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你們這是啥意思,你們知道港島不,人家港島的大老板一口唾沫一口釘,還能騙你們不成?!备凵檀硪宦牄]得談,眉毛都恨不得跳了起來。 司豐年沖他呵呵一笑,“什么港島的大老板,我可沒見著,也用不著見。空口答應的事,咱見得多了,不作數(sh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然沒得談?!?/br> 咬死了,見著東西才能挖樹,不然免談。 洪干事眼看在中間攔不住了,急的嗓子眼直冒火。心道早知道這樣,怎么也得再叫幾個人同事一起出來,出了事大家一起扛也能分擔一二。現(xiàn)在好了,事后追責一碗都是他的。 眼看他們就要打起來,站在人群里的司雨儂,更是眼皮子直跳。 “不能讓他們打起來。”人人手里拿著家伙,一旦動手便無法控制。 “一會兒還不來人,你就再來一道驚雷吧?!彼居陜z心里涌起失望,自己的辦法失效了嗎?還是林英沒有按她所說的去做呢。 系統(tǒng)“嗯”了一聲,懶洋洋的,可見他也是有情緒的。 “乒”的一聲,不知是誰的鐵鍬和誰的鐵鋤頭撞到一起,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這個聲音聽在雙方的耳朵里,如同沖鋒的號角一般,瞬間讓人紅了眼睛。 “準備……” 司雨儂話還沒說完,耳朵一麻,只見有人拿著大喇叭,還沒走到跟前就開始喊話,“都住手,放下武器?!?/br> 還不等港商代表反應過來,就見龍頭村這邊的村民,順勢往地上一躺,手里的農(nóng)具被圍在旁邊的女人用最快的速度拿走。 港商代表哈哈大笑,鄙視道:“還以為你們是有點血性的漢子,原來只會耍無賴?!?/br> 要是農(nóng)民真敢動手,他心里多少有點擔心,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人數(shù)夠多。沒想到是一群慫貨,那他還怕什么,今天不把樹拖走,他就跟龍頭村的人姓。 “把他們都給我拿下?!蹦弥罄群霸挼娜耍呀?jīng)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現(xiàn)場,露出一身警察的制服。 港商代表昨天才和派出所的人吃過飯,聞言趕緊回頭,“李所長,是我,咱們昨天才見過的?!?/br> “呵呵?!崩钏L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輕笑一聲。 就在港商代表心中一松,伸出手想和他相握的時候,“吧噠”一聲,一副冰涼的手銬準確無誤的銬到了他的手上。 “李所長,這是什么意思?”港商代表心中一慌,但還裝著鎮(zhèn)定的模樣,虎著一張臉質(zhì)問道。 “持械行兇,打傷村民,強搶村民財產(chǎn),符不符合嚴打標準?!崩钏L的身后,一群人喘著粗氣趕過來,而走的前頭發(fā)話的,正是夏慕桑的父親,夏鎮(zhèn)長。 李所長一嘴苦澀,卻不得不點頭,“完全符合?!?/br> “帶走?!崩钏L一聲招呼,一群警察撲上去,把港商代表帶過來的人,全數(shù)銬上手銬拉走。 洪干事頓時傻了眼,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上前對夏鎮(zhèn)長強調(diào)道:“鎮(zhèn)長,他們是港島投資商的人?!?/br> 夏鎮(zhèn)長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直直朝著司豐年走去。夏鎮(zhèn)長身后一長串的人走出來,個個都是洪干事的熟人,但現(xiàn)在個個都目不斜視,同樣不看他一眼,追在夏鎮(zhèn)長的身后。 “嘩”的一下,冷汗從洪干事的額頭冒出來,從頭頂涼到腳底板。他太知道這種默默隔離的眼神代表著什么意思,代表他無藥可救,代表人人都不想惹上麻煩??墒?,到底出了什么事?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洪干事就這么一臉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大家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在遇到他的時候,自動分為兩路,安然滑過。 第31章 “夏鎮(zhèn)長, 這一位就是龍頭村的村長司豐年?!毕逆?zhèn)長的身后, 自有識趣的人趕緊上前, 指出司豐年給夏鎮(zhèn)長認識。 “我們來晚了, 讓大家伙都受驚了,對不住。”夏鎮(zhèn)長上前握住司豐年的手,使勁搖了搖。 司豐年早從地上爬起來, 握著夏鎮(zhèn)長的手,笑的一臉忠厚老實。 “去村里坐坐吧?!彼矩S年邀請。 干部們正要答應,夏鎮(zhèn)長卻提議, “先讓我們看看龍灣樹,到底有什么魔力, 讓人掂記著。” 上山的過程中,總有人掉隊,洪干事抓住這個機會, 死死拖住和自己相熟的人, “老張,到底出了啥事?不是說瞞著夏鎮(zhèn)長嗎?” 說好了瞞著夏鎮(zhèn)長,為什么還忽然帶他來給自己拆臺。派出所為什么會銬上港商代表,不是昨天才放的人。他有一腦門的問號, 不搞清楚, 他怎么自救。 “咱們都栽了,上頭下來的政策,嚴打?!崩蠌堓p拍自己老同事的肩膀,洪干事前腳一走, 他們后腳就接到通知,學習最新政策。 “嚴打?”洪干事不明所以。 老張已經(jīng)開了口,索性說清楚,用食指指著天空,“最上頭下來的政策,全國一盤棋。抓一批,關一批,殺一批。” 說到殺字的時候,用手劃過自己的脖子,作出無奈的表情。 洪干事的心象是扔到油鍋里炸一炸,再撈到冷水里過一過,已經(jīng)分不出是個什么滋味。他無力的張張嘴,指著最前頭的夏鎮(zhèn)長,“他……陰我們?!?/br> 老張點點頭,“是?!毙睦飬s想,咱們難道就沒陰夏鎮(zhèn)長嗎?說這些有什么意思,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唯有愿賭服輸才是正理。 事已至此,誰都知道是夏鎮(zhèn)長掌握了上頭的政策,順道挖了個坑,把大家伙都給埋了進去。昨天大家樂呵呵分贓的時候,同心協(xié)力瞞住夏鎮(zhèn)長的時候,誰知道人家在哪兒喝著茶,笑看他們往坑里掉呢。 輸贏已分,再說這些也沒意思,老張不說,只憐憫的看著洪干事,這件事必須要有人背鍋。背鍋人是誰,除了眼前這個人,再無第二人選,已經(jīng)確定結(jié)局的人,實在不值得浪費時間。 想到這里,他再次拍拍洪干事的肩膀,“前頭有人在叫我了,我快步幾步,你慢慢來?!?/br> 洪干事微微張嘴,最終只能低下頭,一聲嘆息。 跟在人群里跑前跑后的司雨儂,無疑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對夏鎮(zhèn)長暗暗豎起大拇指,還以為他是個被架空的阿斗,沒想到人家只是坐看波詭云譎,揮手之間就能翻云覆雨,穩(wěn)住局面。 八十年代,并非后世人所想像的樂土,相反,這段時間因為待業(yè)的年輕人極多,治安非常不好。嚴打從八三年開始,一直持續(xù)了好幾年時間。其中固然有后世所不理解的流氓罪,但也有很多人是罪有應得。 沒有想到,夏鎮(zhèn)長利用這個政策,直接把想架空他的人,給一鍋端。 一行人跟在夏鎮(zhèn)長的身邊來到龍灣樹前,夏鎮(zhèn)長輕撫龍灣樹的樹干,一長串的植物術語吐出來,只把周圍的人聽的想接都接不上。 