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朱嫂深覺自己又壞又多余。

    楚湉湉被他看得心尖一顫，熱意沿著脖頸直往上蔓延。她垂下眼睫，一口氣往他碗里夾了一堆菜，幾乎要堆到鼻子尖，方才停手。

    “——吃吧你！”讓你演！

    ***

    這套房子，光客房就有六間，朱嫂隨便撿了一間入住。

    入夜，楚湉湉才發(fā)現(xiàn)了大問題——有朱嫂在，他們好像不能分房睡？

    “所以，我昨晚睡的是主臥，”她在心里補充，也就是顧顯之前睡過的床，“你去睡了客房。”

    顧顯點頭。

    楚湉湉眸中升騰起希望：“我們要不要現(xiàn)在吵一架，特別激烈的那種，然后你把我趕去睡客房？”

    顧顯：“……你覺得呢？”

    小臉垮了下來，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那我們現(xiàn)在吵一架，特別激烈的那種，然后我把你趕去睡客房？”

    顧顯的回答是抽出一本書，倚靠在床頭，伸展著大長腿，聚精會神看了起來。

    楚湉湉咬著手指，目光落在窗邊的沙發(fā)上，估計了一下長度，覺得可以。她打開壁櫥，從里面翻出一條毯子，走向沙發(fā)，就要躺下。

    “你干什么？”顧顯立刻出聲。

    楚湉湉拎著毯子，濃黑的長睫撲閃，“睡覺啊?！?/br>
    “你明早想腰酸背痛歪脖子，是吧？”

    “就在沙發(fā)上睡一晚，不至于那么嚴(yán)重吧？”

    顧顯輕哼，“沙發(fā)本來就不是設(shè)計來給人睡覺的，對脊柱、對頸椎傷害都很大?！?/br>
    楚湉湉猶豫數(shù)息，毅然躺下，拉上毯子，“沒事，我還年輕，扛得住?！?/br>
    顧顯：“……”

    他氣得反手把書扣在床頭柜上，關(guān)上燈，翻身背對著沙發(fā)躺倒。

    隨便你！

    ……

    雖然地處鬧市之中，高檔小區(qū)鬧中取靜，綠化面積并不比許多郊區(qū)別墅差。郁郁蔥蔥的綠植覆蓋，點綴著爭奇斗艷的繁花，絲毫不聞車水馬龍的喧鬧，晨間清風(fēng)送來花香，聲聲鳥鳴清脆，恍若置身山間。

    楚湉湉是在床上醒來的。

    意識從迷茫中回籠，她揉揉眼睛，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身邊。呼……還好，空著。

    不一會兒，顧顯從浴室出來，用毛巾擦著頭發(fā)。濕噠噠的黑發(fā)軟軟地耷下，幾縷調(diào)皮的發(fā)絲落在額間，不時有晶瑩水珠滾落，沿著白皙優(yōu)美的脖頸，沒入衣領(lǐng)中。

    這樣的他，一點也不高冷，反而多了幾分柔軟，仿佛……仿佛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醒了？早?！鳖欙@丟下毛巾，隨手將額前的濕發(fā)向后一捋。

    這個人是吃什么長大的？為什么這樣隨便一個動作，都能做的那么帥氣……

    楚湉湉拉起被子，將紅通通的半張臉掩在被角后面，悶聲問：“我怎么跑到床上來了？”

    “呵，”顧顯斜睨她一眼，薄唇微勾，“半夜起來上洗手間，然后霸走了床，把我趕去沙發(fā)上?！?/br>
    “……”楚湉湉倏然張大了眼睛。

    不會吧，這么喪心病狂？

    這……人干事？！

    作者有話要說：　　快夸我粗長！使勁夸，在線等！

    第20章

    chapter 20

    頭頂幾縷發(fā)絲翹得橫七豎八, 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懵懂, 杏眸圓睜, 微張著小嘴，呆若木雞仿佛在懷疑人生。

    顧顯怎么也壓不住上翹的唇角。呆乎乎的……

    “……以上幾點，是我認(rèn)為初步方案中值得進一步探討的地方?！碧浦簧砀删氄b, 態(tài)度落落大方地發(fā)完言，將目光投向顧顯，柳眉輕挑，美眸含笑, “當(dāng)然, 我也希望聽取顧總的意見?！?/br>
    會議桌上首, 顧顯心情愉悅, 態(tài)度也分外和顏悅色。近年來, 零售業(yè)受到來自電商的極大挑戰(zhàn), 而顧氏布局的新興企業(yè), 也需要被傳統(tǒng)零售巨頭把持的渠道。雙方合作將會是一個共贏的局面，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 也會進一步鞏固顧氏在商界的統(tǒng)治地位。唐之曼帶來的方案詳盡而專業(yè)，表明唐氏對合作相當(dāng)有誠意，那么他自然會回饋以橄欖枝。

