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 69

    “當然, 也不能光等著他膩了, ”唐母話鋒一轉(zhuǎn), “事在人為，只要有機會，你也要推他一把。”

    “怎么推??？”下意識出聲追問, 唐之曼又咬著唇，“還是算了吧……顯哥看起來很喜歡那位楚小姐，我再強求也沒什么意義了……”越來越低落的語氣，低垂的眼睫, 無不透著沮喪。

    唐母點點她的額頭, 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更多的是心疼。女兒從小自信大氣, 任何事情都追求做到最好, 何曾有過這樣失落畏縮的時候？

    “怎么沒有意義了？不到步入教堂的那一步, 鹿死誰手, 還未可知呢！”

    唐之曼看著躊躇滿志的母親，紅唇張了張, 勸阻的話到了嘴邊，終是咽了回去。

    她一直覺得唐顧兩家聯(lián)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中間冒出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她仍認為顧顯的改口不過是暫時的。她了解他——他現(xiàn)實而理性，信奉利益至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鐵腕資本家。他不可能不清楚聯(lián)姻能帶來的莫大好處，在這樣的好處面前, 一時的鬼迷心竅算得什么？

    對那個不敢露臉的女人耿耿于懷時，她甚至想過，顧顯這番做派，也許是在跟她們唐家玩什么心理戰(zhàn)術(shù)，想借機從聯(lián)姻中謀取更大的利益？

    無論是這個猜測，還是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許她在顧顯當面告訴她，他不認可聯(lián)姻的安排后，再不顧顏面地追逐他。

    可她還是沒忍住私下約了楚湉湉，想打聽出“那個女人”的身份。嘴上再怎么大度，再怎么不把“那個女人”放在眼里，若是說她完全不介意、完全不嫉妒，那她連自己都騙不了。

    大大的錯誤。簡直蠢極了。

    怪不得當面告知她聯(lián)姻不存在時，他一定要把楚湉湉留下。

    現(xiàn)在想來，楚湉湉每次見到她，一定都在心里嘲笑她吧？笑她這個手下敗將，像個跳梁小丑一樣……還要讓顧顯堂而皇之地戴著戒指，再羞辱她一次……

    “mama，”唐之曼緊攥著手心，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軟rou里，“聽說垣耀科技最近挺熱鬧的——就是楚小姐過世的父親創(chuàng)立的那間公司，關(guān)于股權(quán)的歸屬，楚小姐母女與楚先生的meimei和合伙人，似乎無法達成一致?！?/br>
    唐母眼睛一亮，“哦？利益糾紛？”

    唐之曼松開手，垂眸端詳掌心留下的幾道掐痕，彎彎如月牙一般，“嗯。還有楚小姐的表姐，也受到了誹謗楚小姐的指控，據(jù)說是因為表姐的男朋友和楚小姐有感情糾葛……”

    “真不要臉！”唐母啐罷，眼睛更亮了。

    ***

    大概是覺得她太不識好歹，在接到楚湉湉拒絕offer的說明信后，劉經(jīng)理對她都沒什么好臉色，不過很快她就沒心思關(guān)注一個小實習(xí)生的去留了。趙經(jīng)理被帶走得突然，一切的發(fā)生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在這種關(guān)頭，她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格外賣力表現(xiàn)。

    不過楚湉湉知道劉經(jīng)理注定要失望了，因為顧顯早已定好接任趙經(jīng)理的人選，只等下周入職。

    周五下班后，又是顧凡牽頭，給兩個實習(xí)生辦了個小小的送別會。想起歡迎會仿佛就是昨天一樣，楚湉湉感慨：“時間好快啊，夏天就要結(jié)束了?！?/br>
    “不要搞得這么傷感嘛！”顧凡拍拍她的肩，又湊近她，小小聲，“什么時候嚇死他們?。课叶嫉炔患跋肟创蠹衣牭侥愀瓤?，跟那誰的事情，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了！”

    楚湉湉側(cè)目。這是什么惡趣味啊……

    “大家會怎么想啊？”她也小小聲，心里完全沒有底。

    顧凡想了想，“會想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用了什么手段搞定了他，會想盡辦法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扒出來，那些自媒體會寫些‘楚小姐這樣的女人，靠什么套牢鉆石王老五’之類狗屁不通的文章，輕輕松松閱讀量10萬＋，關(guān)于你的謠言會滿天飛，能猥瑣到猜測你的床上功夫……”

    楚湉湉打了個冷戰(zhàn)。

    “……但是管他們放什么屁呢！”顧凡接著道，“別聽外人瞎bb，他們又不替你過日子。你過得幸福就好——當然，”她擠擠眼睛，“能給那誰吹吹枕頭風(fēng)，幫我升個職加個薪，在通往人生巔峰的路上進入加速模式，那就更好啦。”

    “什么？誰要升職加薪了？”旁邊一個同事敏感地捕捉到職場之上大家最關(guān)心的關(guān)鍵詞，一瞬間，幾雙眼睛刷刷轉(zhuǎn)往這個方向。

    楚湉湉：“……”

