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低級碰瓷現(xiàn)場
宋悅一臉“我很仁慈”的拍了拍王二小姐的肩, 又補了一句:“再說了,朕愿意相信柳君,相信你們沒有謀逆之心, 姑娘既然沒參與謀反,自然不用怕被殺頭, 起來吧。” 王二小姐顫抖著身子,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如果是夢……如果只是個夢就好了。如果她沒為了柳懷義跑到皇上身邊, 或許這茬事還能被柳君的人壓一壓?可她這么一來,偏偏讓皇上記了起來, 非但沒讓她撈著好處,反倒給了柳家致命一擊! 按照他們這兒的風俗,王家拿了聘禮之后, 就和柳家脫不開關系了,抄家誅九族, 不僅柳家要倒, 就連她王家也不能幸免, 偏生她現(xiàn)在還不能收回剛才的話!現(xiàn)在,她是不是還要磕頭謝姬無朝不殺之恩? “謀反之罪……柳懷義這么大膽,竟然想謀反?”里里外外的人, 聽了這話之后,聲音不由得小了幾分。 再怎么說,當今也是皇權至上, 他們到底是平民, 以前姬無朝不怎么在意, 他們膽子才大了些,現(xiàn)在聽到如此嚴肅的字句,一個個縮起了腦袋。 聽姬無朝說得如此痛心,加上他那句一筆帶過的“偽造圣旨”,看來柳懷義的謀反,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了。百姓都更相信權力能腐蝕一個人的心志,加之柳懷義前些年并不低調,很多人反應過來,細細揣摩了一下此人,皆是搖頭。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些年都被他的無辜蒙蔽了眼,不知柳懷義是個狼子野心的人。”即便姬無朝再怎么昏庸,他也是名正言順的大燕皇帝,一個被姬無朝扶持的外姓想要謀權奪位,真當他們大燕無人? “這有什么想不到的?柳府那兒時不時就有達官貴人登門——要不是他在宮中借著皇帝狐假虎威,弄到了些權勢,憑他一個小小的柳家,那些官員哪里看得上眼?”有人早就看不慣柳懷義的高調行徑,竊竊私語。 “難怪柳懷義這一出事,王二小姐就急了眼,是怕他在宮里撈不著好處了?”更有人不惜懷著惡意揣測。 原本在他們眼中,王二小姐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平民,自然而然的,他們更傾向于站在她這邊,但經(jīng)皇上一說,合著蛇鼠一窩——柳懷義在宮中許久,染上了官老爺們的習氣,這些年他們也看到了他和那些官員們往來密切,不僅有勾結之嫌,還試圖奪皇位,王二小姐也并非癡情,只是巴著這棵大樹不放手而已! 宋悅嘴角一勾,松了莫清秋的袖子。 她不奇怪他們的反應。 百姓們看待問題,多半對相同階層的人能感同身受,就如姬無朝從菜市口挾走柳懷義,在他們看來便是皇帝用強權壓迫平民百姓,但按照那日的記憶……如若柳懷義不配合,恐怕這事也不會如此順利。 姬無朝不識人,把一些貪官污吏放到了重要的位置上,不用想,就算在燕都,欺壓百姓的行為也一定存在,而皇上對百姓們來說太遙遠,那些貪官才是他們生活困苦的直接原因,由此來說,他們對官員的惡意,遠遠超過了對她的。柳懷義勾結了那么多貪官,難怪百姓會倒向她這邊。 直到現(xiàn)在,莫清秋眸中的擔憂才完全褪了下去。他無奈的笑了一下,原想保護皇上,讓皇上避開這個能來事兒的王家小姐,擔心皇上在百姓面前留下話柄,可現(xiàn)在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再一次認真打量著宋悅,正見那柔和的側臉輕輕轉了過來,向他一笑,做了個“放心”的口型。莫清秋心下一晃,連忙垂下眼眸,不敢再直視皇上。 王二小姐幾乎癱軟在了地上,久久,死死盯著宋悅的靴子,半闔著的眸掩去了冰冷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皇上寬厚,謝皇上不殺之恩。” 本想再和王二小姐鬧一場的丫鬟,此時臉色也白了,待皇上轉身,連忙扶起自家小姐,有些六神無主。 王二小姐也是見過些風浪的,如今巨大的打擊之后,反倒冷靜了下來:“不……我們還有機會。” “什么?”丫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問道。 王二小姐聲音低了低,在丫鬟的攙扶下,不顧周遭人異樣的眼光,擠出人群,一面低低向她吩咐,眼神冰冷:“這些人都認得我的臉,我在路上悠悠走著,吸引他們的注意,你趕緊去王家通知爹爹,能帶走的那些東西,全都帶走,走得越快越好?!?/br> 宮中的東西,王家已經(jīng)說不出拿了多少,能拿走一些是一些,能減些罪名便減些,她拼死一搏,或許還能帶著些金銀細軟逃出燕國,畢竟那些東西隨便幾樣加起來,都能讓他們一家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了。 “可是,柳家那邊……”柳家那邊才是真正的在劫難逃吧? “這個時候,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他做什么?” “是,小姐。”丫鬟也懂得此事的輕重,不敢耽擱,連忙混入人流中,抄小路迅速往王家跑去。 …… 當宋悅轉身的時候,醉花樓的大門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兩排仆從分列兩邊,司空彥站在正中央,身邊跟著一個穿著男裝的女子,不知道已經(jīng)站了多久。