    商業(yè)談判少不了相互試探，雙方你來我往，最終將合作的大體框架敲定了下來。對于這等規(guī)模體量的戰(zhàn)略合作，這已是相當(dāng)大的進展，李助理再次嘆服顧總的魄力與高效。更不得了的是, 今天的顧總，給人感覺如沐春風(fēng)，聽著唐小姐說話，還不時發(fā)出會心一笑，與平素不近人情的冷厲模樣判若兩人。

    李助理愈發(fā)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在加拿大時，顧總就說過，他和那位“另有所愛”的小姐，是為了促成同一個目標(biāo)而達成共識——那指的，不就是這項合作案么？至于“另有所愛”，估計是先前顧總誤會了，如今誤會盡釋，自然是撥云見日了！

    有了框架，具體細節(jié)還要再經(jīng)過不知多少輪的討價還價。送唐之曼和助理出去時，李助理將熱情程度提升了幾個級別，殷勤又不至于諂媚，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

    唐之曼敏感地察覺到了，心頭微動。

    她父親和顧云霆是發(fā)小，用他們的話來說，是“穿開襠褲的交情”，因此她從小就認(rèn)識顧顯。顧顯母親去世時，她年紀(jì)還小，而父親不愿揭老友傷疤，對那件事諱莫如深，外界流言甚廣，她傾向于相信是跟某個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有關(guān)。因著這層世交的關(guān)系，她一直是圈子里女孩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從小到大，顧顯出眾的長相，清冷矜傲的氣質(zhì)，還有顧氏繼承人的身份，輕易便俘獲了無數(shù)芳心，只是，他太難接近了。聽說曾有某家千金大膽奔放，聚會上借國王游戲糾纏索吻，結(jié)果被他讓保鏢丟出去，絲毫也不憐香惜玉。那些仗著姿色想傍上他的撈女，更是只能碰一鼻子灰。

    可是，剛才他看著她的時候，雋逸眉目舒展，薄唇微微揚起一抹矜貴慵懶的弧度，別有一股風(fēng)流多情的韻味……天知道她談判時，好幾次差點分了神，亂了思路！

    作為總裁特助，李助理算得上是最接近顧顯的人，他的行事，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反映出顧顯的態(tài)度。唐之曼不動聲色，笑著謝過他，“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不時要過來叨擾，麻煩李助理從中協(xié)調(diào)了。顯哥……我是說，顧總他，近日可還忙？”

    弦外之音，李助理立刻懂了，心中失笑。女人就是多疑，不就是想打探顧總有沒有空余時間搞三搞四么？

    “唐小姐太客氣了，協(xié)調(diào)行程是我的本職工作，況且這樁合作是強強聯(lián)合，意義重大?！薄液芸春媚銈儐?，“顧總嘛，日理萬機，連酒會都是能推則推?！薄苑判陌?，狂蜂浪蝶想貼上來都找不著門路。

    唐之曼的心砰砰直跳。李助理這話，是在隱晦的向她示好，所以……

    ***

    關(guān)掉電動牙刷，楚湉湉抹去唇上的牙膏泡泡，指尖驀然一頓。

    昨天顧顯進門時那個吻……

    她以為，協(xié)議里所謂“必要的適度親密接觸”，頂多就像那天一樣，只是碰碰嘴唇。或許他是想向朱嫂展示熱戀的激情，但是……但是，那樣的吻也太深入、太過親密了。都吃到口水了，也還算“適度”嗎？

    想到他那么熟練的撩撥，不知道是在多少女人身上練出來的，楚湉湉胸腔中一陣翻滾，悶悶的，又有些酸澀。隨隨便便就把舌頭伸進來了，顯然對于這種事情，他一點也不在乎，就像上次隨便奪走了她的初吻……

    可是她在乎啊！

    使勁漱過口，吐掉殘留的肥皂泡，楚湉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伸指指向她的鼻尖，以口型斥道：“楚湉湉，你的出息呢，被顧顯吃掉了嗎？你不可以動搖，這里沒有什么新婚夫妻，沒有新婚夫妻，沒有新婚夫妻——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這些都是假的，所以不要再對他有什么想法了，不然到時候……到時候，你會傷心的。”

    拍了拍臉，她走出洗手間，翻出手機，在應(yīng)用商店里下載了一個倒計日期的軟件。

    添加新日子要輸入名稱，她想了想，鍵入：【解脫】。輸入領(lǐng)證那天的日期，年份選擇明年，按下確認(rèn)，屏幕上顯示——

    【離解脫還有332天】

    大大的紅色數(shù)字，頗有些觸目驚心。

    顧云霆還遠在西北，她幾乎每天都和mama通話，mama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只關(guān)心她和顧顯的生活，還在她的建議下，開了個烘焙博客，每天發(fā)她手作的甜品照片。美美的圖片讓人口水三千尺，粉絲量上漲速度驚人。照這樣來看，或許mama很快就會把顧云霆拋到腦后，用不了一年，協(xié)議就可以結(jié)束了……