最后才滿意的點點頭,“一會兒我父親會陪省里農(nóng)業(yè)大學的教授,還有省里農(nóng)林局的專家一起過來,愿意留下的,說不定可以見證歷史?!?/br> “啊?!币宦暵暤牡秃?,在人群里回蕩。 大學教授啊,在他們橫山縣別說大學教授,就是大學生等閑都見不著一個。 “您父親認識省里的教授?!庇腥嗽囍匠鲱^,聲音說不出的恭謹。 “我父親和雷教授是大學同學,又都在教書育人的崗位,來往的比較多?!毕逆?zhèn)長嘴角含著笑,還是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 身后跟著的人,卻是呲牙咧嘴,聽到這里還聽不懂的,就是笨蛋了。夏鎮(zhèn)長的父親明顯是在北京的大學里教書,有這樣的身份,也難怪他不將鎮(zhèn)上的一群老油子放在眼里。 這些人哪里還肯走,有機靈的已經(jīng)派了人去路上迎著,給人引路。 就是在這樣一派熱鬧之中,龍頭村又迎來了一群人。打頭領路的正是林英,后頭一個面容和善的老者一手牽著夏慕桑,一邊和走在自己另一邊的老友述舊述的正起勁。 在他們身后,還有一群人,正是省里農(nóng)林局的專家和工作人員。 鎮(zhèn)上的干部幾乎要屏住呼吸,他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鎮(zhèn),何時來過這么多的專家教授還有省里的同志。一邊是與有榮焉,一邊上臉上火辣辣的疼啊。 就在一天前,還想著把空降的,沒有任何根基的鎮(zhèn)長死死踩在腳下,架空他的權力。現(xiàn)在,只想扇死昨天的自己,這叫沒有任何根基,這話是誰說的來著,哦對了,是副鎮(zhèn)長。 于是眾人一邊擺出最誠懇的笑容迎上去,一邊用眼角偷偷鄙視已經(jīng)傻掉的副鎮(zhèn)長。 夏教授誰也沒理,包括自己的兒子,牽著孫子的手也不自覺的松掉了。眼睛直勾勾看著龍灣樹,上前抱著樹干用力一個深嗅,一臉陶醉道:“是不是就是這個味道?!?/br> 在他旁邊的雷教授也比他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用一串書中引用的話,當然是全英文的,在場能聽懂的不超過五個。 最后才來了一句中文,“和書里形容的一模一樣?!?/br> 農(nóng)林局的專家態(tài)度恭謹?shù)恼垉晌唤淌诮饣?,夏教授深情的摸著樹干,語氣平緩的說著威脅的話,“如果你們保護不了龍灣樹,我就寫信給人民日報。” 專家的臉都綠了,還是雷教授給他們打了圓場,“你們別聽他胡說八道,他最多寫信給法制日報?!?/br> 剛順下一口氣的專家,又重新吊回嗓子眼,有這么說話的嗎?可是面對兩位教授,除了陪笑,還能怎么樣。 司雨儂看到這個份上,知道龍灣樹已經(jīng)保住了。順便拉下系統(tǒng)的面板,果然看到任務一欄中,顯示著任務已完成。 不等問系統(tǒng)她的獎勵是什么,就看到夏慕桑朝著她走過來,一塊走過來的還有林英。 “謝謝你啊小meimei,你出的主意真好?!绷钟⑦€是一副極易激動的模樣,興奮的臉都是紅的。 “我,我也沒說什么呀?!彼居陜z抿嘴一笑。 她的確給林英出了主意,讓他去省城找農(nóng)業(yè)大學的教授,告訴他們龍灣樹的事,讓他們通知省里農(nóng)林局的人,一塊下來。 省里的人到下頭辦事,向來是見官大一級,在小小一個臥龍鎮(zhèn),再好用不過。 “你就別謙虛了,教授都說你的主意好呢?!绷钟⒆蛱煲换劓?zhèn)上,才知道教授只晚他半天上火車,已經(jīng)被鎮(zhèn)長從縣里接到了鎮(zhèn)上。 他一說去省里搬救兵,教授便親自打電話去了省里的農(nóng)業(yè)大學,找自己的老同學雷教授。剩下的,便是雷教授的事,他拖著農(nóng)林局的專家,連夜坐火車趕到了臥龍鎮(zhèn)。 不然,他們也不會比夏鎮(zhèn)長晚一拔過來。 