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陳嬌這會兒就站在雞舍前。 她很不開心,辛辛苦苦給丈夫做了一件袍子,一針一線都是她低頭縫的,縫的脖子都酸了,拿出來給他試的時候,陳嬌期待的是丈夫的感動與夸獎,可韓岳呢,就知道問價錢,都沒有好好看看她的女紅。 作為一個貴女,陳嬌不會洗衣做飯伺候人,但她的女紅很好,韓岳卻沒留意。 “你買的雞?” 韓岳吃驚地問。 陳嬌扭頭,冷著臉看他:“不行嗎?” 韓岳抿唇。 雞崽兒看著便宜,其實很難養(yǎng)大,一般人家買個六七只,活下來兩三只過年時殺了吃就不錯了,而買的越多,就越容易浪費本錢。 韓岳看向雞舍,數(shù)了數(shù),有大概三十只。 “買了多少?”他又問。 提到這個,陳嬌眼圈頓時紅了,雞崽兒毛茸茸的可愛極了,可愛到陳嬌都不嫌棄雞糞味兒,然而才過了兩三天,雞崽兒就病了兩只,很快死掉了。那天陳嬌哭了好久,后來的一個多月,雞崽兒陸陸續(xù)續(xù)又死了一些,當(dāng)初一共四十五只雞崽兒,如今只剩二十八只了。 “不用你管?!彼膲夭婚_提哪壺,陳嬌氣呼呼地回屋了,懶得跟他待在一起。 韓岳嘆氣,嬌小姐的脾氣,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算了,衣裳與雞都買了,再計較只會徒添不快。 韓岳再次回到東屋,發(fā)現(xiàn)嬌小姐臉朝墻躺在炕頭,嘴是撅著的。 “買就買了,我又沒說你啥?!表n岳坐到她旁邊,笑著摸她腦袋。 陳嬌一把拍開他手:“別碰我?!?/br> 他是沒說,但他臉上都寫出來了,她又不瞎,早知道他會這樣,剛剛她死也不會陪他睡覺。 韓岳笑笑,捏起一顆蜜棗送到她面前。 對國公府小姐來說,蜜餞隨她吃,對委身鄉(xiāng)下的陳嬌來說,蜜餞還真是稀罕東西。 “不吃。”區(qū)區(qū)幾顆蜜棗,無法消陳嬌的氣。 嬌小姐氣性大,韓岳無奈地放下蜜棗,脫了鞋躺到她身旁,將人往自己懷里轉(zhuǎn)。陳嬌死死地使勁兒,手也抓著被子不要轉(zhuǎn),卻架不住兩人力氣懸殊,還是被迫投入了男人的懷抱。 韓岳安撫般揉揉她的頭發(fā),耐心道:“我知道你手里有錢,可有錢也不能亂花,你說我天天下地干粗活,需要穿那么好的衣裳?還有雞崽兒,那玩意難養(yǎng)活,我是怕你出錢出力不討好。不過買都買了,就這樣吧,以后別再亂花了?” 陳嬌委屈。 她買布還不是給他做衣裳,買雞也是為了幫他賺錢,到了他口中,卻成了亂花錢。 “好啊,明天我就把那袍子拿到鎮(zhèn)上賣了,憑我的女紅,賣二兩都有人搶。”陳嬌賭氣道。 韓岳皺了皺眉,那是嬌小姐親手給他縫的,里面一片心意在,怎能拿去賣了? “再貴也不賣?!彼拖氯ィ粗鴳牙锏男∠眿D說。 陳嬌懶得瞅他,閉上眼睛道:“我愿意賣就賣,你管不著?!?/br> 韓岳想親她嘴,被她嫌棄地躲開了,韓岳就笑:“你賣不出去,周圍這些村子,隨便你找,沒有第二個跟我一般高的?!?/br> 陳嬌沉默,還真是,若非他個子高,她也犯不著多買一匹布。 “我可以改小了再賣?!?/br> 陳嬌故意說氣他的話。 “你改試試?!表n岳幽幽地說。 陳嬌被他一激,身子一掙就要起來去拿針線,韓岳又怎會給她機(jī)會,將人往炕頭一摁,翻上來便開始親了。陳嬌現(xiàn)在可不想給他占便宜,揮著兩條胳膊對他又掐又?jǐn)Q的,韓岳敢來親嘴,她就咬他。 韓岳第一次領(lǐng)教這樣的嬌小姐,本來只想逗逗的,未料血氣真被激起來了,拼著被她咬也成功掀了她的裙子。 “你,你……”陳嬌想罵人,卻礙于教養(yǎng),罵不出來。 韓岳抬頭看眼衣柜,再看她:“怎么不去改了?” 陳嬌一拳頭砸在了他肩上。 韓岳狠狠地還了她一下。 陳嬌瞪大眼睛! 韓岳笑著湊到了她懷里。 床頭吵架床尾和,這一番下來,陳嬌想吵也沒力氣吵了,悶悶地躺在他臂彎。 “別氣了,一會兒二弟三弟回來,看了笑話。”韓岳親著她腦頂說。 陳嬌不吭聲。 韓岳伸手抓顆蜜棗,往她嘴里送。 陳嬌躲了幾次,還是吃了,用蜂蜜做成的蜜棗,甜味兒從舌尖兒蔓延,一路甜到心里。 “還要。”吃完一顆,陳嬌哼著道。 韓岳就又抓了一顆,送到她面前,陳嬌都張開嘴了,他卻反手將蜜棗扔自己嘴里了。 陳嬌氣得打他,被韓岳攥住手,一低頭,將咬著的蜜棗喂到了媳婦口中。 小別勝新婚,夫妻倆仗著兄弟們不在家,膩歪來膩歪去的,隔壁村附近的小樹林里,韓江不但沒能解了一身燥火,反而被曹珍珠潑了一身冷水。 “真的有了?”韓江不敢相信地看著曹珍珠平平的小腹。 曹珍珠背靠樹干,一手捂著眼睛,哭哭啼啼的:“我月事已經(jīng)遲了一個月了,這兩天還總想吐,我娘懷我弟時就這樣……都怪你!” 韓江整個人都是懵的,接受事實后,他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大哥知道后,八成要打他。 “那,那咱們怎么辦?”韓江心里亂糟糟的,一點主意都沒有了。 曹珍珠抽搭了會兒,放下手,紅著眼圈對他道:“再過不久肚子就要顯懷了,被我娘看出來,她肯定打死我,韓江,你快去我家提親吧,咱們最遲最遲下個月也得成親。” 韓江下意識地道:“新房還沒蓋,成親了三弟住哪兒?” 曹珍珠又開始抽了,眼淚一串一串地掉:“現(xiàn)在還顧得上那么多嗎?韓江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不娶我,我就投河去,一尸兩命,反正事情敗露我也沒臉活了,嗚嗚嗚……” 第15章 黃昏時分,韓江愁眉苦臉地回了家,到了家門口,他又把愁容收起來了。 韓江不敢告訴兄長,可,曹珍珠懷了孩子,肚子會一天比一天鼓,這事真耽誤不得。 韓江與普通的村里男人沒什么區(qū)別,對曹珍珠,他說不上多喜歡,但他想要孩子,萬一是個兒子呢? 怕曹珍珠等急了真做出一尸兩命的傻事,憋到吃完晚飯,韓江終于忍不住了,低著腦袋將兄長叫到了后院。 “出事了?”韓岳一看弟弟這喪氣樣,心里便是一沉。 在韓江眼里,這個大哥是兄長,也是父親,他怕。 十八歲的少年煩躁地蹲到地上,一手胡亂揉著腦袋,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大哥,珍珠,珍珠她,有了?!?/br> 女人“有了”,便是懷孕的意思。 韓岳頭皮猛地一麻。 如果沒有二弟先前的煩惱樣,他或許還會質(zhì)疑一下,可現(xiàn)在,他知道,質(zhì)疑只是浪費口水。 韓岳想踢這個二弟一腳,每次二弟去找曹珍珠他都會告誡二弟老實點,沒想到還是鬧出了這事。 “多大月份了?”韓岳忍著怒火問。 韓江特別委屈:“一個多月吧,我就正月十五那晚跟她……” 韓岳氣得背了過去。 正月十五,現(xiàn)在是三月初二,一個半月了。 “確定有了?”韓岳又問。 韓江覺得大哥是不會打自己了,慢慢地站了起來,垂著頭道:“珍珠說她月事遲遲沒來,最近還總想吐,那肯定是有了,大哥,珍珠讓我早點去提親,不然叫人知道了,她就跳河尋死去……” 韓岳捏了捏額頭。 為什么家里就是攢不下來錢? 本來攢了七兩銀子了,五兩慢慢地蓋房,剩下的大半年,他與二弟多干些差事再加上賣點野味兒,陸陸續(xù)續(xù)還能攢十來兩,年底趁豬rou貴再賣一頭豬,不但能體體面面地辦了婚事,還能好好過個年,明年再繼續(xù)攢錢。 如今一下子就要提親,沒有新房就得給十兩聘金,這會兒豬rou便宜,一頭豬怕是賣不了三兩,兩頭豬都賤賣了,韓岳又不舍。 “咱們家就七兩銀子……”他咬牙對弟弟道,混賬玩意兒,明知道家里日子緊巴,還給他添亂。 韓江往后退了兩步,才小聲道:“那兩頭豬,能賣五兩?!?/br> 回家路上,他也算過賬了,七兩加五兩,大哥娶嫂子差不多也花了這么多。 韓岳回頭,瞪著弟弟問:“房子不蓋了?” 十二兩能把人娶回來,娶回來二弟夫妻住哪? 韓江不吭聲了。 韓岳走到墻頭,站了很久,再走回來,沉聲道:“這樣,明天我陪你去提親,與曹家商量商量,這個月把婚事定了,四月中旬成親,在那之前,咱們花五兩把房子蓋好,辛苦些,一個月應(yīng)該能蓋完,八兩聘金咱們先給二兩,剩下的中秋前一口氣補齊了?!?/br> 中秋豬rou貴點,一頭豬就能賣四兩,中間他努力多打幾只兔子,賣個二兩,就省了一頭豬了。 韓江眼睛一亮,由衷地佩服道:“還是大哥有辦法?!?/br> 韓岳很煩,錢是能湊夠了,可這一年又得緊巴巴地過,他本來還想,多吃幾頓rou的。 兄弟倆商量完了,各回各的屋去了。 陳嬌剛鋪好被子,抬頭,對上了韓岳的大黑臉。 “怎么了?”陳嬌疑惑地問。 韓岳不想說話。 陳嬌識趣地閉上嘴。 夫妻倆躺進(jìn)被窩,陳嬌有點擔(dān)心韓岳還想要,白日她真累壞了,今晚必須休息休息。 但韓岳只是悶悶地躺著,偶爾發(fā)出一兩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