    她按下返回，打開郵箱，開始給顧氏集團督察部寫投訴郵件。剛剛寫好，鈴聲忽然響了。不認(rèn)識的號碼，她還是接了起來，“喂？”

    “你好，是楚湉湉嗎？這里是顧氏集團戰(zhàn)略投資部。是這樣的……”

    聽完對方的話，楚湉湉下意識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太過驚喜而尖叫出聲。她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緩的語氣，“是的，我很期待。好的……當(dāng)然！沒問題，周一見?！?/br>
    掛了電話，她猛地跳了起來，揚起手臂轉(zhuǎn)了幾個圈，又沖出去，抓住朱嫂的手臂，“朱姨！我被戰(zhàn)投部錄用了，周一就可以去實習(xí)啦！”

    朱嫂雖然不懂，但也為她高興，“這是好事?。　?/br>
    楚湉湉興奮不已，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她想起終面那天，那位和善的趙經(jīng)理，就是來自戰(zhàn)略投資部?；蛟S，是趙經(jīng)理幫了忙，破格將她收入了戰(zhàn)投部？

    對了，投訴郵件還是要發(fā)出去……那種沒有職業(yè)道德的人，不能姑息！

    ***

    “這就是你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語氣平緩，辨不出喜怒，人事部徐總監(jiān)卻感到一股壓力撲面而來。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自己比他多吃了十幾二十年的鹽，在顧總面前，卻絲毫起不了倚老賣老的心思。

    這次是自己的部門疑似出了問題，涉嫌招聘過程中的不公正?？墒亲鳛椴块T總監(jiān)，因為些許小事就把手下人丟出去，容易寒了其他人的心，而失去的人心，日后會很難再兜攬回來。

    他得為下屬辯上一辯：“壓力面試是一種常見的手段，面試官提出不禮貌的問題，故意使面試者感到不舒服，或者抓住某個問題窮追猛打，借以考察對方的承壓能力和應(yīng)變能力，這正是王專員在面試時所做的。且經(jīng)過調(diào)查，王專員和那天所有的面試者都素不相識，更沒有私怨。所以……”

    “哦，壓力面試，”顧顯點點頭，“當(dāng)天一共面試了多少名候選人？其中幾名候選人經(jīng)歷了壓力面試？是否使用壓力面試的手段，有什么決定依據(jù)？在做決定的過程中，被施壓和未被施壓的候選人的表現(xiàn)是用同樣的標(biāo)準(zhǔn)來判斷嗎？如果不是，如何保證公平？壓力面試后，是否有向面試者做出解釋，避免引起誤會？”

    一連串的問題咄咄逼人，徐總監(jiān)一個個問題回答解釋過來，可是顧總對每個答案都輕嗤以示不滿意，緊接著丟出更多的問題，不管他回答如何，他的神情越來越不屑。徐總監(jiān)不免有些著惱，旋即后背一涼——

    這不就是壓力面試么？

    “事實上，壓力面試的作用，在人力資源屆一直有些爭議，我們也并不鼓勵這種方式?！毙炜偙O(jiān)退了一步，“我已經(jīng)對王專員提出了批評，要求他重新經(jīng)歷培訓(xùn)考核，合格之前不許上崗，并罰一個月的獎金?！?/br>
    他覺得，這個處罰已經(jīng)夠嚴(yán)厲了。

    果然，顧總點了頭，“業(yè)務(wù)不精，是該重新培訓(xùn)?！比欢o接著，他在鍵盤上敲擊幾下，面色冷然，“這個，是督察部剛收到的?！?/br>
    “……條件爛成這樣……擦地板都不配……”

    “……浪費我的時間！咔噠——嘟——嘟——”

    ……

    “這……”徐總監(jiān)震驚，“這個，我并不知情。”

    hr不是客服，通話不會被錄音，也就不會留下證據(jù)，這種小動作，其實很難被發(fā)現(xiàn)。所以王專員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顧顯此時緩下了臉色，“我相信這只是極個別的情況。人才是我們顧氏的核心，顧氏能保持行業(yè)領(lǐng)先的競爭力，徐總監(jiān)你的辛勞，功不可沒。這件事如何處理，還是全權(quán)交給你了。”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可這個甜棗，徐總監(jiān)很高興地接了過來——顧總這是表示不會追究他的失察，更重要的是，他給了他整頓部門的綠燈。

    他早就想找機會，換掉幾個不和他一條心的人了。至于王專員，再調(diào)查清楚后，也一并清理出去吧。

    ***

    半下午的時候，蔣鹿鳴接到了一個氣急敗壞的電話。

    “草泥馬！你不是說那女孩沒背景嗎？非要我狠狠羞辱她幾句，說她性格軟弱不敢聲張……媽的，老子全被你毀了！”

    “什么……”

    蔣鹿鳴弄清楚是王專員被炒了魷魚，不禁愕然，下意識道，“你確定是因為這件事？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