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她的名聲敗壞,要說陳淮安這向來招搖,不肯忍氣吞聲,平息事情的行事,也是添波助瀾的關(guān)鍵。 簽了生死狀的兩個人,據(jù)說于校場比了一回,而最后,不學(xué)無術(shù)的陳淮安居然還贏了。 等他夜里歸來,錦棠依舊在葡萄架下的軟椅上躺著。 一重重的誤會連他的舅舅林欽也牽扯其中,錦棠越想越氣,聽到腳步沉沉,是陳淮安上了樓梯,手邊一只吃西瓜的銀叉子,想都不想就扔了出去。 恰恰好兒,還就扎在陳淮安的頭發(fā)上。 他上京城之后,因為總在閣房里當(dāng)值,比在渭河縣的時候瘦了許多,也白了許多,瞧著不那么粗壙莽勁了,當(dāng)然,也因為公務(wù)纏身,每每回家來也是心不在焉。 他太想得到生父的認(rèn)可,太想得到皇帝的青睞。 太想,在國事上施展一番自己的拳腳了。 壓上錦棠的軟椅,椅子咯吱吱的作響,錦棠怒沖沖道:“你真跟林欽打了,他可是咱們兵馬司的大都督,你這兩只拳頭怎能打得過他,你可又曾想過,你們二人在校場簽著生死狀比武,把這事兒張揚出去,我明兒怎么出門?” 陳淮安一只粗手揉上錦棠的臉,笑著說:“不蒸饅頭蒸口氣,我向來是個不在乎名譽的人,你也不該在乎,但這口氣必須得爭回來。” 錦棠一聽,越發(fā)的氣惱:“打打打,你整日就知道打,前些日子還把陳淮陽也打了,他可是你的親大哥,你爹放任你打他,欺他,本身就存著詭異。今兒又打林大都督,陳淮安,咱們夫妻這個樣子瞧著在京城風(fēng)頭無兩,可我怎么就覺得這很危險了?!?/br> 陳淮安依舊嘻皮笑臉:“行的端坐的正,怕甚。你怎么就不明白了,有人稀罕你,我是真不生氣,我一點也不生氣,你是我娘子,眼饞死他們,你只浪給我一個人看就好?!?/br> 說著,他掏了一只檀木匣子出來,清了清嗓音,說道:“這是皇后給的皇家的嗣育丸,據(jù)說皇后為了能生個孩子,也一直在吃它,糖糖,有這東西,咱們就能有孩子了?” “真的?”錦棠也想要個孩子,比陳淮安還急,聽說皇后都用過,是真的信了,撿起一枚扭開蠟封,直接就放進(jìn)嘴里吃了起來。 真真兒的難吃,一股□□味兒。 陳淮安摟著錦棠的腰,就跪在地上:“今夜,你總得給我一回了吧?” 要說,就為著前陣子錦棠回相府,跟陳淮安的大哥陳淮陽鬧了個不愉快,至少三個月,陳淮安不曾開過葷了。 他就跟只野獸一樣,絞盡腦汁,提著獵物回家,才能換來,一宿的□□權(quán)。 為著這枚丸藥,錦棠總算歡喜了,一腳踹在他腦袋上:“那就快去洗,洗好了我伺候你?!?/br> 陳淮安喜不自勝,頭上還插著枚銀簽子,轉(zhuǎn)身就跑。 上了床,錦棠才發(fā)現(xiàn)他左臂整個兒的給扎著,摸了一下,傷口幾乎從左胸貫穿到手臂上,顯然,他雖贏了,可是林欽也險些廢了他半條胳膊。 “就這樣,你還能要?”錦棠氣呼呼說道。 陳淮安艱難的撐起一只胳膊來,見錦棠一件牙色系帶肚兜兒,纖腰盈盈一握,還在床沿上坐著,白齒咬著紅唇,半嗔半惱的不肯上來,哀聲道:“求你了,糖糖,三個月了,便明日死,好歹叫我飽餐一回?!?/br> 錦棠氣鼓鼓看了半天,終是不忍他這猴急的樣子,道:“你躺著,我來。” ……就是,你們懂得哈~ 夢里還差的那么一點兒,唾手可得,圓滿歡喜。 外面忽而傳來刷刷兩聲,掃地的聲音,錦棠才清醒過來,夢里差著那么一丁點兒的遺憾,叫她重又閉上眼睛,還想回到夢里去。 “大姑娘,今兒封窖,你是不是該起了?”劉娘子在外問道。 這是難得一回,錦棠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來。不過,畢竟丈夫昨夜才來,劉娘子也是想提醒錦棠,大家都等著她調(diào)泥,封窖了。 錦棠高高兒應(yīng)了一聲,道:“就起?!?/br> 她都不知道陳淮安何時來的,此時還在他胸膛之中,剛想轉(zhuǎn)身,陳淮安一只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因劉娘子就在外頭,錦棠不好斥他,只得悄聲說:“至美,如今咱們的關(guān)系,可不是能做這事兒的時候?!?