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他話語說的平淡,但平淡中透出徹骨的寒意。 明姝在他的注視下,低頭啃rou。他手藝不錯的,rou沒有烤的和木柴一樣冷冰冰的,雖然已經(jīng)有些冷了,但牙還是能把rou給咬開。 “多喝熱粥和熱水都是假的,想要暖和,只能多吃rou?!闭f著他頓了頓,“尤其是女人?!?/br> 女人從他嘴里說出來,又那么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明姝低頭吃rou,慕容叡見她不搭腔,只是啃rou,從腰下一只小包里拿出點粉末,撒在她手里的rou上。 霎時間,rou多了一股誘人的香味。她愣了愣,眼下用于烹飪rou類的香料都是從中西亞千里迢迢由胡商販賣過來,價錢是等同量的金子,金貴的讓人瞠目結(jié)舌。 “怕你死在這兒,回去我不好交代,快吃吧?!?/br> 原本想出言道謝,結(jié)果被他這話給懟得心肝肺都在痛。她一聲不肯把rou給吞下肚子,過了不久,果然和他說的那樣,渾身上下開始暖和起來。他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些枯枝,丟到火堆里頭。 她伸手烤火,背后就貼上個火熱的軀體。 “??!”明姝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給驚嚇到了,下意識就要跳起來,把他給甩開。慕容叡比她高出許多,沉沉的掛在她身上,和座小山似得,不管她怎么用力,都甩不開。夢魘里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呈現(xiàn),生出蔓藤把她纏繞的喘不過氣來。 “你做甚么!放開我!”她奮力的掙扎。 慕容叡抓住她撓來的手,輕松散開她的力氣,“你還怕自己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他滿臉不耐煩,明姝恨不得一口咬斷他的脖子,“你要干甚么!” “附近沒有多少柴火了,能不能堅持到明天天亮不知道,如果你拿著你那一套男女授受不親,那么等著明天叫人給你收尸!” 慕容叡說著把她手腕往后背一扣,單薄脆弱的雙肩向后收,整個人被迫往他懷里送。 女人柔軟的胸脯貼在男人堅硬陽剛的胸膛上,滴水成冰的天氣里,生不出半絲曖昧。口鼻間呼出的白霧糾纏在一塊。 他逼近了,“難道嫂嫂還以為,我對嫂嫂有甚么不軌之心?”他湊近了,他身上此刻都是風雪的氣息,凍得明姝一時間忘記了反抗。 慕容叡的睫毛上已經(jīng)結(jié)了冰晶,她怔怔盯他,急促的喘息。 “我過來救你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難道你還想我陪著你一塊死嗎?”他低聲喝道。 她僵住,他把她抱在懷里,“抱在一塊,有利于御寒。你想到哪里去了?” 明姝漲紅了臉,“那也不該一聲不吭就貼上來!” 慕容叡嗤笑,“我要是說了,嫂嫂難道就點頭答應(yīng)了?” 這肯定不會,雖然說保命更重要,可是她可不信任他是個柳下惠什么都不做。 這個心思被慕容叡看破了,慕容叡毫不客氣的嗤笑,“這個嫂嫂放心,就算我有那個心思,也絕對不會在這兒。我還不想把腚給凍僵了?!?/br> 他話語說的粗魯,絲毫不留半點情面。 明姝掙扎起來,被他給強硬壓下去,給摁到了火邊。 “離天亮還有好久,勸嫂嫂還是消停些?!?/br> 明姝狠狠磨牙,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離他遠點,這一年過去了,必須回翼州!誰也不能攔她! 第14章 婆娘 靜謐的夜里,只聽得到她喘息的聲音。身后的男人兩條胳膊纏上來,嚴嚴實實的把她抱在懷里,明明是曖昧叢生的場景,最初的慌亂過去之后,她咬牙切齒。 慕容叡抱住她坐在火邊,兩手抱麻袋似得,將她身子環(huán)的結(jié)結(jié)實實。 安靜了好會,她聽他問道,“嫂嫂,剛才殺生的時候,感覺如何?” 如何?能如何? 明姝只想把一團草塞到他嘴里去,好讓他安靜安靜,可惜這個注定只能是奢望了。她閉上眼默不作聲。 沒有得到回應(yīng),慕容叡也不懊惱,他反而低頭在她耳邊道,“只是殺幾只畜生,恐怕嫂嫂沒有太過深刻的體會,我和嫂嫂說一次,在馬上殺人其實是最快的,眨眼的功夫,其實就已經(jīng)分出高低生死了。一刀過去,rou是軟的,不過砍到骨頭的時候,手里很分明的感覺到是脆的,這時候,必須要奮力徹底把骨頭給砍斷。不然刀會卡在骨頭縫里,刀就不容易拔出了?!?/br> 明姝活生生的被說出一聲雞皮疙瘩出來,原先因疲勞生出的那點困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終。 