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他想的也不算有錯,我和他弟弟那樣。他自然時刻想著我會不會再懷上?!泵麈f著,稍稍嘆了口氣。 “那怎么辦?現(xiàn)在府君不在,但是大郎君卻是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下次大郎君還這樣,怎么辦?” 銀杏說著就急了,“府君都出去快三個月了,也不知道甚么時候回來,府君一走,老夫人就找理由把小郎君給接走了?!?/br> 慕容叡走的時候,把能用的人幾乎都帶走了。要不然劉氏也不會那么肆無忌憚的把長生再次接走。 “下次還這樣,就和今天一樣,和他說清楚唄?!泵麈?,她看著銀杏一副著急上火的模樣,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就是一彈,“我都還沒有著急呢,你就急成這樣了。” “五娘子和奴婢不一樣,五娘子目光長遠(yuǎn),可是奴婢就只能看到眼前嘛?!?/br> 銀杏說的好聽,明姝敲她兩下,“嘴里說的好聽!” 銀杏傷手捂住腦袋,看傷的大夫技藝高超,只是開頭疼了會,包扎處理好之后就沒什么感覺,她一抬手,牽拉到傷口,銀杏疼的啊了一聲。 明姝抓住她的手,吹了好幾下,發(fā)現(xiàn)銀杏的手包的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不管怎么吹氣,也不可能吹到傷口上。明姝臉頰鼓起,保持著吹氣的動作,兩眼和銀杏對上。兩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五娘子,現(xiàn)在奴婢受傷了,五娘子能不能賞賜些奴婢點(diǎn)東西?”銀杏道。 “好啊?!泵麈饝?yīng)的痛快,“回頭等你傷好了,想要甚么,只管和我說就是?!?/br> 銀杏兩眼泛起淚光,她嗚咽兩聲,嚇得明姝手腳無措,“五娘子對奴婢太好了……” 銀杏吃住在刺史府,每月也有賞賜發(fā)下,根本不缺什么。問明姝要賞賜,也就是想要撒撒嬌。 女兒家不管到了什么年紀(jì),都想要撒撒嬌,就看有沒有那個命。銀杏自小跟在明姝身邊,手上又受傷,一時腦熱,就和明姝說那話,沒成想明姝竟然還真的應(yīng)下來了。 “傻瓜?!泵麈阢y杏身上拍了拍,“我還能對你壞啊?!?/br> 銀杏嗚咽兩聲,靠在她肩頭連連點(diǎn)頭。 慕容陟回房之后,發(fā)了一通邪火。只要冷靜下來。女子的那雙烏黑的眼瞳就浮現(xiàn)在她面前,那雙眼里起先還有慌亂和恐懼,可是漸漸的那些恐懼也平伏下來,如兩泓古井,她深深的盯著他。那雙眼睛里清澈的幾乎能看出他自己的影子。 一個和小叔有私情的女子,竟然面對他的指責(zé),無動于衷。 他想不通,還沒等他徹底想明白,那雙眼睛卻已經(jīng)盯得他手腳無措坐立不安,在她跟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好遮掩的,也掩飾不住。他最想要掩蓋的,在她面前一覽無余。 原本應(yīng)該是氣勢洶洶的責(zé)難,最后卻成落荒而逃。 他摔了東西,屋子里幾乎沒有被他留下幾樣完整的東西。過了一個時辰之后,他才從那幾乎沒頂?shù)膼u辱中稍稍喘息。 他坐在床邊,一聲不吭。 伺候他的侍女家仆,被他狂怒之中打傷了幾個,此刻他們?nèi)硕及㈡⑼饷?,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敢冒冒失失進(jìn)來。 室內(nèi)沉寂的可怕,好像死了一般,沒有半點(diǎn)聲音。就連慕容陟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慕容陟站起來,他走了幾步,身體搖晃了兩下。強(qiáng)行撐住了,去見劉氏。 劉氏病情好好壞壞不停繁復(fù),冬天對上了年紀(jì)的人來說就是一道坎,熬過去了,到了開春就又有一年可活??砂径?,也不是那么好熬的。 慕容陟從于氏手里端過一碗藥,親自喂給劉氏喝。 劉氏就著他的手,一口口把碗里的藥喝完。慕容陟把手里的碗交給侍女,劉氏盯他一會,“你滿臉憂心忡忡的,瞧著不開心啊?!?/br> 慕容陟自小在劉氏身邊長大,劉氏如何看不出來他心情不佳。 “阿蕊好像又有了?!蹦饺葳煺f這話的時候,心里還是忍不住抽痛了下。 劉氏僵住,她滿臉不可思議,“甚么?” 