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頸。 難怪剛才覺得腦后一涼,還莫名其妙漲了忠誠度。敢情他圍觀了一出大戲? 在宋悅回過頭的時候,司空彥已經(jīng)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淺笑,擺出一個“請”的姿勢,舉止間可見文質彬彬的大家風范:“這兒人來人往的,給皇上帶來了不少麻煩,我已派人疏散門口的百姓,怠慢之責,還請皇上莫要怪罪?!?/br> 原本,見姬無朝應付不來,他是打算插手的,但一路看下來……姬無朝當真有趣。 他愈發(fā)好奇,便愈是不表露出來,面上的表情趨向完美。 司空彥向來如此溫和有禮,就算親眼見了這些事,也不會刻意打探人的隱私。剛才的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不會讓人尷尬。因此,與人相處起來,都很親切自然,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宋悅暗道此人深諳與人打交道的學問,她其實很欣賞他這點—— 他幫她疏散百姓,解了她的后顧之憂,畢竟她身邊只一個莫清秋,擋不住擁擠的人流,要是百姓都圍上來,打算把她當熊貓看,那就難辦了。 她拍了一下莫清秋,在他耳邊暗暗嘀咕了一句什么,莫清秋向她行了個禮,便轉頭消失在了人流中。她一人接過放著游仙枕的錦盒,走向了司空彥。 一只沒什么大用處的游仙枕,能換到剩下的糧,這樁生意也就沒那么令人難以接受了。她也露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端起一顆面對商業(yè)合作伙伴的心,和司空彥上了樓。 他特意屏退了其他人,連帶那個奇怪的男裝女人都退了下去,三樓包廂安安靜靜。她很利索的簽字畫押,他也如約給了她一部分押金,很快事情就辦完了。 宋悅放下游仙枕,揣著那幾張契約紙就想走人,沒想到司空彥也站起了身,淡笑道:“皇上不再坐會兒?” “不了,”既然沒想要他的忠誠值,糧食的問題又解決了,她不打算再和他有什么交集,畢竟姬無朝被坑銀子的先例已經(jīng)擺那兒了,“在公子眼中朕是什么人,朕有自知之明?!闭f著又要走。 司空彥眸色暗了一下,想解釋什么,喉頭卻像是被卡住。 是因為他先前未能慧眼識人……姬無朝還記著被他關在門外的仇? 偏偏,現(xiàn)在他想扒開他的領口,看看那是真的喉結,還是假皮貼著的一塊鐵疙瘩。每當姬無朝裝傻充愣的時候,他看著他仿佛寫著無辜的側臉,總會想起天牢之中審問御史的那一幕。 他行走六國,還未見過如此有趣的人。不由自主想知道更多…… “陛下著急要走,是為了王家一事?”司空彥頓了一下,心頭生出迫切的愿望,想留住姬無朝,“這樣,我去派人……” “不必,朕怎么敢領司空少主的情?”宋悅早就做好了打算,把玩著手指頭,漫不經(jīng)心,“剛才朕見那個小丫鬟和王二小姐分開,猜她是去報信,特意讓莫統(tǒng)領親自出馬截住,并另叫一幫禁衛(wèi)上他們家門,查驗查驗家當……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開始了吧?” 司空彥再一次正視了姬無朝。 虧他以為王二小姐擠出人群之后的事兒只他發(fā)現(xiàn)了,原來皇上早有預料,剛才在莫清秋耳朵邊嘀咕幾句,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 世人皆以為皇上愚笨昏庸……在他看來,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司空彥忠誠度加5%,目前忠誠度15%。 宋悅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了司空彥一眼。心想這人眼神怎么怪怪的,還無緣無故給她漲忠誠度,有點慌:“那,既然沒事的話,朕就先走了……” “且慢。”司空彥從容不迫,將她重新按在了座上,眼眸里多了些無奈之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就是司空家的待之道。茶水已經(jīng)上來了,皇上還是給我個面子,先喝一杯再走?!?/br> 宋悅總覺得有鬼。雖然忠誠度在漲,但她的心反而是虛的,特別是看著他的眼睛,更是覺得自己就像被獵人盯上而毫不自知的小白兔,而他就是那個披著羊皮笑容和藹的大灰狼。 完全搞不懂司空彥那忠誠度是怎么漲的!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輕輕打開,曉清換了一身女裝,端著兩杯溫茶走了進來,暗暗看了一眼司空彥,便將托盤上的茶杯拿出,送到兩人面前。 當拿給宋悅的時候,曉清眸中暗一閃,拿著杯子手忽地一抖,讓溫熱的茶水往那件衣服上灑去—— 這是少主特意交代的,讓她潑臟這燕國狗皇帝的衣服,還特意吩咐不能用過燙或是過冷的茶水,還最好得往那領子上潑,不知是為何意。反正她照做便是了。 宋悅一驚。 宅斗里的低級碰瓷現(xiàn)場?可她沒招惹這個面生小jiejie,也不太像…… 還有,在司空彥的眼皮子底下徒手接茶杯,會不會有點太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