慕容叡還不放過她,“嫂嫂你猜,死在鐵騎蹄下的人,能不能有個好死相?” 明姝怒了,狠狠瞪他,“小叔是想我剛才吃下去的rou全部吐出來,是嗎?” 她兩靨生紅,分明是動了真怒,慕容叡低頭,呼吸噴涌在她臉上,“嫂嫂要是舍得吐,那就吐吧?!?/br> 這話險些把她給嘔死。她算是明白了,慕容叡這人就是個奇葩,不僅僅是手上功夫了得,嘴里說話的本事也是一流。 那點困意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睜著眼睛強撐著。身后的慕容叡偶爾開腔說幾句話,可惜她拿定主意,就是不搭理他,免得自己被他氣的吐血。 天冷天亮的就晚,沒有刻漏,明姝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夜里涼到最厲害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往他懷里縮,篝火生起的熱量已經(jīng)不足夠人取暖了。她凍的手腳都無法伸展開,甚至還想起了之前慕容叡說的,一群人在野外點起篝火過夜,第二天人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jīng)凍成冰塊了。 她凍的腦子暈乎乎的,想點事都艱難的很。 慕容叡在后頭貼的嚴嚴實實,她哆嗦著一個勁往他懷里鉆,他沒有推開她。 有幾次撐不住了,眼皮子想要合上,就聽到他陰森森的話語,隨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不知多少次,終于烏黑的天際漸漸轉(zhuǎn)淡,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代郡的天亮都露出一股寒冷的肅殺,清冷的光芒從東邊漸漸透出來。慕容叡搖搖懷里幾乎已經(jīng)縮成了一團的女人,“好了嫂嫂天亮了。” 昨天一夜,這女人就在他胸口縮成了一團,纖弱的身子蜷縮起來,像只秀氣的小狐貍,恨不得把自己團成一團。昨夜里頭她渾身涼呼呼的,身上長個大嘴似得,貪婪的汲取他的體溫。他那會還真有些想把她給甩出去了,到了后面她暖起來,吸走了的熱量漸漸的返回他身上。 女人真的很奇怪,比男人瘦小,他花不了多少力氣就能把她提起來。這樣瘦弱的人,他看都不看,也知道渾身上下沒有二兩rou,一口下去還嫌棄塞牙縫。沒成想,這女人渾身上下都軟到了極致,在懷里幾乎感覺不到骨頭。軟乎乎的一團,這讓他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他搖了兩下,懷里抖抖索索的女子猛然驚醒,她從他懷里抬起頭,驚惶的張望四周,昨夜里伸手不見五指,又是那樣的兵荒馬亂,她不敢寒天的夜里走遠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他們靠著的地方是一個小土坡,面前的篝火還殘留著些許火星,火星微弱,沒有多少熱量了。不遠處的地上還有一灘已經(jīng)干涸了的血跡。 明姝打了個冷顫,回首過來看慕容叡,慕容叡在寒夜里熬了一宿,此刻的臉上算不上好。只是年輕力壯,而且以前像這樣在寒風中呆上一夜,也不是沒有過,所以還能撐得住。 明姝的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打量。慕容叡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逡巡,挑起一抹邪氣的笑,“嫂嫂這么看我作甚,難道嫂嫂終于覺得我比兄長好看?!彼f著,湊近了她的耳畔,“嫂嫂動心了?” 他說話的時候,熱氣噴涌在她耳朵上,耳朵在他胸口上暖了一夜,沒有凍僵,敏感的很。被他這么一挑逗,她警惕的捂住了耳朵,惡狠狠的瞪他。 隨即她馬上從他的懷抱里出來,整理了整發(fā)鬢。 慕容叡見她逃的遠遠的,也不以為意,抓起手邊的環(huán)首刀,一刀撐在地上,站起來。昨晚上坐的久了。腿腳有些麻痹,她渾身軟綿綿輕飄飄的,抱在懷里和云似得,沒半點重量,可他站起來的,腿腳竟然還有些不聽使喚。 他站起來身形晃了兩晃,明姝見到,知道是自己給壓的,心里生出點愧疚,可也不敢輕易上前。 慕容叡也不看她,活動了下四肢。 明姝看了一眼四周,此刻還不是很亮,周遭看的還不是很清楚。但此刻死一樣的寂靜,別說人聲,就連鳥獸的聲響都沒有。 這樣的安靜,逼得人發(fā)瘋。她不得不又靠到慕容叡身邊。昨晚上不得已在他懷里靠了一夜,現(xiàn)在又不得不躲到他后面。 慕容叡嗤笑,見她害怕,也不出言諷刺。 他重新燒了火,把昨夜里埋起來的狼rou找出來烤熟和明姝分吃了。然后靠著兩條腿走路。 