慕容陟把方才自己說過的話再重復(fù)一遍。 “當(dāng)真嗎?”劉氏緊緊攥住慕容陟的手腕,急切問。 慕容陟搖搖頭,“我只是看到她犯惡心?!?/br> 劉氏的臉色壞到極致,“還真是不要臉了!我把長生從她身邊接走,就是要她好好老實(shí)!沒想到她竟然還死性不改,繼續(xù)和二郎勾勾搭搭。連兒子都不要了!”劉氏越說越氣,把慕容叡也一塊捎帶上,“還有二郎,天底下的女人難道都死光了嗎?他馬上就要娶妻了,就算想要女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納幾個妾,不是比在家勾引自家嫂嫂更好?” 越說越氣,一陣暈眩,劉氏差點(diǎn)倒下去。慕容陟馬上攙扶住她。 劉氏靠在長子身上,喘勻了堵在喉嚨的他那口氣,令于氏去叫來大夫給明姝診脈,“去,叫個人去給她看看!” 于氏這么幾天來,頭一次見劉氏這么大的火,嚇得過了小會,才小跑著而去。 于氏找了大夫,給明姝診脈,忙了好一會,于氏才回來,“稟告老夫人,大夫說,娘子并不是有身。” 說著,就聽到上首傳來一聲冷哼,“我就說她是個是不容易結(jié)果的地!當(dāng)初長生她是花了多久才懷上的!” 之前還因?yàn)殚L媳可能懷孕而大發(fā)雷霆,現(xiàn)在又說媳婦是個不容易出果子的地。于氏都鬧不明白,劉氏對這事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劉氏閉了閉眼,她揮手讓于氏站到一邊,“我之前說,讓她回娘家,你不肯??窗?,留著她,又出這種事。今天她沒懷上,可是二郎那個沒臉沒皮的,可不會只看不動口。到時候真的她肚子里又有一個,你要怎么辦?” 左右自己孫兒也有了,而且長得壯實(shí),一看就知道是能平平安安長大的。有沒有親娘在身邊照顧也無所謂了,反正次子自己也不在親爺娘身邊長大的,還不是照樣身體健壯。 “她的心現(xiàn)在是越來越大了?!眲⑹峡戳艘谎勰饺葳?,見慕容陟坐在那里,兩手握成拳放在膝頭。 “阿六敦,你要是下定決心了,阿娘就替你安排妥當(dāng)。她娘家敗落了,被趕出去,用不了多久,就找不著人了。到時候二郎回來,就算想要找,也找不到了?!?/br> “阿娘,這事不要再提了?!蹦饺葳斐聊讼?,回首道。 劉氏怒不可遏,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劉氏人在病中,力氣不大,但巴掌抽在慕容陟臉上,聲音卻半點(diǎn)都不含糊。 “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劉氏壓低聲音,“她已經(jīng)對你陽奉陰違多少次了,你數(shù)的過來沒有?” 慕容陟硬生生受了劉氏這一巴掌,卻還是低頭,“兒辜負(fù)阿娘了?!?/br> 遇上那女人的事,一說到要把人趕出去,就是這幅做派。劉氏怒道,“滾出去!” 慕容陟離開之后,劉氏捂住胸口躺倒在床上。 “老夫人?!庇谑峡戳撕脮瑴惿蟻?,“老夫人還好吧?” 劉氏沒回答于氏,她咬牙,“妖孽!” 這話指的是誰,于氏心里當(dāng)然知道,劉氏睜開眼,“我當(dāng)初怎么就鬼迷心竅了呢?” 說著她又嘆氣,“現(xiàn)在可好,兩個兒子都被她給迷住了心竅,我日后的日子難不成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說著,劉氏的臉?biāo)查g板起來,眼里露出點(diǎn)厲光。 “你說我現(xiàn)在怎么辦呢,兩個兒子,現(xiàn)在被那個女人一弄,搞得我現(xiàn)在沒有兒子了?!?/br> “老夫人放寬心,府君和大郎君都是孝順老夫人的?!?/br> 劉氏冷笑,“孝順是孝順,給你上好的吃喝,讓人伺候你。你嘴里說出的話,沒有一個聽的。”說著她又憤怒起來,“都是那個女人鬧得!” 于氏嚇得不敢說話。 “不行,之前我還想勸讓大郎直接休妻算了??墒前⒘噩F(xiàn)在這個模樣,根本就沒有一個男人樣子。韓氏和二郎攪和在一塊,我之前對二郎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沒有甚么用?!?/br> “看來還是得從源頭治?!眲⑹系脑捳Z里透出森森殺意。 她看向于氏,“你去準(zhǔn)備,弄點(diǎn)藥給她吃下去。一了百了,到時候二郎回來,對著個他還能鬧到甚么樣子?” 男人想要的都是活人,人死了,就算再喜歡。