司雨儂總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昨天夏鎮(zhèn)長不在鎮(zhèn)子上,是去縣里去接夏教授。接到夏教授,又碰到回來的林英,于是林英也不需要跑省城了,夏教授直接打電話讓雷教授帶著人過來,如此一來便節(jié)省了時間。 熱鬧之后,專家拿著從龍灣樹剪下來的樹葉,要回省城借用大學里的儀器做最終的檢測結(jié)果。 幾天后,傳回結(jié)果,龍灣樹就是巴氏神木。 村民不懂什么巴氏神木,聽林英解釋,就是全世界獨此一份,個個倒抽一口涼氣。 “就連美國也沒有?”村民不相信,此時的中國剛剛打開國門,大家的認知還處于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的初期階段。 “對,美國沒有,別說美國,英法德日也統(tǒng)統(tǒng)沒有?!绷钟⒑苤来迕竦狞c,不等人順著一個個問過去,先開口堵住。 村民果然是一陣陣的驚呼,老人趁機道:“還記得司大娘當初說的話沒有,不懂就不要瞎賣,不然肯定后悔。你們看看,要是真叫人砍走了,現(xiàn)在可不得后悔死?!?/br> “就是,就是。”大家歌功頌德之后,還有問題。 “林大學生,那你說,現(xiàn)在龍灣樹值多少錢?”這是大家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 林英哭笑不得,這話他該怎么回,這是錢能衡量的嗎? “無價之寶?!彼矩S年路過,順便就給林英解了圍,“不能賣?!?/br> 林英趕緊點頭,“對對對,不能買賣,農(nóng)林局的干部已經(jīng)下了紅頭文件,買賣破壞龍灣樹是違法行為。” 雖然這個時候沒有保護動植物的法律,但架不住人家文件多啊。有啥不合適的,“吧嗒”補一個文件,再有不合適的,再補一份。等補丁越來越多,才會去修改法律。好在這個時候的紅頭文件,差不多也能當法律條文用。 這個文件一下,龍灣樹就確定了受保護的地位。 可是村民的想法就不一樣了,龍灣樹現(xiàn)在不能賣,以后也不能賣,那和他們還有什么關系。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早就賣了呢?!庇写迕裥÷曕止荆劣谑遣皇侨澜绐氁环?,自豪之后,和他們的生活又有什么直接的關系呢。還不如換一條水泥路,或者不用一條水泥路,換點錢也很好啊。 林英自然是聽不得這樣的論調(diào),正要反駁,就看到夏教授笑呵呵的走近說道:“那怎么能一樣呢,樹在這里,挪不走搬不動,上頭就會經(jīng)常有人過來。領導來的多了,這條路遲早會修。另外,我跟雷教授也在和農(nóng)林局的領導申請,給你們村一個守夜的崗位,再要點補助?!?/br> 司豐年眼睛一亮,“崗位?” “龍灣樹肯定是挪不走的,我們總不可能天天守在這里,保衛(wèi)工作還要靠你們啊。我看棚屋也建好了,干脆就跟農(nóng)林局的領導申請,交給你們一個值夜的崗位,每個月發(fā)一筆錢下來。錢可能不多,幾十塊的樣子,是個心意嘛?!?/br> 夏教授可不是活在象牙塔里,不知世情的讀書人。事實上,象牙塔這個稱謂還要過幾年才會出現(xiàn)。他們這一代人,都是經(jīng)歷過苦難的,也是接觸過人民群眾的。你要說農(nóng)民純樸那是沒問題的,但要僅僅用純樸來概括農(nóng)民,那絕對是有問題的。 農(nóng)民之所以會保護龍灣樹,是基于一點,他們認為龍灣樹會帶來更大的價值。如果你告訴他們龍灣樹的確有更大的價值,但和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這絕不是簡單一句違法就能高枕無憂。 他必須要讓農(nóng)民知道,龍灣樹在一天,他們就有一天的好處,再加上違法的成本,才能真正保護龍灣樹。