馬昨夜里受了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這個地方離官道很遠,一時半會的見不到人。 武周冬季寒冷干燥,雨雪少見。代郡舊地到了冬天就會風雪漫天,倒是武周縣這兒,一年到頭,冷是冷,可雪也沒見過幾次。 平城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下雪了,武周縣還是平常什么樣,現(xiàn)在就什么樣。明姝換了以前,一定覺得少了些許冬日樂趣,但現(xiàn)在心里一萬個慶幸。 野外人煙罕見,連人走出來的羊腸小道都沒有。原野上枯草遍地,慕容叡拔刀把面前的枯草斷枝砍斷,方便行走。明姝在他后面走的一腳高一腳低,腳下被石頭一絆,整個人往前頭一仆,被慕容叡一手攙住胳膊,提了起來。 她驚魂未定,慕容叡干脆砍下旁邊一棵枯樹的樹枝,一頭塞在她手里,另外一段握在自己掌中。 “小叔,這時候不會有野獸了吧?”她在后面問。 “嫂嫂見過,獵人只在夜晚出來打獵的么?”慕容叡走在前面,嗤笑一聲反問。 當然沒有,她閉了嘴。 “如果嫂嫂問的是野兔之類的,那野物喜歡夜里出來活動。如果問的是昨夜里的,那可就糟了,那玩意兒不管白天黑夜,只要聞著它們喜歡的味道,就會跟過來,才不分甚么白天黑夜。”說著他頗有深意的瞥她,“嫂嫂可要小心了,我若是在,或許還好些,要是不在,嫂嫂小心成了它們的吃食?!?/br> 明姝還記得昨夜里的驚魂一刻,知道慕容叡這話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狼雖然也怕人怕火,但這種畜生極其狡猾,知道分而攻之。它們分得出強弱,強者一攻不成,知道沒有希望就會遁走。但弱者,就會團團圍住。 她嚇得不吭聲,緊緊的跟在慕容叡身后,生怕自己要是慢點,就會被他丟下。 慕容叡偶爾停下來,張望一下四周,然后指了一個方向。 她對武周縣不熟,慕容叡指著哪兒,她就跟著往哪兒走。 他們的運氣不錯,走了兩個時辰,遇上一輛車。車上人的打扮和漢人很不一樣,和哪天來刺史府里報喪的士兵有些相似,那是幾個男人,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袍,頭上帶著圓頭帽子。趕著車,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慕容叡讓她站在原地,自己上去和那些人搭話,她聽到他們用鮮卑話嘀嘀咕咕了說了一會,然后慕容叡跑過來,對她伸手,“行了,過來吧?!?/br> “小叔剛才和那些人說甚么?” “我說他們能不能給我們行個方便,捎我們一段路。”他說著已經(jīng)牽著她到車跟前了。 靠的近了,一股牲畜的腥臊味撲面而來。她強行忍住不適,在他身后站好了。 那幾個男人聽到聲響,一水轉(zhuǎn)過頭來看她,見到俏生生水靈靈的年少女人,他們眼底里生出一股火來。 那野性未消的眼神看的明姝心里害怕,忍不住往慕容叡身后躲。慕容叡一把把她給扯了出來,掄圓了一把塞上車。 車里也好大一股味道,她想對慕容叡說什么,慕容叡卻搶先一步過來,他眉目柔和了下來,口吻溫柔,“怎么了?好好呆著,待會就到了?!?/br> 那含情脈脈的簡直不像他。 妖冶俊美的臉龐,眉目含情的時候,看的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明姝沒有被他的美色所惑,心里打鼓,不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坐了上去,聽到慕容叡和那些人說的高興。她忍不住探頭去問,“剛才小叔和他們說甚么?” 明姝心里猜測那幾個人應(yīng)該聽不懂漢話,膽子也跟著大起來。 果不其然,慕容叡的聲音傳來,略帶點漫不經(jīng)心“我說你是我婆娘?!?/br> 明姝出奇的暴怒了:誰是他婆娘! 第15章 平安 她憤憤坐回車上去,外頭就傳來他開心爽朗的大笑。他好像格外喜歡針對她。每逢她被弄得怒不可遏,他就開心的不得了。 后面她還聽到其他兩個鮮卑人問他什么,他很快的回答了幾句,話語里笑意十足,十有八、九那話是沖著她來的,不然還不知道能有什么事,能叫他這么高興。 慕容叡和外面那兩個趕車的人說話,那些人都是從塞外過來的牧人,一句漢話都不會說。 說話的時候,那些人的眼睛止不住的往慕容叡手里的槊還要別在腰間的刀,慕容叡面色如常。和他們說起塞外的事。 說說走走,過了好一段路,馬車停下來,那兩個人留下一個在那兒,另外一個人去取水,天寒地凍的還是要喝水,水囊里的水不夠,就得去河邊鑿冰。 慕容叡停在車邊,等水取來了,從那人手里接過來,道了謝。喝了一口,另外一個人要給車里的人送水,被他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