傷心上那么一段時間,就淡下來了。 “可是若是府君知道了……這、這會不會……”于氏結(jié)結(jié)巴巴。 劉氏根本沒往心里去,“那又如何,我是他阿娘。他難道為了個女人,還能讓生他的阿娘償命不成?天底下就沒有這個規(guī)矩!” 說完,她就讓于氏去準(zhǔn)備,“這事我就交給你了,你去安排妥當(dāng)。” 于氏不得已硬著頭皮應(yīng)下,她到外面。叫一個小婢去弄點(diǎn)□□來。 小婢辦事麻利,不多時□□就弄到手。于氏拿著手里的小小方方的藥包,遲疑了好會,還是交代小婢尋機(jī)會,到庖廚里,下到明姝用的膳食里。 小婢去了,不多時回來,說一切都辦好了。 于氏不放心問了有無人發(fā)現(xiàn)。小婢說自己是尋著有人走開的空檔進(jìn)去的,絕對沒人發(fā)現(xiàn)。這才放心下來。 到時府君回來,想要撒火,沒憑沒據(jù)的,也不好撒到她的頭上。 于氏心里想著,但是心頭的恐懼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當(dāng)初那位剛剛回慕容家的時候做派,如同烏云沉沉壓在心頭。 開始想得好,反正都是老夫人吩咐下來的,到時候府君回來想要追查。天掉下來先砸個高的。怎么也落不到她頭上來,但是她想起這位可從來不是什么照著規(guī)矩來的人。當(dāng)初她想要擺夫人身邊老人的威風(fēng),被這位直接打得皮開rou綻。 當(dāng)初的作風(fēng)就已經(jīng)如此橫行霸道,現(xiàn)在手掌重權(quán),哪怕稍稍內(nèi)斂了些。但不可能突然就變了性情。 老夫人是親阿娘,的確不能怎么樣。但是她們這些其他的人,在他眼里不過就是幾只螞蟻,想要踩死就踩死。 而老夫人到時候會不會為自己求情…… 于氏想起幾年前挨的那一頓,一直到現(xiàn)在,老夫人也沒有為她說過半句話。 到時候事發(fā),老夫人真的會保住自己嗎? 于氏越想越多,越想越怕,很快額頭上就是一片冷汗涔涔,她越發(fā)坐不住了。劉氏那兒已經(jīng)喝了安神飲子睡下了。有小侍女替她看著,用不著她時時刻刻在劉氏身邊守著。 于氏終于坐不住,從床上蹦起來。匆忙穿好鞋就往外面跑。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馬上就要用晚膳了。 于氏腳下走的快要飛起來,一塊飛起來的還有她跳的快要飛出喉嚨的心。 明姝坐在床上,侍女們把食案端了上來放在床上,各類食物幾乎將桌子擺的滿滿的,除了烤羊rou,燉羊rou,就是粟米飯和幾樣胡餅。 明姝看了一眼,沒什么食欲。 今天有大夫過來,給她把脈,說她脾胃有些不調(diào)。所以聞到腥膻味會反胃。開了些藥,那些藥聞著一股濃厚的苦味,她沒喝全讓人倒了馬桶。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菜色,腸胃不好應(yīng)該用些清淡的東西。但是冬天里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好吃。就只有這些rou食。 羊rou上撒了不少的香料,但還是沒能徹底遮掩住羊rou的腥膻味。熱氣騰騰的時候稍稍好點(diǎn),等現(xiàn)在稍稍涼下來了,那味道就格外的刺鼻。 明姝忍不住肚子里一陣翻涌,端起一碗羊rou湯打算就著胡餅胡亂吃兩口算了。 低頭剛剛咬了一口,外面出來一陣驚呼,緊接著緊緊關(guān)上的門被人從外面嘣的一下撞開。 于氏被幾個侍女追著,沖進(jìn)來,看到明姝腮幫子微鼓,瘋了似得撲過來,伸手來摳她的嘴。一手就把她面前的食案給翻了。 明姝驚嚇之下,下意識就要躲。于氏急了,“娘子快吐出來,有毒!” 明姝只咬了一小口胡餅,還沒來得及喝湯吞下去,她聞言,嘴一張,咬下去的那小塊頓時吐了出來。 于氏跪在床上,兩只手扶住明姝的臉,“娘子,娘子還有沒有吃其他的東西?!” 明姝掙開她,“有毒?” 于氏氣喘吁吁跪在她面前,剎那間,所有的聲響全都如同潮水般褪去。只有于氏喘息聲在屋子里想起來。 于氏被明姝的目光盯得后脖子上一層汗毛豎起。 她眼光閃爍,想要躲避開她的直視,卻被明姝摁住了臉,明姝目光冷冷,她把于氏的臉掰過來,“到底怎么回事?” 見于氏欲言又止,明姝隨即讓其他人退下。待所有人魚貫而出,被撞開的門重新合上之后,明姝問,“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