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靜言忍笑，故意裝作沒看出孫連勝的窘迫，依舊走在前面。

    孫連勝咬著牙提著袋子走，卻沒法開口讓jiejie跟自己換回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一會兒，孫靜言回頭看到他漲紅的臉，嚇一跳說：“咱們還是換回來吧。”

    孫連勝搖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靜言說：“量力而行啊，你明明提不起，還要逞能，吃虧的是自己。你看吧，等你休息的時候，會感覺胳膊像脫臼了一樣，很難受的?！?/br>
    孫連勝猶豫卻還是不肯換，把面子看得比自己的身體還重要，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臭毛病。

    孫靜言劈手奪過袋子，把輕的袋子塞他手里，說：“小小年紀(jì)，逞能做什么。而且還是跟親jiejie逞能，逞能你能得到什么？你散打老師沒說過嗎？要保護(hù)好身體，時時刻刻的?！?/br>
    孫連勝沒吭聲，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敢反駁，反正他的臉還是通紅的。

    孫靜言覺得手里的東西也重，手上也勒除了紅色的印子，手指被沉沉的袋子弄得酸痛不已，卻沒辦法，尹愛蓮和孫二華的東西更重呢。

    果然還是因為沒錢，不然的話，一輛車就把所有的行禮塞下了。

    坐完車，又走了好幾里路，才到了山坳坳里的老家，一家人都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

    “哎呀，我的寶貝來了，快喝茶，吹風(fēng)扇，這天氣真是的，秋老虎真厲害?！?/br>
    奶奶倒是笑瞇瞇的，十分高興，不過這高興主要是源于看到了自己的親孫子。至于孫靜言，她才從來不會叫寶貝，也不會親自給端茶倒水的。

    孫連勝忙說：“奶奶你坐著，我自己來，自己來?！?/br>
    勞動長輩給自己端茶倒水，懂事不少的孫連勝現(xiàn)在是不敢承受了。

    “哎喲，連勝可真懂事，一到家就給我端茶，好，真是乖！”

    孫靜言冷眼看著，不過是孫連勝把她倒得茶推回去而已。

    果然這重男輕女的事兒，大多是家族傳承的。

    只是，孫靜言也不在意這些，自己生病的時候，奶奶都從未來看過自己，當(dāng)初自己還理解說是路途遙遠(yuǎn)，老人家跑過來身體受不了。但是現(xiàn)在卻不這么想了。當(dāng)時自己病的快要死了，這個做奶奶的也沒有露過面，只是因為不愛，所以不在意罷了。不然，親人即將病逝，哪有不去看望的道理？那時候還聽尹愛蓮說，奶奶的娘家兄弟，孫子娶媳婦，她特地去觀禮了呢。從一個鄉(xiāng)到另一個鄉(xiāng)，頂著炎熱的天氣，卻不覺得辛苦了。

    想到這些，孫靜言還是心里涼涼的。

    孫二華回到家里，稍事休息，就開始跟各色人打交道了。

    此次，不僅是孫二華回來了，而且奶奶的小兒子，小名叫四華的，也趕回來了。

    小叔是最小的兒子，當(dāng)然也是奶奶最疼的，一進(jìn)門沒多久，奶奶就嘮叨自己小兒子給自己帶回來多少好東西，什么衣服就有多少件，鞋子就有多少雙，還有多少見都么見過的糖果之類的。

    小叔排行第四，以前叫孫四華，后來他自己改名叫孫財茂，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據(jù)說做的還不錯，看他一身穿著打扮，還有抽的煙就知道，手上確實有些小錢了。

    孫靜言知道，這個四叔并不是打腫臉充胖子，而是真有一些錢。當(dāng)初她上大學(xué)，這個關(guān)系并不十分親密的四叔還支持過她，并不覺得她是女孩就沒有讀書的必要，而且每年過年，給的紅包是跟弟弟一樣多的。

