng)在出租車上了?!鞭D念一想,她又提議:“我應該會很快,要不……你點好外賣在家里等我?” 趙景宸問:“晚上想吃什么?” 唐以微想了一下,“披薩吧?!?/br> 今晚的那位相親對象,她已打定主意不跟他一起吃晚飯,用一杯茶的功夫,把話講清楚。 因為他已然挑戰(zhàn)到了她的底線。 下午五點多的內(nèi)環(huán)線高架,依舊堵的人心浮氣躁。 所幸,路途不算遠,考慮到堵車,唐以微也留足了時間,到餐廳門口時,約定的時間還未過。 “守時”這條基本禮儀,她向來掌控的很好,哪怕是她并不待見的人。 *** 比約定時間早了足足四十分鐘,殷駿楷坐在了預定的座位上。 四十分鐘的等待不算什么。 他對感情向來挑剔,為了等一個足以讓他心動的女孩,他已經(jīng)等到了35歲。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還會在乎這四十分鐘? 這世上的美好東西都值得去等待,不是嗎?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分鐘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因為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餐廳門口。 視線稍一環(huán)顧,她就鎖定了目標。 殷駿楷的目光追隨著那道身影,看著她緩步穿過“花悅”古色古香的店堂,朝自己走來。 相較于以往,她今天的出場不算漂亮:她的腳傷應該還未痊愈,步態(tài)略顯蹣跚;許是一天繁忙的工作下來,臉上也透出少許疲態(tài);白色上衣,黑色半身裙,類似于銀行職員的禁欲系套裝,將她的嬌媚氣質掩蓋的所剩無幾。 看著那個身影漸漸由遠而近,殷駿楷卻再移不開視線。 趁著她走過來的短暫空閑,殷駿楷心情很好、又不無惡趣味地想:如果她走路一直這樣一瘸一拐,自己還會如此狂熱的喜歡她嗎? 答案自然不會有任何改變。因為他早就認定了那個女孩—— 她值得他用盡余生去溫柔以待。 終于,他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他等待的女孩坐了下來。 服務員殷勤地上來給唐以微倒茶,順帶給男士遞上菜單。殷駿楷接過后,轉手又遞到唐以微手中,他的眼中噙著笑意,眨眨眼睛,示意讓她點單。 “暫時不用點單,晚點再說?!碧埔晕⒍Y貌地把菜單又遞還給服務員。 菜單轉了一圈后,又原封不動回到服務員手里,服務員略略猶豫后,禮貌地退去。 唐以微抿了一口茶后,神色疏淡,笑容客套地問:“殷律師來了多久了?” 他下意識看了眼腕表,“時間不長,半個多小時吧?!?/br> “辛苦你了。”她的唇角掛著笑意,眼底卻噙著一抹寒意。 很可惜,因為低頭看腕表這個小動作,一貫明察秋毫的大律師,錯過了那一抹寒意。 “不辛苦,等女孩子是男人的福利?!币篁E楷的回答保持著一貫的紳士。 唐以微抬眸,“我說的辛苦,不是指這個。” 在他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出口前,她立刻給出了答案,“我母親在遠隔錫城一百公里的t市。不過我覺得,“鞭長莫及”這個成語并不適用于手眼通天的殷大律師。我如果沒猜錯,今晚這場相親,殷律師應該花了不少力氣。”唐以微稍一停頓后,揶揄地補充道:“所以,辛苦你了?!?/br> 殷駿楷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敏銳,又如此的不假辭色,他措手不及,倉皇之下,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之色。 沒錯,為了這場相親,他是使了不少手段,也托了很多關系。 可是,為了爭取自己心儀的女孩,使些手段又何妨?為了達成目標,過程完全可以被忽視,他向來只看重結果。 畢竟是金牌大律師,喜怒輕易不形于色,唐以微喝口茶的功夫,殷駿楷神情又恢復溫文爾雅。 “我餓了,我們點菜吧。”他彬彬有禮,又刻意繞開話題。 原本還僅僅是唐以微的猜測,并不是十分的確定,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從他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不用了,我男朋友在家等我?!碧埔晕⒁琅f是不假辭色。 從昨天手機上看到殷駿楷的名字起,她就知道,懷柔政策并不適用于他,她必須把話講的非常直白。即便如此,她也不確定他是否會知難而退。 “執(zhí)著”,本該是可歌可頌的美德,生平第一次,唐以微對一個人的“執(zhí)著”,心生恐懼。 “男朋友”三個字果然未能撼動殷駿楷,他搖頭輕笑一聲,“我不相信他是你男朋友。” 唐以微氣結之下,音量分貝有些失控,“你覺得我在騙你?我還沒無聊到拿這種事開玩笑?!?/br> “你不用著急,我有我的道理?!币篁E楷先煞有其事地安撫了一句。 然后再有理有據(jù)地開始陳述:“我記得,在不久前下雨天的你家門口,還有馬爾代夫海邊,你都只字未提,趙先生是你男朋友,所以我只能把你剛剛這句話解讀為,是你擋我的借口?!?/br> 沒錯,他的陳述哪一句都在理上,卻又都不在理上,唐以微竟無言反駁。