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記仇模式
在玄司北淡淡說出“楚國”二字的時候, 宋悅臉色就變了,她驚疑不定,從他那漠然的臉色中, 分辨不出絲毫情緒,更猜不透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要是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養(yǎng)兒子計劃估計就要徹底泡湯了。 玄司北垂眸瞥了一眼她抓在欄桿上泛白的手, 不知為何,突然不想緊緊追問這個話題。沉默了一會兒:“別怕?!?/br> 無論宋悅是出于什么目的, 這輩子他都不會傷害她。只是看現(xiàn)在,她還不明白。 偏偏是因為這句話,讓宋悅慢慢安定了下來。她抬頭與他的目光對視, 最后重重點下了頭:“沒錯,我去楚國, 實則是有意為之……不過, 并非皇上授意。” 玄司北嘴角卻掠起了一絲堪稱詭異的冰冷微笑, 眼神落在她身后的虛空之中,像是遙遙看著一個人,喃喃自語:“果然如此……姬無朝,我小看了你?!?/br> 站在玄司北身邊的宋悅, 突然打了個哆嗦。 雖然他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但她還能感覺到那深深的寒意直往腦門上沖。直覺告訴她, 他的理解和她想要表達的事實有點偏差,她只好壯著膽子, 借著他們倆還算熟稔的關(guān)系:“為什么這么說?皇上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危險想法了?!”看樣子, 他不會是想為難她另一個馬甲吧? “姬無朝竟然料到皇宮里的替身不是我, 派宋悅在必經(jīng)之路上等著……倘若不是宋悅?cè)市?,恐怕我已遭了殺身之禍?!闭f到這里,他的眉眼彎起,輕輕對她笑了一個,“宋悅當(dāng)真救了我一命呢?!?/br> 宋悅之所以想要讓他待在九龍灣,遠離燕都,甚至搬了一大堆書卷教化他,恐怕也是想要阻止他復(fù)仇,這足以說明,宋悅知曉他的身份。而他能以這張臉入朝為官,說明姬無朝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此,便只有一種可能—— 姬無朝料算到他會假死,特地派人半路截殺,宋悅一心向善,聽聞此事,想要借收養(yǎng)他的名號,庇護他躲開姬無朝的追殺。看姬無朝的動向,應(yīng)該完全不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可見宋悅是有意瞞著姬無朝,或許還暗中買通了人,做出他已死的假象,讓姬無朝完全放心。 難怪她一直察覺不到他的心意,一門心思想要做他的干娘……她心有所屬,愛著姬無朝,卻又善良,才陷入了兩難之選,既要應(yīng)付姬無朝,又想讓他放下復(fù)仇的心思,隱姓埋名地在九龍灣過一輩子。他踏足朝堂做相國,難怪她是那樣的反應(yīng),還特意拿了幾本經(jīng)書,生怕他對姬無朝做什么。 她對姬無朝如此掏心掏肺……光是想想,就讓那嫉妒的毒液不由自主地蔓延入血,引得全身酸澀難忍,直到收斂不住,渾身上下的黑暗氣息不由自主地散發(fā)而出。 不得不說,他嫉妒了。 姬無朝他,何德何能。 宋悅:…… 他似乎……總是喜歡把她腦補成正派的圣母形象。這難道就是趁小教化反派的好處?雖然和她想象中的乖兒子有不小差距,但沒有威脅到她的人身安全,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 …… 幾天后,燕都百姓們之間對城外叛軍的恐慌,已經(jīng)消除了不少。原因有二:一來,是富商李公子的慷慨解囊,將從魏國收來的糧食捐入官倉,解決了物資問題;二來,李公子的朋友,同樣身為商人的宋姑娘,在皇上姬無朝的英明指導(dǎo)下,成功將叛軍頭領(lǐng)之一的洪媛生擒,讓燕軍士氣大漲,贏得百姓一陣歡呼。 如今,宋姑娘和李公子兩位人物,已變成了說書人口中的傳奇英雄,燕都盡管城門緊閉,但原本家戶閉門不出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少了許多,街道上漸漸有了行人,各大酒樓也都重新開了張,不少人坐在大堂,議論著這兩天發(fā)生的奇事。 也正是因為面臨危難,百姓空前團結(jié),宋悅雖然沒訓(xùn)街,看不到這點,但逐漸降低的罪惡值讓她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贏得民心,目前罪惡值4551。 景陽殿。 金色的交椅上,“姬無朝”穿著一身龍袍,正襟危坐,一言不發(fā)。金階之下,幾張擺滿佳肴的長桌,按官階列坐著一個個武將。而對面,零星坐著幾位重量級的文臣。 宋悅就坐在他們之間,自顧自地倒了杯酒,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那把金交椅上。 宋悅:想不到讓飛羽假扮我,還有模有樣的,連我小動作都學(xué)到了。只要不說話,就連我都分辨不出真假……不愧是經(jīng)過層層訓(xùn)練選拔出的人才,簡直萬能! 