    只是，四叔情路坎坷，一直到孫靜言過世，都沒有娶媳婦。在外混得不錯的四叔，鄉(xiāng)下的姑娘不想要，年紀(jì)大了也不想要，二婚的更不要，等他拖著更上了年紀(jì)，連二婚的都不要他了，有女人跟著他，也只是想要他的錢而已。

    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孩子，所以他對自己兄弟家的孩子還是不錯的。

    思緒飄飛了一會兒，孫靜言就聽到孫二華在十分自豪地說起女兒的成績。什么第一名啦，什么兩個學(xué)校搶著要啦，什么免費上學(xué)啦之類的事情。

    這些都是身邊沒有發(fā)生過的，許多人聽得嘖嘖稱奇，而且十分羨慕佩服，對孫靜言投來的視線更多了。

    四叔走過來，跟孫靜言說：“靜靜，真不錯啊，好好讀書，以后考個好大學(xué)。只要你考上了大學(xué)，四叔就支持你上大學(xué)?！?/br>
    這個支持，大家都知道，就是會給錢的意思。四叔倒是說到做到了。

    孫靜言禮貌地說：“謝謝四叔，我會好好讀書的?！?/br>
    四叔笑得合不攏嘴，說：“咱們家能不能出個大學(xué)生，就要看你的了。我跟你說，四叔在外面見的多了，就知道還是要讀書多好?！?/br>
    孫靜言低眉順眼地表示受教，這讓四叔更加滿意，成績好而且懂禮貌的孩子，不就是大家喜歡的完美小孩嘛。

    高興之下，四叔就把自己的電話給了孫靜言：“以后有啥需要的，就聯(lián)系我，四叔別的沒有，就兩個小錢?！?/br>
    孫靜言收下他的名片，點頭說：“好的，謝謝四叔。”

    四叔也沒跟孫靜言多說，轉(zhuǎn)身又跟別人聊天去了。做生意做得好的四叔，在接待客人上，真是游刃有余的。

    孫靜言將四叔的名片收起來，雖然孫二華肯定有四叔的電話，但是給另外給孫靜言一份，當(dāng)然是表示重視了。

    孫靜言收著，也是以防什么時候真需要跟四叔開口。

    家里客人多，大多是來看四叔的，大約是聽說他在外面賺了點錢，所以想著能不能拉拉關(guān)系，以后有需要也能夠開口求幫忙吧。

    四叔好面子，也喜歡排場，更舍得錢，給孩子們發(fā)糖，都是大把大把抓的，因此大家還挺喜歡他。

    而現(xiàn)在，孫靜言的成績，貌似是成了孫二華跟弟弟爭風(fēng)采的最大籌碼了。大家都說，看來你家是要出個大學(xué)生了。

    孫二華嘴咧的老大，這話他是最愛聽的，好像能夠看到六年以后，孫靜言考上大學(xué)的情形了。

    尹愛蓮心里不舒服，再加上路上暈車，所以干脆找了個理由，去屋里休息了。

    孫靜言坐在外面，還要時刻幫著泡茶之類的，也走不開，其實她也很想去休息來著。

    不一會兒，就聽到四叔說：“是打算做個房子，你們看看現(xiàn)在，附近有幾家人的房子像我家這樣，還是幾十年前的舊房子？我在外頭，別的不擔(dān)心，就擔(dān)心下大雨的時候，房子把我老娘壓著了?！?/br>
    孫靜言知道，四叔這不是隨口說的，他是真的在家里蓋了一棟樓，雖然樓房很簡單，但是比現(xiàn)在的房子結(jié)實漂亮多了。后來也確實只有奶奶一個人住，他們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一趟。

