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宗室里頭烏煙瘴氣,但若是拿到臺面說,有失臉面。別說根本沒什么,就算有什么,難不成還要如渤海王妃的意,鬧得人盡皆知嗎? “不過五娘聽勸,這些天還是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了。” 明姝點頭。 “你在家也好,外頭是非多,也熱?!眲⑹险f著,生出幾分疲倦,“我也要給二郎看姑娘了,沒五娘在,還真是忙不過來?!?/br> 明姝瞬時耳朵嗡嗡響,“小叔……要娶妻了?” 她聲音很輕,兩眼有些發(fā)直,不知道是怕吵到別人,還是怕驚醒自己。 劉氏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雖然二郎年紀(jì)也不大,但是也該忙起來了,好的姑娘,各家頭搶著要呢,要是不早點準(zhǔn)備起來,說不定到時候就難找了?!?/br> 于氏在后面看到明姝有點失落,想起之前在平城的時候,韓家還想將一個女兒嫁過來。韓家肯定和這位打過招呼,誰不想和自己的姊妹做妯娌呢,連日子都好過不少?,F(xiàn)在聽到夫人說要給二郎君在洛陽里頭找個,肯定著急了吧! “夫人肯定要給二郎君好好找找,家世最重要?!庇谑显趧⑹隙叺?,“家世好的小娘子才能幫著二郎君呢。容貌倒是其次,要緊的事有助力?!?/br> 劉氏嗯了聲,“二郎這段在外面跑,除了早上基本上都抓不住人。” 慕容叡也就早上和晚上到母親這兒來,其余時間都跑的不見人影,甚至連劉氏都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要說大兒子不聽話,其實小兒子也沒好到哪里去,甚至比長子更難以掌控。 劉氏想起次子,心頭總有些怪怪的,這個兒子,現(xiàn)在表面看起來孝順,可是最有自己的主意。不受她管束。 這次看來不能和長子一樣,必須要挑個性情厲害的才行,而且性情不能太厲害了,要是太厲害,連她這個婆母也掌控不了,豈不是搬起石頭把自己的腳都給砸了。 劉氏想了好會,她有意在洛陽里選,可惜她在洛陽里也并不熟悉那些門第。還要花時間去打聽。 “五娘先回去吧,現(xiàn)在家里亂成一團(tuán)糟,你也幫忙看著點?!?/br> 明姝應(yīng)了聲是,有些魂不守舍。 銀杏跟著明姝后面出來,才出門,就見著前頭的人身影晃了兩下,銀杏眼疾手快攙扶住,“五娘子,還好吧?” 明姝點點頭,“我沒事?!?/br> 明姝去了后院的那些小園子。 那個小林苑是上代主人仿造南朝曲水流觴鎖建造,有亭臺流水假山,景致精致,可惜家里的人包括慕容叡在內(nèi),都沒有多大的興趣。只當(dāng)這兒是個普通的后園子,明姝偶爾會到這兒散散心。 花草早已經(jīng)被雜亂的野草野花所替代,沒有花匠的照顧,牡丹芍藥迅速被那些生命力頑強的野草所取代。荒草萋萋,連石頭假山上都是竄著草。 明姝走了幾步路,停住了腳,“他要娶妻了?!?/br> 銀杏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明姝說的是誰,她瞠目結(jié)舌,“不會吧?!?/br> 明姝頷首,“我聽阿家說的,都已經(jīng)在選人了?!?/br> 洛陽里頭名門云集,不管是出身高貴的,還是貌美的,或者兩者皆有的,幾乎是要多少有多少。 雖然只是在看,但也實際上只要定下來,一年之內(nèi)就能完婚。 銀杏啊了聲,“那五娘子要怎么辦?” 要是二郎君娶妻,自家五娘子要何去何從? “怎么辦?”明姝扯了一株野草拿在手里,狗尾巴草在她手指間亂抖,“原來打算怎么樣就怎么樣,只是要自己提前選好個人,和阿兄說一說?!?/br> 銀杏遲疑哦了聲,她小心覷了明姝一眼,明姝低頭,腳尖在地上畫什么,她畫的左一道右一道。 過了會,她下定決定了,狠狠一腳踩實。掉過頭就走。 慕容叡從外面回來,晚上用膳的時候還是在一塊,和明姝打了個照面,明姝見到他,福了福身,口稱小叔。 疏遠(yuǎn)的很,和以前完全不同。以前她在人前也要裝,面上冷淡,可是眉眼里有些東西壓不住。