/br> …… 仿如從情欲的河里溺過一回,倆人同時撲到岸上。 陳淮安吻了吻錦棠的發(fā)尖兒,咬著牙道:“懂了否,在涼州,老子也只是這樣沾了點兒葷。 羅錦棠,男人總憋下去可是要炸的,老子至少五六年沒嘗過rou腥子,殺人不過頭點地,可沒你這般欺負(fù)人的。你要真不給我,明兒我就納個妾回來。 離了張屠戶,難道我還吃帶毛豬,換個女人,難道不也是個日?!?/br> 錦棠在陳淮安面前,總歸腦子不甚夠用,此時忘了兩人本就是個和離的關(guān)系,搜腦刮汁兒想了半天,道:“放屁,和離那夜,你還欺過我,丫頭不也是那夜才有的,兩輩子加起來也不過三年,五六年,你可真夠有臉的?!?/br> 她說丫頭的時候,沒有說‘我的丫頭’,可見,至少在此刻,她的心里,把那孩子是當(dāng)成他們倆的孩子的。 陳淮安咬了咬牙,在錦棠頰側(cè)吻了吻,道:“起吧?!?/br> * 從今天開始,幾口窖洞似的大窖里,紅砂似的糯高糧就要開始發(fā)窖了。 封窖用的泥,也與普通的泥不一樣。錦棠不可能在河西堡久呆,是以最重要的,就是教會這些人如何和封窖的泥。 和泥的土,極有講究。普通的土用不得,得用觀音土。 這觀音土,又稱糯米土,是一種黏性極好的土,炒熱了它,再加上糯黃米湯攪拌,和出來的泥整個兒把窖密封起來,糧糟才會進(jìn)入長時間的發(fā)酵。 錦棠自己和泥,還要給長工們講觀音土的來歷,黃米湯的來歷。 她向來善語,兩只小手撫著一團(tuán)泥巴,跪在窖門上一點點的糊著,回過頭來,對與她一樣,也是跪在地上的長工們說:“五谷也有它的靈性,糯高梁的價值比精米還高,釀酒是集這糧食的精華,也須得伺候著它的性子,你虔誠,它就出好酒,你若打馬虎眼兒,糧食一樣還你個馬虎。 虔誠以待,這窖就能產(chǎn)出最好的酒來,徜若三年后我來此,嘗到的酒味道不正,那必定不是你們沒有用心,就是你們沒有善待糧食。 父母生我養(yǎng)我,也得用糧食,不善待糧食,可是要遭天譴的?!?/br> 長工皆是附近的百姓,還有些從秦州來的,老康家的本家親戚,初來時,因為錦棠年少,頗有幾分瞧不起她。 但同吃同住,親眼看她扎扎實實忙了五日,看她兩只手又紅又腫,腳上生滿了泡,才真真兒叫她折服,此時全羞澀的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豎著兩根手指:作者,這叫人干的事兒嗎,我就不信你所有的男主都這樣。 浣若:出門左拐,去看看玉公公,看看人家的態(tài)度,再看看你的態(tài)度。 (話說,為什么作者對于玉公公有種謎之熱愛呢?) 第103章 孿生之喜 中午吃飯的時候,因陳淮安在,劉娘子特地蒸的米飯。 外面才起的鮮筍,和著去年的臘rou抄了,再有五月高的枸杞芽兒涼拌了,另有一大盆,用酒糟燒過的,弱水河里一尺長的大肥鱸魚,香噴噴的一桌子。 葛青章昨天夜里還是曲里拐彎兒的,聽老爹葛大順托著馱工們帶來的消息,說他考了秦州府科考第一。 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陳淮安居然能排在第二,而知府王世昆的兒子王金丹,能排到第三去。 這簡直是,陳嘉雨一個少年神童,都沒考上第三,王金丹卻考了第三,葛青章怎么都覺得,這必定是陳淮安的作弊手段。 據(jù)說王世昆發(fā)現(xiàn)兒子科考居然能考第三,直接樂到痰迷,瀕死之中驚坐起,派了人到?jīng)鲋荩诳耷?,請他回去繼續(xù)讀書。 “二爺?shù)拈澞?,?jù)說同考官們無不稱贊的,只是青章還無緣得一見,能不能今日在此頌讀一番,叫青章也賞一賞,科考第二的闈墨?”葛青章慢斯條理吃著碗飯,挑眉說道。 錦棠直接停了筷子,不可思議的望著陳淮安。 她是死也不敢相信,上輩子給她考了個二百五的陳淮安,這一回能考第二。 畢竟,她覺得,他就是那種,給了答案抄也抄不好的差學(xué)生。 陳淮安放下筷子,沉吟片刻,道:“民為邦固,固邦永寧……”他思索著,逐字逐句,其實是背給錦棠聽的:“……是以,君有道,其邦足以興矣?!?