    孫靜言不由得想起，當(dāng)初尹愛蓮就說，鄉(xiāng)下這房子，以后也是孫連勝的，孫靜言當(dāng)時沒多想，只覺得四叔如果有自己的孩子，就輪不到孫連勝了?？墒撬氖逡恢睕]結(jié)婚，當(dāng)然也沒孩子，記得有個女人還挺著肚子跟四叔回來了，傳得很厲害的是，四叔終于要結(jié)婚了，結(jié)果后來去四叔做生意的地方待產(chǎn)去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孫靜言那個時候沒多想，四叔是有點花，分了也正常，現(xiàn)在想來，難道還有別的隱情？

    因為尹愛蓮說新房子是孫連勝的，那個樣子太篤定了，好像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

    只是，這一切都還沒發(fā)生，所以蹤跡更無處可尋了。

    下午的時候，一家人都為第二天的壽宴做準(zhǔn)備，尹愛蓮也在洗洗涮涮，只是她滿臉不高興，嘟嘟囔囔地說：“親閨女不回來干活，倒是把媳婦用得起勁，果然親生的就是不一樣?！?/br>
    這是因為孫靜言的姑媽沒有來娘家干活，所以尹愛蓮不高興了。

    孫靜言發(fā)現(xiàn)，尹愛蓮這種人就是如此，奶奶手頭有點好處的話，人家就說，自己是家里的媳婦，就是一家人，當(dāng)然也有份，如果是義務(wù)和責(zé)任，就說，自己是媳婦，又不是人家親生閨女，哪有那么親密，當(dāng)然沒自己的份兒。

    這樣的邏輯，還真是無從反駁起。

    這話也不是私底下嘟囔，有時候是故意說給奶奶聽的，這樣的情況下，婆媳關(guān)系能夠好到哪里去呢？

    只是，這對婆媳之間的戰(zhàn)爭，跟孫靜言是沒多大的關(guān)系的，反正她們爭奪的主要戰(zhàn)場，還是孫二華和孫連勝，她這個不受重視的女兒孫女，反而落了一個清靜。

    下午時候，孫二華叫上孫靜言說：“走吧，咱們?nèi)タh公安局去。”

    孫靜言忙放下手里的活兒，問：“辦身份證去嗎？”

    孫二華點頭：“是啊，咱們要趕緊，不然人家下班了。你四叔騎摩托送咱們?nèi)?，他也事情多，咱們要快點?！?/br>
    四叔的摩托車聲音果然在外面響起了，孫靜言忙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朝著外面去了。

    孫連勝倒是很想去來著，只可惜被奶奶留著，不肯讓自己的金孫孫走。攏共才在這兒呆兩天，當(dāng)然不肯放人了。

    孫連勝只好留了下來。

    坐上摩托，三個人就出發(fā)了。

    四叔開摩托還真是快得很，嘴上還說：“開摩托還是不如開車來的舒服，速度沒那么快，就沒那么帶勁。”

    沒想到這個念頭，四叔連車都有了。

    孫二華對自己這個弟弟羨慕不已，卻沒有辦法，時運和腦子都十分重要。

    當(dāng)初兄弟兩個一起出去打工，跟著熟人做過小工，也一起賣過早餐，還一起開過店賣鞋子，全都虧了。尹愛蓮氣急之下，直接把丈夫喊了回來，不準(zhǔn)他跟著四叔在外面胡混了。四叔那個時候沒有成家，光棍一個，自然也不想回來，沒想到反而讓他給混出來了，也不知道尹愛蓮現(xiàn)在作何感想。

    他們家舉家搬到城里，開始自己做生意，大概也是受了這樣的刺激吧。

    在摩托車上，四叔主動問起了孫靜言讀書的細(xì)節(jié)，孫二華當(dāng)然是愿意說這個話題的，好像只有在家庭方面，他才比得過自己的弟弟。

    “現(xiàn)在你們要自己帶桌子去學(xué)校嗎？”四叔問。

    四叔當(dāng)年也是快讀完初中才出門打工的，那個時候，他們桌椅都要自己準(zhǔn)備，飯菜也是如此，食堂只負(fù)責(zé)給他們蒸好飯。

    孫靜言說：“不用了，學(xué)校桌椅什么都有?！?/br>
    “真好，比我們當(dāng)初好多啦！那個時候，我們上半天課，下午的時候，老師沒來上課，就讓我們放學(xué)回家了，你知道老師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