    “我這不是在向錦鯉許愿嗎？”顧凡臉不紅心不跳，指向楚湉湉，“念在同事一場，我就不藏私了。拜拜這只楚錦鯉，會有好事發(fā)生哦！”

    “哇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秉承著“萬一呢”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各種“求升職加薪”“求桃花”“求一夜暴富”“求瘦成一道閃電”的美好愿望如同洶涌潮水，一下子將楚湉湉淹得沒頂。就連俞天嬌也猶猶豫豫地過來湊了個熱鬧。

    熱鬧過后，終有一別。

    在餐廳門口，楚湉湉和同事們道過別。天黑得越來越早，這個世界，外面已是華燈初上，撲面而來的風(fēng)中沒有了盛夏潮濕燥熱的暑氣，帶著幾許舒爽的涼意。

    很快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在路邊。楚湉湉打開后座車門，坐了進去。關(guān)上門之前，她心頭猛地一跳，下意識扭頭朝外看去。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情侶手拖著手漫步閑逛，商務(wù)人士臂彎搭著西裝外套，邊打電話邊大步流星，年輕的mama推著嬰兒車，不時彎下腰，笑著逗小寶寶……

    “有什么問題嗎，小姐？”司機出聲問道。

    楚湉湉收回目光，帶上車門，扯過安全帶，“沒什么，走吧?！?/br>
    顧顯又出差去了，走之前安排了司機專門接送她，還交待她不許亂跑，特別鄭重其事的樣子。一定是受了他的態(tài)度影響，她也有點疑神疑鬼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人盯著她似的。

    錯覺吧。

    實習(xí)結(jié)束一身輕，又還沒到開學(xué)的時間，楚湉湉一下子閑了下來，閑到陶香筠調(diào)侃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顧顯走的第一天，想他；顧顯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顧顯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她決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更忙一點。

    “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探望老爺子？”顧云霆為她捏著一把汗。

    楚湉湉很確定。顧顯已經(jīng)在祖父面前將態(tài)度擺得明明白白，那么她也不能假裝是個透明人，無論如何，她都要積極爭取一下。再說，退一萬步講，即便只是出于禮節(jié)，她作為晚輩，也不該對老爺子不聞不問。

    顧云霆倒是沒想到，小丫頭還挺有勇氣的。車輛平穩(wěn)行駛在去大宅的路上，余光無意間掃到她緊緊絞在一起的手，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不害怕啊。

    為了緩解她的緊張，顧云霆沒話找話，尬聊了幾句，每每陷入冷場，他開始暗悔自己沒多了解一下現(xiàn)在的小姑娘都喜歡談?wù)撔┦裁础；瘖y品？流量明星？

    又忍不住有點沮喪——想當年，他分明是上至八十下至八個月的女性通殺，曾經(jīng)在動物園錄綜藝節(jié)目，還被母猩猩扯過衣服……怎么現(xiàn)在不光舒窈對他不咸不淡，跟女兒也搭不上話了呢？

    難道他真的老了，魅力衰減，星光黯淡了？

    噢，對了……

    “前兩天有食藥監(jiān)的人在查舒窈那個私房烘焙的注冊資料和食品許可證?！?/br>
    楚湉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來了，“啊？怎么回事，什么許可證？mama不是挺久都不接單了嗎？”

    這也正是顧云霆覺得奇怪的地方。方舒窈做事精細，烘焙又費時費力，她原本承接的訂單就不多，按說這樣小的規(guī)模，又已經(jīng)不再運營，不會引得大費周章來查。

    除非有人在后面搗鬼。

    “別擔心，”他忙安撫，“手續(xù)都沒有問題，注冊用的商業(yè)地址是我的地產(chǎn)，所以下面的人報給我知道了。對了，不要告訴你mama，她這段時間忙壞了，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再煩心。而且……她不知道用的是我的地址，不然她不會肯的。”嘆了口氣，“我本來是要把店面送給她，可她說什么也不肯要?！?/br>
    就連送出去的訂婚戒指，也早就被她還回來了。

    楚湉湉還是有點不放心，“好端端的，為什么會被查呢？難道是有人舉報？”她忽然想到，“……難道，是老爺子？”

    “應(yīng)該不是，老頭子做事不會這么小家子氣，要是他出手，可不會跟狗仔挖小道似的扣扣搜搜，必須是一擊斃命，讓你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咳！”顧云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行，不能在女兒面前長老爺子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fēng)！他果斷調(diào)轉(zhuǎn)話頭，“別擔心！我已經(jīng)讓人去查到底是誰在搞鬼了?！?/br>
    楚湉湉一點也沒法不擔心。她的首要懷疑對象，自然是楚凌蓮和楊萬忠那幫人。她早該想到的，把他們逼得太緊，他們可能會狗急跳墻……

    “顧伯伯，拜托您一件事情！”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后背直冒冷汗，“您可不可以安排人，這段時間注意保護一下我mama的安全？我擔心我姑姑和楊伯伯他們……”