可是現(xiàn)在那姝麗的眉眼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沒有。 慕容叡心下火起,卻捧著碗不得不裝。 他飛快扒完一碗飯,和父母說一句要去練武,便不見人影。 劉氏見狀不由得抱怨這個兒子就和脫韁的野馬似得,一天到晚不在家里不說,就算回來了,也腦子里頭盡不知道想什么。說著說著,就怪上慕容淵,“他這樣,你這個阿爺也不知管管?!?/br> “人都長這么大了,又不是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孩子,管甚么?管得太多了,到時候又跑了。我們還有第三個兒子好養(yǎng)?” 劉氏不服,就要和他吵,想起兒媳還在那兒,就讓明姝先離開。 明姝走出院門,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瞧見慕容叡站在門邊。 他面色冷峻,望不見一絲笑意。明姝站在那兒和他對視了一瞬,低頭和他擦肩而過。 慕容叡沒察覺到她半點留戀,捏緊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叫他一拳砸在旁邊的那堵墻上。 接下來這段日子,兩人好像就真的清白了似得,再也沒有了往來。 明姝輔助劉氏管事,聽了不少外頭的事。王妃跑到皇太后那兒告狀了,結(jié)果被太后劈頭蓋臉給訓(xùn)斥了一通攆出宮去,說是胡思亂想,好妒好的入魔了。 長樂公主那邊不知道為了避嫌還是別的,有一段日子沒有過來。明姝以為長樂公主把自己忘在后腦勺了,公主那邊來人請她過去到瑤光寺一同禮佛。 北朝佛風(fēng)甚是濃厚,上至帝后,下到庶人,都信佛好佛。各處地方,都可以見到高大宏偉的佛寺。地方如此,洛陽就更加了。 能和貴人一處禮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榮耀。 明姝想要拒絕,可是劉氏卻讓她去,明姝提起渤海王那事,劉氏不以為然,“那事太后都說了是王妃挑事,根本就沒那事,何況你和公主身邊都有人,怕甚么?!” 說完,這事也就定了,劉氏讓人給她準(zhǔn)備。 去禮佛是一件大事,需要沐浴凈身,不能讓身上帶有不潔,明姝被按在木桶里頭洗涮了幾次,然后換了新衣,這才準(zhǔn)備完。 明姝出門那日,慕容叡騎馬在一旁看著,目光陰鷙。蘭洳見他眼神不善,“去瑤光寺,那個地方可有名呢。聽說那里的比丘尼喜歡把去上香的男人給綁起來,給她們自己享用。” 蘭洳到洛陽已經(jīng)有段日子了,有時候不和慕容叡出去,就在洛陽里頭到處游蕩,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達(dá)官貴人的私密事。 瑤光寺名為皇家佛寺,在里頭出家的女尼們非富即貴,這些女尼權(quán)貴出身,哪里真的能靜下心來苦修,其實就是尋個地尋歡作樂,又沒有人管著而已。 去瑤光寺禮佛,那個公主該別是去里頭找個男人浪蕩吧。 慕容叡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回頭問蘭洳,“你說的都是真的?” 蘭洳一臉無辜,“瞧這話說的,你說說看這么多年來,我騙過你?” 慕容叡臉色微變,此刻明姝乘坐的馬車已經(jīng)完全弛離了府門,直接往長樂公主所在的那個里坊而去。 他立刻拉過馬頭,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蘭洳見慕容叡跑的飛快,眨眼就見不到人了,心里罵幾句,干脆自己也到別處尋開心了。 路走了一半,馬車一停,隨即車廉被打起來,明姝看了一眼,外頭的侍女說道,“娘子,有人攔車!” 果然,明姝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前頭還真有一匹馬擋著,馬的旁邊停著一輛馬車。 那馬車上下來兩個人,正是吳氏和明嬈。 吳氏是打聽好了,特意蹲在這兒守點的。 明姝有些奇怪,她才下車,吳氏就迫不及待上前道,“五娘是要到哪兒去?” “公主讓我去瑤光寺禮佛?!