她突然生出一股挫敗的無力感,論起狡辯能力,她怎么可能是堂堂大律師的對手,彼此根本就不在一個段位。 唐以微就想不明白了,堂堂大律師,受過高等教育,怎么會……無賴至此? 她很想拂袖而去,但是她的教養(yǎng)又不允許她這么做。 ☆、第五十七章 她很想拂袖而去,但是她的教養(yǎng)又不允許她這么做。 僵持了片刻,唐以微冷冷抬眸,眉眼間已沾染了慍色,“是不是要我跟他領了結婚證,你才會相信?” 她真的被逼急了。 “不要?!彼⒖套柚顾?。 略一停頓后,他又換上了如同長輩一般諄諄告誡的口吻:“女孩子沒結婚前這一段時光是非常美妙而短暫的,每一個女孩都應該好好享受這段被男人追求的時光,而不是像你現(xiàn)在這樣草率地決定終身。“女怕嫁錯郎”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相信你一定懂?!?/br> 何為抓狂?唐以微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 她跟他說東,他卻總能把話題扯到西,對面這個男人的打太極、混淆視聽的能力實在高明,她的好脾氣已經(jīng)快被他磨光了, 她揉了揉緊蹙的眉心,言語間盡是嘲諷,“我不懂你所謂的道理,現(xiàn)在我只知道,如果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求,死纏爛打,那才是噩夢。” 被嘲諷莫名其妙、死纏爛打,殷駿楷又怎么會聽不出來??粗鄣拙芩谇Ю锏谋浜蛻C色,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來之前,他曾反復設想過與她相處的場景,可能會有一絲尷尬;如果運氣好,也可能是言笑晏晏……唯獨沒設想過這般的劍拔弩張。 打從認識她起,從她的眼中不止一次流露出對他的欣賞。于是乎,他的自信心爆棚,自認為優(yōu)秀如他,怎么可能會輸給那個姓趙的男人,即便現(xiàn)在那個男人是占據(jù)上風,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去與他競爭。 看來還是他盲目自信了。 只不過,“輕言放棄”這四個字,從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字典里。 唐以微又是一口茶的功夫,對面的男人神情又恢復溫文爾雅。 他好整以暇地說:“好吧,我承認這場相親是我的刻意安排,只是我也沒想到會這么巧,你mama醫(yī)院的李院長會是我遠房的叔叔。既然來都來了,我們就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一番辛苦安排。我想有必要讓你重新認識一下我:我叫殷駿楷,今年35歲,畢業(yè)于華東政法學院法學系,碩士學歷,中楷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名下現(xiàn)有住宅房產(chǎn)五套,商務寫字樓三間,還有市中心店鋪……” “打?。 碧埔晕⒉荒蜔┑刂浦顾偻轮v,她的耐心徹底被消磨殆盡了。 她重重吐出胸中一口濁氣,“能讓我說兩句嗎?” “當然可以?!彼⑿χ炊?。 唐以微又深吸一口氣,這才勉強壓住心口的浮躁。 還是她太天真了,她本來一直希望,沒有緣分,仍留慈悲。 她只能殘忍了! 在腦海組織了一下語言后,她才緩慢又清晰地說:“一共三點:第一,我希望你明天就搬出我們事務所,不然我只能選擇在家里辦公了。第二,那兩個審計項目我會轉給別人接手,你盡管放心,接手的會計師業(yè)務能力不會比我差。第三,再次聲明,我們根本不可能,你應該懂的,愛情這種東西強求不來。我已經(jīng)找到了共度余生的人,所以也祝愿你早日找到共度余生的那個她?!?/br> 言盡于此! 唐以微拿起包,站起身。離開之前,本想對他說“再見”,最后出口的卻是“告辭”二字。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已經(jīng)不期望跟這個男人再見了。 不得不說,在今天之前她還是非常欣賞他,他對工作極度勤勉的態(tài)度;他出類拔萃的專業(yè)素養(yǎng);英朗的外形……他身上的閃光點舉不勝舉。這樣優(yōu)秀的人,換誰都不可能無動于衷,但是她對他的情感也僅限于欣賞。 無關風月! 走出餐廳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下起淅淅瀝瀝的雨,雖然沒有帶傘,唐以微還是毫不猶豫沖進了雨幕中。 下雨天,又是上下班的高峰時段,她等了很久才打到出租車,上車時渾身已經(jīng)濕透。坐在出租車內(nèi),思維空茫地看著車窗外的夜雨,她一直在瑟瑟發(fā)抖,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剛才那個男人。 一直到家門口,她抬頭搜尋,直到看到自家客廳窗戶透出的暖色燈光,她的身上才冒出陣陣暖意。 一盞燈,一個家,一個等待你的人。 這是她大學畢業(yè)后就不曾體會過的暖意。 腿腳雖然不利索,她還是控制不住想加快步伐,為著那個在等待她的人。 打開門,她快樂地喊:“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