    “放心吧，這個我也考慮到了，得知有人窺探舒窈，我就派了人去暗中保護她?！?/br>
    小丫頭那雙跟舒窈十足相像的杏眸中透著感激，倒映在清澈眼眸中的他的影子，仿佛高大了幾分，顧云霆全身上下無處不熨帖，那感覺，比拿了小金人還有成就感。臭小子有多少年沒有用這樣閃閃發(fā)亮的眼神看過他這個老父親了？

    顧云霆頓了頓，有點不情不愿地補充，“還是有人比我動作快了一步。據(jù)我的人說，小顯先前已經(jīng)布置下了人手，負責保護你mama?！?/br>
    這話一出口，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亮了，只是他知道，他已經(jīng)被掃至二線，說不定連二線都站不上，可能在十八線有個角落留給他吧?，F(xiàn)在她滿心滿眼，絕對的c位，大概有且只有某個英明神武、洞察先機、運籌帷幄的顧顯。

    長江后浪推前浪，他就是沒有兒子浪。算了，不爭了，隨緣吧。

    汽車在拐角處轉(zhuǎn)彎，前方道路盡頭，一幢建筑——不，確切來講，應(yīng)該是一片氣勢恢弘的莊園，赫然闖入視線中。深黑的鏤空雕花大門緩緩打開，駛過長長的車道，繞過一座雕塑噴泉，車在象牙白色的西班牙式別墅前停下。

    楚湉湉抱著精致的糕點盒子，隨著顧云霆，在傭人的引領(lǐng)下穿過長廊，進入屋內(nèi)。

    室內(nèi)寬敞開闊，點綴著不少綠植，單止客廳的面積，都比她現(xiàn)在住的那間公寓整個要大。采光很好，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在光可鑒人的木質(zhì)地板上投下一片扇形的光斑。高高的穹頂上，垂落的水晶燈折射著陽光，隨著水晶的微微擺動，七彩光芒如彩虹一般，在乳白的墻上舞動。

    顧老爺子坐在沙發(fā)上，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老花鏡，正就著日光在翻看一本書。

    楚湉湉?fù)笛鄞蛄糠饷妗?/br>
    ……不認識的語言。

    “是希伯來語的《圣經(jīng)》?！鳖櫾砌闯鏊囊苫?，悄聲提示她，“老頭子做生意，少不了跟猶太裔打交道，語言和文化是拉近關(guān)系的有力工具，他早年很下了些功夫?qū)W習(xí)?，F(xiàn)在退下來了空閑多，估計是打發(fā)時間吧，又撿起來了?！?/br>
    好厲害！

    楚湉湉由衷感到敬佩。

    不知道是故意晾著他們，還是看書看得入迷，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老爺子依然不緊不慢，枯枝般布滿皺紋的手不時翻過書頁，發(fā)出嘩嘩的輕響。

    顧云霆等了一會兒，就有點不耐煩了。老頭子為難他也就罷了，這樣給一個小姑娘難堪，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然而眼梢余光瞥見一旁的楚湉湉，他不由愣了一下。她的臉上不僅沒有一絲不耐，反而……那是什么，贊嘆？敬仰？

    所以顧家祖孫三代，只有他不被她仰視嗎？

    這也太令人挫敗了吧……

    良久，顧老爺子終于合上書本，端起傭人剛換上來的新茶。用杯蓋輕撥著水面，他掀了掀眼皮，“杵在那里干什么？當門柱？”

    顧云霆竟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是因為有小輩在場，老爹終于愿意給他留幾分顏面，才不一見面就把他罵成孫子了？

    又轉(zhuǎn)念一想，他真是被虐壞了，底線如此之低，這樣就受寵若驚了……

    “顧爺爺，”楚湉湉笑容清甜，捧著盒子上前兩步，“不請自來，打擾您了。正好我做了些小點心，很適合佐茶，您不嫌棄的話，不妨嘗嘗？”

    “我不吃點心?！?/br>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啊……顧云霆捏了一把汗，正要打圓場，卻見楚湉湉面不改色，眨了眨眼睛，“哦……那爺爺您愛吃什么？”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怎么，你想來應(yīng)聘，給我當廚子？”

    “不啊，我就問問?！?/br>
    “……”

    “噗！”顧云霆不小心噴了茶。這孩子，怎么這么實誠！

    收到老父親的瞪視，他忙拿紙巾擦拭，這時又聽楚湉湉開了口，語氣輕松似尋常家人聊天。

    “我之前問顧顯爺爺喜歡吃什么，他給我推薦了這幾樣點心，瑪?shù)铝招〉案?，切達乳酪培根司康餅，蔓越莓燕麥曲奇……都是低油低糖，適合您身體的健康配方?！彼倨鹱彀停澳闹臼球_我的嘛！所以我想問問，爺爺?shù)降讗鄢允裁窗。炕仡^也要告訴顧顯，免得他又搞錯?！?/br>
    捕捉到老爺子暗暗瞟向點心盒子的視線，顧云霆總算明白了。

    顧顯不可能搞錯老爺子的口味，所以老爺子說自己不愛吃，純粹就是在故意找不痛快。

    說起來，反倒是他對老爹的口味一無所知啊……

    顧老爺子根本不接她的話茬，反問道，“顧顯事務(wù)繁忙，你非但幫不上忙，還拿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煩他？”

    不滿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