泵麈吹絽鞘仙磉呎局拿鲖?,明嬈今日穿著和她秀紋差不多的廣袖襦裙,甚至裙上幾破色都相差無幾。 “那太好了。我今日正要去禮佛呢。”吳氏說著忍不住可送一聲,輕輕推了一把明嬈的背,叫她到明姝身邊去?!凹热晃迥镆ィ樀缼е四镆粔K去。” 明姝急忙道,“阿娘,這個不是我自己去瑤光寺,這……” 吳氏急的跺腳,“叫你帶著去就帶著去!洛陽里權(quán)貴少年多,公主又見多識廣,你帶八娘去公主面前,萬一投了公主的眼緣呢!” 照著自家的門第,再找也好不過慕容家,可吳氏不后悔當(dāng)年沒把明嬈嫁過去。真嫁過去,就和明姝一樣守寡了。可是那些和韓家差不多的門第,她又覺得委屈了女兒。而且嫡女嫁的都沒有庶女好,說出去簡直顏面無存。 洛陽里頭五陵少年多,就是可惜她沒有個門道去結(jié)識。現(xiàn)在明姝正得公主喜歡,叫她帶著明嬈去公主面前晃晃豈不是正好? 吳氏下定了決心,容不得明姝和她說三道四,就把兩人往慕容家的車上推。 時辰的確不早了,只有別人等長樂公主,沒有人叫長樂公主久等的。明姝不情不愿的帶上明嬈上了車。 姐妹兩個從小關(guān)系不好,哪怕同乘一車,兩人也是大眼瞪小眼。最后明嬈瞪得眼睛酸疼,哼兩聲扭過頭去。 長樂公主見到她,滿臉關(guān)懷,“這段日子韓娘子還好吧?” 這是說的上回渤海王妃吃醋了。 明姝搖搖頭,長樂公主親自拍拍她的手,面上親昵,“我上次疏忽了,沒有想到嬸母竟然好妒到如此地步,幸好太后明察秋毫?!?/br> 長樂公主說了幾句,看到那邊的少女。少女瞧著十三歲,面上稚嫩的很,和容貌一樣稚嫩的是她的身形,個頭不高,還沒有多少女子的窈窕,偏偏還穿了可以顯示身材的破間裙。顯得有幾分小孩子強硬穿大人衣裳的味道,滑稽的很。 “那是誰?” “那是妾身的meimei,家母讓她今日出來一同禮佛?!泵麈⒓创鸬?。 長樂公主沒說準(zhǔn)還是不準(zhǔn),直接上了車。 到了瑤光寺,一眾人開始禮佛,禮佛并不舒服,為了迎接這位貴客,今日瑤光寺前頭已經(jīng)戒嚴(yán),除了公主府的人之外,其他閑雜人等不可靠近。 明嬈沾了明姝的光,可以一同進(jìn)入正殿。 正殿里是一處宏偉的佛像,佛像鍍金,在光照下格外光彩奪目。 這種景象,就算是在信都也不可多見。也只有洛陽這種富貴窩才能見識到。 明姝在前面陪著公主,明嬈就沒有這么好命了。本來就只是個捎過來的,沒有公主命令,別說近身,就是隔著那么兩個人跪拜都別想。 女尼們敲打木魚,念經(jīng)聲充斥著整座佛堂。 過了一個多時辰,長樂公主終于有些撐不住了,讓侍女?dāng)v扶著從蒲團(tuán)上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步履間踉蹌。 禮佛是個體力活,越是體力不濟,就越是顯現(xiàn)自己的虔誠。 “韓娘子也累了吧,先去歇一會。” 明姝的確也累了,一動不動跪在那兒,是人都累,但是不能立刻退下,她和長樂公主客氣了幾句之后,才轉(zhuǎn)身離去。 長樂公主叫侍女?dāng)v扶去了一間禪房,幾個婢女跪在她腿邊給她揉按膝蓋,緩解她的不適。 過了會,原本合上的門被推開,走入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 長樂公主撩撩眼皮,“阿叔來了?” 來者正是渤海王,渤海王見到她,愁眉苦臉的嘆口氣。 前段時間王妃讓族姐去慕容家門上鬧了不夠,還自己親自入宮去找太后告狀,說他看上了下頭大臣的媳婦。 太后雖然沒有搭理,但家里鬧得不得安寧。他見王妃把自己的計劃攪和的一團(tuán)糟,不得不收斂。 韓氏那兒已經(jīng)打草驚蛇,可是這人就是奇怪,越是管著,他心里頭就越想。日思夜想的,還真的有幾分少年情竇初開的滋味。 “好了,”長樂公主沒有那么多的好興致來聽渤海王長吁短嘆,她揮手叫四周侍女都退下,“我今日來就是讓阿叔一嘗所愿的?!?/br> 渤海王頗有興致的看了過來,“我叫人在韓氏的禪房里下了點藍(lán)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