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現(xiàn)在還不是好時候,阿爺再等等,總有那么一天的?!蹦饺輩钡?。 慕容淵點點頭,這個十七歲少年的話,竟然比那些幕僚更讓他信服些。 他稍稍思索,“說起來,你十八的生辰也要到了,家里該給你辦一場?!?/br> 慕容叡完全不放在心上,“又不是整歲數(shù),沒必要辦?!?/br> 不過是生辰而已,對他來說就是年紀又大了一歲,也沒什么稀奇的。難道他不過生辰,年紀就一直停在這兒了? “你這小子說心細是挺心細,但是粗獷起來,真是半點半點都不講究。”慕容淵笑道,頗拿慕容叡沒有多少辦法。 “不過還是要辦?!蹦饺轀Y一錘子敲定,“回頭我和你阿娘說,要她給你cao辦一下。” 慕容叡自小到大也沒過什么生辰,養(yǎng)在叔父家的時候,反正每天都是一樣的,所謂的生辰叔父自己都記不清楚,反正琢磨著可能到那天了,就叫準備一只雞夜里吃了。而且還不是他一個人吃,是大家一起分。久而久之,他對過生辰這事,也沒有多少期待。 聽父親提起,覺得父親有些小題大做之余,還覺得麻煩。 慕容淵已經(jīng)決定了的事,輕易不能改變。尤其還是次子第一次在家過生辰,怎么也要辦的像模像樣。 這樣多少能把自己心頭對這孩子的愧疚給減少點。 慕容叡出來瞧瞧外頭的大太陽,搖搖頭。 他叫過一個人,“新買來的燙傷膏送過去了沒有?” 那人是家里的家仆,聽慕容叡這么問,馬上點頭,“是的,夫人命小的們弄來了最好的燙傷膏,說是秘方,擦上去之后去腐生肌,不會有半點疤痕?!?/br> 有沒有疤痕,慕容叡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能把傷給治好了。他含糊不清的應了聲,叫人走了。 入夜之后,明姝躺在床上,甚是無聊的翻手里的書。書是慕容叡叫人尋來的,說是南朝那邊搜尋的關于鬼怪的故事??粗饨鈵炦€算是不錯,她腳受了傷,腳底板那兒更是慘不忍睹,為了防止傷口化膿,鞋襪也不能往腳上套了,只能一日到晚不下床,三急的時候,還得叫侍女給抬過去。 明姝把那卷軸攤開在腿上,看了一會,銀杏端藥進來,“五娘子該喝藥了?!?/br> 銀杏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因為她救主有功,狠狠的得了一筆賞賜,打扮了一下,看著渾身上下都和平常不一樣。 “銀杏,你看看,我腳上好點了沒有?”明姝把卷軸丟到一邊,手指指了指腳上。 銀杏滿臉無奈,“五娘子,奴婢今天早上和中午才給您看了一回呢,還沒好呢!”說著把藥碗遞給她,“趁熱喝了吧,涼了,說不定藥效就沒有那么好了?!?/br> 明姝一心一意就想著腳上的傷口能早些好。不能走路,就這么躺著,等到了好了,她也該胖上好幾斤了。聽銀杏這么一說,她伸手把藥碗給端過來,藥湯熬的很濃,才拿到手里就聞到一股苦味,明姝捏著鼻子,勉勉強強把這彎腰給喝完。 銀杏在一邊守著,見到她藥喝完了,馬上給她塞一顆蜜餞,好把嘴里的苦味給消除掉。 正忙亂著,聽到窗戶那邊突然傳來聲響。 銀杏立即明白過來,她笑的曖昧,拿了碗,對明姝屈了屈膝,“五娘子,奴婢先行告退。” 說罷,一溜煙跑了。 明姝夜里只要銀杏伺候,銀杏一走,屋子里頭就空了下來。 慕容叡的腦袋從屏風后伸出來,“怎么樣,還疼?” 明姝嘴里咬著蜜餞,滿嘴苦味就靠著這個來祛除了。她含著蜜餞,不好開口說話,只是點點頭。 “還疼?”慕容叡兩道濃眉皺起來,他走到明姝身邊坐下,小心的抓起她的腳踝,她腳上的水泡有好幾個,而且還有些被割傷的地方,傷口早已經(jīng)清洗然后上藥包扎起來了。隔著一層白紗布,可以聞到一股藥膏味道。 明姝嗯嗯點點頭。 疼啊,怎么不疼,每次換藥都疼的她想哭。 明姝眼淚巴巴的等著慕容叡哄她。出乎她意料,慕容叡不僅沒有溫言勸慰,反而濃眉倒豎,“還知道疼!