你少來!宿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這個世界可不是給你度假用的。 對面文臣的座位上,玄司北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眸喝著酒,渾身上下散發(fā)著陰郁黑暗的氣息。司空彥見宋悅百無聊賴地喝酒,一雙溫和如水的眸子輕輕瞇起。至于其他的武將,都在認真討論著出兵一事,基本分成了兩派,一派為尋穩(wěn)妥,不贊同宋悅的冒險做法,少部分跟隨莫清秋,認為大燕威嚴不能丟,主戰(zhàn)。 宋悅作為新封的游騎將軍,雖然不是什么很高的品階,但由于擒拿洪媛有功,她也有了一定說話權(quán)。身在眾將之間,更能體會他們的感受——仔細看就知道,有些武將不能居安思危,這么多年好吃好喝,已經(jīng)把他們慣壞了,說起打仗,一個個兒的都縮頭縮腦的,生怕流血受傷。 “宋將軍到底還是年輕,太過鋒芒了些,不懂打仗的可怕?!崩顚④娛莻€中年男子,長了一張剛毅的國字臉,生來一副忠厚相。他不主張帶兵出去圍剿,斜睨了宋悅一眼,心中暗暗記下這站錯了隊的女將,“你畢竟只是帶著一個小隊在城外跑了一圈,真正的沙場,遠比這樣殘酷,萬一有什么差錯,累及的是無數(shù)將士——皇上,我看此事需要做萬全的打算,最好等他們沒了物質(zhì),主動退離燕都再追!” 和莫清秋一伙兒擠兌他?燕國的現(xiàn)狀雖然堪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安逸個幾年,應(yīng)該沒問題,急著立功干什么?一個空有封號沒有兵權(quán)的女將軍,還想爬到他頭上不成? 李將軍扭頭想要得到皇上的肯定,飛羽卻一臉冷漠,看了他一眼,只點點頭,一句話都不說。 “到時候人都跑了,還追什么追?李將軍莫不是怕了他們洪家軍?”宋悅冷哼一聲。 李將軍眼神多了幾分不善,話里話外用資歷施壓:“游騎將軍剛?cè)雽m,恐怕還不知宮中的規(guī)矩,按品階,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遇上我,不會與你計較,但將軍還是小心……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闭f到最后,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女娃果然是年輕,不懂得收斂鋒芒。這樣的人在朝堂上,往往死得最快,他沒必要給她太多恭敬。非得讓她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她才不會這么沒規(guī)沒矩的,連他都不放在眼里。 宋悅眉毛一挑。 哦豁,這就是朝堂的潛規(guī)則? 以前她坐在最上面的那個位置,沒有身臨其境,這種感受并不強烈,直到今天坐在這里……突然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宋悅:系統(tǒng),新建備忘錄。 為啥??? 宋悅:他惹了我,我要拿小本本記下來。 厲害了宿主,進入記仇模式? 宋悅:不,我只是覺得用這種方式,更能仔細觀察臣子們的想法,比如這位李將軍,他的想法就很危險。還不趕緊記錄下來,以后好扣他俸祿,降他官職。 實際上就是記仇吧喂…… 這時,一直注意宋悅動向的司空彥輕輕放下杯盞,依然是從容溫文的作態(tài),眸中沒有絲毫不悅,卻句句暗中針對李將軍:“皇上此次設(shè)宴,為的就是討論出兵之事,既然請了諸位,自然是讓諸位暢所欲言。臣反倒認為,宋姑娘說的話在理,如若不懼洪家軍,為何不肯出兵?” 她想要的,他一定相助。 宋悅和他對視一眼,滿意地在空中對他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這死腹黑……很好,很有默契,不愧是她的忠臣之一! 見司空彥表態(tài),有些武將默默噤了聲,準備觀望片刻,而李將軍卻面露不悅:“司空大人,行軍打仗之事并非兒戲,宋姑娘還是太年輕,你不妨問問我們這些真正領(lǐng)兵打過仗的人,問問他們出兵到底合不合適。我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吧?” 說罷,他往下掃了一眼。得到示意的某些人因此壯了膽,連忙點頭:“對……李將軍說得在理,如今再怎么打算,也是紙上談兵,若真正打起來,不一定如宋姑娘說得那樣輕巧。如若最后傷亡慘重,誰能擔(dān)當(dāng)?shù)闷???/br> “我雖只是文臣,或許說話沒多少分量……但莫統(tǒng)領(lǐng)領(lǐng)兵經(jīng)驗豐富,他也認為此計劃可行??梢姡霰?,未嘗不可一試。”司空彥輕笑著,眼中卻十分認真,無一絲笑意。 看到司空彥明確的袒護,玄司北也輕輕放下了酒杯,冰冷至極的鳳眸一抬:“還有誰對宋姑娘的提議不服?” 他的氣場太強烈,只一個小小的動作,驚得四座都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