/br> 葛青章皺了皺眉頭,直覺這篇文章雖說也很精彩,但也不過中規(guī)中矩,沒有他想象中的有華彩。是以,他皺了皺眉頭,挑了筷子米飯,卻并不說什么。 錦棠依舊端著碗,一雙水兮兮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陳淮安。 便讀的書不多,她也不可能忘了這篇文章。 這是上輩子,陳淮安考科時所答的考卷。當(dāng)時,他覺得自己答的挺好,至少前二十名沒問題,回來倆人躺在一張床上,邊干事兒,他邊得意洋洋的背著文章。 難得有一回,他不背yin詩,也難催情,就是那一回。過了兩輩子,錦棠依舊記和清清楚楚。 “這是科考第三名,王金丹的答案?!标惢窗舱f道:“吃飯吧?!?/br> 徜若他不是陳澈的兒子,徜若沒有從齊梅到陳杭,再到張寶璐,從上至下,十面埋伏著的圍追堵截,上輩子他的文章便取不到第二,也能取第三的。 奈何他上輩子從未在這些事情上用過心,丈八的燈臺,在別的事情上慧眼如炬,卻每每對于身邊人容之縱之,疏于觀察,荒廢,蹉跎了一世。 至于流落到幽州,落迫而亡,真真兒的,一點也不冤。 錦棠抿著唇,挾了塊魚起來,細(xì)細(xì)兒的挑凈了刺兒,輕輕擱進(jìn)陳淮安的碗中。 仨人同桌而食,葛青章瞧見了,也只當(dāng)沒看見,別過臉去,默默刨著自己的飯。 * 物換星移。 日子要是過的順心了,快起來也真是夠快的。 錦棠回到渭河縣的第三日,康老夫人便花了好大的代價,請縣公張其昌為媒人,到羅家酒肆來提親。 請縣太爺上門給一個寡婦作媒,也不知道她究竟花了怎樣的代價。 總之,葛牙妹正在樓上因為孕吐而天昏地暗了,聽說縣太爺上門作媒,嚇的從床上差點滾下來,連孕吐也不吐了,叫錦棠扶著就下了樓。 這時候她的腰身已經(jīng)很顯了,又還是大夏日,為了掩腰身,特地穿了件厚實衣服。 如今正是朝廷中興之時,邊關(guān)戰(zhàn)事不繁,又還風(fēng)調(diào)雨順,正是缺勞動力的時候,所以朝廷不鼓勵貞cao牌坊,倒是鼓勵寡婦再嫁,畢竟再嫁就要生孩子,生出孩子來就是勞動力,于朝廷,于百姓都是好事情。 而且,羅根旺去了已有半年,這時候葛牙妹便再嫁,亦是合情合理。 葛牙妹舍不得倆孩子,而錦棠又催促著她嫁,無奈之下,兩相協(xié)議,她不準(zhǔn)錦棠和離,還要她把陳淮安也容納到酒肆里頭,這樣子,家里有個男人頂著梁柱,葛牙妹方才好放心出嫁,住以康家去。 唯獨她的孕身是個問題,但康老夫人做了一輩子的生意,于生意場上通透圓滑,辦起這些事情來,也是滴水不漏。 兒子終于有了后,管她是不是寡婦再嫁,總歸肚子大了,生出來是自家的孩子。 所以,康老夫人臨時從自己的娘家揚州府,調(diào)了一個年約三旬的胖婆子過來,伺候,照料葛牙妹的起居。 這胖婆子站到葛牙妹的身邊,葛牙妹也就不顯得胖了。再兼喜服制的寬大,至少出嫁這日,扶著上花轎的時候,還沒人瞧出來葛牙妹的孕身。 嫁人之后,又面臨著再一重的難為情。 她嫁過去才五個月就腹鼓如籮,比別家眼看臨盆的婦人肚子都還大。嫁人五個月便生孩子的當(dāng)然少見,要是出門去,肯定要叫人說是道非。 不過,康老夫人也是早料到有此一著,是以,自打葛牙妹嫁過來,就讓她在商棧隔壁的獨門小院里單獨居著,只派了春嬌并幾個得力,嘴巴又嚴(yán)的大丫頭貼身伏侍,如此一來,做了康家少奶奶的葛牙妹,就不必出門,到街面上去行走了。 如此,人們雖說好奇,卻也沒人嚼她的舌根子,畢竟葛牙妹深居簡出,無人知她懷孕,也無人知她即將生產(chǎn)。 至于孩子生下來的事情,車到山前自有路,誰管哪個呢。 又是一年臘八,廚房里正在煮臘八粥,葛牙妹瞧著天將欲雪,正在給念堂衲一雙棉鞋。 爹死娘再嫁,錦棠大了,還成了親,倒也無甚,最可憐的是念堂,前天她偶然把念堂叫來,見孩子一雙棉鞋太小,自己用剪刀剪開了鞋面,剪開之后,又自己拿針線補補戳戳著縫了一縫,孩子手上叫針戳了幾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