火起那么大,竟然還不知道快點跑!” 明姝僵住了,他兇她! 那天她是真的睡的沉,要不是銀杏來叫她,她就算醒了,恐怕也難逃一劫。 明姝理虧,兩眼對上慕容叡的目光,下意識就往后面縮了縮,可惜腳踝在他手里,再縮也逃不過他的手。 她戀戀不舍的吞下蜜餞,“我也不是故意的……” “誰會故意叫自己燒死啊?”慕容叡都快要被她氣笑了,察覺到她想要往后縮的意圖,他手掌上多用了幾分力氣,就把她的腳踝穩(wěn)穩(wěn)的握在手里,他看了一下水泡,有些水泡已經(jīng)破了,只剩下薄薄一層皮貼在上面。涂著一層淡綠的藥膏。 “怎么回事?” 明姝怪不好意思的,眼睛盯著別處,“睡覺的時候,不小心弄破的。” 她已經(jīng)很努力的躺平睡了,可是睡著之后,自己竟然會翻身,姿勢也不如睡著時候那般老實,等到早上一起來才發(fā)現(xiàn)水泡被自己給弄破了。 “小心點。”慕容叡仔細看了一下。水泡破的徹底,被藥膏一糊,顯得有些惡心。 明姝也知道不好看,使力也沒能把自己的腳從他的手里給抽出來。 她任命的趴在那兒,任憑他看了好會,“看完了嗎?” “傷口有沒有惡化?”慕容叡問。 明姝搖搖頭,“這倒是沒有,”他這么問她倒是想起來了,因為身上有傷,所以她已經(jīng)連著幾天都沒有洗浴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聞到什么…… 明姝滿心的尷尬,都沒地兒說。心里想著慕容叡能快點放開她,然后她就離他遠遠地。 可是他就是不照著她的想法來,他仔細看了好會之后,確定傷口是真沒有多少大礙,才放開她。 明姝是真的不想他靠的太近,她月事還沒完,又不能盡情洗浴,哪怕她擦洗的再勤,天氣這么熱,還是有點味道。 “沒事就好?!蹦饺輩庇H自都看清楚了,看到她腳上傷口沒有大礙。當時他在火海到處找都沒找到她,渾身的血都涼透了,看到她站在那兒,才重新活過來。 明姝乖乖的嗯了聲,“養(yǎng)傷好無聊啊,連床都下不了,每天就呆在這兒?!?/br> “養(yǎng)傷不乖乖的躺著,你還想怎么樣?”慕容叡脫了靴子,上床陪著她,明姝不自在挪了挪身子,“別靠的太近,我這段日子還沒能好好洗呢。小心熏到你?!?/br> 慕容叡聽了嗤笑聲,他又不是精細長大的,打小土里頭滾,哪里有這么講究,他湊上去,不顧她的驚慌,在她發(fā)髻里嗅了一下,“沒甚么味道啊?!?/br> “還來!”明姝驚慌失措要推他,結(jié)果哪里能擋得住他,明姝被他按著,好好的聞了一通。 慕容叡抬頭,瞧見她臉蛋紅紅的,一雙眼睛水光格外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給氣的。 慕容叡把她按在自己胸口上,明姝臉頰貼在他硬邦邦的肌rou上,長長吐出口氣,他都這樣了,自己也沒必要再擔心了。 “阿家那邊派人過來說,你要過生辰了?”明姝想起白日里頭從劉氏那兒來的人和她說的話。 明姝不知道他生辰是什么時候,慕容叡也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對他來言,生辰這個東西有和沒有一個樣。 若不是劉氏來告訴她,要在什么時候擺宴,她還真不清楚。 慕容叡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她的眼睛大而圓,眼瞳深黑,和他是不一樣的顏色,光落入里頭,泛起淺淺的棕,越發(fā)柔和。她這個人就和她的眼睛一樣,喜怒擔憂,什么都能在她的眼睛里頭看到。 “嗯,不過我不想過。麻煩?!?/br> 他不愛和那些人打交道,還要喝一肚子的酒,嘴上不停的說虛偽的話。還不知道那些人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走。 他煩都快要煩死了。 “阿家都告訴我了,你想不過,就別想了?!