    “老師喝醉了，在家里醒不來呢！我們沒人上課，只好把我們放回家了。”四叔語帶笑音，可能是回憶起了那個美好的時候吧。

    孫靜言說：“那樣不太好吧？我們學(xué)校老師敢這樣，可能會被開除的?！?/br>
    這樣不負(fù)責(zé)的老師，絕對是很有損學(xué)校的聲譽的，為了保證家長滿意，學(xué)校開除這樣的老師也正常。

    四叔點頭說：“所以你們現(xiàn)在好啊，什么都不用cao心，一門心思讀書就好。”

    孫靜言默默想，她要cao心的事情可多了，怎么可能不cao心。

    “我聽說你暑假打工賺了錢??？”四叔又問。

    孫靜言點頭：“賺了點錢，轉(zhuǎn)眼又花光了。”

    “賺錢是大人的事情，你們小孩子，好好讀書就行了啊。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難，給四叔打電話?！?/br>
    孫靜言暗暗撇嘴，她上輩子就是萬事不管，只管讀書，結(jié)果就被尹愛蓮捏在手里捏了一輩子，一個養(yǎng)大你的功勞扣下來，就得無條件答應(yīng)她的所有要求。

    孫靜言不想走老路，哪里會像以前那樣？

    孫靜言沒吭聲，倒是孫二華忙補救說：“現(xiàn)在流行這樣。現(xiàn)在不是咱們以前那個時候了，以前咱們年紀(jì)小就去打工，是因為過得不好，家里要錢。她們現(xiàn)在，是鍛煉自己，是一種社會實踐，越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越這么干?！?/br>
    這些理由，還是孫靜言當(dāng)初說服他和尹愛蓮出去打暑假工，而不是回鄉(xiāng)下的說法呢，不知道孫二華是真信了，還是因為要面子才這樣說。

    四叔沒有孩子，不太清楚現(xiàn)在的情形，沉默了一下，才說：“現(xiàn)在跟咱們那個時候，還真是很不一樣了啊。”

    孫二華點頭說：“是啊，她們現(xiàn)在的小孩幸福。老師負(fù)責(zé)，政*府也負(fù)責(zé)。”

    孫靜言腹誹，那是因為兩個孩子都不是去的那種爛糟學(xué)校吧，差學(xué)校跟你們以前是一樣一樣的。

    這一路上，一半的時候，是四叔在教孫靜言，最好要努力讀書，為什么要努力讀書，總結(jié)為一點，就是學(xué)歷高好賺錢。

    這是最直接最打動人心的目的了。

    孫靜言讀書，卻是為了擺脫現(xiàn)在的家庭，想要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只是乖乖點頭答應(yīng)。

    到了公安局，好在時間趕得及，聽說是未成年人辦身份證，審查就嚴(yán)格多了。

    好在之前打聽得清楚，資料都準(zhǔn)備齊全了，又有家長陪同，所以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終于叫孫靜言進(jìn)去拍照了。

    這秋老虎的天氣里，辦公室也沒有空調(diào)，只有一個吊扇在工作，孫靜言還要穿上那件外套，給拍身份證照。

    看著身份證的示意圖，孫靜言才想起，現(xiàn)在還沒有實現(xiàn)二代身份證，身份證都還是過塑的那種。

    孫靜言看到過孫二華的舊身份證，顏色失真不說，因為時間的原因，身份證有些泛黃了，盡管給過塑了，但是有些顏色還是暈開了，又因為掉進(jìn)水里過，整個身份證都污損了，只好重新辦了一張。

    還是二代身份證比較好，不會有這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