泵麈悬c高興,總算是在他面前扳回一回,她膽兒肥,手指輕輕點了他的鼻子。 慕容叡捉住她的手掌,她的手上也有燙傷,幸好都不嚴重。 “哦,我過生辰,阿蕊打算給甚么賀禮?”慕容叡問。 明姝啊了一聲,慕容叡臉上的笑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含義,“我過生辰,你也不打算送我點甚么?” 明姝馬上把自己有的給想了一遍,自己的那些貼身首飾是不能給他的,原先自己有一塊貼身戴的玉佩,玉佩品相不是很好,但是好歹是她戴了那么久的東西,要是慕容叡不嫌棄,送他也好,反正他什么貴重物品都見識過,她拿著自己貼身東西相送,反而更有誠意。 可惜丟了,送不成了。 她苦苦想了好會,都沒能想出個能送出手的。 “真沒有?”慕容叡逼近問道。 明姝忍不住低頭,滿臉心虛,都不敢看他一眼。 慕容叡滿臉傷心,“我這還是頭次過生辰,你竟然不送我點甚么?!?/br> 他揚起頭,滿臉感傷和失望。明姝哎呀了兩聲,急了,“我原來的玉佩丟了,要不這樣,你現(xiàn)在缺甚么,我給你做。衣裳要嗎?” 慕容叡終于忍不住了,一胳膊圈住她,在她耳邊笑,“給我做衣裳,你傻呀?” “你才傻呢!”明姝不服氣反道。 慕容叡手指在她鼻子上點點,“小傻子?!?/br> 給他做衣服,怎么做,就算他不挑布料的花樣,男人和女人衣裳樣式還是不同,到時候被人看見了,她要怎么解釋? 只想著給他做,沒想著會被人發(fā)現(xiàn),給自己帶來災禍。慕容叡掐了掐她的臉。 “還要不要賀禮?。俊泵麈?,一把從臉上把他的爪子給扒拉下來。 “真的要送我?”慕容叡低頭。 “不是你說,你這是第一次過生辰嗎?”他第一次過生辰,是要送點什么的。 “我說甚么你都信???”慕容叡頑劣的笑,“傻子,我怎么可能頭次過生辰。” “你騙我!”明姝撲上去就打,慕容叡躺平了,任憑她的拳頭落到他身上。 打了好會,他摁住她,“好了,身上還有傷呢,力氣省著用。到時候我呀,親自問你要,你不用特意準備了?!?/br> 他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邊,聽得她臉上發(fā)燙,躺在他身邊不動了。 寅時二刻的時候,慕容叡睜開眼,明姝睡的正熟。前半夜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躺著躺著嫌棄他身上燙,鬧騰到后半夜才睡著。 慕容叡輕手輕腳的起來,動作極輕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寅時是人最困的時候,這個時候整個府邸都是靜悄悄的,連犬吠都沒有,慕容叡熟練的翻過圍墻,繞過可能會有人經(jīng)過的地方。 他直接翻入自己的院子,他沒有留伺候的家仆,所以院子里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沒有別人。 慕容叡翻過來,伸手拍拍袍子上的灰塵,走到屋子面前,直接推門而入。 可門推開,踏入的那條腿僵住。 室內(nèi)有屬于別人的呼吸,對方也是個練過得,呼吸很輕很輕,如果不是他天性敏銳,恐怕察覺不出來。 這個時候月光還沒有藏起來,毫不吝嗇的從空中撒下,慕容叡放輕了步子,緩緩往內(nèi)走,走到內(nèi)室,只見到慕容淵沉浸在月光里。 慕容淵察覺到他的足音,抬頭,“你回來了?你剛剛到哪里去了?” 第69章 放浪 月光泠泠, 照在慕容淵身上, 在這個天里, 竟然生出了格外的寒意。 慕容淵是臨時起意到兒子這兒來的。慕容叡自小并不長在生父母身邊,托付的旁系, 家中官職不高,過得可能也就比普通鎮(zhèn)戶稍微好些。但慕容叡卻沒有長得粗鄙不堪, 甚至計謀眼光比起他這個阿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